第一千六百二十四章该来的早晚回来
终究还是出事,但不是在别的地方,政治上,旨意上,甚至是在利益上都没有问题,但却是出现在了成本控制上。
血汗工厂这东西终究还是出现了,赵祯心中非常愤怒,不是因为残忍,而是因为犯错的人是王蒙正!
相比他赚取的利益来说,多花些钱,多雇佣一些工人便是,何须做出如此龌龊的事情,更为让他火大的是身为国丈完全不顾及自己的身份!
国丈是什么人?外戚中的顶尖存在,他做的时候无论是不是出自赵祯的授意,都是代表了皇帝,代表了他的女儿母仪天下的中宫皇后!
自以为是国丈之尊,难道就不会被人发现了,就不会被人状告了吗?天真!
这样做很有可能会让别人觉得这是天家翁婿之间商量好的事情,自己这么多年树立起来的形象很可能一夜之间崩塌,这要愚蠢到什么地步才会出此下策?
血汗工厂对于上位者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若是别人赵祯虽然厌恶,也会愤怒,也会重罚,但却不会有怒不可遏的感觉毕竟这是资本的本性。
在百姓心中,尤其是基层百姓心中,众多的工人心中,血汗工厂这东西的存在就是丧尽天良!
人会爱屋及乌,同样的也会恨屋及乌,赵祯爱惜自己的“羽毛”,这么多年来从未在百姓面前展露出任何有违仁君的缺点来。
他知道百姓的重要性,单单靠朝堂的名声还不足以让天下黎民完全遵照政令形势,并非所有的事情都是以赵祯的旨意下发,日常生活中三省六部的政令要比圣旨多得多!
而靠什么维持朝堂的名声?
五代之前靠皇帝和宰相俩个人,五代之后便只能靠皇帝了,因为到了集权的大宋,即便是相公皇帝也是能随便贬斥的。
天下百姓只能靠着国家法度和皇帝的声誉来辨别朝堂是否可靠。
可以说赵祯这么多年来培养出来的声誉就是他最大的利器,即便是出现大规模的叛乱也不怕,为何因为有百姓的支持。
这些看似愚昧又有些随大流,趋炎附势的汉家百姓,事实上却是非分明,心中很清楚。
谁是好人,谁是可以信任的人,谁是奸佞,谁是昏君他们知道!自始自终都知道!
所以在赵祯这里,百姓的心中的地位才是最为重要的,他不惜身体力行的去捍卫,去保护,可总有那么个蠢人要去破坏!
王蒙正来自王家,世家大族的气息就在他的身上,永远也挥之不去,虽然五代之后已经没有什么世家大族了。
但也只是名义上消失而已,事实却一直存在,那份顽固的上位者思想如同烙印一般保留在他们的身上,即使用上锉刀,利刃也磨灭不去啊!
在他们眼中工人如同原先的平民一样,随时可以剥削,随时可以践踏,唯一担心的就是弄脏了他们的“脚”…………
同样的,他们在践踏平民,或者说是贱民的时候,也是在践踏赵祯的努力!
这么多年来赵祯为何要一直不断的扶持工厂,因为这是解救土地兼并逼迫农人造反的良药啊!
最终这一手段非常有效,有钱人开始不再一心想着兼并土地,而是通过不断开设工厂赚钱,这是一个良性循环,因为大宋的商品不愁销路,不断的有新产品被研发出来,继而卖向全世界。
工厂也成为剩余劳动力的最佳选择,同时也带动了经济,文化,教育,医疗,甚至是精神的不断进步,使得人们的生活节奏加快,每天也更加充实,社会治安也开始稳定。
这一切都是赵祯所期待的效果,但血汗工厂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不单单是王蒙正这一外戚和天家的信誉受到了影响,更是开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坏头,若是不严加惩治,只会有更多越来越残忍的血汗工厂出现。
到时间大规模的造反很有可能会出现,如同后世的革命一样,哪里有压迫,哪里就会有反抗,使得赵祯的一剂良药也会变成致命的毒药。
赵祯一直担心这个问题,所以不断的加强律法对工厂的约束,可这是封建社会啊!
天生就存在着种种的不平等,民间的商贾还好,他们大多是第一代创业之人,或是第二代的守业之人,明白自己原来出自那里,对待工人自然不会苛刻。
但外戚,那些原本出生将门的商贾可就不是如此了,他们高高在上,他们受到阶级的庇护,最终走上了血汗工厂这条路。
“该来的总是要来,躲也躲不掉!”
赵祯的声音在御览殿中回响,让刚刚跨入殿中的王语嫣心中一紧,在来之前她便听传话的内侍说了大概,官家盛怒,皆是因为得了北平府知府石介的奏疏。
对于石介此人,赵祯对他在心中颇为敬重,历史上虽然对他的记载不多,可因为他的正直与公义,反倒是被夏竦等人因反对变法迫害致死事记在心中。
因为种种蝴蝶效应,夏竦被赵祯制服,范仲淹的变法也提前开始,所以石介并没有受到牵连。
赵祯一直磨砺他,直道在不同的历史背景下,欧阳修还是为他写出赞颂之文时,便毫不犹豫的破给提拔,并以龚自珍的《已亥杂诗》相赠,朝野哗然!
当然赵祯还是觉得历史上欧阳修的那篇祭文写的好。
“我欲哭石子,夜开徂徕编。开编未及读,涕泗已涟涟。已埋犹不信,仅免斫其棺。此事古未有,每思辄长叹。我欲犯众怒,为子记此冤,下纾冥冥忿,仰叫昭昭天。书于苍翠石,立彼崔嵬巅。”
此诗呼天抢地,感人肺腑,英辨超然,能破万古毁誉!也可从中一探石介其人如何。
在王语嫣那里,很快就把眼下赵祯的愤怒和半年前父亲的留身奏事对上了号,因为只有这件事会产生矛盾,也会让官家在御览殿召见自己。
但她一只脚跨入殿门的时候,一本奏疏便带着尾巴飞了过来,奏疏在空中散开,在地上拖出长长的一道。
王语嫣抿了抿嘴,气愤和委屈充斥心头,但目标却不是赵祯,而是她的父亲。
第一千六百二十五章把事情闹大
石介的奏疏无论是谁看到都会被如刀的言语带动情绪,通过激烈语言描绘出来的场景犹如一副人间地狱一般。
连了解血汗工厂场景的赵祯都觉得浑身发冷,更别说身为女子的王语嫣了。
赵祯没有说话,王语嫣也没有,只不过她的双手却在不断的颤抖,白皙的玉颈上青筋扭曲。
赵祯没有说话,而是望着王语嫣,静静的望着,他了解自己的女人,这种事情定然是不知道的,也应该是无辜的,她虽然在经商上很有天分,碧雅轩也被她经营的很好,但自始自终她都是经销,而非制造。
原来是从朝廷的工厂中拿货,现在是从王家拿货,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从王家拿货可能更便宜,更新颖而已。
谁能知道幕后的这一切?晶莹剔透的玻璃居然是用鲜血打磨出来,而香浓的咖啡也是用苦泪浇灌…………
在心中赵祯是不怪王语嫣的,她虽贵为皇后,但却是个女人,在王朝之中扮演的角色便是贤内助的模样,政治上她基本不碰任何东西,因为她知道自己讨厌后宫干政。
皇后是什么人?是皇帝的正妻!
皇后便是帝国最高统治者皇帝正配的称号。
“后”与“後”,古已有之。“后”字原指君主,以前的夏启就称作夏启后,后引申指君主的妻妾,这是一个位份、称谓,而不仅仅是指代皇帝后面的女人。
《诗经》上载:“商之先后,受命不殆,在武丁孙子。”郑玄各项笺曰:“后,君也。”
大禹的儿子启称为“夏后氏”,还有传说中射日的后羿。
后是一种地位,一种权利,皇后在后宫的地位就如同天子,是众嫔妃之主,是天下女子之标准,世人之母仪也!
也是王朝之中不可或缺的存在,和其他辅助皇帝的人不同,她随时随刻影响着帝王,甚至是吹“枕头风”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但无论帝后都是凡人,王语嫣虽身为皇后也不可能面面俱到,赵祯身为皇帝也不无法做到把她摘除在外,在赵祯看来这是王语嫣娘家的人做的事,她自然也应该有责任。
圣阅殿中的安静和快被打破,王语嫣看完奏疏后轻轻的叠好,上前道:“官家,此事还请交由臣妾去办!必定给官家一个交代,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看着王语嫣坚定的眼神,赵祯思虑许久之后还是同意了,他看到的了王语嫣的决心,内心之中的挣扎和愤怒。
微微点头道:“朕希望圣人能把这事处理好,勿要让朕再失望!”
赵祯的话看似没有严厉斥责,但却让王语嫣心如刀绞,因为自从两人相知相爱后,就从未有过如此正式的交涉,形同陌路之感让感性的女人更为痛心。
凤屐踩着地砖传来一阵哒哒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之后三才出现在殿中,看着赵祯小声道:“官家,奴婢已经查明,此事和皇后并无牵连!”
三才已经知道了消息,在离开圣阅殿后便从皇城司的口中得知,也在第一时间派人去查清楚和皇后有没有关系,果然如他所料,一切都是王家瞒着皇后所为。
赵祯瞥了一眼三才:“朕当然知道,一个女子若是知道自己的家族的所作,定然是早已忍耐不住,何况是皇后这般的性子?朕不好亲自出面,但她却能做好!”
三才点了点头道:“官家,毕竟王家是外戚,若是闹大皇后和您的脸上都不好看,有损君威…………”
“你错了,朕就是要闹大,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王家的嘴脸和下场,朕为何让皇后去?当然是让天下人看到皇后的担当和责任,同时也让天下人自己把皇后与王家划分开。”
说完后赵祯的声音微微低沉,有些内疚的开口道:“如此一来皇后便成为天下人眼中大义灭亲的圣后,至于朕早已在皇后接手此事后从中摘得干净!所有人都会盯着皇后而不是朕,若是有圣后,自然会有圣君…………”
三才干咽了一下口水不再说话,他没想到官家早已经掌握了局势,事情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这么说来官家是连皇后都利用上了……
事实上赵祯在看到石介的奏疏后便考虑到了这件事对天家带来的危害,与其自己亲自出面去解决,还不如让皇后,女人处理这种事情首先站在了弱势的地位。
百姓们首先会自动的把这件事和皇后之间的关系撇开,一个女子,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这就是身为女人的优势,再加上王语嫣一直以贤后的形象出现,从东京城开始到现在的神都城,她都经历的做好慈善,而不是选秀的走一遍过场。
福田院,养孤所,资助贫寒家境的读书人等等,从来没有懈怠,在百姓心中她的形象就是母仪天下四字,就是大宋的国母。
即便是这件丑闻发生在外戚的王家,人们也会把她看作是受害者…………
至于王语嫣本人那里,她也是自始自终被蒙在鼓里,现在才知道这一消息显然是晴天霹雳,在赵祯看来,她心中的愤怒和委屈怕是早已把她淹没,处理起来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虽然有挑拨的嫌疑,但与其让别人处理这事,还不如交给皇后更加合适,也更加有说服力。
消息是从石介的专奏中得到的,虽然看似没有什么人知道,但在民间却不同了,毕竟王家也招募了寻常百姓,也给了工钱,他们是有自有的。
王家工厂中的种种阴暗能瞒得过外人却瞒不过整日在这里劳作的工人,人都是有人性的,看到如此凄惨的人自然心中升起悲悯。
再加上王家压榨工人,本就不满的工人一定会把事情捅出去,虽不能说是天下皆知,可神都城中的百姓肯定是有不少是知道的。
至于台谏院的御史为何没有上奏,很可能是他们只听见传闻却没有亲眼所见,台谏院可以风闻言事,但却要有一定的证据。
台谏院的御史虽然没有行动但不代表他们不关心,说不定已经在收集证据准备参奏了。
第一千六百二十六章皇后之怒
王语嫣并非是随随便便离开皇宫的,在出宫之前她向赵祯讨了一份旨意,北平府中的衙役和神都城中的禁军务必要配合她!
