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盗圣门
“这是?”徐寒一愣,看着楚仇离手中提着的袋子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不详之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但楚仇离却丝毫没有这方面的自觉,他兴冲冲的关上了们,拉着徐寒便去到了他的屋内。
然后将那袋子里的东西一股脑的全部倒在了徐寒的身前。
待到看清那些东西的模样,徐寒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一双用过的有些发臭的马靴...
两间皱巴巴的衣衫,看模样应当是外门弟子们的衣物...
几件翡翠模样的小饰品,应是女子所有之物...
还有一些胭脂水粉,泛黄的书籍...
最后一个瓷瓶,徐寒拿着摇了摇,好似里面装着类似丹药之类的事物...
“这些是...”徐寒黑着脸转头看向楚仇离,眸子中压抑着丝丝怒气,今日楚仇离偷了那些鸡鸭,已经带来了不少麻烦,此刻又倒腾来这些奇奇怪怪的事物,以他接触楚仇离这段时间的遭遇来看,应当也不是什么正经来路。
楚仇离好似没有注意到徐寒此刻已经难看到了极致的脸色,他笑呵呵的拍了拍胸脯,说道:“那些小兔崽子今日竟敢围堵公子,老哥我看不过去,就去他们的住处洗劫了一番,这些都是我从他们那里拿来的,你看看有什么咱们能用的东西,要是还差什么,你就跟老哥说,我再去给你顺回来!”
楚仇离说得是义正言辞,那满是胡须的脸上端是寻不到半点偷鸡摸狗之人应有的羞愧。
徐寒觉得自己的脑仁有些发疼,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头,心里暗暗想到,这天策府怎么会派出这样一个活宝保护叶红笺?
“你...你...”徐寒自认为自己也算是能言善辩,当初就是靠着这一手巧舌如簧让沧海流收留他,可此时,什么礼义廉耻、什么是非善恶,在这楚仇离满脸的理所当然面前显得苍白无力,他指着楚仇离,端是半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怎么?都不合适?没关系,明日我再去为公子顺些来,或者公子告诉我你想要什么,这天底下没有我楚某人顺不来的东西。”楚仇离却是丝毫没有理解到徐寒痛处,继续口若悬河的说道。
“顺...顺个屁啊!”饶是徐寒的性子,在那时也不住骂出了一句脏话,不过话一出口,他忽的一愣转头看向楚仇离,眸子中的光彩忽的亮了起来。就像是那饥肠辘辘的豺狼看见了迷途的绵羊一般,目光之中写满了灼热之色。
“公子...你...”在热切的目光之下,楚仇离下意识的环抱住了自己的胸口,惊尤不定的说道:“公子,楚某人卖艺不卖身啊...”
徐寒闻言一愣,看着那犹如小媳妇一般惊慌失措的楚仇离,心头一阵恶寒。“想什么呢,我是问你方才所言当真?”
“方才?”楚仇离听了徐寒之言这才回过神来。“公子是说顺东西对吧?”
说到这里,他顿时脸上的神情再次变得眉飞色舞了起来。
“不是楚某人吹嘘,我其实乃是盗圣门第六十三代传人,普天之下没有我楚某人偷不到的东西,就是偷不到,楚某人骗也能骗到。”
楚仇离拍了拍胸脯,豪气干云,丝毫没有身为一个梁上君子的自觉。
徐寒也懒得纠正他歪到没谱的三观,也没有去深究楚仇离口中的盗圣门究竟是真的存在,还是他胡编乱诌,“那你能帮偷几样东西吗?”
“公子说便是了。”楚仇离一副士为知己者死的模样。
“楼云草、北芒花、凝香果。”徐寒倒也习惯这浑身是戏的楚仇离,他嘴里一连串的吐出了数道名字。
楚仇离脸上的义薄云天在那一刻瞬间烟消云散,高大的身躯似乎也干瘪下来。
他哭丧着脸看向徐寒说道:“公子这是要让小的去死啊!”
“此话怎讲?”徐寒一脸不解。
“这些可都是悬河峰上最珍惜的药材,大抵都放在悬河峰的济世府中,那可是由离尘境高手把守的重地,这哪是我能去的地方?”楚仇离满脸不忿。
“可是不是你说的普天之下没有你偷不到的东西吗?”徐寒倒也是临时起意,说到底对于这事也没有报多大的期望,自然也就谈不上失望,此刻看着这般模样的楚仇离,忍不住打趣起来。
“我们盗圣一门修的是偷骗二术。有道是盗亦有道,骗亦有道。这偷讲究的是一个神不知鬼不觉,这骗嘛讲究的是一个心悦诚服。离尘境的高手坐镇,就是一只蚊子飞进去相比也拦不住,那到时候就不叫偷了,那叫抢,有违门规,楚某人干不来的。”楚仇离连连摆手的说道。
徐寒听得有趣,他伸手随意的翻弄着那些被楚仇离顺来的东西,嘴里问道:“不是还有骗吗?偷不行终归能骗吧?”
“这个...”楚仇离闻言一阵语塞,支支吾吾半天之后,方才扭捏的说道:“这骗术比盗术难出太多,我技艺不精...”
这时的徐寒从那些杂乱的事物之中翻出了一本泛黄的书籍,他随意的打开看了看,目光却忽的凝住。
那是一本叫做《玲珑山水记》的书,内容大概是介绍玲珑阁的历代历史,从一千多年前,玲珑阁的开山老祖开始一直到历代先贤的事迹。
天下大抵有些底蕴的宗门都会整理出这样一份记载,门下弟子也是人手一份,其中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端是难以深究。
徐寒自然不会被这些吹嘘自己门中大能的肤浅故事所吸引,真正让他瞩目的是他恰好翻到的这一页中所写的一件事情。
“四代重矩峰长老,幼如烟,天资卓绝,三十二岁窥破天机,于大寰峰上登临地仙之境。”
“时值天妒其资,以天雷为劫,降下责难。”
“幼如烟持青锋三尺,对抗天雷。”
“待到她力竭之时,天雷乃尽。而天雷之力那时反哺,将她残躯修复,修为更进一层。”
徐寒看到这里,端是身子一震。
他想到了自己之前面对的那场雷劫,似乎便是所谓的天雷,他却是想不明白那种仙人级别的大能才能招来的东西,为何会盯上他?只是因为他将妖力注入了大衍剑种吗?
徐寒想不明白这些,但是有一点,雷劫虽然散去,但他的伤势却诡异的痊愈,难道说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散去了的雷劫,却被天地误以为是他度过了天劫,故而反哺他的身躯,这才使得他由危转安?
这个推测在徐寒脑海中浮现,他心底越想越觉得颇有可能。
想到这里,他猛地抬起了头看向一旁的楚仇离。
或许被徐寒之前的一些要求吓住,楚仇离在那时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说道:“公子...那东西不是楚某不帮忙...不瞒你说,楚某是家中五代单传,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看着一副滔滔不绝,大有说上一两个时辰趋势的楚仇离,徐寒翻了个白眼,摆了摆手,打断了楚仇离,然后说道:“大寰峰有许多藏书阁,里面的典籍众多,我想让帮我找一找关于天劫或是凡人登临仙境的记载。”
“嗯?”楚仇离端是没有想到徐寒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大寰峰是玲珑阁教道弟子文法之地,里面的藏书甚多,徐寒想寻的古籍虽然稀奇,但却算不得什么珍贵之物,想来把守也不会太过严厉。楚仇离之前吹得牛被徐寒打回原形,正愁找不到机会证明自己,当下停了徐寒此言,便一拍胸脯说道:“没问题,我这就帮你去顺些回来。”
说到这里,楚仇离又顿了顿,追问道:“你要多少?”
徐寒在那时咧嘴一笑,说道:“越多越好。”
......
