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三生三世
就在云初思忖间,一道鲜红的身影,突然闯入她的视线,缓缓飘向那面石壁。
是青菀!
青菀的身子在拼力往后仰,可见此刻并非是她想飘进去,而是不受控制的,正被那面石壁吸过去!
这一幕,更让云初记起了——自己在那个梦里,也是如此不受控制飘向那面石壁的情景!
“别挣扎了,姐姐。”
青女在最后面,阴阳怪气地道:“这上古的锁魂大阵可不是我布下的吸魂阵,凭你再挣扎也无济于事,你就等着被锁进这大阵里,再无出头之日吧!哈哈哈……”
然而,她笑声还没落下——
突然,一团云雾般的白影,极快地飘动着,闯入云初的视线,追上青菀,直冲那面石壁而去!
“墨锡!不——”
青菀再顾不得挣扎,慌乱地喊出声,朝着那团白影追去。
然而,白影几乎是拼尽了全力,速度极快。
他听到青菀的呼喊,也只停顿了一瞬——便毅然决然地撞向了那抹红光!
“轰——”地底再次传来轰鸣声。
就在这个瞬间,石壁中间的红光倏然爆发出极刺目的光芒,让人睁不开眼。
四周林立的石壁,也在这一刹那,迸射出极强的光线,那些光线像流星一样,飞进那团刺目的光芒中!
在这漆黑的夜里,整个帝陵亮如白昼!
“墨锡!”
“啊——墨锡!”
青菀和青女都在声嘶力竭的喊着墨锡的名字,前者是痛到极点的悲鸣,而后者……则夹杂了更多的嫉恨和不甘。
只是几息的功夫,刺目的红光渐渐黯淡下去。
先是四周林立的石壁,似褪色般变得晦暗。
继而,中间石壁的红光,也慢慢熄灭,消失无踪。
最后,就连夜空中那三颗最璀璨的星辰,都再也找不到丝毫的踪迹。
“轰隆隆——”
“哗……哗……哗……”
夜空中忽然雷电交加,下起了瓢泼大雨。
在闪电的余光中,整座帝陵重又回到了古朴又破败的样子。
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云初经历的一场……惊心动魄的梦境。
云初看向最中间,像定格般驻足在那面石壁前的红色身影——
青菀。
此刻,她的一只手紧贴着石壁先前发出红光的位置,手指微曲,仍维持着想要抓住什么的姿势。
而她想抓住的那个人……却早已消失在红光里。
云初看着这一幕,想到阿晚,心底泛起一股难言的酸痛。
加上墨锡这一世,云初整整经历了阿晚三世。
在这三世里,他似乎没有一世享受过真正的安宁与幸福。
“呵呵……青菀,你真是个丧门星,此刻我看着你,倒觉得你有些可怜。”
正在这时,青女在青菀身侧,阴阳怪气的开了口。
见青菀仍是木愣愣的样子,青女嘲弄地继续道:“就算你的血脉里有巫之力,又怎样呢?你克死了母亲,克死了我,此刻,就连你最爱的人,也为了救你,魂飞魄散了。”
说到这,青女忽而笑出声来:“呵……原本,你进这锁魂大阵里,无非就是被禁锢而已。可即便这样,他也不愿你受苦,竟然巴巴的用魂飞魄散来换你的自由……只要跟你有关的人,几乎快死完了,你说你是不是丧门星,嗯?”
这话,终于让无知无觉的青菀,有了一丝反应。
青菀转头,看向青女,声音平平地问:“你不是很爱他吗,还为了他夺了我的身体,如今他魂飞魄散了,你竟一点也不伤心么?”
“伤心?呵呵呵……”
青女似听见了最好笑的笑话,笑的合不拢嘴:“我是爱他,就像爱你的身体、你的血一样爱他。可是,他明明可以像爱你一样爱我,却选择用死来救你,这么蠢的男人……合该要魂飞魄散才对,巫神真是有眼,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就算他不死在这锁魂阵里,过了今夜,我一样还是要让他魂、飞、魄、散……”
青菀听到“巫神”二字,眼底划过一道极亮的光。
她看着青女的笑容,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巫神有眼……当初我逆天为你施咒,让你成为一只不生不灭的鬼,巫神就把这笔账,记在了我头上。让我在人生最圆满之时,被你夺走了一切。我整整受了五年灵魂撕扯的苦,却仍赎不清我犯下的罪。如今……我终于明白,巫神要的到底是什么。”
说到这,青菀仰面朝天,伸开双臂,任由雨水穿透她的身体。
“巫神在上,我只求还完这笔债,您能网开一面,让墨锡能有一丝活的机会,便是让我魂飞魄散,都甘之如饴。”
青菀的语调没有丝毫的起伏和波澜,却让青女的脸上划过一丝惧意。
她戒备地往后飘了几丈远。
一直飘到帝陵的范围之外,悬浮在半空中,脚踏万丈深渊,她的神色方才稍安。
青**沉地遥望着青菀,朝她喊道:“当年我既能在你的咒里活下来,便是老天要让我好生活着,与你有何相干?!呵……如今就算墨锡替你祭了锁魂大阵,你依然还是这锁魂大阵的阵主,终其一生都逃不出锁魂大阵一步,你就好好呆在这,直到死吧!”
说完这话,青女转身欲飘走——
突然,她的魂体仿佛像被定格了似的,凝固在半空中,一动也不能动!
青女不可置信的回头,瞬间看见一个被红色血线,包裹得密密麻麻的身影,挣扎着悬浮在距离她最近的大阵边缘!
此刻,不只是青女,就连云初都惊异地睁大了双眼!
那个被红色血线包裹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青女的亲生女儿青玉!
可是,云初不明白,为什么在大阵里青菀控制了青玉,在大阵外的青女竟然也不能动了?!!
“娘亲!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悬在空中,拼命挣扎的青玉,高声哀求道。
她和青女一样,皆不能见鬼,自然不知道现在缚住她的人是谁。
可是,在这样的状况下,她哀求的对象,却是青女……
这让正处在震惊中的云初,“噗……”的一下,笑出声来。
青菀冷冷睨着青女,嘲弄道:“连亲生女儿都认为你会杀了她,可见你才是众人心里的丧门星。为了一己私欲弑杀血亲这种事,确实也只有丧门星才干得出来。”
说完这句,青菀信手一招:“来!”
被血线包裹的青玉,便朝她的方向飘了过来。
与此同时——
完全动弹不得的青女魂魄,也如提线木偶似的,缓缓飘回了阵中……
第451章 因果之线
青女看着自己不受控制的离青菀越来越近,脸上终于拢上了一层惊恐的神色。
虽说她在巫术上,自小与青菀一同学习,可是,青菀血脉里的能力,是年幼的她不曾有的。
用圣女的血施咒,究竟能做到何种地步,青女委实不知。
如今锁魂大阵已被墨锡舍身关闭,若她再落入青菀手里……
方才她告诉青菀听的那些“生生世世被困在这大阵里的话”,可就要全都应在自己身上了!
思及此——
青女将目光放在了女儿身上。
她不明白青菀为何能如此控制自己,却也能猜出来,一定与女儿青玉有关。
若想脱离青菀的控制,那就要……
青女的目光,倏然变得阴狠。
正在这时,青玉被那些血线定在了距离青菀两丈之地的半空中。
她看不见魂魄,只得朝着正前方苦苦哀求:“娘亲……娘亲求你看在溪儿还小的份上,放了我吧……”
这话让青**狠的眼中,划过一丝不舍和犹豫。
可是随即,这点不舍就被距离青菀越来越近的焦虑所取代。
就在青女被青菀控制着,即将与定在半空的青玉擦肩而过时——
青女一咬牙,伸手拔下青玉头上的白玉簪,对准自己女儿的脖颈,狠狠扎了下去!
“啊——”
青玉凄厉地惨叫出声,鲜血瞬间从青玉的颈间喷涌出来,顷刻间她便没了呼吸。
而青女,也因为青玉的死,止住了飘动,停在半空中。
青菀看着这幕,嘴角勾起嘲弄。
她信手一挥,松开了束缚青玉身体的血线。
顷刻间,青玉的尸首重重跌在地上,而她的魂魄则留在了半空中。
青玉睁开双眼,入目即见无数的血线,正被收回在青菀的袖中。
几乎是下意识的以为,是青菀杀了自己。
比起被亲生母亲杀死,看到凶手另有其人,青玉脸上竟有一瞬间的庆幸。
她张口就要向母亲告罪:“娘亲……对不……”
然而——
她话还没出口,一转头,便看清青女手里,那只犹在滴血的玉簪!
青玉趔趄往一旁侧退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青女。
随着她的动作,青女就像连在她身上的提线木偶一样,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往侧旁飘了几寸。
青女的脸色一变。
没想到,青菀的咒术竟这么厉害,女儿都已经变成了鬼魂,却还在牵绊着自己的魂体!
此时此刻——
青女为了逃开锁魂大阵,已然杀红了眼。
对于她来说,杀掉一只没经过任何圣女血液加持的鬼魂,要比杀掉一个活人更加容易。
青女直接伸手碰触到青玉的魂体,快速吟诵咒语。
“娘亲,不要……求你……青鸾宫里还有您襁褓里的孙女,娘亲……”
青玉满是恐惧的哀求,根本就没来得及说完,整个魂体顷刻间便成了烟雾,消散在茫茫的夜雨中。
魂、飞、魄、散!
直到这刻——
青女终于感觉到那股无形禁锢自己的力量,骤然消失。
她松了口气,顾不得去看青菀,拼尽全部的力气,一口气飘出了帝陵的范围!
“你打算就这样逃了么?”
青菀看足了好戏,在青女身后凉凉开口:“用亲生女儿的性命和魂魄,换来的自由,感受如何?”
这话,让不顾一切一心想要逃离无终山的青女,猛地顿住了脚。
彻底摆脱方才危机的她,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方才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她转身,看向倒在泥水中的女儿尸体,脸上交织着震惊、悲痛、和无尽的愤恨。
“都是你!玉儿是被你害死的!”
她伸手指着青菀,神色间全是癫狂的阴狠:“不过没关系,我很快就能找到你的女儿。今日你对我玉儿做的事,我必会还到你的女儿、你的孙女、你子子孙孙的后代身上!我会让你亲眼看见,你的后代全都变成我的血奴!”
青菀冷冷盯着她的脸:“你,没有这个机会,永远都没有。”
说完这句,青菀一抬手——
青女便像风筝似得,瞬间被扯回到了她的面前。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玉儿已经死了……”
青女惊慌失措,手脚并用再次飘出帝陵的范围——
可是,下一瞬——
她便再次被青菀抬手扯回到了大阵之中!
“不可能!不可能!”
青女不死心一次又一次往帝陵外面飘,可却一次又一次在最后关头,被扯回到青菀面前。
这一幕,在旁观的云初看来,就像是一个猫捉老鼠的游戏。
以青菀的能力,此刻蛮可以像之前在地下广场的吸魂阵时那样,用血线虐杀青女的魂魄千遍万遍,以解心头之恨。
可她偏偏却一遍遍给青女逃跑的希望,又让她一次次绝望。
比起之前的虐魂,此刻更像是在虐心。
如此来来回回十几遍,青女终于意识到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帝陵,整个人绝望的瘫坐在地上。
人最恐惧之时,并非是伤害造成之后,而是一切即将发生却并未发生之时。
魂魄也是一样。
青女看着青菀,眼底皆是深深的惧意。
“你、你想怎样……”她色厉内荏地问。
青菀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与她对视:“拜你所赐,让我成为这锁魂大阵的阵主。好教你知道,在这锁魂大阵里,无论父子、母女、兄弟、姊妹,无论是生者还是亡魂,哪怕是转世之魂,皆有一道因果之线相牵。
我与你本就是手足,与你之间自然也有那道因果之线,这才是我将你一次次拉回阵中的根由。
今日,即便你没杀青玉,以你我的关系,也绝逃不出这锁魂大阵。可你却为了自己活命,狠心让你的亲生女儿魂飞魄散。若你不动手,我绝不会杀她。她的命皆因你而陨,如今你心里可还好受?”