这份旨意很不简单,也就是说王语嫣身为一国之皇后暂时有了调动都城军事力量的权利,这在大宋乃至历朝历代中很少见到。
后宫不得干政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杜绝后宫掌握兵权的情况。
历史上除了少数的几个强权皇后外,所有的皇后都是到了太后级别,并且是主少国疑的状态下才会拥有临时兵权的机会,除此之外绝无可能。
赵祯悻悻然的同意了,除非王语嫣疯了,否则不会出现她为了王家而造反的程度,她现在是大宋的皇后,母仪天下之人,而未来的皇帝太子也是她嫡出的儿子,这时候造反无异于自寻死路,也把儿子葬送掉。
所以赵祯完全不担心把兵权交到她的手中,再说皇宫可不比神都城的防御来的差,一样是攻守兼备的地方。
至于为何王语嫣讨要兵权…………赵祯心中清楚,这一次她是绝不会再向家族妥协,而是要证明她不是随随便就可以利用的人,她的靠山和未来只有一个人,大宋的皇帝赵祯!
…………………………
王语嫣还上了紧身的宫服,这是去年射猎的时候尚衣局特意为她准备的,同时也披上了一件红色的貂绒披风,骑上了御马监中专属她的御马后便带着贴身的宫人出宫了。
和以往不同,这次出宫王语嫣的心情颇为复杂,毕竟是多年的养育之恩,又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还是自己出生的家族,虽然没有多少感情,可终究是下不得手。
王语嫣没有直奔王家,而是前往北平府的府衙,她要寻石介问个清楚,她要看看那地方是否如奏疏中说的那样是一副人间地狱图般的场景。
对于中宫皇后的到来,北平府的衙役是颇为震惊的,他们不知道为何皇后出现在了这里,并且点名让大老爷出来见驾。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们该担心的事情,皇后还在府衙的门口站着呢!
皇后的凤驾就停在了北平府外,王语嫣从理性上是已经相信了奏疏的内容,但从感性上还是希望再次确认,同时期望这件事自是以讹传讹。
当然她把凤驾停留在了北平户外也是故意为之,让神都城的人知道她的到来,同时让百姓看见她的但当和能力。
石介听闻皇后的凤驾以至北平府衙门之外颇为惊讶,他没想到自己专奏皇帝的奏疏居然被皇后知道,心中不是恐惧而是愤怒,奏疏这种神圣的东西除非皇帝示意,否则绝不会泄露。
他压根就没想到王语嫣是从赵祯那里获得了许可,在他眼中皇后是王家的利益相同之人,皇后来了北平府自然是为了王家说项的!
即便心中不情愿,但石介依然遵守臣子本分,迅速更衣后前往正门觐见,同时命人把中门打开以迎接凤驾。
他知道皇后的出生,也知道她的种种事迹,在百姓之中风评最高的除了官家之外便是皇后了,这一点很不简单,有些人家甚至在赵祯的长生牌位边上加了一块皇后的长生牌位,这更是世间仅见。
“臣石介参见皇后娘娘!”
站在衙门的中门台阶下,石介便对着台阶上的王语嫣躬身行礼,连皇帝都不用跪拜,皇后就更不用说,只需恭敬的行躬身礼便可。
“免礼平身。”
王语嫣轻轻挥手便一边说一边向衙门里走,在经过石介身边时开口道:“本宫这次前来所为何事你也应该知道,别的都不用去揣度,只需要告诉本宫你的奏疏所述所写可是实情!”
石介微微躬身道:“臣的奏疏中绝无一句虚言!”
王语嫣看向石介,扬了一下脖子:“好,既然如此可敢立下军令状!”
“理所当然!”
介,傲骨也!石介人如其名,即便面对高高在上的皇后也不曾畏缩,事实就是如此,甚至比他在奏疏中写的更加惨不忍睹!
王语嫣盯着石介的眼睛看了看,点头便向跟随的内侍挥了挥手,内侍恭敬的举起一面金牌,同时还有赵祯的手谕道:“北平府之衙役者,神都城之内外守戍卫者,皆听皇后号令,复旨消撤!”
石介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同时也更加疑惑,这说明官家是信任皇后的,而皇后也不是前来兴师问罪的……那她来做什么?
“石卿家,若如你之所言,本宫必然严惩不贷,绝不姑息!陈彤带人走!”
虽然是简单的几句话,但利索的就像一柄快刀,毫无拖泥带水,王语嫣就这样带着北平府的衙役离开,而石介紧随其后,他要看看皇后到底要做什么,现在看来好似不是他揣度的那样。
王语嫣对王家很了解,王齐雄当年做的事已经算得上是胆大妄为了,这次又做出如此丑事,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只不过她没想到,居然会如此残忍或者说是丧尽天良,王家好歹也是大族,以诗书传家,这事情在民间已经有所传闻,一旦着实便彻底完了。
数百年的声誉,无数人的心血瞬间覆水东流,原本已经没落的三槐王氏好不容易出了一个王安石,可现在作为分支的王家却…………自掘坟墓不说,简直是害人害己!
别人不会去说这是哪一支的问题,只会说三槐王氏烂倒了根子里!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快刀斩乱麻,彻底根除三槐王氏之中烂掉的部份,以保全剩下的人,只要香火不断,总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短短半年时间便已经出现这种丑闻,若是任由他们发展下去还不知会出现如何景象!
想想王语嫣都觉得不寒而栗,难怪官家如此愤怒,相对来说自己作为持刀之人也不失为一个上上之选…………
不光调集了北平府的衙役,连神都城中的禁军都被征调了千余人,这场面让石介颇为满意。
他见过神都城外的王家工厂,规模可不比一座军营来的小,里面的工人和护院便有数千,虽然神都城中的数百衙役然也能镇得住场面,但远没有千余虎狼之兵来的稳妥。
显然皇后娘娘这是要彻底包围王家的工厂,一个漏网之鱼也不放过。
第一千六百二十七章人性中的恶魔
对于王家的工厂,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封锁消息,然后把这团大火扑灭,可事实上赵祯根本做不到,这团大火实在烧的“太旺了”。
在百姓之中已经传遍,可以说神都城中一大部分人都知道了王家的所作所为,因为王家的血汗工厂人数太多,规模太大。
“火光冲天”之下,还怎么去封锁哦着火的消息?
赵祯做不到,所以让王语嫣去“灭火”。
神都城外的工厂只是王家产业的一部分,在大宋最适合种植咖啡的地方当然不是凉爽的北方,“南国”才是咖啡的“温柔乡”,云南一直是大宋咖啡的主要产地。
可想想也知道,连神都城外的玻璃工厂都是如此不堪的模样,云南大片大片的咖啡种植园会如何?
血汗工厂,奴隶庄园,这是王家最先开始的,也是资本追求利益最大化的表现,要想维持原有的价格获得主打收益,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往死里降低成本。
可笑的是大宋的商贾,或者说华夏自古以来的商贾们讲究的便是诚信二字,无论有多少商号,都没有出现过“有限责任”,而是一种后世几乎没有的“无限责任”。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所有商号都将无限的承担责任,一旦出现风险,商号便要全盘接手,扛下所有债务,子子孙孙的去还债,直道债务还清为止。
这是汉家百姓朴素的思想,既然是自己开设的商号,出现了问题自然要自己扛下来,不能以没有能力为推脱逃避的理由。
而资本的特性就是赚钱,在维持产品质量和效率的同时尽量的省钱,因为省下来的钱就是赚到的,这一点所有商贾都很清楚。
在原料上不能省钱,在器械上也不能省,那就只能在人工成本上省钱,于是工人首当其冲成为压榨的对象。
但因为律法的保障,以及儒家思想的影响下,大宋的商贾对待工人并没有太多的苛刻,至少一般的工厂是能保证工人的休息和饭食。
至于工钱按劳所得早已是深入华夏百姓思想中的,只要你勤快卖力,自然就比别人拿得多。
可因为赵祯和王家的协定,王家不得垄断销路,于是也不能随意改变价格,降低价格最好的办法就是压榨工人,既然合法的工人不方便压榨,那就压榨那些来路不明的工人便是。
至于劳作不休的“加班”更是寻常,华夏传统之中,百姓历来都是最能忍受压迫的人,除非把他们闭上绝路,否则逆来顺受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如此王家才肆无忌惮的压迫工人不断的劳作,压榨他们的剩余价值,这一点并没有触犯大宋还不成熟的律法,至于买卖奴隶这件事,民不举官不究,谁会去轻易得罪王家?
而那些被拐卖的人口,或是王家买下的流民,自然也就在血汗工厂中被无限的压榨,死伤不在少数。
当王语嫣带着千余禁军和衙役赶到神都城外的王家工厂时,这里还在劳作,一切正常,只是对突然出现的禁军有些疑惑和好奇。
为了避嫌,一切都是由石介亲手操办的,禁军们训练有素,很快便包围了王家工厂,而衙役直接破门而入,对于这种稽查之事他们才是最为得心应手。
总捕头带着数百人的衙役从大门进去,门前的护院刚想阻拦就被他推开:“北平府奉上谕办差,谁敢阻拦?!”
刚刚说完又好似想起什么,对身后的班头道:“押下去待审!”
“你这是瞎了眼?还是昏了头?不知道这是皇亲王家的工厂?!我家老爷可是当朝国丈!你这贼厮…………呜呜……嗷……嗷……”
护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北平府的衙役拿下,在嘴中塞上一团破布,按在地上便用水火棍招呼,包铁的水火棍可不是好惹的,在经验老道的衙役手中,一棍下去便叫你皮开肉绽。
见武教头被打的凄惨,再看看工厂外围身披甲胄手持利刃棘轮弩的禁军,剩下的护院立刻老实起来,一律靠墙蹲下,自有衙役上前捆绑。
只要俩个大拇指被短绳从背后绑上,基本上就挣脱不得,再在手腕上绑一道,保管老老实实的蹲下。
接下来便是深入工厂之中,衙役们很有经验,堵死路口便是,接着派人进去一个个的找出来,管事的人没有一个漏网。
刘大进入工棚之后,首先看到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带着一顶六角小帽,不断的挥舞着手中的鞭子,模样比大牢中的狱卒还要狠。
待刘大看清受害之人,心中一股怒气上涌,抬起一脚便飞踹过去:“贼直娘的丧心贼!老天不收你俺先收,打死不算!”