三日之后。
玄儿躺在院子的石桌上,享受着秋日午后难得的阳光。他琥珀色的眸子在那时眯成了月牙状,神情陶醉,好似那嗜酒之人,喝了个酐畅淋漓,端是享受无比。
而一旁的徐寒终于放下了自己手上的那本名为《仙人志》的书,而他的脚下已然诺放着十多本这样类似的典籍。
这些都是楚仇离这些日子从大寰峰的藏书阁中顺回来的东西,除却一些生涩难明的典籍,剩余的徐寒在这三日看了个遍。他这人没有其他的本事,但这一目十行,记忆超群的能力倒是极为出众。
放下那古籍刹那,徐寒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扒开盖子,从里面倒出了数枚带着淡淡香气的黄色丹药。
这些丹药以他跟着夫子学艺的经验看来,应当唤作琉璃丹,是一些辅助修行,增加修行者体内内力的丹药。只适用于修行初期,丹阳境时使用,算不得多么珍贵,当然也不算便宜。依照玲珑阁这样的名门大派,应当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给下面的弟子发放一些此类的丹药,也算是这名门大派给门下弟子的福利。
徐寒看着眼前这几枚丹药,想着那些书中的记载,在加之自己的某些推论。
他微微迟疑了一小会,终是眉头一皱,眸中闪过一道决意,便猛地仰头将这些丹药咽了下去。
第二十九章 盗亦有道
以丹药辅佐修行在丹阳境或是三元境都是很常见事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只是越到高的境界,除了一些天材地宝练出的灵丹妙药,寻常丹药所能给修行带来的益处便少了许多。
当然服用这类丹药即使未有什么作用,但也不会产生什么不良反应,这一点至少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这样的。
但这对于寻常人来说并无大碍的事情,落在徐寒身上却是有些不一样了。
他体内运行真气的经脉在早年间便因为《修罗诀》的关系而被毁坏,若是妖力入体他尚能依靠修罗诀驱散,可这真气入体,他没有经脉牵引,若是放在以往他还能尝试着将之引入剑种之中,可如今剑种在那妖力的灌注下,化为紫色,其状态尚且还不明朗,徐寒将这些真气引入剑种极有可能使两股不同的力量发生碰撞最后伤到己身。
因此吞下琉璃丹对于徐寒来说其实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当然这样的危险虽然并不至于祸及性命,但却极有可能留下一些隐患。
可即使如此,徐寒依然选择吞下这几枚琉璃丹,自然不是他有心寻死,自讨没趣,而是他通过这几日阅读那些关于天劫的记载,心中对于自己的情况有了一些了解,因此想要证实一番。
若是他的推论成立,那么对于徐寒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徐寒想着这些心头一沉,开始感悟自己体内的情况。
随着那些丹药被他吞入腹中,一股暖流在数十息之后自他的小腹处升起,徐寒知道这是药力在发挥作用。又在数十息之后这些妖力将会化为真气,若是寻常修士这时便可以将之催动进自己的经脉之中,运行数个周天之后,气沉丹田,这吸收药力之事便算完成。只是这样的吸收却不宜来得太过频繁,否则会造成修行者根基不稳。
徐寒自然没有这等本事,他在那时一咬牙,催动着那些药力所化的真气涌入自己的五脏六腑之中。
没有了经脉的牵引,那些真气在徐寒的体内横冲直撞的涌向他的内腑,一阵阵绞心的疼痛也在那时传到了他的脑海,但他咬了咬牙,压下了那一股剧烈的疼痛。
这时,真气已来到了他的五脏六腑之前。
内腑,哪怕是对于专修肉身的武者来说也是最为脆弱的地方,这些真气涌入,虽然数量上算不得如何浩大,但依然足以对徐寒造成极大的伤害。
徐海在那一瞬确实也生出了一抹迟疑。
但很快他便想到了那一日自天上降下的声音,那时的徐寒眉头一皱,眸中闪过一道狠厉之色,那些真气便在那时彻底涌入了他的五脏六腑。
徐寒一咬牙,几乎在内心已准备好迎接那预想之中的痛苦。
但数息之后,那样的痛苦却并未有来临,反而是那些真气涌入他的内腑之后,他的内腑忽的泛起一阵紫光,那紫光极为微弱,但却是真实存在。
“成了?”徐寒顿时面露喜色,而下一刻那些紫光猛地自内腑之中散开,涌向他周身各处,那时徐寒只觉一股暖流涌来,方才的痛感尽除,且自己的身子也在那时好似处于一种极为清醒的状态,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许多。
而这些还不是徐寒最关心的,他赶忙趁着那些紫光还未彻底散尽,将之调集催动那些自己坏死的经脉处,随着那紫光的涌入,那些因为坏死而变得紫黑的经脉,竟然在那一刻渐渐红润了起来,就像是枯藤长出新丫,重新焕发出了生机。
虽然那微博的紫光只修复了徐寒经脉的冰山一角,但这对于徐寒来说已是天大的喜讯。
饶是以他心性在睁开眉梢那一刹那也不由得抱起了地上不明所以的黑猫,一个劲的蹭着黑猫的脑袋,显然是兴奋到了极点。
徐寒此举看似有惊无险,但实则一般人易地而处,端是决计干不出来徐寒这般冒险的事情。
他在查阅的古籍之中发现,但凡历经天劫之人,多少在面临天劫之威时都会受到或大或小的受害,但无论他们所受的伤究竟严重到了何种地步,但凡有一口气在,天地之力便会在那时反哺他的身躯,将他活生生的从鬼门关上拉回来。
这一点与徐寒当时的情况极为相似,但也有所不同,徐寒的伤势缓慢恢复,并非一撮而就。
他细细思考了其中的不同,在雷劫消失之前,他只是微微触及到雷劫,也就是说他所受的雷劫只是那些书中记载大能们所经受雷劫的千万分之一,因此,他所接受到的天地反哺相比于那些大能们也弱了许多。
但如果只是这样的反哺,徐寒却是没有必要铤而走险。
他在翻阅那些古籍之后还反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一个修士无论登临地仙之境前究竟强到了何种地步,但一旦登临地仙境,决定他强弱的根本无非便是两者——活的的时间与经历天劫的强度。
徐寒曾经听过一些关于仙那个层次的流言。譬如一旦成为地仙,那么他便跳出了寿命的限制,理论上来说,一个地仙的寿命是无限长的,当然前提是他能够度过每隔一百年天地降下的天劫,比如那位太阴宫的无上真人,相传便已经活了整整六百年,端是比整个大周朝的开国时间还要长出一倍不止。
而这么说来,其实决定一个仙人强弱的关键便是他度过天劫的次数以及强度。
那么,很显然,天地反哺带来的好处,显然不止修复自身所受伤害这么简单,应该还有某些不被外人知晓的好处。徐寒想来,地仙到底还是生活在人间,他能从天地间汲取的力量与寻常为无异,那为何他能展示出来的手段却又与地仙之下的境界有着本质的区别?
可能便是这所谓的天地反哺带来的某种好处,让他能够将寻常的天地灵气转化了另一种更高层次的东西,徐寒将这东西称之为仙力。
那么这所谓的仙力是否是那天地反哺之后带来的力量上的蜕变?就好似通幽境的修士可以将真气化为真元,整个力量比起三元境的修士便有了本质的区别一个道理呢?
徐寒自然是无法找到一个仙人来询问究竟,他唯一能想到便是以自己的身躯试上一试。
而这世上,风险与利益素来是成正比的。
他很幸运的成功了,那些他本不能吸收的真气涌入了五脏六腑之后,便化为了淡淡的紫气,虽然那紫气稀薄到了几乎可以不计的地步,但徐寒却能明显感觉到一旦这紫气涌入他的肉身对自己肉身带来的变化是可见的,至少比起他以《修罗诀》的前篇淬炼肉身来得快得多,而最让他惊喜却是这些紫气竟然能够修复徐寒体内的经脉损伤,虽然疗效甚微,但这可是连夫子都束手无策的难题,本以为还需在玲珑阁中好生摸爬滚打一阵才能找出办法,却不想机缘巧合之下,被他另辟蹊径寻到了这样的办法。
不过狂喜过后的徐寒很快便又冷静了下来,这办法虽然是好。
可是方才修复那点经脉,他用去了六颗琉璃丹,而治疗的经脉却是不足他整个体内经脉问题的万分之一,由此算来,他想要依靠此法修复他体内的经脉,至少得用去六万颗以上的琉璃丹...