这话,简直是生生插进青女心里的一把利刃。
若是前一刻,青女在心里或可将亲生女儿的死,全都推到青菀身上。
这一刻,她却再也不能逃避!
“啊——青菀!我要杀了你!杀了你!”青女目眦尽裂地飞扑到青菀的身上。
然而——
她却被青菀袖中飞出的血线,紧紧的缚在半空中!
再次被血线包围的青女,想到之前在地下广场时,魂魄被撕裂的疼痛虽然极难忍受,可却很快就会过去。
她看着青菀的脸,突然之间癫狂的大笑起来……
第452章 重生谜底
“哈哈哈……就算你设计让我亲手杀了玉儿又怎样?你的墨锡再也回不来了。就算你把我留在这大阵里,又能怎样?还是杀不死我,永远都杀不死我,不旦杀不死我,你会一次比一次反噬得更重。来啊!你想折磨我,就尽管来啊!”
青女的神色间,重又回到之前在地下广场时,无惧无畏的状态。
在她看来,如今最坏的处境,也不过如此,除了魂飞魄散,再不会有更坏的事。
可偏偏,青菀根本没有能力将她杀死。
只要她不死,就永远会有翻盘的机会。
青菀一眼看透她的想法,唇角勾起极冷的笑。
“这一生,你不过仗着与我一母同胞,趁我不备才能机关算尽。今日,我就让你亲眼看看,什么是青炎族真正的圣女。”
说完这句,青菀张开手臂,仰面朝向夜空,吟诵一段咒语。
忽然之间,原本雷电交加、大雨倾盆的帝陵仿佛被人按下了静止键。
雷电消失,乌云退散,天空突然一轮血月低悬,仿若蕴藏着无尽的杀意。
云初看着半空中,长发全部散开的青菀,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在月光的映照下——
千万条形状诡异的血线正从广场正中那具石棺里飞出来,在青菀的身后,一点点盘旋出巨大的血影。
那血影在青菀身后不断旋转,随着她吟诵咒语的速度加快,隐隐闪烁着红光。
与此同时——
青菀眉心那抹图腾,竟也开始发出极强的亮光。
这样的亮光,在云初的眼中,与脑海里重生时看到原主眉心的亮光,完全重合在了一起!
待到青菀将一段巫咒吟诵完毕,整个帝陵平地刮起一股狂风。
她身后的那团血雾,顷刻间被这股狂风夹裹着朝天上那轮血月飞去!
云初再看向广场中间的黑色石棺,原本躺在石棺的青菀尸首,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止是云初,就连青女也发现了棺里的异状,她终于猜出来青菀要做什么,惊叫出声:“你疯了……你竟然要献祭?!”
献祭……
云初听到这两个字,再看向在夜空中几乎快要钻进血月的,闪烁着微光的血影。
她终于明白,那血影里并非只有血,更有青菀因巫咒而碎成粉末的尸身!
“轰——”
正在这时,万里无云的夜空中,陡然响起一声惊雷。
原本暗红的血月,在这声惊雷中,变得煞红。
就在这个瞬间——
青菀对着血月虔诚祈愿:“巫神在上,吾以守阵人及阵主之名,一愿将吾之血肉献于血月,求巫神收回青女不死不灭之咒。
二愿将吾之魂灵经受万千之轮回、无尽之痛苦,赎清吾犯下的逆天之罪,求巫神给墨锡之魂一线生机!”
此话一出,“轰——轰——轰——”三道雷声在夜空中乍起!
紧接着,一道璀璨如星辰般的流光,从悬在半空的血月里迸射出来,直朝着帝陵而来!
与此同时——
青菀眉心那道红色印记,极快的旋转着,仿佛有一种神秘的能量,催动着那道红光,在她魂体里不断膨胀……膨胀……
这一幕看在云初的眼里,极熟悉。
就和当初她重生时,看见半空中原主魂飞魄散的最后一瞬,极其相似!
“不……不……不!”
突然,青女极度恐惧的惊叫声,传进云初耳中。
云初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方才从血月里迸射出来的流光,正极快地冲着青女飞去!
青女想要后退,却半分都不能动,只能眼睁睁被流光穿入她的眉心……
“轰——”
就在这个瞬间,一阵轰鸣陡然从地底响起,整个帝陵开始猛烈震动摇晃起来!
云初睁大眼睛看着青菀眉心那道光,在轰鸣声响起的瞬间,彻底爆裂开来,强烈的光芒,顷刻间便将青菀的魂魄,吞噬得干干净净!
而另一边——
被血月流光射中眉心的青女,如同一只被箭矢射中的麻雀,直直朝着最中间那面石壁跌去!
“不——!”
青女发出一声极凄厉的惨叫,当她的魂体在接触到石壁的刹那,连同那道流光一起,彻底消失在石壁中!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云初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感觉一股大力将她狠狠往后拽去,她的眼前瞬间变得漆黑一片!
耳畔那些嘈杂的轰鸣声和地动声戛然而止。
唯一剩下的,只有寂静……
无边的寂静……
云初感到自己在无止境的往下坠落。
她长大嘴巴试图喊出声——
却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
在这样无边的寂静中,云初的脑中,纷乱地一遍又一遍重现着,刚才青菀对着血月祈愿的那幕。
恍惚中,她仿佛明白了什么。
青菀许愿有二——
一愿将她的血肉献于血月,换青女魂魄不生不灭的咒术消失。
血月受了她的献祭,用流光击穿了青女身上的血咒,并将她的魂魄封于石壁中。这便有了后来,云初无意间用血解封青女封印之事。
二愿以“万千之轮回、无尽之痛苦……”换墨锡一线生机。
这一条祈愿,难道便是原主一次又一次重生,所遭遇种种苦难的因由吗?
若真如此,青菀以这样的代价,恳求巫神,给墨锡的那线生机——
会不会就是,这一次又一次,在轮回里不断被姜厉试图救活的,阿晚的生机?
云初一想到此刻的阿晚,正以阵主之力,试图毁掉整座锁魂大阵。
而那原本被血月之力封印进石壁的青女,也正被姜厉纠缠在这大阵之中。
阿晚的生机在哪?青女的理应遭受的罪罚又何在?
冥冥之中,就像有人在回应云初心中的疑问——
突然,云初不断下坠的身体,极突兀地停了下来。
一深一浅的脚步声传进她的耳中,仿佛有人正从她的面前经过。
云初睁大双眼,想要穿透眼前的黑暗,将脚步声的主人看清楚。
却始终什么也看不见。
“唔帏津哞哔唪……祖母,我背得对吗?”
正在这时,一个女童稚嫩的声音传进云初的耳中。
尽管那声咒语,女童念得极认真。
可却因为她特殊的声线,多了几分懒洋洋的意味。
云初几乎立刻就听出来,那是年幼的、青菀的声音!
第453章 又是死局
正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回答道:“菀儿乖,你背的很对,要记住,这锁魂大阵是巫神留下的东西,不能亵渎,尤其是我们这些守阵人,更要心怀敬畏,切不可用巫咒行逆天之事,否则,会被巫神惩罚的。”
“如何惩罚?”青菀稚嫩的声音里,全是好奇。
苍老的女声叹息道:“若亵渎了巫神,巫神便会让犯错之人一直一直在这阵里遭受轮回之苦,直到巫神宽恕她的那天。”
“如若得到巫神的宽恕,犯错之人还能继续做守阵人吗?”青菀天真地问。
“当然不能。”苍老的女声呵呵笑了:“巫神留下的大阵,一旦被人亵渎,待到惩罚结束,巫神便会降下神罚将它毁掉,到时候……这石头里的画儿啊,就会彻底消失,再也看不见了,我们这些守阵人,也就无需再守啦。”
“那这些画儿里的人呢?巫神会把它们收回天宫吗?”
“不……巫神会把它们送去该去的地方,若是造了孽的,便就送去十八层地狱,再也出不来啦……”
“那没犯过错的呢?”
“没过错的,巫神当然会补偿的……”
那一老一小,一边说着一边渐行渐远,云初竖耳细听,却再也听不真切。
“轰隆隆……”
突然,远处再次传来一声轰鸣。
云初的身体,重又在这无尽的黑暗里,无止境的往下坠落。
她不知道,还要在这虚无之中呆多久,正欲细细思索那一老一少的对话——
“砰”的一下。
突然,云初的后背重重撞上坚硬冰冷的石壁。
她猛地睁开双眼——
墨锡和阿晚的面容,在她的眼前不远处,在夜明珠的光芒下,发出幽冷的光。
这诡异又真实的场景,让云初一直提起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她醒了!
然而,下一瞬——
云初只感到无尽的疼痛,从四肢百骸蔓延到她的心口,她每一次呼吸,都能让这份疼痛加剧!
她咬紧牙关,尝试动了动身体。
除了一条胳膊,伤势不算太重,勉强抬得起来以外,其他的地方没有半分知觉!
云初想到昏迷之前,棺椁不断被抛到半空似的剧烈颠簸。
她很难想象——
自己在那样的情况下,昏迷以后会继续受到什么样创伤。
此刻,她身体的伤势,恐怕是要比她想象的更糟糕!
“墨锡……我想起来了!你和墨锡长得一模一样,你竟然是墨锡!你没死?!”
正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女声,穿透棺椁的石壁,传进云初的耳中。
这声音,云初昏迷时在梦境里,听了太多,当然不陌生。
是青女!
云初心里一沉。
她万万没想到,锁魂大阵开启以后,青女非但没被锁魂大阵吸进石壁里,还能与阿晚这个阵主对峙!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听青女话的意思……难道她之前的记忆,并不完整?所以才一直没有认出阿晚就是墨锡?
“没错,是我。”
就在云初思忖间,阿晚的声音在棺椁外,极近地传了进来:“看来这次锁魂大阵开启,像上次一样,解开了你记忆的封印。”
“上次?”青女默然几息,似在回忆。
“原来如此。”她的声音带了几分恍然:“你和云七娘都重生了一世,皆是我用咒术将你们送回来的。想必那一世,我临到大阵开启的最后关头,才被云七娘的血唤醒,只来得及施咒让你们重生。
没想到……姜厉机缘巧合做了这锁魂大阵的阵主,反倒让你占了先机,比我早一些恢复了过往的记忆。”
青女这话让云初恍然大悟。
难怪阿晚合魂苏醒之后,便对这帝陵的一切了如指掌。
竟是因为他恢复了墨锡的记忆!
阿晚没有否认青女的话,意有所指道:“两百年前,你将禁锢菀儿的吸魂阵移入帝陵之时,交给族人所谓的手稿,名为防止青炎族百年之后覆灭,实则以此作诱饵,引青炎族里真正有野心之人上钩,为你事败留下后路。
你被菀儿禁锢在阵中,足足等了两百年,才等到幽元王朝覆灭,青炎族彻底衰败的契机,更等来了青闵这等野心之人的出现。青闵照你手稿所述之事,一一执行,待到二十七座锁魂台建起,冥冥之中,七娘重生又重生之轮回,也随之开启……”
说到这,阿晚声音一沉:“你机关算尽,七娘在这轮回之中,或许已尝试了千百遍,最后她参透玄机,借锁魂大阵召唤异世之魂破局,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却不曾想过,竟是为你做了嫁衣。如今你只差这最后一步,便可重回两百年前逆天改命,我又怎能让你如愿!”