这一脚端是恨厉,直把那汉子踹倒,一手按进了滚热通红的玻璃液中,烫的他发出杀猪似得嚎叫。
边上的衙役赶紧把刘大拉住,生怕他真的把汉子打死,放到落下口实,只不过当他们看到受害之人不过是个外傅之年的孩子,心中怒意上涌……
放眼望去,整个工棚之中烧制沙石的全是孩童,他们要把大包大包的沙石倒入火炉之中,瘦小的身躯因为肩上的重物而被压弯,在加上长期的营养不良而面黄肌瘦。
脸上被熏得漆黑,不近看还当是弯腰驼背的老翁!还有一些更为弱小的便负责用工具盛放滚烫的玻璃液,稍有不慎还要被鞭打。
其中有鞭痕的不在少数。
“这般畜生!端是丧良心!这么小的孩子也能下手?”
“该杀,真是该杀!”
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一种衙役再往里面走便瞧见不断敲打石头,搬运石料的劳工,叮叮当当的声音来自手中工具,但也有一部分是来自他们脚上的脚镣。
不光脚上,连脖子上都有锁链,以防他们逃走,至于模样,已经不成人形。
刘大和一群衙役捕快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景象,从未想到过在大宋,在成都成外,在天子脚下,居然会有如此黑暗和不堪的地方。
人性仿佛已经消失,只有无限的折磨。
刘大喃喃开口:“这他娘的就是活地狱啊!王家的人怎么会如此丧良心?!”
第一千六百二十八章愤怒之神的诞生
王家的工厂中不是没有正常的工人,他们是寻常百姓,对待这些人王家不会太过分,只不过让他们多加些班而已,工钱一个子也不会少发,毕竟这些人是工厂的掩护……
不算不知道,眼下王家工厂数千人,正常的工人只有寥寥百余人而已!
相比庞大的工厂这实在是太过惊人,更多的劳作是买来的苦力和童工所作,这个结果即便是稍有良心的人也看不过去,更别提正义感强烈的衙役们了。
大宋的衙役虽然也是不在朝廷编制之内,但却清一色的是拿府衙钱的良家子!否则衙门也不会花钱雇佣他们,这些人看到如此场面端是不能忍。
而向北平府举报的人则是王家工厂中的一位帐房先生,因为要盘点原料和库存,所以经常进入工厂,而这位账房先生也是一位读书人,在看到如此惨无人道的场面后便离开。
但在私下里向北平府举报了,只不过他的举报方式很巧妙,观察石介的习惯后,偷偷的把文书放在了石介常去的茶社之中,花钱请了小斯在上茶水的时候递过去。
这样的行为端是小心谨慎,可为何要这么做显而易见,是担心得罪了王家的人,更担心万一石介和王家有所牵连,即便是知道石介是为百姓做主的好官也担心。
可见这个工厂已经激起民愤,令人发指到了如何的地步。
工厂中还有一些人打算负隅顽抗,王家的另一个武教头带着一群护院冲击衙役,他们打算混淆视听,把事情做成北平府的迫害,手段也激烈的多。
一边冲撞衙役的同时,还顺带着打砸者工厂中的玻璃制品和机器,仿佛是北平府的衙役来打砸抢,而他们是在护厂一样。
并且高声叫喊衙役是土匪流寇,不给钱就砸东西,而事实上这一行为让闹剧更加拙劣,四周又没有百姓,只有工厂的工人,受害者自然会说实话,而寻常人家的工人也不会站在他们一边。
刘大冷笑一声,开口大喝打断这一荒唐的行为:“杂碎们,都他娘的给老子听好,这是大老爷有着实了的消息才来的,不光是大老爷,连宫中的贵人也来了!识相的给老子在地上蹲下,否则爷爷手中的水火棍可不认得你是谁的狗!”
一听刘大的话便知道事情闹大了,眼下这工厂中的惨状让武教头心中大骇,宫中的贵人来了,那位贵人?莫不是官家的贴身内侍?
这可要了亲命,武教头眼睛一转,迅速的向四周的人使眼色,一阵推搡之后便迅速逃离,冲向墙根打算翻墙而走。
衙役和捕快们要追赶却被刘大拦了下来:“不急,让他们逃!”
“总捕!若是逃走知府大老爷怪罪下来我等可担待不起嘞!”
“逃走?”刘大从牙缝中挤出冷笑:“若是他们真有本事从千余禁军的眼皮底下逃走,我大宋早已裁军了!这些杂碎算是个什么东西!走的越多死的越多你信不信?!”
刘大话没说完众人便听见从围墙附近传来的悲鸣,以及惊慌失措的惨叫:“外面全是禁军,见人就杀啊!”
这话有歧义,并非是见人就杀,而是见到翻墙逃离的人就杀,事实上还远不止如此,禁军已经开始在墙外严阵以待了。
只不过他们不知道,当人类连禽兽不如的情况下,便会造就愤怒之神!
在石介看来这简直就是一场缩小版的攻城战,禁军们乘坐的马车都被架起,如同高高的箭楼一般包围了工厂,被棘轮弩瞄准的人几乎没有脱走的可能。
这也意味着没有人能离开通知王家的人。
衙役们这才知道,原来刘大阻止他们去追赶不是为了放走王家的护院,而是让他们送死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人死有余辜啊!
有了禁军的配合剩下的事情就很简单了,衙役们轻松的就把敢于反抗的人制服,同时以最快的速度解救孩子和被困的苦力。
当刘大靠近一个孩子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慌张和恐惧的眼神,接着便是戳心的疑问:“这位老爷,我还会被卖到别的工厂中吗?”
刘大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带着刀疤的脸努力的变得温柔和平和:“不会,叔这就带你离开这,朝廷会为你做主,给你送回家!”
这话无疑是冬日里的暖烫,让孩子的脸上瞬间浮现出解脱和幸福,看的一群三大五粗的衙役眼圈通红。
当刘大等一众捕快带着孩子和苦力出现在工厂门口的时候,场面瞬间寂静。
无论是禁军还是衙役,无论是石介还是师爷,亦或是带着斗篷站在最前面的王语嫣和她身后的宫人,全都震惊的说不出话。
王家的这座工厂诠释了什么叫人性,也把人心中最复杂的情感提炼了出来,在同情心的作用下,王语嫣上前抱住一个孩子,用柔软的丝绸擦拭着他的小脸。
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王语嫣依旧被冲击到了,眼睛中的泪水不自觉的顺着眼角滑落,下意识的去想若这孩子是自己亲生的会怎样?!
禁军的马车被腾空,专门留给这些孩子和苦力,即便如此也装不下这么多人,还需要从王家的工厂中寻找车辆。
王语嫣望着石介没有说话,擦干眼泪后许久,想着一群受苦受难的人躬身施礼:“本宫虽是皇后,但也是王家的人,此事乃王家作孽,本宫理应赔礼!善后只是还请诸位相信本宫!”
这话已经说的很谦卑了,又是一国皇后主动担当,所有人理所当然的认为和她没有关系,被救孩子和苦力甚至跪倒在地嚎啕大哭,以此感谢皇后的救命之恩和圣德…………
王语嫣向随行的宫人交代了极具便走向石介道:“剩下的事情全权交给石卿家了,本宫有过不宜再次前往王家,这些禁军由金牌调动,本宫回宫奏报官家,现把金牌赐予,你当尽心竭力捉拿犯事之人,押解刑部待审!”
说完看向马车中的苦命人道:“这些苦力安排饭食住地,发放盘缠让其回家,待结案后朝廷会一律补偿,至于这些孩子,本宫带回宫中照料,待身体安康后派人寻其父母族人。”
王语嫣的话在人群中传开,四周的禁军和受苦的人无不激动的大叫:“皇后仁德!“
石介也是感慨道:“娘娘之心堪比月华之光!”
而事实上这是王语嫣挽救自己,同时切割和王家关系的最好机会。
第一千六百二十九章王蒙正的后手
王家的府宅就坐落在神都东城,这里一直都是大宋最为高档的府宅之所,所住的无不是朝中重臣或家族显赫之辈。
六部尚书大多住在这里,相公宰执们也是如此,当初蔡伯把这里变成“高档小区”之后,所谓有身份的人便以在东城有一所宅院为荣。
身为外戚的王家自然也是如此,虽然王家没有了当朝相公,但外戚的地位依旧不减当年。
即便是在这东城显赫之所也有一席之地,谁让王家出了一位皇后,还是在大宋除了一位最英明的官家时候?这就是命啊!
多少人嫉妒王家的运气,也嫉妒他王家的财富,虽然在权利上并不出众,可随着大宋商贾地位的提高,王家也跻身高门大户之列,外戚中最有钱的,商贾中最有地位的,已经算是到了巅峰。
瑞丰商号每年向朝廷缴纳的税款便有百万贯,那他赚的钱又有多少?!
但谁也没想到,今天北平府的知府事石介居然带着数百衙役和千余人的禁军包围了王家!
这无疑是在东城这片华美之地引起了一场风暴,更是在神都城中引起热议,王家到底做了什么?
能在神都城中带着这么多的兵甲包围国丈家,这显然是得到了皇帝的授意,否则谁敢这么做?这和谋反有什么区别?
事情发生的突然,主要是因为赵祯动手的太快,在看到石介的奏疏后便立刻行动,而王语嫣更是为了划清与王家的界限,当天便抄了王家的工厂,没人向城中的本家通风报信。
东城这地方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发现,敏感的人不在少数,稍有一点头脑的人都会把最近神都城中关于王家的传言和眼下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王家的血汗工厂再次被人提起,政治正确当然是必要的,没人在这个时候为王家声援,眼下石介定然是掌握了充分的证据。
石介亲自走上门口的台阶,敲响了王家紧闭的大门,门内的小斯已经被外面的情况给惊呆,王家以前是何等的风光,现在居然被重兵包围。
心惊胆战之下连说话也不利索:“大……大老爷……稍后,我家国丈马上便至……还请您花厅用茶……”
石介欣然点头:“如此甚好!”说完便带着惴惴不安的总捕头刘大和师爷一起进入王家的府宅。
经过一片照壁之后,石介三人颇为惊讶,而刘大更是忍不住开口:“这是国丈之家?也忒寒颤了点…………”
赶来引路的管事开口道:“我家老爷性简朴,不喜奢华,这府宅之中少有点缀照壁之后便是朴素之家。”
这话说的连刘大都不相信,心中鄙夷的同时脸上的表情也颇为不屑,而石介却面不改色,继续向前走,这种事情他见到的多,富豪之家若是真的金碧辉煌那才叫丢人。
说不定还会被知情人捅到御史那里,到时间免不得在风评上一塌糊涂,还不如谦逊一点来的给人舒服,越是这种人家,越是败絮其外,金玉其中!
花厅的面积也不大,但是相当雅致,一副秋霜图挂在不显眼的地方,若是有品味的人自然会瞧见,不那么醒目却是恰到好处。
石介默默然,这样的人家还真是高门大户,不愧是三槐王氏的族人,高雅别致,外人看来必是谦谦君子,可做出的事情却是人神共愤!这个矛盾让他很不舒服。
王蒙正来了,还是一身随性的燕居服,显得颇为儒雅,头上高高的方冠完全不似商人的做派,更多的是如同大儒一般的模样。
出于上下尊卑,石介还是上前行礼了:“国丈许久不见,不曾想居然是因案件而来。”
王蒙正的笑容并未改变只是连道:“惭愧惭愧。”
石介看着他并不在意的表情心中愈发按耐不住怒意:“难道国丈就如此无情?工厂之中满是形销骨立,于心何忍?!”
王蒙正笑了笑:“那些人皆是花钱买来的,签了生死契状,至于怎么用,便是我的事。”稍稍一顿王蒙正有靠近石介道:“你可知这些人是从什么地方买来的?如实告诉你,便是南海之地!”