而放眼整个玲珑阁,恐怕一时间也凑不出这样数量的丹药,更不提他们凭什么会为了他徐寒而倾尽整个山门之力?
徐寒这样想着,终是将脑袋转向了身侧那一扇房门。
那里面正不住的传来咕噜咕噜的声响,端是那楚仇离又在一人喝得昏天黑地。
楚仇离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他似乎只做三件事情,做饭、喝酒、顺东西。
在徐寒的指使下,楚仇离帮他从大寰峰上偷来了许多古籍,但毕竟事情过犹不及,看着没日没夜往家里放书,一副要搬空整个玲珑阁藏书阁架势的楚仇离,徐寒却是慌了神,先是让他把一些用不着的书籍放回去,接着又苦口婆心的教育楚仇离,将他脑海中能记得那些先贤大义说了一遍,又承诺给他买足够多的酒,这才止住了这个中年大汉出去顺手牵羊的心思。
只不过没了东西偷的楚仇离便每日都在自己的屋内喝得酩酊大醉,那屋中的酒气,徐寒只是嗅上一嗅便觉得头晕目眩,端是不知道楚仇离是如何喝得下这么多的酒水,要不是叶大小姐家大业大,恐怕徐寒已经被这楚某人喝得破产,又得再重操那行乞的营生了。
不过有道是此一时彼一时。
徐寒心中有了想法,便在那时走到了屋前,一把推开了房门。
正喝得兴起的楚仇离醉眼朦胧的转头看向徐寒,满是胡须的脸上端是写满了不明所以。
“楚大哥!”徐寒却是对此不以为意,他一脸正气,好似忽然大彻大悟了一般,既愧疚又沉痛的看着那手提酒壶的男人说道:“徐某想明白了,天下大道,殊途同归,盗亦有道啊!”
那时,醉汉咧嘴一笑。
于是重矩峰上开始发生一桩桩琉璃丹离奇失踪的无头悬案。
一时间外门弟子间风声鹤泣,人人自危。
第三十章 愣头少年
九月的重矩峰上秋风萧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泛黄的枯叶在秋风中被吹落,一阵摇曳,然后不甘的落在地上。
这愁然的风景与此刻宋月明内心的踌躇一般,说不明,却又看不破。
他站在小轩窗的门口许久,敲门的手抬起又放下,而另一只手上则紧紧的握着一个红色的钱袋。这是几日前叶红笺交给他的东西,纷发完银两后,他见天色太晚,不好叨扰,故此想着过几日寻个机会前来归还。
当然究竟是当日不好叨扰还是他自己心中打着些小九九,那恐怕便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但他为此也是迟疑了好长时间。
毕竟叶红笺身份高贵,又早已与人有了婚约...
才堪堪十八岁的宋月明为此几日辗转难眠,昨日一人学书中所言借酒浇愁,恰好遇见了那童铁心,二人促膝长谈,才知这位在他心中可称俊秀之才的师兄竟也为情所困。二人惺惺相惜,童铁心的口中更是将叶红笺那位未婚夫说得一无是处。
端是让宋月明心头愤慨,他自知配不上叶红笺,但也不愿见她被徐寒拖累。
因此义愤填膺之下终是鼓起勇气来到了小轩窗,敲开了院落的房门。
“谁啊?”屋里响起一阵慵懒的轻呼,随后院中房门被人从里打开,一位身着麻衣,右臂绑着白布的少年出现在了宋月明的眼前,此刻他正一脸疑惑的看着宋月明。
宋月明眸中闪过一丝慌乱,眼前这个少年衣着朴实,看上去并非旁人口中那种纨绔子弟。
“有什么事吗?”徐寒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来客,年纪与他一般大小,但脸上的神情稚嫩,想来涉世未深,而身着一身青衣,似是那执剑堂的弟子。那时徐寒的心头一跳,暗道莫不是那楚仇离顺手摸鱼时漏了马脚,被人找上门来了?
听闻徐寒发问,宋月明这才回过神来,他赶忙递出了手中的红色钱袋,说道:“这是小师叔遗留的钱袋,在下前来送还。”
嗯?徐寒一愣,心底顿时松了一口气,他随意的接过拿钱袋,点了点头。“唔,红笺去峰上听课,晚些时候才会回来,这东西我收着了,谢了。”说罢,徐寒便要关门送客。
宋月明闻言,想着昨日童铁心所言以及这些日子听过的一些流言蜚语,心头一横,赶忙伸手挡住了徐寒就要关上的房门,“宋某前来不止为了此事,还有一些话想对徐兄说。”
“找我?”徐寒却是不想眼前这个脸色绯红的少年还能与他有所交集的,不过在一段迟疑之后,他还是点了点头,说道:“那...里面请...”
将宋月明领入院内,又给他倒上了一杯茶水,徐寒这才在他的身边坐下,问道:“在下徐寒,不知兄弟有何指教?”
宋月明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了徐寒的发问,方才抬起了头,如梦初醒一般的回应道:“额...我叫宋月明...”
然后便没了下文......
他终归觉得徐寒与传闻之中有些不一样,至少与他接触这一小会,并没有别人口中的趾高气扬,仗势欺人之类的模样。
当然宋月明也并未有因此而放下自己的戒心,他不断的提醒自己来此的目的,最后终是在徐寒已经有些狐疑的眼神下抬起了头,一本正经的望向徐寒认真道:“在下希望徐兄能推掉与叶师叔的婚约。”
“哈?”徐寒喝到嘴里的茶水在那时险些被他喷了出来,他着实没想到这个少年来此的目的竟然是因为这个。徐寒赶忙擦了擦自己嘴角溢出的茶水,然后这才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少年。
倒是生得颇为俊俏,只是比起童铁心那暗中使绊子,这少年想出的办法。徐寒当真不知该说他是心思单纯,还是说他脑子中少了一根弦。
徐寒撇了撇嘴,暗道这叶红笺的魅力还真是不可小觑,这才多久便有人找了门来。
“那徐某能问一句,宋兄何出此言吗?要知道我与红笺可是叶侯爷钦点,正所谓名正...”徐寒自然不会因为眼前这个愣头青的几句话便放弃他与叶红笺之间的关系,毕竟他还要依仗着玲珑阁炼化自己的妖臂,修复体内的经脉。
只是他这番言论还未说完,便被宋月明生生的打断。
只见这个少年极为认真的看着徐寒,说道:“名正言顺对吧,这一点宋某知道。”
那一刻,少年的眸中闪闪发光,他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就像是藏锋于鞘的剑,在那一刻出了鞘。剑锋凌厉,剑意涤荡。
“宋某自然知道徐兄乃是名正言顺,但须知这世上之事不仅讲究一个名正言顺,尚还有一道门当户对。”
“那敢问宋兄何为门当户对?”徐寒反问道。
“凡俗之人讲究门当户对,说的是家境、地位。但宋某以为着实片面,而宋某所言的门当户对乃是,心性、眼界、志向。二人相处应当是互相扶持,互相鼓励,朝着共同的目标进发,方才能是长久之计。”宋明月在那时侃侃而谈,说起话来端是抑扬顿挫。
“在下并非看不起徐兄,只是徐兄幼时遭逢不测,经脉尽断,而叶师叔却是天纵之才,终有一日会登临仙境,徐兄与叶师叔在一起,非但不能帮到师叔,还有可能拖累于她。在下以为,若是徐兄当为了师叔好,就应该放手。”
宋月明说得是慷慨激昂,义正言辞,徐寒听得有趣,待到他说完之时,徐寒眉头一挑反问道:“这便是你不向红笺表明心迹的缘由?”