青女笑出声:“这些你不都已经知道了么?此刻又特意说出来,难不成是要说给云七娘听的?”
她话音刚落,突然,一双透明的手,直直伸进棺椁中,扼住了云初的脖子!
猝不及防间,云初只感觉眼前一花。
待她回神,已经被青女抓着脖颈,轻飘飘悬浮在了半空!
云初睁大了双眼,看着自己的手。
手是透明的……
她的魂魄,竟然被青女直接从棺椁里抓了出来!
云初匆忙环顾四周——
此刻的帝陵,遭逢大难,像被巨剑生生剖开似的,从中间裂开数道巨大的缝隙。
那些缝隙深不见底,犹如吞噬一切的巨兽。
每一个缝隙的边沿,都林立着几块摇摇欲坠的石壁,仿佛这些缝隙,就是为了埋葬石壁而裂开的!
而云初身体所在的那座巨大棺椁,此刻正有一大半悬空在裂口处。
阿晚的魂体,险险撑在棺椁悬空的那侧。
云初毫不怀疑——
若阿晚的魂力稍有不济,怕是再有一道猛烈些的山风刮过去,棺椁就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此时此刻,无论是棺椁摇摇欲坠的处境,还是她在棺椁中那具里受了重伤的身体。
对于云初来说——
这都是死局。
完完全全的死局!
就在云初惊魂未定时——
她的魂体,被青女像块抹布一样,朝阿晚的方向拎高了一些。
青女森冷阴狠地开了口:“之前我需要云七娘用上古血咒开启锁魂大阵,所以才不敢妄动她的性命。如今,你们竟敢联合起来,擅自开启锁魂大阵,那我也便无需再有顾忌,若要死,大家便一起死好了!”
第454章 不杀与杀
青女说着,提起云初的脖颈,狠狠朝阿晚的方向一甩。
云初的魂魄便立刻失控地,飘落在阿晚脚边。
“在我弄死她之前,好教你好好看清楚她的长相。青菀早在两百年前就已经魂飞魄散,这个云七娘是异世之魂,跟青菀没有半点关系,她的容貌与青菀和我,也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青女说到这,声音变得异常阴柔,还带着咬牙切齿的幽怨:“墨锡,若当年你没处心积虑去死,青菀说不定还活在我的吸魂阵里。你们之间的爱,先是让她失去了你,如今又让你失去了她,你们两人在这无数轮回里,都没能见上一面,这滋味如何啊?”
云初只听到她前半句,便急忙转头朝碧潭残存的水洼看去——
水面上映照出一张,让她既陌生又熟悉的脸。
这张脸虽然比不上云七娘那般清丽出尘,眉眼之间却更显灵动婉约。
这是她在第一世时的面容。
是她魂魄真正的面容!
云初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真正的脸。
直到这刻,因为这张脸——
在云初的灵魂深处,才第一次将自己和云七娘,彻底分割开来。
她是云初,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云初。
不是那个背负着使命的青菀,更非承受血海深仇,在轮回里不断辗转重生的云七娘!
然而,下一瞬。
云初猛然惊觉——
既然她的魂魄,已经被青女抓离了身体,那云七娘的身体,是不是就已经……
云初还来不及细想——
突然,一阵风从阿晚的方向袭来,她眼前一花。
眨眼间,云初再次感受到了,四肢百骸剧烈的疼痛。
她动了动手指,感受到指尖下那些黏黏腻腻的血液——
才相信自己重新又回到了身体里。
她还活着,她没死!
这个念头刚起——
突然,棺椁的壁顶,再次伸进一只透明的手!
青女声音尖锐地道:“她长得与青菀如此不同,你竟还想护她性命,你想护,我偏要让她死!”
她说完这句,五指成爪,正欲扼紧云初的衣襟——
“我劝你莫要冲动。”
阿晚沉声开了口:“你逃脱姜厉吸魂阵的禁锢,本已损耗了魂力,方才为了不让我将这大阵毁掉,你又以所有魂力抗衡。如今你已是强弩之末,你该比我更清楚,七娘是青炎族唯一仅存的血脉,如今荧惑守心时辰未到,锁魂大阵已经开启,若七娘此时死于阵中,没了守阵人,这大阵便会彻底成为死物。若巫神因此降下神罚,你也会随之魂飞魄散。”
云初闻言,心里一凛。
她记得之前与青女未撕破脸前,在密道里,她曾问过青女,何为此行的变数。
青女答曰:“这锁魂大阵,终究是青炎族的阵法,姜厉毕竟是外人,他来操纵此阵,必有不及青闵之处。”
这话套在阿晚身上,也能成立。
阿晚也非青炎族人,就算他有墨锡的记忆,知道这锁魂大阵如何操控,也不及青炎族血脉操控的效果好。
想必正是因为如此——
阿晚才没能如愿将青女禁锢在锁魂大阵中,并趁机毁掉大阵。
云初一想到刚才魂魄离体时,看见阿晚的魂体,勉力支撑棺椁,不让棺椁掉进深渊里的情景,心中五味杂陈。
若照他此刻说话的意思——
明明,在刚才锁魂大阵开启时,只需要让她死在墨玉石棺里,锁魂大阵便会被神罚彻底摧毁,青女也会随之魂飞魄散。
可阿晚为了留下她的性命,偏偏舍近求远。
让她躲进墨锡的棺椁中避祸,他自己则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将青女永久封印起来。
云初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以她现在的伤势,就算不死在青女手里,也活不长了。
青女听了阿晚的话,伸进棺椁里的手,缓缓收了回去。
她阴沉地道:“无妨,再有半刻钟,荧惑守心便会开始,我就且让她活到那时,再要她的性命不迟,如此,就算这异世之魂无法重生,我也有法子再招个异世之魂过来重新开始。”
话音刚落,云初便感觉到棺椁微不可见的动了动。
紧接着,阿晚的声音,沉沉地从棺椁另一头传了过来:“这棺椁是我在撑着,我现在让开,它便会跌进万丈深渊,七娘也会随之殒命。绝等不到荧惑守心之时!”
“怎么?前一刻不让我杀她的是你,此刻说要让棺椁掉下去杀了她的人还是你,你到底什么意思!”
这一次,青女的声音,多了几分戒备。
“很简单。”阿晚淡淡地回答:“你主动进石壁里让我将你禁锢起来,我便勉力将棺椁撑到最后一刻,如此……巫神不会降神罚于锁魂大阵,你的魂魄便能保住。”
说到这,阿晚话锋一转:“否则,我便在荧惑守心之前,放下石棺,亲自送七娘上路,待到巫神降下神罚,你也会随之魂飞魄散!”
青女显然没料到,这个关头,阿晚竟然打的是“请君入瓮”的主意。
她斩钉截铁地否定道:“你打的好算盘!要我自己进石壁里,绝不可能!”
“你别无选择。”阿晚声音平直地说:“我数五下,若你不进石壁中,我便放下棺椁。”
“一。”阿晚当即开始倒数。
青女的声音提高了几度,声线绷得极紧:“你莫忘了,真正云七娘的魂魄,极有可能就是青菀的转世,若你让云七娘提前死了,借巫神的神罚彻底毁掉这大阵,莫说你、我都将魂魄无存,就连青菀也绝没有活过来的可能!”
“二。”
“你竟敢威胁我?!”
“三。”
“哼!你口口声声说爱青菀,如今却要不顾她的生死,彻底毁了这锁魂大阵,你这个伪君子!”
“四。”
“停下!停下!有话好好说……”
阿晚数的速度不算太快,每数一个数,魂体便朝下动了几寸。
那棺椁也随之倾斜了几寸。
即便云初看不到青女的脸,隔着棺椁也能从她的言语间,感觉到她的心急如焚。
“五。”
“好!我答应你!”青女终于绷不住,同意道。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与彻底的魂飞魄散相比,主动被封印进石壁里,只要她不死,就永远有翻盘的机会!
这么想着,青女权衡再三,咬牙冲进了距离阿晚最近的石壁里。
第455章 玉坠示警
棺椁里,云初始终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然而,她只听见青女最后那句话,便再没听到外面传进任何的只字片语。
就在云初疑惑间——
突然,棺椁从倾斜向下,慢慢变平。
与此同时,棺椁的底部,也传来摩擦的沙沙声。
有人在将棺椁推向地面!
原本悬空的那一截,被极缓慢的推到了实地上!
“阿晚?阿晚是你吗?”云初急忙开口问道。
过了几息,棺椁的另一头才传来阿晚沙哑的声音:“是我……方才青女已进了石壁里,我将她禁锢在里面。只要石壁不再沾上你的血,她便永远都出不来。”
只这几息的功夫,阿晚的声音听上去异常虚弱,已全然没了刚才和青女对峙时,咄咄逼人的气势。
听上去——
似乎已到了强弩之末。
云初的心,沉到谷底。
她还来不及相问,就听见阿晚吃力地宽慰她道:“大阵开启前,我已用传信弩将一封书信传去了对面的青炎峰,嘱咐他们待到荧惑守心以后,派人来寻你,这会儿你定是受了伤,莫要再动,忍一忍便好。”
云初心中大恸。
为了让她活下去,阿晚便只打算将青女封进石壁里就收手吗?
明明那些石壁,都已在裂缝边沿摇摇欲坠,就只差一步,便能将石壁和青女一起全都毁掉。
以青女的个性,若不毁掉锁魂大阵,她极有可能会卷土重来!
“我有血,我给你血,你不要顾忌我,直管将这大阵毁掉便是。”
云初说罢,伸手便要去按棺椁的机关。
然而,机关在棺椁的另外一侧。
她此刻只有一只手臂可以动,根本就摸不到。
“你快把棺椁打开,我有的是血。若等到荧惑守心就来不及了!”她急声催促道。
“没用的。”阿晚费力喘了口气:“锁魂大阵已经耗尽我所有的魂力,就算你把血全都给我,我也力不从心。更何况,大阵还关乎你这一世的性命,我已经害了你一世……七娘,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这一世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云初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以及已经痛到麻木的身体,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既然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你就应该让自己活着,又何苦为了我,做这锁魂大阵的阵主,到头来,也不过是……”
云初的话,还没说完——
突然,她惊愕地看见,靠着棺壁另一侧的阿晚尸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和枯萎下去!
“你的尸身,怎会变成这样?”云初急急问道。
阿晚似笑了笑:“我以阵主之力,用姜厉与我这一世的尸身和三魂七魄作祭,超度镜城被禁锢在石壁之上的数千冤魂,如今咒术正在一一应验,尸身也该化成尘土才对。”
也许是已经到了最后,阿晚的声音反而清透了许多,似是回光返照,亦像是如释重负。
他的话音刚落——
棺椁内姜景焕的尸身,便如被烈火焚烧似的,一寸寸化作灰白的尘土,消失在夜明珠的光芒里。
云初心里一紧。
“阿晚?阿晚?”她紧张地唤着他的名字。
“莫慌,别怕,我在。”
外面传来阿晚更虚弱的回应:“如今我还剩最后一缕和你一道重生的魂魄,能陪你到荧惑守心之后。”
听到这话,云初的心底微安,随即又涌上无尽的酸痛。
这一路走来,阿晚于她来说,亦师亦友。
她实在不忍看到阿晚魂飞魄散的结局。
“难道,就没有办法能救你吗?”云初语无伦次道:“我说过要救你的……你有所不知,方才我昏迷时,看到了两百年前的事,青菀向巫神祈誓,愿受下万千轮回之苦,只为你能活下去,你若死了……你若死了……”
说到这,云初哽咽到再也说不下去。
“我若死了,也不过是死了这一世而已。”
阿晚微弱的声音,越来越低:“你既已知道阿菀对巫神的祈誓,就应该明白,只要锁魂大阵不毁,我和阿菀,还会有无数个生生世世,哪怕终其一生,我们都不能相见也无妨,只要我和她还活着就好了,千年万年……总有走到最后的那刻……可你,却不定有再来的机会……”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低到渐不可闻。
想必已是到了即将消散的尽头。
然而——
云初听了他的话,却“嗡——”的一下,脑中警铃大作。
不!不对!