石介猛然一滞,南海之地?整个大宋都不许买卖奴隶,唯独南海之地例外,那里的土地太多,大宋移民的百姓耕种不完,于是便可买卖奴隶作为耕作只用。
话句话说这些人若真是从南海之地买来那就麻烦了,实在是因为人家没有触犯律法,如何治罪?
若是治罪了,律法又有何用?
就算现在上奏官家请求改变律法也是无用,事后诸葛亮就成了欲加之罪。
一时间石介的没有皱起,难怪王家如此从容,难怪王蒙正如此淡定,皆是有了护身的东西,完全不怕,皇后的旨意是把王家的人抓去刑部待审,可现在一切的问题都被推翻,如何抓人?
眼下的情况却也耽误不得,石介打算亲自进宫请旨,但眼下他绝不会撤去对王家的包围,只不过王家人对被包围一事很快便习以为常。
既然石介不敢抓人,说明他没有底气,说明王家还没倒下。
原本还处于惊慌之中的王家很快稳定下来,也给石介带来了麻烦,原本准备从这些下人的口中找到突破口,现在却是不大可能了。
待石介走后,王蒙正的脸色逐渐难看起来,眼下是王家从未遭遇过的最大危机,都说树大招风,话是没错,但王家这颗大树因为是外戚的缘故,并不会有谁来招惹。
唯一的可能便是官家出手了,这股邪风刮的厉害啊!若不是早早就把这些事情准备妥当,这次怕是真的要折在上面了。
对着空荡荡的花厅开口道:“这些人都是南海之地买来的对吧?这事如果你再办砸了,可就没话说了!”
“大人放心,孩儿已经把所有事情料理妥当,万万不会出错。”
王蒙正微微点头,儿子虽然聪明,但智谋有余沉稳不足,否则也不会在当年落得被抄家的下场,好不容易从边疆提溜回来,这次若是再出现问题可就不好办了。
第一千六百三十章眼看他楼塌了!
石介进宫了,因为情况特殊他不得不以复旨的名义直接进宫,觐见皇帝可不是寻常的事情,步骤太过繁琐麻烦,而复旨就不同了,这在一定程度上算是和皇帝约好的。
所以石介自然而然的被内侍带到了春分殿中,这是皇宫中的一方小殿,专门作为臣子复旨只用。
入了殿中石介就看见帝后二人已经在此等待,两人随便的坐在御案之后说着什么,这种场面还是非常难得,毕竟皇后按例是不能出现在外朝之中。
显然这是为了王家的事在商量,对于王家做出如此天怒人怨的事情来,在石介眼中根本就是没有商量余地的,理应判罚安抚人心。
要知道王家现在在朝中的名声还不错,在上流社会也还说得过去,但在百姓的心中早已是把王家当成了恶人,并且是大宋最大的恶人。
至于原因倒是简单,别的商贾皆是小心翼翼的呵护自己的羽毛,只有王家做出如此丑事,别的东西都还好说,唯独压榨工人和买卖奴隶一事说不过去。
赵祯就知道石介不是自己岳丈的对手,进宫也不是复旨那么简单,贵为国丈又是老奸巨猾之人,岂是那么容易抓的?
当他得知王家的那些奴隶都是从南海之地买来的时候,心中一惊,这么说他王蒙正早就准备好了对策,知道自己会在这件事上发难?
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事实上王家的做做所谓已经超过了赵祯的忍耐,做什么都不择手段。
安抚了一下王语嫣之后,赵祯点头道:“你和朕说的,朕会考虑,若是王家还执迷不悟,便莫要怪朕了,你说的办法是最为稳妥的,先回吧,朕晚些找你说话。”
待王语嫣走后,赵祯这才走下御案,望着石介道:“朕不相信这些人回事南海之地的奴隶,听说他们的汉话极好,如何可能?再说王家从南海购买奴隶,成本总是有的,朕早已下了旨意,良人不得为奴,南海之地自己的农庄都不够,还会把人送到神都城来?再说这么远,送来了亏不亏本?”
这个问题石介之前也想过:“官家,臣以为照王家这种财力,应该不成问题。”
“错!大错特错!”
赵祯微微摆手道:“王家归根结底是商贾,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赚钱,这种折本的买卖他们绝不会去做,也不想做。先把王家围住,你们派人去工厂之中以及那些被解救的苦力口中查探消息,朕觉得绝对会有收获。”
石介恍然大悟,是的,商贾就是商贾,他们的本性就是逐利,岂能本末倒置?
随即他也心中笃定,王家的这些苦力必有猫腻,是什么人还能问不清楚?毕竟数千的苦力在那里呢!
“臣立刻查办!”
赵祯笑着问道:“需要几天?毕竟是国丈的府宅,总不能一直围着不是?”
“三天,只需要三天臣便能把一切弄清楚!”
赵祯点头道:“好,朕就给你三天,三天之内你需要什么都可以向朕提,三天之后朕要看到结果!”
石介脚下虎虎生风的走了,心中有了底气之后什么事情都好办,开始的时候他以为官家可能会包庇王家,顺水推舟的让这件事过去,谁曾想完全不是。
从态度上看,官家好似是要故意把王家弄倒一般,石介稍稍一想便能揣摩出赵祯的心意,至于为何要把王家搞倒他也不是完全猜不到。
现在的大宋宗室没落,将门没落,外有外戚如日中天,身为帝胥的蔡伯,苏轼,哪一个不是官家的心腹之臣?
若王家倒塌,自然会让其他的外戚警醒不得太过放肆,大抵是为了杀鸡儆猴吧?
这只不过是石介自己的想法,事实上和赵祯的想法完全不同,赵祯心中从来都是把外戚看作是未来的障碍,尤其是皇后家的外戚…………
外戚强大不是一件好事,赵旭虽然已经是太子,未来必会继承大统,若是外戚实力过强,必会影响赵旭的判断。
再加上王家是商贾之家,在大宋的经济活动上举足轻重,虽然没有在朝堂中立足,可影响力却也不可小觑,这样的家族还是皇后的娘家,太过醒目了些。
为了将来赵旭能顺利登基,为了他以后不受外戚的影响,赵祯决定先一步动手,早早消灭这个隐患。
赵祯的手法和当年汉武帝杀钩弋夫人一样,只不过手段相对温柔,并没有去找王语嫣的麻烦,毕竟赵旭已经长大,即便是以后继位也不可能需要王语嫣的辅佐。
他只是担心身为外戚的王家会利用赵旭,成为大宋经济的毒瘤。
至少眼下的血汗工厂就很明显,不择手段已经成为王家这个庞大资本的不能,即便是刻意去阻止都没有用,但赵祯相信此事怕还是出自王齐雄的手笔。
虽然王蒙正肯定知道,但他绝不会想到这个主意,毕竟是三槐王氏出来的人,知书达理应该有的,这回又被儿子坑了一次。
春分殿中只剩下赵祯一人,三才上前道:“官家,皇后带回来的那些孩子如何处理?”
这还真是个问题,毕竟皇宫不同于别的地方,若是有孩子在这里也不太方便,什么地方能去什么地方不能去的……
“送去内侍省,让人好生照顾,不得慢待,待身体痊愈后送去北平府,让石介想办法便是。”
“奴婢遵旨,这就派人去做。官家这些人端是可怜的紧嘞!”
赵祯瞥了三才一眼,答非所问的说道:“这次虽是石介审案,但你皇城司也要多多配合,务必速速决断,莫要再让王家拖下去。”
三才点了点头:“奴婢遵旨,皇城司的人一定配合!这就去提审那些苦力!”
赵祯摆了摆手道:“别,那些苦力担心王家报复,或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定然是不会全部招供的,但也要审,朕的意思是从那些孩子的身上下手,先善待他们,让他们吃得好穿的暖,之后再询问王家工厂的事情,孩子极少撒谎,到时便是知无不言了。”
三才眼睛发亮的走了,在他走后赵祯站在春分殿的台阶上,看着在秋风中略显萧瑟的皇宫小声吟唱:“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第一千六百三十一章谁之过?
事实上无论王家做了什么都是无用的,在这个封建时代,只要有问题,只要皇帝想要查你,即便是伪装的再好也没用。
石介顺着赵祯给出的线索很快就发现王家的猫腻,买卖苦力的契约都是有的,只不过完全对不上号,甚至有些人连种族都是对不上的。
汉家百姓若是没罪绝不可能成为阶下囚一般的苦力,而显然其中大多数的孩子就是汉家的子孙,这是个严重的问题,拐卖孩童充作苦力,欺上瞒下,丧尽天良。
随着案件的调查越来越多的真相浮出水面,王家的契约大多是从南海之地买来的,人却是在京畿路和附近买来的,从何处买?当然是从人贩子手中而来。
这一消息也被赵祯“无意”的在神都城中放出,惹得神都百姓对王家口诛笔伐,同时也愿意配合北平府的工作,要知道王家的工厂不仅仅养活正常招收的工人,更是养活千千万万神都城的百姓。
附带的产业便有很多,利益相关的人更多,一旦王家倒下了,必会影响整个神都,甚至冲击大宋的经济,这一点也不夸张。
何况王家的瑞丰商号更是各行各业多有经营和涉猎,一旦出事不光是和王家工厂有关的人倒霉,只要和瑞丰商号有关的人怕是都要遭殃。
而现在大宋需要的便是稳定,出了王家这件事还真是要了“命”!
但即便如此赵祯还是要“打掉”王家这时候若是没有壮士断腕的勇气,以后会更加困难,王家这个庞然大物在大宋的经济活动中实在太大了,甚至已经超越了蔡记,成为大宋最为庞大的商贾之家,这样的家族还是一个拥有相当高贵身份的外戚。
赵祯担心若是再不加以控制,王家的手脚说不得还会伸到被朝廷垄断的产业之中。
这么多年来,王家风光过也低落过,可以说是经历了一小段的波折后真正起来的家族,并非是靠着皇后的关系而获得今天地位的。
当然和这层关系也分不开,毕竟当年赵祯也曾经想过要不要给王蒙正一点实权,让他进入三司,毕竟在经济上王家还是相当有地位的。
但随后就被赵祯推翻了,因为王家明确的表示绝不会进入政治,这是好事吗?在赵祯看来不是,而是王家的一道护身符。
不进入政治,朝廷和皇帝就不能用政治上的对错去处理王家,而不和政治沾边的最大好处是谁也不得罪,甚至会成为朝廷和皇帝拉拢的对象。
看似不进入政治,实际上王家却能对政治起到影响,不说大小,单单是神都城中的粮食,蔬菜,水果,之类便有近一半在瑞丰商号手中。
这已经让赵祯非常不满了,但王家依旧我行我素,不断的扩展自己的规模和业务。
因为赶上了最好的时代,大宋的商业史无前例的发达,并且迅速的繁荣,膨胀着,在这个没有冲击的时代中,像王家这样的存在,像瑞丰商号这样的庞然大物可以成长为经济寡头,到时间他就可以轻易的影响政治了。
这才是瑞丰商号的可怕之处,这才是赵祯对王家担忧的原因,它实在太过庞大了!