“啊?”宋月明说完方才那一番话感觉良好,却不想徐寒却忽然这般问道,被戳中了心思的宋月明脸色一红,脑袋更是一片空白,端是半晌之中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毕竟才十八岁,又不像徐寒经历过许多常人无法想象的事情,被人提及这男女情爱,下意识的便慌了神。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宋兄自惭形愧不敢追求心中所想,却也要徐某与你一般,怕是有些强人所难了。”徐寒缓缓说道,看向宋月明的目光之中隐隐带着一抹笑意。“徐某是一个俗人,方才之言或有恶意揣测之嫌,但请宋兄扪心自问,徐寒所言到底是否属实。若是是,那就劳烦宋兄请回吧,若是不是,徐某可以道歉,但却依然无法苟同宋兄之言。”
宋月明在那时一愣,他暗暗细想,自己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心底的不忿作祟。他虽是重矩峰上弟子,但出身书香门第,自幼便熟读四书五经,明先贤大道,此刻回想却是心惊不已,险些打着大义做了那满足私欲之事。
他倒也是洒脱之人赶忙站起身子,朝着徐寒拱手一拜,正色言道:“谢过徐兄,宋某受教了。”
随后便转过身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此地。
徐寒看着那宋月明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这家伙怕是读书读傻了,看着来势汹汹,却被三言两语便打发掉了,端是比起童铁心差了不知道几个档次。
徐寒这么想着,便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从中倒出数枚琉璃丹,一口吞下,然后沉下了眸子。
......
第二日。
“徐兄,徐兄,快开门。”
方才睡醒的徐寒便被屋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他睡眼朦胧的打开门,却见昨日离去的宋月明再次出现在了门口,他顶着肿大的眼球,乌黑的眼圈,神情亢奋的看着徐寒。
“昨日在下回去想了一夜,觉得徐兄所言虽有道理,在下却是以己度人,但是徐兄拖着师叔不放依然于情于理说不过去,还请徐兄说出个所以然来。”
“......”徐寒闻言一阵无语,看着那眼前一副又要与他一辩雌雄的宋月明,端是生出一股不详之感。“什么叫我拖着叶红笺不放?这些都是你们的臆想,殊不知是叶红笺从小便倾慕于我,对我不依不饶,非要嫁我不可,我亦无可奈何。倒是宋兄总是恶意揣测,亲信他人流言,有道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宋兄如此偏听偏信,非君子所为啊!”
徐寒也是被纠缠得有些烦闷,便随口胡诌道,想要将这个愣头青早些打发走。
“唔。”谁知这样一番话落在那宋月明的口中好似金玉良言一般让他茅塞顿开,他在那时重重的点了点头,慨然道:“我总以为以徐兄与叶师叔的关系,定是徐兄缠着师叔不放,今日听了徐兄之言,才知是在下狭隘了,徐兄所言甚是,在下受教了。”
说罢,宋月明一拱手,便又作冥思状,转身离去。
独留徐寒一人在秋日的寒风中凌乱。
......
第三日。
“徐兄,徐兄,快开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急促的语气。
“徐兄昨日所言,乃是小师叔执意与徐兄成婚,可见小师叔对于徐兄用情极深,有道是投桃报李,徐兄更应感怀小师叔的情义回报师叔,放师叔去追寻大道...”
看着眼前一本正经,一副要论出个是非曲直的少年郎,徐寒的脑袋一阵发疼。
.......
第三十一章 周章
事实证明,有时候诸如宋月明这般心思单纯的愣头青并不见得比童铁心那样的人好对付。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一连十多天,每日清晨宋月明便会来到小轩窗寻他。
徐寒今日与他讲通一个道理,他便会离去,也不纠缠。但明日又会拿出新的的道理来与徐寒论断。这日复一日,端是搞得徐寒烦不胜烦。
徐寒也是被这脑子一根弦的家伙逼得没有办法,只能在之后每日早晨赶在宋月明来之前便早早离去,待到晚上再回到住处——那时,修行一天的叶红笺也回到了住处,以宋月明的胆子,端是不敢再来叨扰。
这一天清晨,徐寒一如往常的出了院门。
转眼他们来到玲珑阁已经有一个月的光景,时值十月,已入了初冬,重矩峰上昨日下了小雪,雪花在地上堆积了薄薄的一层,脚踩在上面,会发出阵阵滋滋的声响。
徐寒并不喜欢冬天,更不喜欢雪。
因为对于曾经的他来说,冬天便意味着难熬,便意味着要饿肚子。
而雪...
这东西,总是会让徐寒想到那个在雪夜里闭上眼睛的老乞丐。
走在山间的徐寒摇了摇脑袋,将脑海里这些忽然翻涌的思绪甩开。
玲珑阁的弟子大抵分为三类,外门、内门、亲传。
他所住的小轩窗在山腰,是内门弟子居住的地方,玲珑阁家大业大,光是重矩峰上内门弟子便有八千之数,外门弟子早已过万,徐寒并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所以他每次除了院门,便朝着上山的方向走去。
不出半个时辰,他便来到了一处山坳,那里坐落着一个小木亭。
这里已经到了内门弟子的居所的边缘,再上前便是亲传弟子与各个师叔辈们居住的地方,因此少有人至。
徐寒轻车熟路的走到那木亭之中,于一侧盘膝坐下。
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瓷瓶,将之打开,倒出数枚丹药于手心。
一个月的光景,楚仇离前前后后已经给徐寒偷来了近千枚琉璃丹,这数量已然不少,现在外门内门弟子间风言风语不断,甚至连执剑堂都开始着手调查此事,楚仇离也不敢招惹那些执剑堂的人,只能是愈发小心。
只是,近千枚琉璃丹相对于徐寒要修复经脉的需求依然是杯水车薪。
这世间的修行之道,无论是修内还是修外,第一重境界都是宝瓶境,讲究一个身如宝瓶,气机不漏。
徐寒的肉身修为早已达到第三境,也就是金刚境,所以他想要修行内功,便可直接跨过宝瓶境,进入丹阳境,当然前提是他必须修复好自己体内错乱的经脉。
所谓丹阳境,分为五重。
先是天地玄黄四境,最后丹阳大成,在体内结成内丹。
结丹之事暂且不表,须知这天地玄黄四重境界,便是引天地灵气入体,贯通人体一百零八道窍穴,每通二十七道便进一重,待到一百零八出窍穴尽数大通,便可抱元守一,在丹田处结成内丹,故此,丹阳境成矣。
而徐寒修复经脉,说白了便也是修复这些窍穴之间连接的通道以及窍穴本身。
但如今他花去了一个月的光景,用去了近千枚琉璃丹也才堪堪修复好第二枚窍穴,距离成功依然遥不可及。
炼化完体内药力的徐寒在那时抬起了头,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虽然机缘巧合寻到了修复经脉的办法,但因为受到丹药数量的限制却进展缓慢,况且如何混入悬河峰找到需要的药材徐寒也依然毫无头绪,想到这些徐寒免不了觉得有些烦躁。
“怎么每日见你,阁下都在叹气呢?”这时身旁传来一道温软的声线,即使在这寒冷的初冬,依然让人生出如浴春风之感。
徐寒在那时侧目望去,却见身旁不知何时已然坐着一位身着蓝色绒衫的身影。
那是一位约莫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面容俊俏,但脸色却有些发白,此刻一只手正拿着一本书,侧头看着徐寒。
这男子也是这木亭的长客,徐寒自从几日前被那宋月明烦得恼火,便寻到了这个木亭每日吞食琉璃丹,而眼前这个男子亦是每日都会遇上。他总是带着一本书,安静的坐在木亭中翻看,二人之间素有默契,从不互相打扰,倒是今日不知为何,这男子却是忽的与徐寒交谈了起来。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人生在世,谁又没有一点不顺心的事情呢?”徐寒对于这男子心中倒是有些好感,他微微一笑,这般说道。