这一切还没到最后!
阿晚说的没错——
只要锁魂大阵不毁,青菀轮回的咒誓,必然无法破除,一切势必还会重来!
所以,即便阿晚魂飞魄散,她被救出帝陵,也只是救了这一世而已。
一旦这副身体死了,锁魂大阵又将会开始新的轮回!
此刻,经历过玉坠记忆的云初,无比确信——
原主极有可能就是青菀的转世!
而当初她从现代穿越过来,也定是受了原主,也就是青菀的召唤。
因此,她又重生的这一世,虽然是青女的手笔,却绝非青女所说的“吸魂阵”所致!
所以,即便这一世的吸魂阵已经被毁,只要锁魂大阵还在,云初就还会被原主召唤,再次重生!
这个念头一起——
突然,云初感到颈间的玉坠,灼热的烫了一下。
仿佛是在认可她的话!
云初心里一凛。
她记得之前昏迷时在梦中也是这样,每当她意识到什么重要的关键点,玉坠便会像这样,给她回应。
云初赶忙伸手抓上玉佩,压低声音问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对不对?”
玉坠再次热到发烫。
真的是在回应!
云初大喜过望,她屏住呼吸,试探地问:“是不是只有我提前死了,才能破局?”
结合她之前在梦里的所见所闻,以及方才阿晚的话,此刻在云初看来,最有可能破局的办法,便是她在荧惑守心之前死掉!
只有这样,作为守阵人的青炎族才算得上全部覆灭。按照梦里最后那老人的说辞,锁魂大阵会因此彻底失效,巫神便会降下神罚,毁掉整座无终山。
这样,重生又重生的轮回才会就此终止!
云初问完,就屏息等待着玉坠的回应。
然而,她等了好几息,玉坠却没有丝毫反应……
第456章 破局关键
云初眉头微蹙。
她再次确认道:“你的意思是,就算我死了,也不能破局吗?”
话音刚落,玉坠便再次烫了一下。
这样“肯定”的回应,让云初的眉头蹙得更深。
她忖度着道:“可是,就算我此刻不死……以我此刻的伤势,就算捱到救援的人马赶到,也大抵捱不到走出帝陵。早死……晚死,不过都是死罢了。如今你既示警于我,何不索性想法子明确告诉我该如何做,若再这样猜测下去,阿晚……他恐怕等不了太久。”
说完这话,云初将手上的血,涂抹到玉坠上,殷切的希望玉坠能像魂魄那样,有她血液的加持,能获得意外的能量,并借此给她明确的示警。
然而——
云初等了几息,玉坠依然静静躺在她的手心里,连热都不热一下。
她所期待的奇迹般示警,并没有发生。
“轰——”
正在这时,棺椁外传来一阵雷鸣。
云初惊了一跳。
“莫怕,荧惑守心开始了。”阿晚在外面,声音弱不可闻的说道:“天象最多只持续一盏茶时间,待它过去,青炎峰上便会有人前来救你……”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生怕云初因受伤又独自躺在棺椁中会害怕。
明明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却还竭力宽慰她。
云初的眼眶酸涩。
“我不怕,你莫再消耗魂力担心我,你说过会陪我到荧惑守心结束,一定要坚持到那个时候。”她哽咽地回道。
说完这句,她深呼吸,强迫自己镇定、镇定、再镇定。
她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越是到这种时候,越应该尽最大努力,想办法解决当前的困境!
这么想着,云初的脑子开始飞快转动起来——
很明显,玉坠除了对她说出的话,给予肯定或否定以外,并不能给她太多的示警。
所以,她只能尽可能找出各种潜在的可能,一一询问玉坠!
她忖度着问道:“既然荧惑守心之前,我是生是死都不能破局,那么破局的关键,是在荧惑守心开始之后这一盏茶的时间?”
话音一落,玉坠便再次热了一下。
云初得到回应,心里一沉。
在一盏茶的时间里,既要找到破局之法,又要把这重生又重生的局破掉,希望着实渺茫。
她不敢耽搁,略一沉吟,赶忙追问道:“既然连我身死都不能破局,也就是说破局之法不在我身上,莫非……关键是在阿晚身上?”
这话一出,玉坠瞬间大热,隐隐有红光,在玉坠里流动!
得到玉坠如此强烈的认可,云初心下稍定。
她略直起头,看向棺壁,提高声音向外问道:“阿晚,你还好吗?可否来棺椁里?”
若破局的关键在阿晚身上,她必须要先让阿晚进棺中,才能找出法子来。
哪怕把她所有的血都给阿晚,也在所不惜!
云初屏息凝视着阿晚的方向,不敢错过丝毫动静。
然而,她等了好几息,都没有等到阿晚的回应。
云初心急如焚。
就在她以为,阿晚或许在外面已经奄奄一息,根本无力移动之时——
一个白到几乎快要透明的影子,缓缓穿过另一侧漆黑的棺壁,飘进了棺中!
云初急忙将阿晚扫视一遍,以确定他目前的状况。
然而,当她看清此刻阿晚的脸,瞬间惊诧地睁大了双眼!
此时此刻,阿晚的面容已全然不复之前的年轻俊美。
云初万万没想到,在阿晚的魂魄,奄奄一息即将散去之时。
他的面容,竟然变成了而立之年后的,墨锡的模样!!!!
阿晚这番移动,似已耗尽了他所有的魂力。
他勉强朝云初抬了抬首,便侧躺着一动也不动。
云初惊疑不定地将视线,在阿晚和墨锡脸上来回扫过。
直到这刻,她的脑中,突然蹦出青菀在控制青女时,曾经说的那句话——
“在这锁魂大阵里,无论父子、母女、兄弟、姊妹,无论是生者还是亡魂,哪怕是转世之魂,皆有一道因果之线相牵……”
想到这,云初恍然大悟——
是了。
因果之线……
因果之线!
依照青菀的说法——阿晚是墨锡的转世,在这锁魂大阵中,自然有他们之间的因果之线!
意识到这点,云初的心,砰砰直跳。
这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脑海中呼之欲出!
她深呼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抽丝剥茧的将手里的线索细细梳理——
阿晚这一世的三魂七魄,因锁魂大阵而散去。只留下来的这缕重生的魂魄,却又变成了墨锡的样子。
这便意味着,阿晚这缕魂魄,与墨锡的魂魄,因锁魂大阵而牵动了因果之线。
想到这,云初再看向墨锡的尸首——
即便已经过去两百多年,即便刚刚才经历过锁魂大阵的动荡,墨锡的尸首,依然完好如初。
这是不是意味着……
墨锡的尸首上,仍留着两百年前的巫咒。
且这巫咒,并没有随两百年前墨锡魂魄的陨落而消失?
这么想着,云初的目光,再次扫过墨锡和阿晚奄奄一息的魂魄。
她大胆猜测——若有办法将墨锡的尸首,和阿晚仅剩的这缕魂魄,关联起来,这样的话,阿晚或许就能彻底摆脱与姜景焕的牵绊,不再是这锁魂大阵的阵主,或许就不会魂飞魄散?!
这个念头一起,云初手心的玉坠,再次热到发烫,并且瞬间爆发出极耀眼的红光!
这红光实在红的刺目,就连玉坠上面的图腾,都显得异常流光溢彩!
云初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
她睁大眼睛看着玉坠上的图案……那图案如此的熟悉,熟悉到她只看一眼,脑中就立刻浮现出之前昏迷时,梦里几乎相似的画面!
云初清晰记得——青菀为青女改命时,曾在青女尸身上下过一个巫咒。
那个巫咒是云初迄今为止,在梦里旁观的最清楚完整的巫咒。
她甚至因此还特地暗中记下了,青菀的每一个发音,和每一个笔画!
而就在那个巫咒完成时,青女身上就曾亮起过和此刻玉坠一模一样的红光与图腾!
莫非……这才是破局的关键所在?!
这个念头一起,玉坠的红光更盛了几分!
云初得到玉坠的肯定,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伸手扯开了墨锡尸首上的衣领!
她用心回忆着当时的每一幕,嘴唇微动,生涩地吟诵出青菀的咒语。
与此同时,她费力地抬起胳膊,用手指蘸血在墨锡胸前,一笔一划画下青菀当时的图腾!
第457章 周而复始
“格……格……格……”
云初每画一笔,阿晚的魂魄,便发出令她熟悉的格格声。
明明刚才,阿晚已经奄奄一息,连动的力气都没有。
而此刻,他却因为云初在墨锡尸身上画下的图腾,浑身剧烈的颤抖!
这样的变化,让云初精神大震。
她心里快速估算着时间——
荧惑守心只能持续一盏茶的时间,除去之前耽误的,如今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
记得当初青菀在为青女施咒时,整整用了两盏茶的时间!
这么想着,云初加快了吟诵咒语的速度和手上的动作。
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她已顾不得再去看阿晚的反应。
待到她画完最后一笔——
一道红光倏然从她脖颈的玉坠迸射出来,“咻——”的一下钻进了墨锡胸前那个刚刚画好的图腾里!
“啊……”阿晚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
云初抬眸看去——
无数的血线,不知何时已经像蛛网一样密密麻麻覆上了他的全身,那些血线闪烁着耀眼的红光,几乎快要将他的魂体整个吞没!
“轰隆隆……”
几乎是同时,从地底再次传来巨大的轰鸣声。
棺椁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
云初原本已经痛到麻木的伤口,因为这种剧烈的摇晃,像被搅碎了一样疼。
温热的鲜血,从她的胸腔疯狂涌上喉头,浓郁的血腥气几乎让她快要昏死过去。
“轰……”
正在这时,从棺底再次传来一声巨大的震动。
这一次的震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猛烈。
云初只感觉自己连同棺椁,被高高抛了起来,又极快速的往下坠落……坠落……
从没有哪一刻,像这刻让她感觉离死亡这样近。
“七娘,我会救你的……”
在最后的关头,她只恍惚听见阿晚用嘶哑的嗓音说出这一声,便觉得身体一轻——
一股大力袭来,她瞬间跌入黑暗……
青炎峰,冀国公大军驻地。
“轰隆隆——”
从无终山方向传来的巨大轰鸣声,让所有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电闪雷鸣中,高耸入云的无终山,正从最高的山峰处,一寸一寸开始倾塌。
浓郁的灰尘,如同噬人的巨兽似的,仿佛下一秒就会将青炎峰也一同吞吃入腹。
“塌了……塌了……无终山塌了……!”
兵卒们指着远处的无终山,纷纷惊叫出声,即便是平日训练有素的兵营,此刻都弥漫着一层濒临死亡的躁动。
帅帐里,正在被军医施针祛毒的楚沄,昏迷中仿佛听见了什么。
“噗……”的一下,他重重喷出一口黑腥的血,睁开了双眼。
“七娘……七娘在何处?”他用目光搜寻着帅帐里的人。
“轰隆隆……”
当山体崩塌的声音,再次传入帐中。
楚沄拼力挥开众人,踉跄跑出帅帐。
当他看见轰然崩塌的无终山——
刚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惧的神色。
“不……七娘……七娘!”
楚沄提气便要施展轻功往通往无终山的密道狂奔——
突然,军营里不知从何处射出一枚袖箭,直直没入楚沄的背心。
楚沄瞬间跌入了黑暗……
云初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她的魂魄从棺椁里飘出来,飘向了青炎峰。
她眼睁睁看着楚沄,不顾一切想要冲到对面救她,却被一枚袖箭射中背心,命悬一线!