无论从什么方便赵祯都打算搞掉王家,瑞丰商号的庞大,未来的不确定性,以及外戚这个背景都是使它“死亡”的原因。
一路走来,王家的瑞丰商号已经转型成资本,什么挣钱干什么,因为瑞丰有钱,怎么样能获得利润怎么样来,因为瑞丰需要金钱的喂养。
现在他已经开始暴露出资本的本性,为了逐利,也为了利益不惜一切代价,血汗工厂的出现就是如此,他不是以人的意志为主导,而是资本的本性所致。
这是资本发展的规律,王家的瑞丰商号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而在赵祯眼中,瑞丰商号便是一只肥羊,商号不是不能做大,而是它必须遵守大宋的律法,以及赵祯的利益划分,这是封建时代,说的不好听任何商号只要赵祯需要都要为朝廷办事。
可当一个能左右朝局或是朝堂的商号出现了会怎样?
所以就要限制商号在朝堂之中的权利,限制他们参与政治,让商号也政治绝缘,因为一旦资本接触了政治,后果不堪设想。
赵祯甚至想到过,有一天自己培养出来的资本会成为推翻封建的主要推手。
资本主义的萌芽早已在大宋出现,雇佣关系最为明确的地方便是工厂,而资本的不断发展之下,越来越成熟,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运行规律,一颗小小的萌芽已经成长为小树。
唯有律法可以限制它,唯有君权可以改变它,赵祯觉得现在是时候了,因为王家,因为血汗工厂,现在是时候了。
一个大胆的概念出现在赵祯的脑海之中,这甚至是一条人类历史上极少走过的经济发展道路,封建资本主义。
当然这也并非没有前例,只不过在历史的轨道上存在较短罢了,也许不符合人类的发展规律,但赵祯相信最少现在是附和大宋的需要。
封建资本主义,最需要的便是加强律法,只有如此才能使得资本得到更好的管理,也能最大限度的避免资本对政治的干涉。
王家的瑞丰商号是最大的阻力,赵祯不希望控制住它,但又不能让瑞丰彻底消失,否则大宋的经济一定会陷入前所未有的冲击。
最好的办法就是分割它,让他从一个庞然大物变成无数的小商号,以此再进行竞争和改变,这对大宋来说是一件好事。
王家的事情持续发酵,短短的三天时间不断的有各种丑闻爆出,当然这也离不开百姓提供的线索。
这不是墙倒众人推,而是王家以往的所作所为真的太过,在朝廷的牵头下,受害人,看不惯的人,以及拥有正义感的人都会站出来提供证据。
北平府虽然起到了主导的作用,但事实上石介只是提供了一个保障,一个让王家没有能力进行报复的保障,对所有提供线索的人都特意加设衙役看护。
当然其实也不用这么做,王家被围的如铁桶一般水泄不通,这还只是收集罪证的阶段,只要罪证充足,石介便可以破门而入,带走王家的人。
三天时间朝堂之中也是怪异,以前和王家有所牵连往来的朝臣胆战心惊,生怕自己的问题也被拔出来,这便是连锁效应。
第一千六百三十二章这就是资本
厚厚的一沓证据连奏疏都写不下,只能用宣旨写好,放在锦盒之中送上大殿,乾宇殿的朝会还在进行,但被赵祯叫停了,看着厚厚的一沓奏疏沉默良久。
朝臣们已经知道王家的事情没有任何回转余地了,这一切仿佛是从一开始就安排好的,但并非是官家的安排,而是人性,一个蓬勃的外戚之家,一个富贵的外戚之家,因为贪婪走向了终点。
但赵祯的想法和他们的不同,赵祯认为这不是贪婪所导致的,王家的财富早已经积累到了用不完的地步,何必再贪图财富?
事实上这就是资本的特性,不是王家想要不断的敛财,而是资本在无形中控制了这个家族,作为族长的王蒙正并没有发现它的毁灭性,而是顺从资本跟随着它一路前进。
王家没做过善事吗?
怎么可能!
这样的大富大贵之家必然要积阴德,神都城中受过王家恩惠的人不在少数,铺路架桥,修缮义冢,捐助穷人,收养孤儿,资助贫寒的读书人,等等这些王家做起来从来都是不竭余力。
但同样的他们也要为下面的人负责,神都城有多少的商贾,有多少的工人,多少的小商铺和贩夫走卒需要靠王家养活?太多太多。
有时候不是王家想要前进,无休止的扩展和发展,而是下面的人想要这么做。
但这并不代表王家无罪,王家的贪婪是没有守住本心而被资本所驱使,这才是最大的罪过,赵祯必须要彻底根治这一点,让所有商贾小心谨慎。
这也是他推动律法的最好机会。
所以在赵祯眼中王家并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黑心家族,所以并没有打算彻底毁灭,而是用一个比毁灭更好的惩罚办法,分割。
至于如何分割……自然是要抄家的,这比杀了王蒙正和王齐雄父子二人更加难受。
眼看着近一个甲子的产业灰飞烟灭,成为别人的东西是感觉?两代,甚至是三代人的努力覆水东流心中能不如刀割?
赵祯随意的浏览了锦盒中的罪状,但最后一页却让他心中一惊,这是他想到的最坏结果,但还是出现了,那些被买来的苦力从事着最为艰苦的工作,其中甚至还有孩子。
这些都是廉价劳动力,甚至连廉价都算不上,所以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使用过度的情况,苦力如同消耗品一样被消耗掉,埋在工厂之后的土地之下,如同垃圾。
因为人数多再加上工厂混乱,苦力们只能专注眼前的事情,短短半年之内死掉的人便无法统计,皆是被送到了焚化炉里烧掉,灰尘和渣滓倒在工厂后的大坑中掩埋。
这些事情并非是出自王蒙正和王齐雄之手,但一定是和王家拖不得干系,管理工厂的人是王家的二管事王坚,这一点也已经确定。
放下奏疏,赵祯望向了乾宇殿高大的宫门之外,阳光洒在汉白玉的台阶上,显得纯洁无暇,可就是如此朗朗乾坤之下却有骇人听闻的事情发生。
“传旨,查抄王家所有家产,交由户部三司核算,送报与朕,王家主事之人押解台谏院大牢,王家宅邸暂留老幼无辜充当避难之所……”
呼……朝臣们长松一口气,毕竟是皇后的娘家,又是大宋的豪门,若是把王家全部株连,必会有损官家圣誉,史书上一句薄情寡义之君是跑不掉。
同样也会在帝后之间留下间隙。
当然除了朝臣之外,松了一口气的还有躲在后殿的偏门处偷听的陈彤,以最快的速度把消息告诉了不安的王语嫣。
“娘娘,官家下旨了,但却未有株连整个王家,只是把国丈和国舅两人下狱而已,不是刑部大牢,而是台谏院的牢房。”
王语嫣微微点头抿嘴道:“官家待我真情矣!”
刑部大牢关押的人三教九流,而台谏院的大牢一般只关押罪官,两者相比稍稍好一点。
她知道这是官家给王家最后的照顾,也是最后的体面,至于未来何去何从全看父亲和兄长的态度了。
事实上在三天前王语嫣便在春分殿中和赵祯讨论过这件事,后来因为石介的到来而被打断,但之后又有划分,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王家的产业变卖出去,其中最主要的便是在云南的咖啡庄园和神都城中的玻璃工厂。
这两样东西的理论太大,纯洁无瑕的玻璃不过是用石头作为原料而已,技术也并非很复杂,只是需要熟练的调配匠人就好,至于咖啡,有了种植之后在云南的土地上一种,用心打理必会有收获。
所以王家的产业即便被分割出去也不会出现多大的问题,即便是对于大宋来说,王家的倒下也不会造成税收的流失反而会增加。
因为会出现更多的商号接手,税收必定会得到保障。
罪证齐全之下,王家也没有什么可以抵赖的,石介在朝会之后便带着旨意去了王家,王蒙正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在他看来这是官家故意为之,一切都是欲加之罪。
即便被押出府宅的时候都显得颇为从容,而王齐雄却惊惧万分,他认为这次自己是跑不掉了,因为有些事情父亲不知道而他却清清楚楚。
当石介把厚厚的卷宗放在王蒙正的面前时,老人家这才大吃一惊,其中许多东西都是他不知道的,继而生出一种无力之感,望向王齐雄的眼神不是愤怒而是怒其不争。
即便是最后也只能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何以至此?何以至此!”
王齐雄微微摇头:“孩儿不得已而为之!”
无论是石介还是王蒙正都不知道,王齐雄是真的不得已,他已经被无形中架在了火上烤,资本的扩展并非是理性的,它只追逐与利益二字,其他的东西都不会去考虑。
所以王家今天才会有今天的局面,即便王齐雄想要罢手也是不可能,事实上从王蒙正向赵祯讨要咖啡和玻璃的经营牌子时就已经注定了今天的结局。
只不过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而赵祯也没有刻意的去针对王家,因为他知道,现在的王家已经不受控制的向深渊而去,就如同脱缰的野马在拉扯这辆车一样。
终于这辆马车没有悬崖勒马,而是连同王家一起坠入了深渊之中。
若是非要说一句,赵祯只能说:这就是资本!
第一千六百三十三章留一线
朝廷对王家的处理已经结束,但这件事的余波却还在发酵,这在赵祯的与预料之中。
一块天大的蛋糕被切割掉,多少人眼巴巴的看着,谁不想从中分一杯羹?这就是赵祯想要的结果,让所有人都动起来,摩拳擦掌的准备一场饕殄盛宴。
三才从边上“飘过来”一点脚步都没有,仿佛个潜行的幽灵,这段时间他越发像死去的陈琳了,双手递上一份奏疏道:“官家,台谏院的奏疏。”
赵祯信手结果,望了一眼三才的脚道:“以后好好走路。别和陈琳学,总是神出鬼没的,朕不舒服。”
“奴婢遵旨……”三才的声音颇为无奈,他原本是想要成为陈琳那样的存在,但结果却是招来了官家的白眼,上哪说理去?
台谏院的奏疏内容非常的详实,主要是因为王家父子交代的彻底,配合程度之高连吹毛求疵的御史也颇为惊讶。
王家父子对自己的罪状供认不讳,但台谏院的官员却在最后写道:“王家之祸在于用人不明,管教不力,知情不报,隐匿祸凶。”
这虽然是事实,但却不足以为王家开脱,台谏院的官员非常中肯,看到了其中的问题,也指出了要害,王家虽然有错,但并非要承担全部责任,只能说是用人不明。
但在赵祯看来,知情不报,隐匿祸凶就是最大的错误,当然王家的存在本来就是个错误。
回到御案之后,提起毛笔在最后写下御批:“王家之过虽在不察,但所发之事骇人听闻,见者落泪,问者惊心,若不以重典何以平滔天之愤?何以安抚百姓之心?何以树朝廷之威?天道昭昭,人可欺,心不可欺;因果历然,天地无欺!”