“也是。”男子闻言,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赞同了徐寒的说法。
而这时徐寒眼角的余光瞟到了那男子所持书籍的扉页,上书四个大字《世语论说》,徐寒倒是未有看过这书,但却听闻过他的大名。那乃是前朝一位能臣所著,讲的是济国安邦之道,市面上译本颇多,流传甚广。
这男子每日所读之书譬如昨日的《苍门要闻》、前日的《楚史》都是类似的古籍。一个重矩峰的弟子每日看这些文人们方才会专习的济世安邦之道,多少有些不务正业之嫌。
而最让徐寒心惊的是,按照玲珑阁的规定,无论外门还是内门弟子,每日都得参加山门组织的功课,除非有特殊的事情,一般都不得缺席,唯有那些亲传弟子方才有自由行事的资格。
眼前这个比徐寒大不了两岁的男子每日都在这亭中看书,那么他的身份自然呼之欲出。只是想要成为亲传弟子,在玲珑阁这样大宗门中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要么修为达到通幽境,要么天赋过人一如叶红笺那般被破格收入。
无论其中哪一点都足以说明眼前这个男子的非凡。
“每天都看这些书,有用吗?”徐寒瞟了一眼男子,轻飘飘的问道。
在徐寒看来这世上最重要的拳头,拳头大便有饱饭吃,便有处可以安身。这男子既是玲珑阁的高徒,每日却都将时间花费在这些满篇大道理的破书上,着实让徐寒不解得很。
“先贤之言,治国之道,怎会无用?”男子在那时微微一笑,回应道。
“有抱负!”徐寒赞道,但心里却暗暗肺腑这玲珑阁的弟子们怎么都是满口文绉绉的书生模样,若不是知道自己所在之地乃是主修武道的重矩峰,徐寒还以为来错了地,去到了那修文法的大寰峰呢。
“那兄台看样子是有意出仕了?”徐寒又问道,玲珑阁与长夜司交恶已久,可这玲珑阁的弟子却还想着治世救国,端是有趣得很。
“官场尔虞我诈,非我所愿。”虽知那男子闻言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嗯?”徐寒一愣,却观那男子脸上的神色不似作假,他倒是有了些疑惑,既然不想着做官,那读这些书有何用?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多读些书,万一派上用场了呢?”男人依然是嘴角含笑,虽然相谈不多,但徐寒不知为何心头对着男子好感更甚。
“喵。”这时,一道黑影从远处窜来,在地上一番跳跃,然后极为熟练的落在了徐寒的肩头,却是那山间玩耍的黑猫。
“又到哪里野去了!”看着肩头浑身脏兮兮的黑猫,徐寒没好气的点了点它的脑袋,故作生气状的斥责道。
只是玄儿早已摸清徐寒的秉性,靠着的徐寒的肩膀便一阵轻蹭,端是让徐寒就是心头有再大的气也无从发作,只能是摇头苦笑。
“你这只猫倒是很是特别。”一旁的男子见着了这黑猫脸露异色,随即夸赞道。
玄儿素有灵性,好似听懂了这男子的话一般,在那一刻高高的扬起了自己的脑袋,趾高气扬的就像是一只天鹅。
这般模样,却让徐寒与那男子相视一笑,不觉间二人之间的气氛又拉近了许多。
“在下周章,见过兄台。”那时,男子朝着徐寒拱了拱手,正色言道。
二人在这亭中相遇数次,却从未有过交谈,此刻这男子如此说道,也算是二人之间第一次正式的介绍。
“在下徐寒。”徐寒倒是觉得这个男子颇为有趣,当下也是拱手言道。
“徐寒?就是叶师叔的那位...”男子闻言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当下便再次拱手:“失敬失敬,这么说来,我应该也称呼阁下师叔比较妥当,之前无知,还请恕罪。”
“好说好说。”突然升格为了师叔的徐寒倒是有些不适,“咱们平辈相称便可,什么师叔的,最后叶大小姐花落谁家还尤未可知呢。”
关于弟子间盛传的一些徐寒的风言风语想来周章多少都有些听闻,他笑道:“旁人总喜以己度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徐兄不必挂怀。”
“无碍无碍。”徐寒方才所言本就随意兴起的一句玩笑,哪知这周章却好生劝解了起来,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端是让徐寒不由得又想到了这几日一直对着他纠缠不休的那位宋月明。
“闲得无事,今日既然有缘,不若到舍下一聚?”周章却是也不知到底在作何想,忽的出言邀约道。
徐寒闻言一愣,他侧着脑袋想了一想,最后却是点了点头。
“也好。”
第三十二章 牧家往事
徐寒所料无错,这周章确是这重矩峰上的亲传弟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所住之处乃是山顶上的一处别院,占地颇广,比起他所居住的小轩窗不知大出多少倍。
只是屋中陈设却不像一位武者应有的模样,倒是像极了一位学究。屋中各处可见的便是摞得高高一层的书籍,几张大大的书柜俨然是摆放不下,被整齐的堆砌在地上。
“徐兄随意看会,我这就去为徐兄沏壶茶来。”到了屋中,周章这般说道,便转身去了别处。
虽然徐寒对于茶这东西,并无多大研究,反倒是觉得那淡淡的味道极无意思,但毕竟是人家的待客之道,徐寒端是没有理由去阻止,因此便微微颔首,自己随意的在这书房模样的屋中走动起来。
屋里的陈设虽然并不奢华,但却透着一股大家风范。
一方紫檀木书桌,一方红木矮榻,几张挂于墙上的山水墨画,若不是一侧尚还摆放着一对长剑,徐寒恐怕会以为自己走错了地。
徐寒对于字画自然是一窍不通,也并无兴趣,他扫视一番之后,便径直走向了那一对挂在墙上的双剑跟前。
那双长剑剑锋藏于剑鞘,徐寒看不出门道,那一对剑鞘但是做工上便极为讲究,显然是处于大家之手,而剑鞘的顶端都分别刻有三个字,笔锋劲道,有龙蛇之象。
那三字分别是,叶随秋、不知寒。
徐寒却是不知此话何意,只是看的兴起。
“那是先父留下的佩剑。”这时身后响起了周章那温软的声线,徐寒闻言转过了身子,却见周章正端着茶台,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徐寒连忙躬身致歉。
“无碍,人生在世,总得有那么一天,家父只是走得早了些。”周章淡淡的说道,然后将茶台放到了矮榻上,示意徐寒坐下。
徐寒自然不敢推辞,他接过周章递来的茶杯放在嘴边轻轻一抿,随即看向周章。
“徐兄何意?为何看着在下?”周章面对徐寒的目光却是不以为意,淡定自若的问道。
“我在想,周兄年纪不过二十出头,便可被收为亲传弟子,想来必定超凡绝伦之辈,为何在下之前却从未听到过周兄的名讳。”
徐寒对于周章却有好感不假,但他在森罗殿待得太久,疑心甚重,对于这忽然对自己表现出这般善意的周章终归是有些疑惑的,下意识的便要试探一番。
“说来怕徐兄笑话,周某资质平平,只是先父与宗门之中长辈交好,临终托孤,才将我收回弟子,故而得了一个亲传弟子的虚名,比不得那些靠着自己本事做到此位的师兄弟们。”周章说着,伸手将矮榻上放着的一些书本整理齐整,放到一边。
但徐寒的目光却在那时一凝,拿起了周章整理书籍中的一本,递到了周章的跟前。
“周兄连这种书也敢看?”徐寒眯着眼睛问道。
那是一本扉页已然泛黄的书本,上书《牧家纪事》几个大字。
牧王叛乱一案可称大周开国以来第一大案,牵连之人甚广,但是被处决之人便有足足四千余人,民间对于牧家之事更是讳莫如深,鲜有人敢以提及,与之有关的记载也都被朝廷列为**,但凡发现私藏者无不被处以极刑。
“禁得书,禁不得人心,看与不看,有何区别?”被徐寒抓了个现行的周章依然脸色如常,他轻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水,随即淡淡的说道。
“当年牧王被灭了满门,只有那位小世子殿下逃脱升天,算来那世子殿下与周兄应当也是一般年纪了吧。”徐寒眯着眼睛,大有深意的说道。
“当年活下来的牧家人可不止那小世子一人。”可谁知那周章对此却是不以为意。
“还有活口?”徐寒一愣,牧王叛乱一案发生之时他还是一个乞儿,只是这事在当时的大周天下闹得沸沸扬扬,徐寒道听途说了些,其中内情他却是并不知晓得如何详细。
“当然。”周章浅笑道:“牧王府若是死绝,那剑龙关上的二十万牧家军当由何人来统领?试问除了牧家之人,又还有谁能够震得住那二十万虎狼之师?”