就在这时——
对面的无终山彻底轰塌,一道耀眼的红光,从她玉坠里迸射出来,瞬间将她拉回到两百年前。
回到了青菀为青女施咒的那天!
出乎云初的意料——
这一次,在最后关头,墨锡闯进大阵里,拦下了青菀。
非但如此,墨锡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把青女的尸身,一把火烧个精光。
连同青女的魂魄,也随之灰飞烟灭!
在青菀惊诧中,墨锡向她诉说了一切。
青菀听了他的话,久久不能回神。
而作为旁观者的云初,已经顾不得再去仔细分辨这段离奇梦境究竟是虚是实。
她心急如焚的攥紧颈间的玉坠,在大阵的石壁间直打转,竭力寻找能让自己从玉坠里清醒出去的办法。
“你就是救了我们的人吗?”
正在这时,青菀的声音,传进云初耳中。
云初诧异回头,与近在咫尺的青菀四目相对:“你……能看见我?”
从刚才开始,云初便始终以为自己是像往常一样昏迷了,又进入了梦境才会如此。
若是青菀能看见她,那就意味着——
“七娘?七娘你也跟着我来了?”墨锡走到青菀旁边,看着云初的方向问道,声音里带了几丝惊喜。
这一声,让云初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直到这刻,她才明白,应该是最后她的那段咒术,将阿晚送回到了两百年前,阿晚重生在了墨锡身上!
而她的魂体,竟也随着阿晚一同来了!
青菀对着云初盈盈一福:“方才就看见你了,我还以为是孤魂野鬼,便不曾与你打招呼,多谢你救了我们。”
“你能送我回去吗?”云初急切地请求道:“那里还有我牵挂的人,他命悬一线,我得回去救他……”
既然锁魂大阵能将她的魂魄带回到两百年前,势必也能将她送回去。
青菀作为锁魂大阵的守阵人,一定有办法!
青菀闻言,微微一怔。
她沉吟片刻,抬头望天,掐指算了算道:“三个月后,会有荧惑守心的天象,待到那时,我想办法开启大阵,应该能将你送回去。”
三个月……
云初心里一急。
她一想到楚沄中了剧毒的身体,和那枚没入他背心的袖箭……
若三个月后再回去,云初不敢往下想……
“你莫担心,那一世的锁魂大阵,应是已被我毁掉,即便我再送你回去,也只能将你送到锁魂大阵被毁之前,到时,你定然能救你想救的那人。”青菀温声宽慰道。
云初闻言,心下微松。
她感激地朝青菀福礼:“多谢你。”
整整三个月,云初都在焦灼的等待着荧惑守心的到来。
阿晚因不能视鬼,再加上政务繁忙的缘故,与她交流甚少。
倒是青菀,为了缓解云初的焦虑之情,常挑一些巫术和祭祀相关的趣闻给她听。
直到荧惑守心天象到来的前夕——
青菀从无终山回到青炎峰,给云初带来了一张画像……
“这是今日我在山坳间,无意间见到的魂魄,我看那人气势不凡,你仔细看看可认识?”
云初接过画像一看,脸色瞬间大变!
第458章 新的开始
画像上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楚沄!
云初心急如焚,接二连三地问道:“他便是我心系那人,他如何会来这里?他此刻在哪?请快带我去。”
“莫急。”青菀温声回答:“今日我上山之时,只在山坳匆匆见过他一面,他神色呆滞,魂魄不稳,时隐时现,又飘忽不定,便是你此刻去了,也见不到他。”
说到这,她望着云初,忖度着道:“你曾跟我说过,在来之前,见他背心中箭。想来……那一箭应是正中了命门,碰巧锁魂大阵被毁之时,他在你身侧,离玉坠极近,就一并被玉坠带回来了。”
云初听见这话,犹如晴天霹雳。
她颤声问道:“你是说……他在那一世,被那枚袖箭给、给杀了?”
这三个月以来,楚沄后背中箭那一幕,不断在云初的脑海里重现。
每每在夜深人静之时,云初灵魂深处最深的恐惧,便是他被那枚袖箭射杀身亡这个结局。
没想到……
云初一想到那一幕,是楚沄生命最后的画面,她的心,仿佛被人揉碎了一样疼。
“我去找他。”她匆匆撂下这句话,踉跄着就往外飘去。
青菀在她身后急声开口:“你这样找不到他。明日便是荧惑守心,他的魂魄必会被锁魂大阵吸到阵中来,到时我将你们一同送回去……”
话音还未落,云初的魂魄早已消失在苍茫的夜幕中。
整整一天一夜,云初飘荡在青炎峰和无终山之间,翻遍每一寸土地,寻找着楚沄的那丝魂魄。
直到第二天的黄昏,云初终于在无终山的某个山坳里,见到了让她心痛到死的那个人。
此刻,楚沄孤零零的飘荡在茂密的林间。
他狭长的凤眸紧闭,一向清冷俊美的面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犹如一只沉睡在山野间的精灵。
“楚沄……”云初轻唤他的名字:“楚沄,我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沉默。
楚沄的魂魄没有丝毫反应。
云初伸手想要拥抱他——
手却直直穿过了他的魂体。
看着这样的楚沄,云初的心痛的快要窒息。
“咚……咚……咚……”
正在这时,从无终山的山顶,传来一阵清越的钟声。
楚沄的魂魄,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直直朝着山顶的方向飘去。
云初心知这钟声定是青菀为她所敲,也知道荧惑守心即将到来。
她亦步亦趋跟在楚沄身后,朝山顶的大阵飘了过去。
青菀和墨锡早已盛装站在祭台之上等候。
见云初和楚沄来到阵中,青菀神色凝重地道:“原本锁魂大阵开启之后,将亡魂送去何处,本不可操控。只是,这三个月以来,我反复推敲你和墨锡回来的细节,终于窥见一丝端倪。两百年后,你既然能在最后关头,受到玉坠的指示,想来必是因为我作阵主之时,曾在玉坠里放了一丝魂魄所致。
你天生能见鬼魂,又能完整开启我在玉坠中的封印,应是与我有几分渊源。今日我和墨锡二人,便以两任阵主之名,借着这枚玉坠,将你和楚沄送回去。
只是,我们虽能将你们送去那一世,却无法预知能将你们送到那一世的何时、何地,你可愿意?”
云初忙不迭点头:“有劳了,只要能把我们送回去,能让楚沄活过来,怎样都好。”
青菀闻言,朝墨锡看了一眼,微微颔首。
她从袖中抽出一柄匕首,划破手指,将指尖之血分别点在云初和楚沄的眉心。
云初只感觉一股强烈的电流,从她的眉心迅速蔓延到全身。
便瞬间失去了知觉。
“七娘,七娘,你醒一醒!醒一醒!……”
耳边传来阵阵声嘶力竭的哭喊,云初使出浑身力气,勉强睁了睁眼。
她的身边,围着好多破碎的“躯体”,男女老少、应有尽有,像一个个会动的破布娃娃,围成好几圈杵在她的周围。
云初觉得自己的身体,像那些“躯体”一样,被碾碎了……脑袋像炸开一样疼。
这……竟然是她刚重生之时?!
云初的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难不成她还要和楚沄一道,将过往再经历一遍?
不过,无论怎样,只要楚沄能安然无恙,她便已经知足了。
“你醒了。”
正在这时,熟悉的女声,穿透重重的“人群”,清晰传到云初的耳中。
云初吃力的循声望去——
只见两个熟悉的人影,相携着站在“人群”的后面。
是青菀和阿晚!
云初瞳孔一缩,他们两人的魂魄,怎会随着她一道过来?
她还来不及细想,就见青菀笑着对她道:“我们二人倾尽全力,也只能将你和他送回到此时,你莫担心,我即刻便去将这一世的锁魂大阵毁掉,青女万不会再活,那些害人的咒术,也不会再起任何作用。”
听到这话,云初心下微松。
许是经历过锁魂大阵的辗转,已经耗尽她所有的魂力。
云初根本来不及再问更多,一阵晕眩袭来,她再次晕了过去。
三个月后——
云初睁开双眼,入目即见一张熟悉又憔悴的睡容,放大在她眼前。
她的心,陡然漏跳了几拍。
过往的记忆,纷杳而至,瞬间在她的脑海里浮现。
“我莫不是在做梦吧。”云初喃喃道。
她依稀记得,青菀将她和楚沄送回了原主召唤她来这个世界的那天。
而她此刻,应该是睡在沁芳园的闺房里。
守在她床侧的,无论是谁,也绝不应该是与她这一世素未谋面的楚沄啊!
尽管心里这么想着,云初仍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轻抚上楚沄的脸。
“若不是梦该有多好,我实在不想再跟大伯母斗上几个月,还有云萱、周家人、顾家人……”
云初喃喃的话,说到一半。
突然,她惊觉有些不对。
手指尖的触感,紧致极有弹性,好像……太真实了些。
她手指微曲,正打算仔细再摸一摸——
“醒了?”沙哑又低沉的嗓音,传进她的耳中。
云初猛地抬眸,正对上楚沄带笑的凤眸。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我、我……”
这一刻,云初的大脑完全宕机,舌头也几乎快要打结。
这是什么鬼!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楚沄会在她的闺房里,还能这般堂而皇之的……睡在她的床侧?
楚沄的凤眸,深彻地望着她,嗓音低沉而微哑地道:“三个月前,你在般若寺地震里,舍身救下我的性命。我思来想去,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于是,我便向父皇求旨赐婚,父皇封你做荣安县主。如今,婚期已定,若你再晚几天醒来,恐怕就要被我抱上花轿了,我自然能在这守着你。”
第459章 前世今生
???!!!
云初有些懵。
说起来,在这个时间点的“新手村”,她好歹也已经重“刷”过两遍。
从来没有和楚沄有一丝一毫的交集。
再加上,云初记得上一世,她还问过离魂后的楚沄,有没有在地震当天见过她。
楚沄说那天他根本就没在般若寺里。
她如何能“舍身”救下他?
云初探究地看着楚沄的面容——
眼前的楚沄,剑眉星目,狭长的凤眸带笑。
云初迄今都还记得,上一世在食园初见白天的楚沄时,他那副生人勿近、如覆寒冰的样子。
像这样……从骨子里透出轻松温暖的模样,哪怕是在上一世,她都极难见到。
就算真的她在地震那天救了他的性命,他也不可能转变的如此彻底吧!
“你……是有记忆的?”云初不确定地问。
明明……她在山坳里发现他的魂魄时,是昏迷的状态。
怎么会……
“是阿晚。”楚沄看着她,嗓音低沉如酒:“他说我死后,有一缕魂魄跟你回了两百年前,那缕魂魄有我前世的记忆。阿晚和青菀将我们送回来那天,恰逢碰上我离魂,青菀便将我的魂魄,和那缕魂魄合了魂,前世的记忆,也随之恢复了。”
说到这,楚沄低沉一笑,眼底全是愉悦:“这几日我守着你,总在想……或许是老天为了让我遇见你,才令我自小便离魂。若非如此……恐怕即便我们双双重生,若我不离魂,便不能合魂。没了前世的那些记忆,我和你之间,说不得还要生出好多枝节,若再碰上什么阴谋阳谋……”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云初一本正经的打断:“只要你活着,哪怕你没了记忆,哪怕遇上再多的阴谋阳谋,我也不怕。大不了……我把你追回来便是。”
这话让楚沄的眼底,刹时如繁星般璀璨。
云初将脑袋窝在他的颈窝,呼吸着他身上温暖的竹香。
直到这刻,她才真正感到——这一切不是梦。
那些彻夜难眠、迷雾重重、心惊肉跳的过往,皆已经远去。
劫后余生。
这四个字充斥在云初的脑海里,让她生出无限感激。
“幸好你还活着,幸好我们都活着……”
楚沄拥紧她,他想到无终山崩塌时的那幕,想到他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从生命里消失的情景,何尝不庆幸他们劫后余生。
他略带青涩胡渣的下巴,摩挲着云初的发顶,哑着嗓说:“七娘,往后余生,你想去哪,我们便去哪,你想怎么活着,我便陪你怎么活着,我们再也不分开。”
云初的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和美好。
她在楚沄的颈窝蹭了蹭,正要开口说“好”。
突然,一个不悦的声音,从楚沄的身后传了过来——
“秦王殿下,即便如今官家下旨赐了婚,小女毕竟还未与殿下成亲,殿下这般抱着昏迷的小女,成何体统?!殿下还未成亲便如此轻贱小女,恕老朽万不敢与天家结亲,我即刻便去请官家收回旨意!”