这句话基本上就是给王家的罪过画上了句号,三才在边上看得清楚,王家彻底完了,即便不是家破人亡,近百年的基业也毁于一旦。
三槐王氏曾经出了一个王旦,之后又出了一个王安石,再加上外戚的身份和当朝皇后的庇佑,定然是能长久不衰的,但谁知道居然瞬间房倒屋塌。
王旦是什么人?是当今官家的帝师,魏国公,出殡的那天官家还曾亲自扶棺而行,依依送别,甚至还赐予配享真宗庙庭的殊荣。
可即便如此也没有庇护王家,该对王家下手的时候官家一点也不手软。
三才带着旨意走了,走的时候心中颇为感慨,这是他当了这么多年官家内侍才恍然大悟的,官家看似宅心仁厚,可该下手的时候从未手软过,最是无情帝王家……
事实上赵祯心中也颇为难受,王家和自己一直就有着若有若无的联系,当年王旦的死让他心中悲痛了好一会,看到王家变成如今的模样,赵祯更加不舒服。
老老实实的当一个外戚不好吗?王家不缺那些融化富贵,该给的朝廷每年都会给,再加上王语嫣逢年过节送去的东西,真的不在少数。
可商贾之家最终还是选择走上不归的道路,从王齐雄当年做死的挑动战争开始,赵祯就下了狠手,即便当时为牵连整个王家,可王蒙正也应该知道资本的危险了。
但最终还是在利益面前屈服,成为其中的参与者,因为他们不知道,资本是没有人性的东西,他生来只有一个目的,扩张,扩张,不但的扩张,如同一只不知道饱的野兽。
小德子穿过殿门恭敬的在赵祯面前行礼道:“官家,夫人王柔与后殿觐见。”
赵祯微微苦笑:“朕就知道她看不得王家受苦,即便不是本家也要伸手帮忙,怕是从皇后那里来的吧?”
小德子露出尴尬的笑容:“官家圣明,这一猜一个准,是从皇后那里来的,听说在凤章宫带了不短的时间,应该是和皇后说了不短的话。”
赵祯起身走御案,又想起什么从御案上拿了一本小册子道:“走,该来的总是要来,总比被别人堵在宫中要好!”
在小德子看来谁敢把官家堵在宫中,可事实上赵祯却知道,王柔绝对有这胆量,不知是什么原因,赵祯总觉得自己亏欠王柔许多,当年王旦死后,自己和王柔便没有了往来,连最基本的安慰都没有。
还是王语嫣从中提供帮助,以碧雅轩分散了她的悲伤,让她重新振作,至于她爹王素,虽说是工部员外郎,但却也是个谏臣。
没办法,素值壮年,遇事敢言啊!
现在王柔找来了,定然是因为王家的事情,看似是王齐雄这一支的问题,可事实上却影响了整个三槐王氏。
王安石,王素,那一个不是出自三槐王氏?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这个时候当然是最大程度上的保全三槐王氏的清名最为重要,汉家的百姓,宗族在无外压之时喜欢内乱,可一旦遇到外部的敌人,便会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这也是赵祯没有彻底牵连到整个三槐王氏的原因。
夫人二字之时王柔的称号,也是赵祯赏赐的诰命,她的诰命不是因为夫君而来,而是因为爷爷王旦。
赵祯到现在都觉得自己当初给的诰命太过卑微了一点,韩国夫人的诰命应该是国夫人中最小的一个,和它的领土一样小。
得到这一封号最闻名的人便有两个,武则天之姐,杨贵妃之姐………………
略显憔悴的王柔站在宫殿之中更显娇小柔弱,赵祯苦笑着走下御阶:“韩国夫人这是亲自做起了说客,朕就知道你会来特意早你一步!”
“陛下是想早妾身一步赶着离开吧?”
赵祯瞪了一眼边上装死的陈彤,定然是这小子为了讨好皇后走漏了消息:“怎会如此?!韩国夫人此言差矣!”
打了个哈哈……女人都是比较记仇的,这么多年没有见王柔她心中定然是记恨自己的,赵祯当年不是不了解王柔对自己的感情,只不过不能接受罢了。
不知为何当年就是对她不感冒,或是因为她太过纯洁,纯洁的如同一张白纸,赵祯不忍心把她搅合到皇宫这个大泥潭之中。
但这一次却是王柔亲自“杀”过来“将军”了。
第一千六百三十四章拍卖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也不是你在这头我在那头中间只是隔着浅浅的海峡,最远的距离就是眼前的人明明在你跟前,你却逃脱不得。
赵祯觉得现在王柔身后的殿门变得好远好远,就像一下冲出去但却完全没有机会。
王柔就站在宫殿之中默默的哭泣,死死的切断赵祯打算离开的方向,这简直就是要挟,一个女子做出这种事情来还真的是胆大妄为。
当然这也是最为有效的,赵祯不好对王柔发火,即便是生气也不是生她本人的气,王家已经有不少人前来谏言开脱了,王柔算是压垮赵祯的最后一个稻草。
他的目的达到了,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王家彻底消灭,这是不现实的事情,除非是谋反之类的大逆之罪,否则外戚之家一般不会彻底覆灭。
赵祯也不想让王家彻底完蛋,否则王语嫣还不炸了?皇后虽然是不喜王家的作风,甚至有些怨恨王蒙正当年对她生母的所作所为,但最终还是接受了他,毕竟在儒家思想的洗礼下,孝道已经成为至高无上的存在。
连王柔都来求情了,赵祯若是还不打算放过王家便说不过去,毕竟不察之罪和纵容之罪在大宋的律法中并非是主罪过。
于是看着求情的王柔最终赵祯妥协:“朕会治罪王家,尤其是王蒙正和王齐雄父子二人,但章朕不会要他们的命,朝廷的体面和朕与皇后的体面还是要有的,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家产抄没的同时,王蒙正革除一切官衔品价,送去天工坊做劳役三年!至于王齐雄发配黑水军!”
王柔的哭声戛然而止,赵祯看到她并未有怎么哭,只是眼圈红了而已,说不定是袖口上的姜黄水抹的少了…………
“陛下可否再从轻发落些?王老爷子身体不好又年事已高,此去坐役别说三年,便是三个月也吃不消啊!至于王齐雄,当是活该去黑水军遭罪的!”
悄悄这区别对待,年岁高的人就是有好处,在这个时代年岁大的人甚至能享受当地官员的补助,以及朝廷的补助,当然和后世补助的不同,这个时代更多的是补助钱财和物资,赏赐的都是宫中顶顶好的物件。
对一个寻常老人都有如此照顾,对待即便是罪臣的外戚也不能太过苛责,赵祯竖起一根手指道:“一年,最少一年,若是他挺不过去便是老天的意思!”
王柔知道自己无法说动赵祯,只能露出一双阴谋得逞的眼睛望着他:“陛下天子也!金口玉言,口出成宪!”
赵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那是自然,王家之人朕本来就没想杀,三槐王氏出了不少杰出之辈,即便是王蒙正这个老糊涂,对大宋的财货一道上都有建树,朕并非绝情。”
这话让王柔彻底放心,事实上她所担心的也就是王家人的生死,至于其他倒也是皆可舍去。
向着赵祯微微一礼道:“谢官家!当年爷爷说过这么一句话,王家盛极必衰,财多必败矣!唯舍盈而有余也!”
“舍盈而有余?!”赵祯反复念叨了两遍微微感叹:“魏国公当真料事如神,观一时而知长远。”
王家可不就是这样,早在王蒙正富甲一方的时候便舍弃多出的贪欲和财富,也不会有今天的祸事。
王家归根结底的错误便是太大了,成为了垄断的霸主,这并不是好事,如同赵祯不断说的一样,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瑞丰已经不是王家的瑞丰了,而是所有利益相互纠缠的瑞丰。
其中一个骇人的是,一直在赵祯手中,却被蔡伯和黑手所经营的蔡记居然也在瑞丰商号中投钱了!
可见瑞丰的庞大就是因为利益相关太多而不得不追逐利益,以至于王蒙正控制不了,王齐雄不敢控制的程度。
赵祯的办法很简单,也很粗暴,直接肢解了瑞丰商号,让它分散开成为更多商号或是被别的商号吞并掉。
一个商号成长为庞然大物很难,但被分割开却很简单。
多少人嫉妒瑞丰商号的资源,现在能获得梦寐以求的东西,谁不是摩拳擦掌?
当赵祯在朝会上宣布,瑞丰商号的财物和资源并不会充公,而是由三司统计拍卖之后,朝野震动。
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大宋的所有商号摩拳擦掌,都希望多吞并一些瑞丰商号的东西。
店铺,存货,玻璃的制造技术,以及咖啡的经营之权等等。
大宋再次掀起了一股商业繁荣的潮流。
赵祯再清楚不过这样做的好处,越多的商号成长起来,便有越多的赋税,大宋也愈发的繁荣。
瑞丰商号这个“巨人”的倒下,如同反哺大地一般的“养料”。
可以说现在的大宋最需要的就是蓬勃的经济。
为了刺激消费,赵祯打算亲自主持王家的拍卖!
消息被放出一时间整个大宋震惊了。
为了配合气氛,礼部和三司共同努力,把宣德门布置一新。
高高的宣德门一改之前的朴实大气,显得颇为华丽,而一群三司官员也开始了布置。
王家的存货,地契,经营牌子等等全部被放在了城门之下,堆得高高的令人眼馋。
四周是一群拿到朝廷发放号牌的商贾,这些人都是经过精心挑选出来的。
赵祯不会把这些财富给予太大的商号,以免再次出现一个瑞丰。
人群是激动的,因为赵祯站在了城楼之上,明黄色的衮服显得异常华贵。
不用多说什么,赵祯站在成楼上只说了一句:“开拍!”
三司的官员就开始准备拍卖的物品,每一件最低的叫价并不高,为的就是调动情绪。
果然在听到价格后,所有参加竞拍的商贾疯狂叫号,甚至价格超过了原本的预想。
这些王家的东西不管是财富,更是一个机会。
一个让他们走上富贵之路的机会。
聪明的人又不是一个两个,若是没有手段和tt头脑如何在商场上立足?
于是赵祯便看到了惊讶的一幕,商贾们疯狂叫号状若疯魔。
第一千六百三十五章风暴过后
一场旋风刮过大宋,直至半月之后,百姓依旧谈论着宣德门的那场拍卖,这是史无前例的,可以说永载史册也不过分,庞然大物一般的王家瑞丰商号被卖掉了。
一大群商贾在拍卖时的吃相可并不好看,其中甚至有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俨然一出好戏,有些人能看出其中的门道,有些人则出了热闹。
百姓谈论着,商贾们炫耀着自家商号得到的东西立刻便成为神都城中的紧俏货,这场拍卖也如同一场巨大的广告盛会,向百姓们诉说着一切。
谁家得了王家在南门大街的铺面,谁家得了王家的玻璃产业,谁家得了王家在云南的咖啡等等,这无形中就是一场免费宣传。
不光如此,还有面子的问题,商贾在乎的只有钱吗?当然不是还有自家商号的声誉和面子啊!
这也是一种变相的宣传,也是一种双赢的事情,达到了赵祯所需要的效果,这非常好,王家倒下了同时也使得许多商号得到了警示,不敢有任何效仿的想法。
瞧瞧王家,如此庞然大物又是皇帝的国丈,当今皇后的娘家,也在帝王的愤怒面前消失的无影无踪,不光折损了现在的产业,便是原本的产业也跟着消失。
这才是最为残忍的惩罚,眼看着自己家中数代人拼搏的产业转手易主,这是多么令人心疼的事情,在商贾们高兴的同时,心中也有警惕。
他们和王家可比不了,王家都有今天,何况是他们?