“是犯上作乱也罢,功高盖主也罢,没了那二十万牧家军,大夏朝岂不长驱直入,直指中原?所以当年牧家一案,朝廷还是留了一位活口。”
“谁?”徐寒问道,这朝野之事,他鲜有耳闻,如今既然说到这里,自然是要一问究竟。
“当年牧王牧太的胞弟,如今剑龙关上二十万牧家军统帅,北疆王牧极。”
“哦?”徐寒了然的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祝贤灭了牧家满门,竟然还敢留下一位牧家之人,这倒是与我所知的祝首座有些不一样啊,他端是不怕那位手握重兵的北疆王伺机报复吗?”
“祝贤为人天下皆知,他素来小心谨慎,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控制这位北疆王,他又岂会将之送上那么高的位置?”周章笑着给徐寒填满了茶水。
“坊间传闻,这位北疆王自小体弱多病,双脚不便,即使到了现在也需人搀扶才能勉强行走,与他的兄长牧太比起来端是两个极端,而老牧王病逝之后,自然将这牧王之位传于了牧太,牧极心生怨恨,方才联合长夜司料理了自家门户...”
徐寒听到这里,端是一阵恶寒,为求荣华富贵,连自家血亲也可出卖,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即使是森罗殿出身的徐寒,对此也极为不耻。
“徐兄以为,牧极之人如何?”可还不待徐寒消化完周章之前所言,周章便再次问道。
“自是险恶之极。”徐寒觉得这个问题算不得一个问题,世上但凡心思正常之人,大抵都会如此认为。
“是吗?”周章却是一笑,“可他毕竟安抚下了当时义愤填膺,险些兵变的二十万牧家军,也保了大周朝近十年边境安稳。”
“......”听到这里,徐寒端是哑然。
“一个牧太,武功盖世,却落得满门抄斩,一个牧极,身无半寸修为,却可执掌北境近十年。这有时候任你天下无敌,可挡雄狮百万,也抵不过机关算计。所以,多读些书,总归是没坏处的。”周章看着脸色有些怪异的徐寒,缓缓说道,手里却再次拿起那本《牧家纪事》抖了抖上门的灰尘,将之轻轻的放到了一旁。
然后,他转头看向徐寒,眯着眼睛问道:“你说是否是这样呢?徐兄?”
......
“今日能与周兄畅谈,受益匪浅,徐某谢过了。”
待到酉时,徐寒方才从周章的住处出来,周章倒也客气,执意相送。直到到了二人常去的木亭方才停下。
“徐兄客气,能与徐兄相识,周某也颇感荣幸。”一袭绒衫的周章笑道。
“嗯。”徐寒点了点头,算作回应这便要离去。
“等等。”可那时,周章却忽的说道,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瓷瓶,递了上来。
徐寒下意识的接过了那事物,目光却是疑惑的看向周章。
“近日外门弟子间琉璃丹失窃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徐兄可得小心一些。”
“周某好歹也是亲传弟子,每月宗门都会发下三枚凝元丹,药力百倍于琉璃丹,我留之无用便赠与徐兄了。”
说罢,他略有深意的看了徐寒一眼,转身便朝着山上离去。
唯留徐寒在原地看着那道远去的背影,怔怔出神。
第三十三章 我之夫君
徐寒回到小轩窗时,已是酉时。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但小轩窗的门前却密密麻麻的站着许多人,远远的徐寒便听见了楚仇离的大嗓门在那里嚷嚷个不停。
“莫不是楚仇离失手被抓了个现行?东窗事发了?”徐寒心头一惊,赶忙快步跑到了大门前。
“就是你们,自从你和你那主子来了我们重矩峰,我们的丹药就常常不见,还有上一次,要不是看在小师叔的份上你以为我们会那么轻易的放过你!”
“狗屁,爷爷是什么人物,会去偷你家的东西?”
待到走到那屋门前,一阵争吵声传来,徐寒听得真切,心头一沉,想来也是,楚仇离这些日子前前后后已经偷了近千枚琉璃丹,这丹药虽然算不得价值连城,可就是寻常丹阳境的内门弟子每月也才发下三颗,接连失窃,难免有心之人会起疑心。
徐寒想着便排开人群挤了进去。
他一把拦住了已经抡起袖子准备动手的楚仇离,朝着那几位身着青衣的执剑堂弟子说道:“在下徐寒,不知我这家奴何处得罪了诸位?”
这话一出口,徐寒便愣在了当场。
眼前这张脸,徐寒却是认识,便是随着他一同来到这玲珑阁的那位孟书阁。
有道是不是冤家不聚头,看着此刻孟书阁脸上得意的笑意,徐寒知道,今日之事恐怕已无善了的可能了。
“好久不见啊,徐公子。”孟书阁狞笑着说道。
“我道这么远便听见了恬噪之音,还以为是我家玄儿又招惹到了山上的野狗,却不想是孟兄到来,失敬失敬。”徐寒既然知道此事无法善了,索性也难得和这等小人虚与委蛇,便在那时讥讽道。
“你!”孟书阁听闻徐寒之言,眸中顿时浮出怒色,伸手便想要朝着徐寒的面门上招呼。但很快他便醒悟过来,想到了此行的目的,方才压下心中的怒火。
“徐公子伶牙俐齿,在下自愧不如,只是近日多有弟子上告执剑堂说道琉璃丹失窃一事,在下奉命调查,可徐公子这家奴屡次阻挠,莫不是以为攀上了小师叔的大树,便可将我玲珑阁的规矩都不放在眼里了?”
“徐某与家奴向来本分,但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孟师兄想搜就搜未免太过仗势欺人了一些。”徐寒不懂声色的回应道,眼角的余光却瞥向一旁的楚仇离。
那大汉感受到了徐寒的目光,亦朝着徐寒瞥了瞥嘴。
显然,家中尚还有一些赃物没有处理干净,若是正被这孟书阁找了出来,到时候恐怕连叶红笺都保不住他们,而一旦被逐出了玲珑阁,那么徐寒便前功尽弃,这样想着,徐寒的脸色顿时阴沉了几分。
“徐公子乃是小师叔的未婚夫,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在下岂敢叨扰?还请徐公子配合。”孟书阁极为笃定的说道,脸色的神色愈发得意。
徐寒闻言,脸色愈发的难看,他端是不知道究竟是何处出了问题,能让孟书阁如此笃定,但他不能现在被赶出玲珑阁,因此,今日就是真的动起手来,也决计不能让孟书阁得逞。
这样想着徐寒心底便有了决意,身子微微一动,将整个院门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孟书阁倒也是看出了徐寒此举的意思,他双眸一寒,“看样子今日徐公子是一定要与孟某为难了?”