云颂说着,便故意放重了脚步,气冲冲的往外走去。
云初一听是自家老爹的声音,登时吓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她可没忘记,前一世,即便云颂知道她和楚沄互相心悦,都不准他们越雷池一步。
如今……
这一世的云颂非但不知道他们俩的事,此刻她竟然还在闺房里,堂而皇之窝在楚沄怀中。
真是要命!
云初咬唇,嗔怒地瞪了楚沄一眼。
急中生智闭上双眼,赶忙装死。
反正,这房间里并无丫鬟在侧,她说话的声音又极小,应该不会被老爹听见。
楚沄见怀里的小女人,双眸紧闭、睫毛颤颤,双颊绯红的模样,心底像化开了颗糖。
他站起身,小心将“昏迷不醒”的云初,放在床上,盖好锦被,妥帖放下帷帐。
而后赶忙收了收脸上的笑,大步走出房间,追上云颂,将他拦下拱手见礼。
“岳父大人错怪小婿了。七娘已经昏迷三个月,昨日我在慈云大师处求了一张方子,用内力注入七娘的风池、风府二穴,或能将七娘唤醒。大师不便为七娘医治,小婿便斗胆为七娘试上一试。”
帷帐里的云初,听见屋外楚沄的话,眉角抽了抽。
楚沄诓父亲的套路,还真是一回生二回熟。
慈云大师虽然也通医术,却与父亲和太医院的路子皆不相同。
此刻楚沄搬出德高望重的慈云大师,又扯上内力,父亲便是心里不信,也不好再当面斥责。
果然,被楚沄拦下的云颂,不悦地道:“有劳殿下费心,七娘伤势已然痊愈,醒来是迟早的事,内力点穴这样的事,不合礼数,殿下不必再做。殿下与小女并未成亲,‘岳父’二字,老朽担待不起,还请移驾前院。”
楚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个岳父大人都不好对付。
“岳父……咳……云老说的极是,今日是小婿思虑不周莽撞了。”
云颂绷着一张娃娃脸,不再多说,直接吩咐婢女守好沁芳园,便将楚沄请了出去。
云初在帷帐里,装作昏迷,待了快一个时辰。
待到四大丫鬟掀开帷帐,准备将她抬去沐浴,方才悠悠“醒”了过来。
云初毕竟是重生,四大丫鬟虽然忠心耿耿,却个个都算得上心思缜密。
若她一下子就露出自己的本性,不说别人,只宫芷一人便能看出许多端倪。
如今的云初,自不愿再去扮演原主。
索性睁开眼就权当自己失忆了,糊里糊涂的装起傻来。
即便是装傻,趁着众丫头围着她叽叽喳喳欣喜的功夫,云初也得了不少信息。
这些信息足够震惊,险些让云初从假傻变成真傻!
先是楚沄以报“救命之恩”为由,态度坚决恳请官家赐婚,震惊整个京城。
原本在京城里名不见经传的云家七娘,一夕之间成了众人心里最想八卦的对象。
皇帝刚刚允婚,不成想太子的婚事却出了问题。
准太子妃候选人顾婉容外出郊游,不慎落水,恰巧被渝国公世子赵飞白所救。
渝国公携夫人连夜上门求亲,两家即刻便下了定。
顾婉容一定亲,她的妹妹顾婉柔便自然成了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却没想到……
第460章 齐大非偶
没想到——
偏偏顾婉柔在护着顾婉容回京的路上,不小心从马车上跌下来破了相。
后来又急火攻心,年纪轻轻便得了崩漏之症。
既没了容貌,又不能生育,自然与天家结不了亲。
顾家一下折了两个女儿,太子的婚事,便就这般搁置下来。
不止如此——
开国伯府周家也出了天大的丑事。
周雅娴和周雅静两姐妹,被一个邪僧蛊惑,竟在家祠掩梅庵中,与那邪僧行苟且之事,被人撞破。
这桩丑事成了京城人茶余饭后的最大消遣。
开国伯府被官家连下几道诏书斥责,差点连爵位都保不住。
开国伯府世子周明煦,并其他几个周家子弟,均被官家勒令闭门思过。
连着即将开始的春闱,都被排除在外。
开国伯府太夫人老黄氏,气到重病,卧床不起。
连带的,云府大夫人周氏,也心急火燎的回娘家侍疾。
周氏一走,云府内宅一概事务,皆由太夫人许氏打点。
云初听到最后,已然是目瞪口呆。
无需猜测,这一切定是楚沄的手笔。
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就把云初前两辈子遇见的害人精们,料理得七七八八。
若是此刻楚沄在面前,云初定不吝啬给他一个“闺誉杀手”的称号。
原本云初还担心,这次她昏迷足有三个月,没人吩咐丫鬟婆子们仔细值夜,捧墨怕是会重蹈第一世的覆辙。
如今看来,周家乱的一塌糊涂,莫说是大夫人周氏,就连云茂,都没心思再在男女之事上触霉头了!
待到云初梳洗完毕,从一连串劲爆的八卦中回神。
闻讯赶来的云颂,早已等在了沁芳园的正厅里。
从青炎峰那晚分别至今,算起来云初已有整整半年多没见过父亲云颂。
当她走进厅里,看见云颂那张白里透红的娃娃脸,以及那份独有的、宠溺的笑容时——
云初的眼眶一酸,差点落泪来。
“父亲,女儿不孝,让父亲担心了。”
这声迟来的告罪,云初打心底里是说给上一世的云颂听的。
她实在不敢去想,上一世的云颂在看到自己葬身无终山时,会是怎样的心痛。
云颂站起身,伸手将她扶起。
“你身子刚好,不必多礼。”
云颂说完这话,将女儿细细打量一番,忖度着道:“你出生我推演命数,卦上说你寿不长也,活不过十五岁。我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大难来时还是心如刀绞。听到你被困在大慈悲殿时,我曾匆匆卜了一卦,卦象说你寿数终了,本以为我们父女缘分已尽……”
说到这,他顿了顿,继续道:“没想到救出你时,尚有一丝呼吸,我急忙观你面相……突然又变成了富贵之相,而寿数却始终算不出……为父卜算观相这么多年,从未失手过,然而,你命中玄机……我着实参不透。”
这番话,云初不是第一次听。
上一世她在外院初见云颂时,他分毫不差的也曾说过这话。
如今听来,云初的心中无限唏嘘。
她还没想好要如何回应——
就听见云颂再次说道:“赐婚之事,想必丫头们都告诉你了。此番赐婚,官家并未事先知会,为父确实措手不及。秦王殿下是官家最宠幸的幼子,齐大非偶,与你并非良配。如今你既已醒来,为父定想个妥帖的法子,将这门婚事退掉,你且放宽心。”
云初闻言,眼皮一跳。
她深知,父亲时时处处皆为她打算,只想让她一辈子平安喜乐,不愿见她嫁入皇室担惊受怕,所以上一世,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阻拦她与楚沄婚事。
自家亲爹的本事,或许上阵杀敌不行,毁个婚还绰绰有余。
司天监本就掌管着皇室合八字、看婚期的差事,监正出面批个八字不合,十有**便能将婚事搅黄。
即便搅不黄——
父亲手里还有假死神药。
当初她从贵妃宫里出来,就被父亲设计假死过一次。
云初毫不怀疑,父亲打定主意坚决要退婚之时,绝对会不吝啬把这药拿出来再使一使。
想到这,云初鼓起勇气,对着云颂跪下。
“父亲,女儿知道父亲是为女儿着想,可是……女儿听闻殿下从地震那日到现在,从未有一日间断来府探望,还遍寻良方为女儿治病,甚至……女儿昏迷不醒、生死未卜之际,他都要求官家赐婚,娶女儿为妻。这样的男人有情有义,女儿愿嫁,还请父亲成全。”
此话一出,整个正厅瞬间一片静谧。
云颂神色复杂地看着云初:“即便有情有义,也不见得是良配。皇室子弟向来薄情,从古到今,哪个皇子的后院不是妻妾成群,你这性子又怎能去后宅里,受这些磋磨。况且,秦王殿下绝非池中之物,虽说太子已定,倘若他有心争上一争,倘若他争赢了,你又该如何?”
说到这,云颂又是一顿,声音变得越发沉重:“况且……你母亲在身世上,也有些隐秘之处,她只想让你平安快乐,这桩婚事不成……不成啊……”
这番话无一不是站在云初立场上为她考虑。
云初乃青炎族圣女后裔,若嫁与王侯将相或还没什么。
若是嫁给未来的帝王倒也无碍,可若嫁给王爷,一旦身世被拆穿,有了前朝覆灭的前车之鉴,定会惹天子猜忌。
云初当然明白父亲的言下之意。
上一世她的身世,确确实实在最后关头被姜厉一党揭穿,直接导致她被明德皇帝觊觎,命五百禁卫军将她锁入太极宫内廷。
如今重来一世,虽说锁魂大阵已被青菀毁去,青女再也不能作妖,可皇帝也活了过来。
这世间,最可怕的从来不是巫术,而是人心。
更何况,是生杀大权在握的帝心。
然而,即便前路凶险,云初已非当年那个懵懂无知、战战兢兢的穿越重生者。
经过了上一世的历练,再加上楚沄与她携手并肩,她坚信这一世再没有什么困难能打倒他们,拆散他们。
这么想着,云初再度朝云颂叩首:“父亲,女儿昏迷三个月,梦到了母亲,也梦到了外祖母,在梦里,她们告诉了女儿身世。般若寺地震并非天灾,而是女儿在外祖母托梦授意下刻意为之,如今,女儿既救下秦王,命运便已与他捆在一起,无论前路有多艰辛,女儿都不怕,还请父亲成全。”
第461章 统一战线
云初所言,对于什么都不知道的云颂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云颂瞪圆了眼,压低声音问:“你说什么?你说般若寺的地震……是你弄出来的?”
云初郑重地点了点头。
她将前世查出的般若寺地震的来龙去脉,连同楚沄竹园下面的密室广场,捡要紧的告诉给云颂听。
又将青炎族连同外祖母后来的遭遇,一并说与云颂。
云初知道,父亲对青炎族之事,算得上是知之甚深。
再加上,他本身又精通天文地理。
无论她说的事,听上去有多么骇人听闻,云初都相信父亲能消化并接受。
云颂听了云初的话,跌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松澜院的丫鬟前来传话,他才终于有了反应。
“这些话,你醒来以后可曾对旁人说过?”云颂神色凝重地问。
云初摇了摇头:“事关重大,女儿不曾对外人提过。只是……秦王殿下应是察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所以才会在密室里,机缘巧合下,才与女儿一同被困。”
云颂听了这话,眼睛瞪得更圆了些。
他赶忙问道:“秦王对外宣称,被潜入密道里的刺客刺杀,是你急中生智触动机关,才算救下他的性命……他所说的机关,便是那让般若寺地震的机关?”