尤其是出自将门和宗室的商贾,更是小心翼翼,因为他们觉得官家惩治王家的同时,也是在蓄意警告他们,所以这次宣德门拍卖,没有一家来自外戚,将门和宗室的商号。
所有商贾皆是来自民间,这无疑是把机会给了民间商贾,让他们更有竞争力。
赵祯不是没有考量,无论宗室还是将门,都将和民间的商贾进行竞争,商场如战场,真正到了竞争的时候虽然要忌惮家族背景,可也不会太过束手束脚。
毕竟大宋的律法已经相当完善,同时在商业上的律法也更加完善。
若是避无可避的与将门或是宗室商号发生了冲突,民间的商贾们也不会手软,因为忌惮他们的背景而认怂。
这就是赵祯最想要的效果,越是激烈的竞争,越能产生优胜劣汰,越会出现更加先进的技术竞赛和物美价廉的商品,如此一来,百姓受益,大宋也跟着受益了。
赵祯看到了这一幕,所以毅然决然的办了王家,在宣德门开设了拍卖,在民间造成舆论效应,这一波操作简直就是堪称经典。
王家的繁华尽若,仿佛百年大树连根拔起,出了东城的府宅之外,一切用度和所需只能靠朝廷每月给的例钱过日。
王家的人一日从富贵巅峰跌落下来,所剩之人过上了寻常人家的生活,当即便如此,王语嫣依旧贴补王家,每月送去很多东西。
这种事情赵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的王家也算是走到了穷途末路,家大业大之下,人口也不少,再加上因为时罪臣之家,每月的例钱少的可怜,若是王语嫣不资助,还不知会成什么模样。
当最少过的还算不错,比一般的人家可要滋润的多。
这种家族即便是失去产业,也还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加上东城的府宅还在,并未出现“房倒屋塌”的状态。
王家的事情算是彻底落下了帷幕,但发酵却还在继续,最大,最明显的影响便是朝廷发放的经营牌子越来越多,玻璃和咖啡的价格逐渐降低。
寻常的百姓之家也能稍稍攒钱买下一两件玻璃器物,而咖啡已经成为大宋上层阶级的昂贵饮料,神都城中甚至出现了专门的咖啡馆子!
虽然价格不便宜,可城中的百姓却趋之若鹜,即便是朝中的相公们也会偶尔前往,谈论朝事的同时喝上一杯香醇的咖啡。
咖啡馆也出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晚上的时候也又不少人前往,那些需要熬夜的人最喜欢光顾,因为咖啡的提神效果十分惊人。
咖啡和玻璃也成为大宋出口商品之中的王牌,犹如两颗桂冠上最为闪耀的宝石。
塞尔柱人,阿巴斯人,罗马人等等无不给出高昂的价格采买回去,提供给身份最尊贵的人享用,赵祯甚至以国礼的方式把咖啡赠与塞尔柱。
为此塞尔柱皇帝图格鲁克甚至亲笔写了感谢信一般的国书前来。
一时间,大宋的咖啡销量甚至比玻璃还好,被誉为提神之饮,醇香至极之饮等等,每人知道,大宋的咖啡产量极大,完全能够满足自用和出口。
但是赵祯给所有咖啡园下达密旨,规定产量,超出部分的咖啡一律磨成粉末,不得出售!
那些咖啡商贾一开始不明白为何要这么做,但随着咖啡的热销,他们很快就明白了,只有如此才能稳定咖啡的价格,同时那些咖啡粉末也可以存放。
这些咖啡粉可以做什么用?当然是供给军队,这样的提神饮品军队是最为需要的。
和咖啡一样,另一种东西开始在大宋的上层流传起来,只不过它们非常少见,只有得到赏赐的人才能获得,当上瘾之后却令人向往。
烟草这种东西最大的魔力就在于习惯性,尼古丁虽然时慢性毒药,当却没有上瘾性,当抽烟的人习惯之后便会习惯性的想要来一根。
大宋的卷烟已经有了,只不过是最为特殊的部门生产制造,皇城司。
赵祯爱吸烟,上行下效之下,也有人想要生产香烟贩卖,但却完全没有机会,皇城司可不是吃素的。
大宋的香烟除了在宫中和部份朝臣之中流传外,只有一个作用,贩卖给别的国家,赵祯自始自终都没有在大宋推广香烟的打算。
它不同于咖啡,危害程度也不在少数,虽然能缓解疲劳,放松心情,可相比之下对人的健康损害也不小,赵祯完全时因为后世养成的习惯而以。
还又一点,赵祯的身体原因,肺寒的人吸烟有着暖肺的作用,当人抑郁了,抽一根烟可以缓解一下,对肺部有很好的调节作用。
因为肺怕寒,在寒邪的侵袭下,抽一根烟就能使肺经经脉相对通畅,调节情智等等。
但赵祯并没有把烟草当作时治病良药,所以不打算再大宋推广,唯一的用途边事出口赚取金银财富。
第一千六百三十六章贸易与战争
大宋的烟草在国内几乎绝迹,但在外朝却是除了咖啡之外最为热销的商品。
但在国内却时销声匿迹,除了几个抽烟上瘾的人,比如蔡伯和狄青,蔡伯的烟瘾并不大,只不过贪图吞云吐雾的瞬间快感,看似是上瘾的人,但事实上蔡伯的自制力却是高的吓人。
至于狄青,赵祯相信只要他想要戒,立马就能戒掉。
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人吸烟了,苏轼抽过一次,很快掌握了吞云吐雾的法门和乐趣之后…………被赵灵一顿暴打,连带这还杀进宫寻了赵祯的不是……
之后赵祯也取消了香烟在大宋推广的计划,烟草是一个国家的重要税收来源,但赵祯发现却不适合现在的大宋,因为有更大的市场。
除了大宋之外,烟草可以销往任何地方,中东,中亚,地中海,欧洲,什么地方都可以,有了咖啡这个前哨站之后,烟草的销路不会差。
于是大宋的朝廷便开始了有史以来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次捆绑销售,咖啡和香烟捆绑销售,只要想买大宋的咖啡,就必须把香烟也买下来。
开始的时候香烟并不好卖,可逐渐的香烟开始在咖啡馆中流行起来。
大宋的商贾在很多地方开设了咖啡馆,在他们看来能在神都城中流行起来的东西在别的地方也一定会流行,只不过都开设在了首都或是最繁荣的城市中。
只要是大宋的东西,只要是大宋商品,只要是物价奇高的东西,在咖啡馆中销路绝对会好。
大宋的商人有多聪明?
他们并没有直接去卖,而是以赠送的形势出现,一杯咖啡,送一根香烟,不断的有人尝试,咖啡配香烟,这样的吞云吐雾和香醇简直是天衣无缝,完美的结合。
很快香烟就成了畅销产品,许多人甚至提出要求直接花钱购买大宋的香烟,烟卷多小啊!多么方便携带,简直就是打发时间提高品位和身份的最好象征。
为此大宋的商贾们还推出了黄铜火折子………………
这东西看着真漂亮,黄铜的外包装上还又镂空的雕刻,用的时候轻轻拧开三面的盖子,吹口气立刻就有火苗升起,点燃了一根香烟后再吹灭,如此神奇的东西在大宋太常见了,可在别的地方却时神奇的很。
香烟迅速走红,因为消耗的极快,甚至成为大宋的明星产品,产量迅速增加的同时,也大量的解决了大宋百姓的就业问题。
香烟工厂越来越多,需要的工人也越来越多,在这个没有完全工业化的时代,工人就是生产力。
朝廷掌控了烟草的全部,所有经销商都是通过恒逻斯城的专有衙门发放,禁止内销回国,烟草这东西种植条件基本上没有太大的要求,只是味道略有不同。
所有的烟草产地都在云南,和咖啡种植园在一起,都由朝廷驻军守卫。
卷烟这东西看似连老农都能制作,可味道却大有不同,从种植、采摘、烘焙、切丝、成品经过了许多道的繁琐程序。
而其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烘焙,因为这个过程的控制决定了整个烟草生产的口味和质量。
在烘焙过程中,需要掌握烟草烘焙的温度、湿度、时间、火候等等,同时烟草的生产过程决定了烟草的药性,烤烟主要可分成青、黑、红、白、黄,其中以黄为主。
所以大宋的烟草酒又叫烤烟,最高级的是黄色,其次是红黄,再次是黑黄,然后是青黄,最后是白黄,其中又以青黄色的烤烟抽起来最容易上火,白黄则无味,红黄带甜味,口感不错,黄色的最好,清香屡屡。
这些香烟做好之后便直接交由驻军护送至恒逻斯城,只有到达恒逻斯之后才能贩卖,断绝了在大宋进行销售的可能。
商贾们到达恒逻斯城采购按照规定的价格采购香烟之后再运往西方销售,形成了一道避开大宋的完整产业链。
当然,复杂的做工,长途的运输,消耗的迅速,也使得香烟的价格居高不下,成为大宋最为赚钱的买卖,谁能从朝廷获得香烟买卖的专营牌子,可比咖啡玻璃之类的要吃香的多。
大宋再获得财富的同时,也通过这些东西控制着西方的贸易,除了香料之外,其他进口的东西也很多,药材,犀角,珠玉等等。
有了主导地位,其他东西好说,价格也好商量,几乎被大宋的商贾垄断了。
除了卖给大宋之外,能有大宗买卖交易的几乎没,这时候大宋便占据了主导地位,以最便宜的价格拿到最好的货物便是大宋的商贾的特权。
赵祯已经在无形之中获得了西方世界的经济贸易控制权,这东西看似没有什么作用,但却能摧毁一个国家的经济贸易,别以为在后世才有贸易战,在这个封建时代贸易上的战争一直存在,甚至会演变成真正的战争!
当一切尘埃落定,当一个国家的经济土崩瓦解,这个时候就是大难临头了。
所以赵祯并不惧怕西方世界,因为他已经有了断绝别人财富的权利,至于唯一的“法外之地”就算是契丹了。
契丹的经济和大宋之间是相对独立的,契丹采购大宋的商品只有很少的一部分,而卖向西方世界的商品大多是自己生产出来的,这样以来最大程度上的保持独立性。
以至于大宋想要插手都没有机会,这是萧挞里相当精明的决定,也是她最难缠的地方。
赵祯想要把手伸到契丹的阴谋破产,所以他也不打算再从贸易上向契丹施压,用最为简单粗暴的办法结束这个祸患,发动最后一次的北伐。
大宋为了准备这次北伐已经能等待了太久太久,也准备了太久太久,为此囤积的物资中已经有一部分开始折损,不能再使用下去了。
赵祯觉得大宋酒如同一个十年磨剑的书生,眼下剑已经磨得太过锋利,已经开始不像是一把剑了,所需要的就是最后的匹夫之怒!
复仇的时候到了,永远解决大宋祸患的时候到了!
第一千六百三十七章三代蓄锐,一朝而行
北伐战争从大宋立国开始就是一项永恒的主题,太祖太宗,甚至是真宗皇帝三代人为此付出了大量的心血,
太祖有勇有谋,设立封庄库,蓄养精锐,但时运不济,除去阴谋论的揣测之外,只能说是天不假年。
太宗受益于太祖之遗,当有勇无谋,用人无度,空有壮志却惨败而归,两次规模空前之北伐,皆是虎头蛇尾,起初锋芒大盛,之后便再无建树,以至于后期败绩连连,折损精锐。
至于真宗皇帝,赵祯对自己的便宜老爹一直怀有矛盾心理,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的种种事迹加起来几乎可以成为大宋历史上“谜一般的男子”。
因为有所接触,因为有所了解,所以赵祯对真宗皇帝的性格和做人做事相对太祖太宗要透彻的多。
若是用一句话作为总结,只能说时真宗皇帝有着天命的开局,完美的中场,糊涂的结尾!
他幼时英睿,姿表特异。与诸王嬉戏时,喜欢作战阵之状,自称“元帅”。宋太祖喜爱之,将其养在宫中,这是什么样的待遇?简直就是被宠到了天上。
哪有把弟弟的儿子养在皇宫中的道理?