孟书阁这般说罢,那些与他一同前来的执剑堂弟子们纷纷脸色一寒,周身的气息荡漾开来,而他们身后跟着一起前来想要讨个说法的内门弟子们也都群情激奋起来,一副要强闯小轩窗的模样。
徐寒的心情顿时沉到了谷底,但凡内门弟子修为至少都在丹阳境,徐寒虽然比他们高出一境,但想要以一敌百,端是痴人说梦。
可他也确实了无选择,因此,他眸子一沉,双手握拳,顿时摆开了架势。
“干什么?”而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眼看着便要动手之时。院内忽的响起一声娇呼,声线并不如何高亢,但却自带一股威严之气。
双方一愣,便在那时停了下来。
只见院门在那时打开,叶红笺推门而出。
徐寒见状狠狠瞪了一眼身旁的楚仇离,叶红笺还在院内,这样的事情他竟然不告诉他。可楚仇离却是回以一个委屈的神情,显然他对于此事也是毫不知情。
“见过叶师叔。”孟书阁就是再嚣张也不敢跟叶红笺不敬,他在那时朝着叶红笺行礼道。但心底却也有些奇怪,他已与楚仇离在这门外对峙了好些时候,本以为叶红笺不再院中,却不想这时出现。若是她以身份相压,孟书阁也毫无办法,想到这里他心底不由生出几分不郁。
“何事吵闹?”叶红笺冷着脸色问道。却是看也不曾去看徐寒与楚仇离一眼。
孟书阁自然不敢隐瞒便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到来,随后便退到了一边,安静的等待着叶红笺发话。而徐寒与楚仇离亦是在那时一个劲的朝着叶红笺使眼色,生怕她同意了孟书阁的话。
“既是如此,执剑堂发了话,自然得给大家一个交代。”在诸人紧张的注视下,叶红笺终是点了点头。
此言一出,徐寒与楚仇离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而孟书阁一方却是喜出望外。
徐寒极为不解的看向叶红笺,但对方却是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似乎对于徐寒的目光犹若未觉一般。
此刻的孟书阁小人得志端是春风得意。
他朝着叶红笺拱了拱手,言道:“谢过师叔。”随后朝着身后的执剑堂众弟子们使了个眼色,一群人便在那时鱼贯而入。
......
“完了完了,盗圣门的声誉算是被我楚仇离给毁了。”
孟书阁一群人开始在小轩窗中翻箱倒柜,而楚仇离却是生无可恋的坐在一旁,嘴里喃喃自语道。
“什么毁了?”徐寒未有听清楚仇离口中所言,便追问道,心里却是想着被翻出证据之后当如何解决此事?若是被赶出了这玲珑阁,想要寻到炼化妖臂的那几味药材就难上加难了。时间不等人,夫子临走时便说过若是一年之内不解决妖臂之患,届时妖臂必然反噬...如今时间已经距离夫子所说的一年之期过去了三个月,徐寒所余的时间本就不多,他端是不敢再冒任何风险。
“盗圣门的声誉啊?我们这一行最忌讳就是被人捉赃,这要是传出去,我楚仇离在江湖上还怎么立足?”楚仇离哭丧着脸说道。
徐寒闻言白了他一眼,“你忘了在兴盛镇我们是怎么被赶出去的?”
“......”楚仇离端是无言以对。
“找到没有?”就在二人说着这些的时候,搜藏的执剑堂弟子们再次汇集到了院中。孟书阁阴沉着脸色看着那些满头大汗的执剑堂弟子问道。
“没有...”
“这里也没有...”
一群人纷纷摇头说道。
“嗯?”看着一阵忙活却一无所获的诸人,徐寒与楚仇离端是脸露异色,纷纷抬起头看向孟书阁等人聚集的方向,侧着耳朵仔细的听着他们的对话。
“怎么可能,明明有人看到那小子这些日子时不时在服用琉璃丹!”孟书阁的脸色憋得通红,显然已有了几分气急败坏。
“该搜的都搜了,除了...”一位执剑堂弟子有些迟疑的说道。
“哪里?还有哪里没搜,给我去搜啊!”孟书阁吼道。
“除了...小师叔的房间...”那弟子有些迟疑的指了指院中的另一个厢房。
孟书阁一愣,那时便觉背后生出一股凉意,却是一旁的叶红笺在那时递来的目光。
他心头一惊,暗骂这弟子找死,那可是叶红笺的闺房,就是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去搜。
当下他眼珠子一阵游离,终是咬了咬牙,转身走到了叶红笺的跟前,极不甘心的拱手说道:“此事是孟某莽撞,琉璃丹失窃之事确实与徐兄无关。”
徐寒与楚仇离见状对视一眼端是又惊又喜。
楚仇离自是想不到太多,只觉得这些执剑堂的弟子都是些睁眼瞎,摆在明面上的东西都寻不到。
但徐寒却是在那时醒悟了过来,他转头看向一旁依然面不改色的叶红笺,知晓这其中必然是她动了些手脚方才能够让自信满满的孟书阁吃了这个亏。
而孟书阁在说完方才那一番话后,他狠狠的盯了一眼那些随同而来的执剑堂弟子们,便要离去。
眼看着他们就要走出院门。
“等等!”却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叶红笺忽的出言说道。
“叶师叔还有何赐教?”诸人都在那时将不解的目光投向叶红笺,而孟书阁更是不敢冲撞,强压着自己心底的郁闷,拱手恭敬的朝着叶红笺问道。
那时的叶红笺缓步走到了孟书阁的跟前,还不待孟书阁想明白叶红笺此举何意。
一阵剧痛便猛的传来,孟书阁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跌落在院门外数丈远的地方,方才落下。
噗。
一口鲜血自他嘴里喷出,他的脸色苍白,一身青衫之上更满是泥泞,看上去好不狼狈。
“徐寒是我叶红笺的夫君,你若怀疑他,尽可来查。”
“查到了,我叶红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受怎样的责罚,我自与之分担。”
“但若是查不到,便是污蔑我的夫君。”
“这一掌便是教训。”
“若是还有下次。”
“我要的...”
“便是你的命!”
第三十四章 成全
叶红笺这一掌可谓毫不留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孟书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挨了他这一掌,端是面子掉尽,恐怕此事明日便要在重矩峰上传开,但孟书阁却是不敢有半句不满之言。
他强撑着站起了身子,朝着叶红笺拱了拱手。
“师叔教诲,孟某记下了。”随后,便在那些同来的执剑堂弟子们的搀扶下,踉踉跄跄的离开了这里。
而那些围观的弟子们见叶红笺发了怒,哪敢去触她的眉头,便也在那时作了鸟兽散。
待到诸人离去之后,楚仇离便火急火燎的冲到屋内想要搞明白明明就放在屋里的那些药瓶为何执剑堂的弟子偏偏寻不到。
然后他粗大的嗓门便在那时响了起来。
“哎,奇了怪了,那些药瓶不是都放在屋内吗?怎么不见了?”