云初听了这话,后背惊出冷汗。
她方才说是与楚沄一同“被困”,可楚沄的说辞,却是她触动了机关以抵挡刺客。
若非父亲这般问询,再说下去恐怕她便要露馅了。
果然一个谎,要用无数个谎来圆。
云初急中生智道:“外祖母托梦让我在那日想法子毁掉锁魂大阵,我触动机关在先,恰巧救了楚……秦王殿下在后,那些刺客说不得也是冲着锁魂大阵来的……”
云颂闻言,眉头深拧。
他伸手扶起云初:“给为父些时间,待我将你说的这些,好生梳理梳理,若果真秦王殿下已对青炎族起了疑心,这桩婚事恐还有别的因由才对,为父得细细询问清楚,这关系到你的终生幸福,马虎不得。走吧,先去松澜院,莫让你祖母等急了。”
说完这句,他正打算出去——
却见云初仍旧一脸踌躇地立在原地。
云颂心里一惊:“还有何事?”
既然父亲提到祖母许氏,云初犹豫一瞬,索性将大房白姨娘的来历,也一并告诉给了云颂。
她暂且按下云茂长子云冲实为康王之子这件事,只挑白姨娘与周家黄老夫人的关系,和白姨娘曾与康王有私情的事来说。
末了,云初劝道:“想必父亲已经知道前阵子开国伯府周家姐妹的丑闻,白姨娘和大伯母都是开国伯府的女儿,白姨娘又与康王不清不楚,再加上咱们家大房那边,大伯父事事都由大伯母做主……
若云府后宅不料理干净,恐怕日后会惹出事端。如今,大伯母回开国伯府侍疾,祖母当家,正是时机,父亲应早做决断才是。”
云颂接二连三听到这许多消息,心中已然是惊涛骇浪。
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也是……你昏迷时,外祖母托梦告诉你的?”
云初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若非迫不得已,她万不愿诓骗云颂。
“托梦说”,是她反复权衡之后,唯一能让云颂短时间内接受的说辞了。
云初见父亲迟迟没有回应,再下一剂猛药:“若父亲不信,可去查证白姨娘的来历。外祖母在梦里还说,自从父亲被官家钦点监正之职后,大伯父已心存不满许久,狎……狎妓宴饮之际,多有忿忿不平之词。还、还曾扬言要、要将父亲院子里的捧墨、洗砚二婢收入房里……”
“好了!”云颂拂袖喝止:“这些话从你这个未出阁的闺秀口里说出来,成何体统!你说的这些,为父自会去查证,今日我看你说了这许多话,精神也有些不济,松澜院那边就先别去了,再好生将养几天。”
云初心知父亲这般安排,是为了保护自己。反正她该说的已经说了,只等父亲消化,再分轻重缓急料理不迟。
她朝云颂福礼:“女儿遵命,等到父亲有了决断,女儿再去给祖母请安可好?”
云颂胡乱点了点头,转身大步走出了房间。
一连几天,云初都在沁芳园里静养。
在这期间,楚沄悄悄派了暗卫过来,与她互通消息。
正因为如此,当云颂求见楚沄旁敲侧击之时,楚沄才不至于露馅。
说起来,云颂在京城本就有“儒雅斋”这样的情报网,着意刺探下,不出几日的功夫,便将白姨娘的底细查了个七七八八。
不仅如此,云颂还故意在衙门里给大哥云茂下了个绊子,一路跟踪之下,不仅把云茂在狎妓之时说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还亲眼看见云茂是如何趁着醉酒,试图调戏捧墨的!
这桩桩件件加在一起,使得云颂总算确信女儿说的那番话。
再加上楚沄在他面前适时表态——“此生只娶云初一人,绝不纳妾,一生一世一双人。”
云颂终于第一次从心底里,接受了这门亲事。
战线一旦确立,无论是云初的出嫁准备,还是云府内宅的整肃,进度皆是一日千里。
在云颂的请求下,许太夫人出面,将云府一分为二。
二房分到的田地、铺子、庄子,云颂统统写进了云初的嫁妆单子。
待到大夫人周氏从开国伯府回来,分家之事早已尘埃落定。
周氏关起门来气的破口大骂,第二天却又不得不在云初面前强颜欢笑。
这是云初三世以来,陪周氏演戏陪的最舒服的一次。
比起云府内宅里的小打小闹,云初更挂心的却是二哥苏锦泽家,和雨落郡主家康王府的那些阴私。
反倒是姜厉、李元洲和青闵那种放长线钓大鱼的幕后指使者,云初倒不怎么担心。上一世他们占了邪咒的便利,又藏头藏尾,以至于楚沄根本查不到谁在背后搞鬼。
而如今,以楚沄的身份地位,在知道了姜厉布局的前提下,若真出手,料理起来倒也容易。
只是,长公主府和康王府的阴私,与姜厉的布局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第462章 大婚之日
倘若以雷霆之力解决掉姜厉等人,没人再去逼迫苏驸马和康王,上一世他们二人亲手筑成的惨剧,便不会再重演。
苏驸马和康王自然安安稳稳的高居庙堂之上,更不会以惨痛的结局收场。
云初深以为,狼即便披上了羊皮,始终是狼。
尤其是苏驸马,上一世他所犯下的罪孽,皆出自本性使然。
云初一想到苏驸马这种披着人皮的毒蛇,一辈子跟在长公主身侧,就觉得如鲠在喉。
更别提还有康王,为了云冲那个儿子,深受青闵蛊惑,犯下的种种蠢行……
然而,更让云初揪心的是——
若任由事态按照上一世的发展而置之不理,上一世长公主、苏锦泽和落爷所遭受的惨痛经历,必会重演。
她又怎么能忍心,再看见他们伤心痛苦……
这一世的局面,对于云初来说,还真是既想打老鼠又怕伤了玉瓶,左右为难!
云初每每向楚沄讨主意,该如何化解这一世姜厉在长公主府和康王府布下的局,楚沄皆闭口不答,只说时机未到。
云初只得耐心等待,这一等,便到了他们大婚的日子……
说起大婚的婚期,若寻常皇子娶妃,虽是皇帝指婚,可也要依六礼,缺一不可。
常常是六礼一套程序走完,少则半年一年,多则几年都有。
可偏偏楚沄求皇帝指婚的时候,发誓要报“救命之恩”,不管云初生死都要给她一个名分。
当时云初还处在昏迷不醒的状态,皇帝思来想去,若云七娘再醒不过来,或是一命呜呼了,万没有让自己最宠爱的儿子,去娶一个牌位的道理。
再加上楚沄另有要事相求,皇帝权衡之下,便大笔一挥,在指婚的旨意上,连婚期都一并任性的定下了。
这桩婚事从骨子里,由指婚变成了抢婚。
旨意下到云府,彼时云颂正为女儿的厄运忧心忡忡,虽心有抵触,却全然没有精力和心力计较。
待到云初醒来,云颂第一反应就是想法子退婚,也在情理之中。
如今,经过云初的一番劝说,云颂已多少明白些当日地震的秘辛,他当然也看出女儿和秦王之间互相心悦,便就不再在婚期上多做挣扎。
因此,大婚的日子,便按照当初皇帝钦定的——四月初八。
四月初八这天,秦王亲自迎娶秦王妃的消息一传出来,整个京城一片沸腾。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从东城门到秦王府的官道,大红的灯笼高挂,亮如白昼,场面竟比上元节还热闹。
京城上下从市井小贩到王宫贵胄无不在讨论这场盛世婚礼。
云初打从天不亮就起床,被宫里派来的姑姑和嬷嬷们按到妆台前大妆。
周氏因着娘家的丑闻,直接带了云萱回老家避得远远的,大房的男丁只留了最小的云辰,为云初送嫁。
没了大夫人周氏,镇国将军特地让将军夫人过府,帮着许太夫人打点婚礼诸事。
这一世云初还未来得及和云姝、落爷相识,既无闺阁手帕交,也无亲近的夫人和长辈,虽然云府后宅里,一众女眷来来往往热热闹闹的,云初却总有些恍然不知身在何处之感。
直到楚沄亲自上门迎娶,云初凤冠霞帔,盖着大红的盖头,被喜嬷嬷和宫婢丫鬟们簇拥着进了正堂拜别父亲的那一刻——
云初想到两世以来,父亲为了自己,竭心竭力、默默筹谋的那许多事,泪水刷的一下,冲出了眼眶。
云颂看着女儿亭亭玉立、凤冠霞帔的模样,也湿了眼眶。
他略有些僵硬的撇着官腔道:“今日嫁去王府,便是天家儿媳,当用心侍奉殿下,为皇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云初福礼应下。
她脑中回响的,却是前一晚,云颂特地深夜来到沁芳园,屏退众人说的那番话——
“倘若成亲以后过得不开心、不快乐,或受了委屈对这桩亲事反悔了,随时派人回来告诉为父,为父筹谋一番,未必不能将你带出王府重新来活。后宫关系繁杂,宫中行走遇事且不可冲动,三思而后行,无论碰上何等困境,只要保住性命,便自有柳暗花明之时……”
云初想到这些,眼泪更是止不住往下落。
正在这时,云颂又对着楚沄道:“还请殿下怜惜小女,举案齐眉、濡沫白首。”
比起方才那句官腔,这一声多了几分情真意切。
楚沄侧身避了避,朝云颂拜别:“请岳丈大人放心,我必与七娘琴瑟和谐、白头相守。”
云颂略略欣慰地点了点头。
在众人的注目之下,楚沄将云初接出云府,上了花轿,被迎亲众人簇拥着,去了王府。
等到云初坐着八抬大轿,进了王府,便又是截然不同的氛围。
原本应是楚沄将云初迎娶进王府,次日进宫谢恩即可。
可楚沄毕竟是深受皇帝宠爱的幼子,又自小身患离魂的隐疾,云初虽出身不显,却是楚沄的救命恩人……
再加上皇家子嗣本就单薄。
皇帝思来想去,临到最后关头,竟也携着贵妃亲临王府。
按照规矩,皇帝亲驾可是太子大婚之时,才会有的规制。
一时间,整个京城的王室宗亲问讯,不论老少,纷纷云集在秦王府中。
可这样一来,原本应是热闹至极的婚礼,却变得犹如上朝般庄严肃穆。
云初被大红绸牵着,随着礼官唱喝,不断起身下跪、再跪……
整整一天的折腾,早已让云初头昏脑涨,她隔着盖头,机械的聆听完皇帝和贵妃的诫勉,这才被牵着进了洞房。
相比起喜堂的庄严肃穆,洞房里面倒是热闹了许多。
宗室里的女眷们,热热闹闹的簇拥着楚沄和云初。
当大红盖头被楚沄用喜秤掀开的刹那——
明晃晃的灯烛映照下,云初终于对上了楚沄那双含笑的澄澈凤眸。
“难怪殿下要亲自求娶王妃,王妃不仅蕙质兰心,就连容貌都是京城里头一份儿呢!”
“这般标志的人儿,我在京城住了这么多年,竟然从未见过,真真是被殿下捡到宝了呢。”
第464章 一场大戏
楚沄带着云初一路骑马狂奔,只花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竹园。
他翻身下马,一言不发抱紧云初,施展轻功飞上竹楼二层的卧房,开动机关,下了密道。
黑暗中,云初瞪大双眼,极配合的没发出半点声音。
待到楚沄抱着她左拐右拐,闪身进了一间她从未进过的密室。
从密室另一侧,传出的熟悉的咒语声,瞬间吸引了云初的注意。
楚沄将她轻放下来,牵着她的手,来到一面石壁前,石壁之上有两个透光的、巴掌大的小孔。
小孔的另一端,用伪装成石壁颜色的纱网覆盖,
云初疑惑地看向孔外,当她看清外面的景象,浑身一震!