进封寿王,加检校太傅、开封府尹。开封府政事纷繁,赵恒留心狱讼,裁决轻重,没有不为众人称快的。所以开封的监狱多次空闲,太宗多次下诏褒奖他。
至道元年,被立为太子,改名赵恒,仍兼开封府尹。
赵恒既非太宗的长子,也不是皇后所生,根本轮不上他继位,但天命的地方来了…………其长兄赵元佐因叔父赵廷美之死与太宗决裂、二哥赵元僖无疾暴死,他才有幸成为太子。
若说真宗皇帝没有能力,那是不可能的。
当年太宗驾崩之后,赵恒遭遇了由太监王继恩和李皇后共同谋划的宫廷政变。
宰相吕端一力挫败政变,于同月扶立赵恒继位,是为宋真宗,次年,改年号为“咸平”。
这难道不是天命一般的开局?!还有什么能比这样的开局更好?
紧接着咸平的年号,这段时间里赵恒刚刚即位,雄心壮志,决定储备国力以抗辽朝,同时挥兵北伐收复燕云十六州。
因为任用贤才,以李沆等人为宰相,勤于政事,并把全国分为十五路,各路转运使轮流进京述职,减免五代十国以来的税赋。
他注意节俭,社会较为安定,给大宋创造了一个相对长期和平发展的有利时机。
恰巧在此时,铁制工具制作进步,土地耕作面积增至五亿多亩!
又引入暹罗良种水稻,农作物产量倍增,纺织、染色、造纸、制瓷等手工业、商业蓬勃发展,贸易盛况空前,使北宋进入高速发展的经济繁荣期,后世人常常称之为“咸平之治”。
在此之后即便是澶渊之盟的出现也并没有太过影响到真宗皇帝的名声,毕竟大宋和辽朝之间获得了相对和平的几十年时间,直到赵祯亲手打破了平衡。
只不过聪明一世的真宗皇帝晚节不保,糊涂一时,为了所谓的自尊心开始“东封西祀”,当然其中虽有王钦若的挑拨,但毕竟时真宗皇帝自己用人不当。
一个人做了一辈子的好事后,所有人都觉得你就应该做好事,就没有权利犯错,一旦犯错,最终的结果便是一错顶百好。
东封西祀搜刮了民脂民膏,富了皇帝和官员,却也苦了百姓,民间的舆论变开始一边倒。
当赵祯必须要承认,便宜老爹不光做了“东封西祀”的丑事,也给他留下了大量的财富和经济基础,可以说大宋在他的手上之所以有今天,还是和真宗皇帝离不开。
有了这些才有了赵祯后来的改革,有了后来的用兵西北和北伐。
否则燕云十六州绝不可能轻易收回来,真宗皇帝在其中起到了关键作用。
虽然在澶渊之战中大宋并未占到便宜,但三代人的努力最终给赵祯留下了基础,从太祖开始的封庄库,练精兵,到太宗的两战燕云,再到真宗皇帝的澶渊之盟。
才有了今天赵祯的气贯长虹,才有了赵祯今天的乾宇盛世。
即便是天下人都觉得赵祯才是大宋的中兴之主,才是为大宋逆天改命之人,但他自己却很清楚并非是一人之功。
这是三代人的心血,只不过他做的更多,思考的更多,改变的更多而以。
眼下时机成熟,辽朝改为契丹,大宋和契丹之间的关系早已是天下皆知,双方都欲除之而后快!
赵祯当然不会愚蠢到让契丹真的崛起后再动手,那时候就不是仁义而是妇人之仁。
之所以这么长时间放着契丹与不顾,一来契丹近在咫尺,唾手可得,二来塞尔柱人当初的东征确实让赵祯看到了威胁,至于其三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便是赵祯希望草原越来越城市化。
草原最大的苦难点便在于此,一个逐水草而居的民族没有多少固定的城池,大多以营帐为主,军事力量分散,极难一次歼灭之。
最多便是被汉家王朝向西北方驱赶,待休养生息后,待中原没落之时,再次窥伺华夏国鼎。
而萧挞里犯下的致命错误便是如同汉家王朝君王大多会犯的错误一样,搞起了休养生息,大搞经济发展,类中原之国法,仿汉家之遗风。
总结一句便是好的不学,学坏的,把汉家王朝的胆小谨慎当作了优点学习。
可有一点萧挞里不知道,汉家王朝和草原王朝有着本质的区别,双方之间从立国之本上看便完全不一样,之后的国情跟不一样。
这么做只会出现“画虎不成反类犬”的笑话!
不单单是国情不同,连带着人口基数也不一样,大宋有着庞大的人口可以支撑经济的发展,通过国内的市场便可以消化一大部分,而契丹人则根本做不到这一点,只能通过出口获取财富。
这就为契丹埋下了一条祸根,大宋完全有能力切断契丹的对外贸易,一旦没了出口的渠道,生产再多的货物都是自寻死路。
于是大宋北伐的第一战打响,长期驻扎在恒逻斯城一带的狄青并没有班师回朝,而是名正言顺的切断了契丹从西域出发的丝绸之路…………
第一千六百三十八章击鼓,点兵!
如果仔细的观察契丹的西域地图,便会很快得出一个结论,契丹人的西域已经被大宋完全垄断。
从大宋的宁夏路开始,到于阗,再到新疆一个极大的弧度完全把契丹人的西域所包围,剩下的唯一缺口仅在契丹的上京道的粘八葛部。
但可惜的是,想要从粘八葛部抵达西域要翻过漫长高耸的金山山脉。
单单是这一点就要了命,金山就是后世的阿尔泰山!山高险峻,路陡道远,稍有不慎便会财货两空,基本上没有商贾回冒险前往。
这条天然屏障不光能阻止大宋再拿下西域后向北推进,也成为契丹人自己的巨大障碍,只能通过准格尔盆地绕过大宋的新疆地域继续向西出发。
而这条商道被赵祯看在眼中,只一道圣旨,浩浩荡荡的狄青大军便开赴西域边境等待,切断契丹的商路,使得契丹的货物只能耽误在当地而不得前进。
随着时间的增加,契丹的货物越多越多,越来越需要资金周转,越来越需要走出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和大宋撕破脸,击败宋军。
可这段时间契丹人对大宋军队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甚至于当地的守军不敢出营于大宋对抗,只能求助朝廷,让朝廷派出更多的军队前来。
但是问题来了,契丹的朝廷秉持减少摩擦,努力恢复贸易的原则并不愿和大宋撕破脸,一旦双方之间爆发战争,以后能卖出去的商品就更少了。
契丹人已经通过几年的时间在经济复苏上下了大功夫,完全不原意“一朝回到解放前”的苦日子。
朝臣们不愿意,做生意的商贾也不原意,这就没有办法了,他们知道契丹被大宋卡住了喉咙,会造成巨大的损失,可若是一旦开战,后果不堪设想。
越是繁荣的国家越厌恶战争,因为这会耽误所有人赚钱啊!
萧挞里为了稳定契丹上层,不短的鼓励贵族阶级开设工厂投入到商号之中,也就是说先在的契丹冲女皇到宗室,从宗室到外戚,再到广大贵族都不希望开战。
因为越有钱他们便越了解大宋的实力,越觉得自己的钱财还没赚够。
天下的钱财什么时候能赚够?
没有时间!但契丹人并不知道,或者说并不了解国内市场的消化能力,商贾们为了赚钱,为了弥补损失,只能不断的生产,单纯的希望以高产量低价格弥补损失。
但这么一来完全是饮鸩止渴,自寻死路。
契丹人只是一味的效仿大宋,效仿大宋的工厂,效仿大宋的出口,甚至效仿大宋的产品,可却从来没有研究过经济到底时这么一回事!
从头到尾都把眼睛盯在了别人的身上,而不回头看看自己的问题。
于是乎商品过剩生产的同时也运不出去,只能想办法以低廉的价格在契丹国内自己消化,而到了这个时候契丹人才猛然发现,自己根本就消化不了!
没办法,人口实在太少了,而生产出的东西又太多,一家能需要多少的瓷器?够用就行了,能消费多少的布料?够穿就行了!
至于马鞍之类的东西更是出现了严重的滞销………………
于是契丹人便在着个时候开始认真的考虑如何对付西域的宋军。
总不能一直被人家这样卡住脖子,这是要逼死契丹啊!
出于求生的本能,契丹决定对大宋驻扎在西域的守军进行反击。
赵祯早就知道这场战争无论如何都是要打的,契丹人已经彻底被大宋封锁,这段时间契丹人都是靠内部消化过剩的东西,现在消化不了当然开始发疯。
所以从大宋拿下黑汗开始,赵祯便下旨狄青,让他暂不归朝等待时机。
这一等就是三年之久,军中的将士虽然也能勉强接受,毕竟是皇帝的旨意,但他们不知道,新疆早已被大军如同爬犁一般犁了好几遍,为何还不归朝。
征伐黑汗的军功赏钱一个字不少全都发了,这让他们心中稍稍有些底。
但按道理来说论功行赏可是在归朝之后,在大军开拔之前发放算是个什么事!
谁不想早日返乡和亲人团聚?谁想在塞外之地待这么久?
都不想,三年的驻扎使得许多将士心中焦急,说难听点这地方两个母猪都没有啊!
因为担心出征的将士夜不归宿或是和当地女子产生关系而耽误大军的行程,亦或是拍拍屁股走了辜负人家引起地方上的矛盾。
宋军是不允许随便离开军营,只能由虞侯带着离开,天黑之前必须回营,这就导致多余的精力无处发泄,狄青举办的足球赛已经到了三五日一场的地步,根本没用。
即便是他自己也很纳闷,官家到底要让自己干什么。
当来自神都城的皇城司幡子把赵祯的旨意交给他的时候,狄青这才恍然大悟,疯了似的冲出白虎节堂,站在行辕门口大叫:“击鼓!点兵!”
一阵死寂之后,哄……整个行辕跟着狄青疯狂起来,而传旨的皇城司幡子懵逼的站在原地。
好半天后才回过神来,苦笑着指了指手中的明黄色卷轴道:“狄帅,您好歹把旨意接了……”
狄青回过神来接了赵祯的旨意,随便的踢了幡子一脚屁股:“大军即将开拔,速速离去,晚了我怕你走不了!”
狄青的话没有骗人,幡子很快就发现军中不同了,最少和他看的时候不同。
原本没什么人的营门瞬间变得明火执仗,一大群人不知从何出而来疯狂的敲击着巨大的牛皮鼓,声音虽然低沉但却传遍四方。
随着隆隆的鼓声,巨大的高台被假设起来,并且不断的有骑士策马而来。
很快形成一股潮水把通往中军大营的路全部都占了,这时候皇城司的幡子才醒悟过来,逆向的从中军出去。
往日里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皇城司幡子今天却成了缩头乌龟,被策马而来的偏将,先锋,校尉,指挥,虞侯一顿呵斥臭骂。
不是因为他的带来了官家的旨意,而是他在路上没有在快些。
这就是他娘的不讲理了,幡子欲哭无泪,显然这些人就是想骂自己。
他那里知道,军中的将士不怕征战,也不怕卸甲归田,最怕的就是等待,在这新疆的戈壁上了无音讯的等待。
三年没有家中消息,同样的家中也三年没有他们的消息,连是死是活都不自动啊!
心中怎能不担心,说不定回家之后,婆娘以成他人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