这处密室正位于般若寺墓穴地下广场的一侧,石壁凿穿的小孔,正对着广场的高台。
此刻——
墓穴广场灯火通明,高台下面,零散站着几个戒备森严的暗卫。
而高台之上,则有三个让云初无比熟悉的身影!
正中那个身材娇小,身穿一件黑色绣金的长袍,脸上带着金灿灿的面具。
她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正围着高台正中的石台,跳着巫舞。
即便云初看不到她的面容,也能从她的舞步间看出来——
她是上一世,死在勤政殿里的赵灵!
云初朝赵灵的左侧看去,那里盘腿坐着一个身披斗篷的枯瘦身影。
广场里回荡的那些含糊不清的咒语声,正是从他口中吟诵出来的。
这个声音,云初已经听过两世,自不会忘记。
正是青闵!
在青闵的旁边,还立着一个身穿道袍的男人。
此刻,他正忧伤的望着石台的正中。
那人的眉眼,与年轻时的阿晚,有几分相像。
不是别人,正是姜厉!
云初顺着姜厉的目光往石台上看去——
石台的正中,安放着一具素白的尸首。
即便云初看不到尸首的容貌,也能猜得出来,那一定是这一世阿晚的尸首!
云初转头看向楚沄,用口型问道:“他们怎么会在这?”
楚沄低俯在她耳畔回答:“自重生那日无终山被青菀毁掉,这里便是青炎族仅存的唯一祭台。我把消息放出去,这段时间他们一直派人在周围刺探,平日里,我的人在这严防死守,他们没机会进来。今日大婚,人被我撤去吃喜酒,他们料定我决计不会回来,一定会孤注一掷试一试。”
云初眉毛微挑。
试一试?怎么试?
就算无终山被毁,青闵和姜厉也该知道——须得到荧惑守心之时,行祭祀之事才会有用处,以姜厉那种极度谨慎的性格,又怎会轻易来楚沄的地盘上冒险?
楚沄看出云初的疑惑,朝石壁上的小孔指了指,低声道:“你且仔细看看,定能看出端倪。”
云初疑惑地转头,再看向小孔——
她的视线,在高台上的姜厉、青闵和赵灵身上来回打转。
突然,青闵咒语吟诵速度慢下来,赵灵的巫舞随之渐息渐止……
在赵灵缓慢的动静之间——
云初终于看见不同寻常之处!
在赵灵的身上,附着一个白色的虚影,那虚影随着赵灵身体的舞动,而时隐时现。
云初心里一惊。
这样的情景,她有生以来只见过一次——
就是陷进玉坠梦境后,看见青女的魂魄,附生在青菀的身体之时!
云初惊疑不定地看着赵灵身上的虚影——
自这次重生以后,她便知道,此番重生的这个世界,与阿晚重生到墨锡身上,救下青菀的两百年前那个世界,并非是一个维度。
否则,按照墨锡闯进锁魂大阵,中断青菀的咒术这个结局发展下去,青女早就魂飞魄散,根本不会再留下吸魂阵的手稿,也不会有青闵的野心和姜厉的觊觎,更不会发生后世那一连串的事情。
而且,若墨锡没有提前身死,和青菀恩爱相守,幽元王朝的皇权也不会旁落,青炎族始终在青菀嫡系的带领下长盛不衰,就更不可能再有前朝亲王妃刺杀皇帝、楚姓一统江山的局面。
开头改变了,结局也会掀起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是蝴蝶效应。
如今,云初重生以后,当她发现这一世除了她和楚沄以外,一切的轨迹,都与上一世相同,便明白了,她和楚沄被青菀用锁魂大阵送到了另一个平行的空间里。
在这个平行空间里,过往发生的一切,没有改变。
所以,这一世的锁魂大阵虽然已经被青菀提前摧毁,可青女还被封存在这座地下广场的石壁里面。
云初目不转睛地看着赵灵身上那团虚影——
难道……姜厉他们把青女给放出来了?
“赵灵身上的鬼影,是青女?”她压低声音询问。
楚沄笑而不语,示意她继续往下看。
云初见他神神秘秘、又气定神闲的模样,心下微微一松,却更加疑惑。
她再次朝小孔外看去——
这一次,云初倏地睁大了双眼!
跳完一曲巫舞的赵灵,摘下面具,正从石台上拿起一把古朴的短匕,递到青闵面前。
青闵双手恭谨接过匕首,毫不犹豫划破手腕。
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手,滴洒在地面上。
青闵站起身,躬身在高台之上,沿着特定的步调,来回在走动。
他腕间的鲜血,也似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洒落在他行动的轨迹上。
青闵走动的速度极快,他腕间的血,也随着他的走动,流得越来越快。
即便云初看不清高台地面的状况,也隐约猜得出来,青闵大抵是像上一世那样,在用他的血画阵法图腾!
渐渐的,因为失血过多,青闵的步幅变得虚弱无力,踉踉跄跄。
到最后……
他终于再也走不动,跪在了赵灵的面前。
“圣女在上,小人愿誓死追随,请赐小人永生之命!”
青闵将匕首双手呈给赵灵,用最后的力气,竭力高呼道。
声音从高台之上传下来,空旷的回荡在广场中。
赵灵面无表情接过匕首,毫不犹豫对准他的心口,狠狠刺了进去!
从青闵心脏喷涌出的血,溅在赵灵苍白的脸上。
远远看上去——
身穿黑色长袍的赵灵,不像个圣女,反倒像是索命的厉鬼!
青闵被赵灵刺中,顷刻间便断了气。
姜厉一直冷眼旁观着这一幕,直到这刻,才沉声开了口:“圣女,如今青炎族人,除了你附身的这副躯体以外,已经全族覆灭,现在你可以开始做法救我儿子了吧!”
第465章 一场变故
赵灵面无表情,连看都没看姜厉一眼。
她迈着僵硬的步子,走到石台正中,口中念念有词。
云初眼见着赵灵颤颤伸出带血的手掌,在阿晚尸首的上方,来回虚晃,只觉得非常诡异。
迄今为止,云初通过玉坠的传承,见过青菀、青女和原主施展巫术,却从没见过,像赵灵这样施展巫术的。
看上去……竟跟寻常民间的“跳大神”差不多!
云初再看向姜厉——
姜厉丝毫没有觉察到有任何不妥,眼中充满了对巫术的希冀和渴望。
他不自觉朝石台走近了一些。
就在他离石台只剩一步之遥时——
“啪!”
赵灵重重往石台的边沿一拍!
“轰!”
仿佛触动了什么机关似的,石台里随之传出一声巨响。
在所有人猝不及防间,几道烈焰从石台四周猛蹿出来。
那烈焰像浇了油的火蛇似得,顷刻间便将阿晚的尸首彻底点燃!
“你、你做了什么!”姜厉发出一声怒喝!
他急忙用袍袖去扑尸首上的火苗,火焰却瞬间烧上了他的衣袖!
“快来人!来人!”姜厉凄厉地喊道。
台下森严戒备的暗卫,听见这声,极快地冲上高台,却只来得及去救满身是火的姜厉,根本就无暇他顾。
等到姜厉身上的火,被暗卫们合力扑灭——
石台之上,阿晚的尸首,早就被熊熊的火焰,烧成了焦炭!
“快!快救火!”姜厉奋不顾身的再朝石台扑了上去……
在整个过程中,云初的视线,始终紧锁在赵灵身上。
她清楚看见了——
赵灵身上的那团白影,在火焰烧起来的瞬间,就已经飘离了赵灵的身体!
与此同时,从青闵尸首上飘起来的青闵魂魄,见到白影,连忙感激涕零地跪伏在了地上。
“谢圣女恩典!谢圣女恩……”
然而——
他的话,还没说完,白影轻飘飘朝他一甩衣袖——
青闵的魂魄,甚至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出声,登时便被撕扯得四分五裂,便化成了一缕白烟,消散在空中!
云初瞳孔一缩。
这一幕,她当然不陌生。
记得上一世在无终山地下广场,青女便是这样对待青闵魂魄的!
“赵灵身上的鬼影把青闵的魂魄杀了!她果然是青女!”
云初一想到青女被放出来,不禁打了个寒颤。
感受到她的不安,楚沄轻轻拍抚她的后背:“莫怕,不是她。你且安心看戏。”
这话让云初的心底仿佛过了一道过山车。
她诧异地睁圆了眼——
挥手间就能让魂魄魂飞魄散,在云初的认知里,除了青女,便只有青菀能做到。
可是——
青菀是个大活人,即便以阵主之力灵魂出窍,趁着荧惑守心将他们送到这个世界,最多只能待到荧惑守心结束而已,如今必然早已回到了原来的世界,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哈哈哈哈……”
云初还来不及细想,便突然听见一阵畅快却苍凉无比的笑声。
她循着声音看去——
不再被白影附体的赵灵,正死死盯着地上的青闵尸首。
“你终于死了!终于死了!你这个叛徒,你害了我们阖族的性命,你杀了我母亲,你死的好!死的真好!”
赵灵说着,愤恨地冲到青闵的尸首旁,拔出那柄匕首,泄愤似的又重重刺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每刺一下,赵灵的眼眶便猩红了几分。
正在这时——
和暗卫们一道扑灭阿晚尸身上火焰的姜厉,看着儿子被烧焦的尸首,咬牙切齿地道:“你这个妖女,贱人!你都做了什么!我的儿……我的儿啊!”
此刻,即便姜厉之前再看不明白,到了这个地步,也觉察出自己上了赵灵的当。
“刷——”姜厉目眦尽裂的夺下暗卫手里的佩剑,抵上赵灵的脖颈。
他杀气腾腾地怒问:“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你方才施咒到底对阿焕做了什么?!”
赵灵停住了手,像突然发现姜厉似的,转头看向了他。
“呵呵呵呵……指使?呸!我不过用祖宗传下来的把戏,骗你们一骗,你倒和这叛徒一样,当真了。”
她根本无惧脖颈的长剑,癫狂地大笑出声:没想到堂堂平乐侯,竟然是个傻子。若我能复活你儿子,也该先把死在你们手里的母亲复活才是!人死了就是死了,怎能复生!如今你保存多年的儿子尸身,被我烧成了灰,你可满意?”
这话,深深刺痛了姜厉的心。
“你找死!”
他说完这三个字,正欲用力抹断赵灵的脖子——
“啪!”
突然,一枚冷箭从斜里飞出来,将姜厉手里的长剑击落在地!
与此同时——
几道身手利落的灰影也从一侧的密室飞出,不知他们朝高台上洒了什么东西,姜厉连同那几个暗卫、和赵灵一起,瞬间软软的被放倒在地!
这变故实在发生的太快,云初看得有些懵。
那几个灰影是身穿深灰色劲装的暗卫。
他们极快的清理着现场,手脚麻利将高台上的人捆成一团,背起青闵和阿晚的尸首,往密道走去。
从身手来看,他们竟比楚沄的暗卫还要高出几分!
一直等他们彻底消失在密道的尽头,楚沄这才按动石壁上的机关,打开石壁的暗门,拉着云初的手走了出去。
“那人说有话要对你说。”楚沄低声说道。
云初知道,他所说的“那人”,便是此刻仍站在高台上的白影。
从刚才开始,那团白影就始终背对着云初,静静站立在原地。
看样子,确实是在等她。
“她到底是谁?”云初压低声音问。
楚沄摇头:“合魂之后,我不会再离魂,便也再见不到鬼,这几个月那人只用笔墨书信与我往来,我从未见过他。”
云初闻言,疾步冲上高台,在白影身后站定:“你……是谁?”
白影听到云初的声音,缓缓转过了身。
映入云初眼帘的,是一张仿佛隔着一层朦胧雾气的、模糊的脸。
即便这样,云初也几乎一眼就看出,她几乎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原主?你还活着?!”云初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