“谢谢。”徐寒却是并不理会那咋咋呼呼的楚仇离,反倒是转眸看向叶红笺,真诚的说道。
他大抵能够猜到,那些药瓶已经被叶红笺放到了自己的屋内。说到底今日之事若不是叶红笺出面解围,徐寒还不好收场。
叶红笺白了徐寒一眼,显然徐寒的道谢并没有让这位大小姐感受到丝毫的诚意。
“好歹也是夫子爷爷的弟子,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妙。”叶红笺这般说着,目光又看向徐寒身后那位正带着一脸疑惑走出来的楚仇离,有些无奈的又言道:“楚大哥这里可是玲珑阁,你还是收敛一些为好。”
“是是是。”楚仇离连连点头,一脸憨笑。
“今日师尊已经回到了宗门,明日便要举行拜师大典,你要来吗?”得了楚仇离的回应叶红笺又将目光落在了徐寒,看似轻描淡写的说道。
“司空白回来了?”徐寒先是一愣,随即便极为果断的摇了摇头。
夫子走之前曾经交代过,去到玲珑阁之后,任谁都可以轻视,唯独那位太上长老司空白却是能避则避。这一来他与他似乎有些旧仇,这二来司空白修为了得,怕徐寒被他看出底细,惹来些不必要的麻烦。
“哦。”叶红笺很是随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不解的问道:“你是夫子的徒儿,如今天策府与玲珑阁已有摒弃前嫌重新结盟的意思,为何不直接向掌教坦白,琉璃丹这样的丹药,你若是真的需要,玲珑阁还是拿得出来不少的。”
徐寒闻言一阵苦笑,然后说道:“我来之前师傅便交代过,以后无论天策府与玲珑阁关系如何,我却不能向玲珑阁的任何人透露我的身份,否则麻烦无穷。我也想不明白,但恐怕他人家与玲珑阁中的某一位有些恩怨吧,总之他不会害我。”
“嗯。”叶红笺又点了点头。“待我明日拜师之后,便是这玲珑阁的师叔辈弟子,每月可以调动一定数量的丹药,届时我叫人给你送来一些,你这么偷下去,迟早要漏出马脚。”
“那便谢过叶大小姐了。”徐寒嬉笑道。对于丹药他确实极为需要,而叶红笺做了太上长老的弟子,她但有所需,玲珑阁也决计不会吝啬,徐寒倒也无需客气。
看着那得了便宜还卖乖徐寒,叶红笺心底莫名有些不忿。
她又狠狠的瞪了徐寒一眼,转身便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待走到门口之时,她有忽的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徐寒。
“哦。对了,我记得今日好像是执剑堂发放丹药的日子,嗯,孟书阁正在冲击三元境,好似从门中求到了五枚凝元丹。”叶红笺说罢,朝着徐寒眨了眨眼睛,便头也不回的走入了房门。
......
次日清晨,叶红笺为了准备今日拜师大典的事宜,早早的便去了山门大殿那边。
徐寒却是在连续吞服了五枚凝元丹后,睁开了双眸,他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这凝元丹的药力雄厚,一枚便抵得上近乎百枚琉璃丹,五枚下肚,他体内又是一枚窍穴被他修复完成。
只是,他瞅了瞅怀中药瓶里丹药的数量,还剩十一枚。
昨日得了叶红笺的提醒,满心找回自己尊严的楚仇离自是毫不犹豫的便开始行动,在那孟书阁屋外蹲守了半个时辰之后,便带着那五枚凝元丹回到了小轩窗。
徐寒倒是能够想象今日起床之后发现自己丹药不见时,那位孟师兄的脸色当是如何的精彩。
而那五枚丹药徐寒已经下肚,剩下的十一枚都是昨日周章赠与的。
说起那周章,徐寒倒是觉得有些高深莫测,不过他既然赠与了丹药,想来应当不会加害之意,所以徐寒倒也不去细想。
徐寒把玩了一番手中的药瓶,这才站起了身子。
这些丹药毕竟是外力,即使是徐寒体内因为遭受过天劫的缘故,而拥有转化这些药力的能力,但也不可一次性服用太多。因此他走到院中,活动了一番筋骨,准备稍坐休息在吞食剩余的丹药。
“徐兄!徐兄!”
可这时,门外又再次响起了那让徐寒一阵头大的声音。
不是说今日叶红笺拜师大典所有内门弟子都得前去观礼吗?徐寒心中肺腑道,然后极不情愿的走到了那院门前,打开了大门。
入目还是那张兴致勃勃又一本正经到近乎刻板的脸。
“徐兄!”但见徐寒开了房门,那宋月明便急不可耐的张口便要说些什么。
“打住!”徐寒却是抢先一步打断了宋月明的话。他在脸上堆起一抹极为勉强的笑意,“宋兄弟这几日与我讲的事情,徐某细细想过,觉得颇有道理。这样,宋兄先且回去,于我几日思索,半月之后我必给你答复。”
徐寒着实被这一根筋的少年搞的厌烦不已,因此才想出这缓兵之计。
“不可。”可谁知宋月明却在那时坚决的摇了摇头。“叶师叔对徐兄一往情深,徐兄万万不可辜负!”
“嗯?”徐寒一愣,却不不想这前些日子一门心思想着劝解自己解除婚约的宋月明怎么忽然转了性子,端是让徐寒好不适应。
“是这样的。”似乎是看出了徐寒的疑惑,宋月明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昨日孟师兄之事说来还是我之过错,我只是那些日子见徐兄在服用琉璃丹,与孟师兄闲聊之事谈及此事,谁知孟师兄曲解了我的意思,竟然带人前来捉拿徐兄。”
“这些日子与徐兄论谈,我自然是知道徐兄为人的,怕孟师兄为难徐兄,听到消息便赶忙赶到,却刚好撞见叶师叔一掌击飞孟师兄的场景。”说道这里,宋月明顿了顿,但他再次抬起头时,眸中光芒闪烁,大有一副舍生取义的架势。“我以为叶师叔能如此维护徐兄,想来你们必然感情极好。有道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既是两情相悦,再多阻拦都是可以克服的。我也想通了,徐兄所言极有道理,今日起我便不会再与徐兄争论此事。”
这番话宋月明说得可谓是抑扬顿挫,眼角甚至隐隐有泪光闪动,端是一副成全他人,委屈自己的苦情状。
徐寒对于这宋月明已然无语,但好歹此事到了这里也算做了了解,以后不用再受他纠缠,徐寒自然得强打起精神好生谢过宋月明。
“请问,徐寒是住这里吗?”就在这时,忽的耳畔传来一阵轻柔的声线。
徐寒循声望去,却见不知何时,身侧正有一位少女在疑惑的看着二人。
待到看清那少女的模样,徐寒的瞳孔在那一刻陡然放大,身子亦是一震,端是愣在了当场。
第三十五章 风雪人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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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可卿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个少年。
他十七八岁的模样,肩上站着一只黑猫,右臂处绑着白条,样貌寻常。
只是此时他看她的目光,多少让秦可卿有些不适,却又说不得讨厌。
叶红笺完成了拜师大典,摇身一变成了玲珑阁年纪最小的师叔辈人物,而那位小师叔上任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差人给她的夫君送来了一大批凝元丹。
小师叔的相貌与天资端是无可挑剔,即使是远在悬河峰的秦可卿也不吃一次听到师辈们赞赏叶红笺,说她是大周近百年来少有的天资绝伦之辈,足以与陈玄机、方子鱼这样的玲珑阁首徒相提并论。
若说唯一不足的便是这位小师叔有一位断绝了修行之路的未婚夫,自从他来到了玲珑阁后,关于他嚣张跋扈、不学无术、奸诈狡猾之类的传言,秦可卿听过不少。她倒不觉有他,只是暗暗为那位小师叔惋惜。今日甚巧,还被派来送那丹药,倒是可以满足一下对于那位徐寒徐大少的好奇心。
“徐兄!徐兄!”宋月明摇了摇徐寒的身子,眉头皱起,暗觉徐寒如此盯着一位女子看有些不妥,况且他还是有婚约在身。
徐寒如梦初醒。
“正是在下。”他说道,声线之中少有的带着一丝慌乱。
秦可卿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未见过他的模样,她自然不可能认出他。
徐寒很清楚这一点,但他还是莫名有了些许慌张。
“这是小师叔叫我送来的丹药。”叶红笺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再想着关于徐寒的某些传闻,她赶忙将手中用数个药瓶装着的丹药递了上去。
徐寒一愣,这才记起昨日叶红笺便已提过此事,却是不想今日便送来,更不想这送药之人竟是秦可卿。
徐寒接过了药瓶,他终是在这时压下了心底的思绪,朝着秦可卿盈盈一笑,拱手道:“谢过姑娘。”
“分内之事。”秦可卿闻言,也是拱手还礼,只是心底却莫名觉得徐寒的声音有些耳熟,她奇怪的抬头瞟了一眼,却是记不得自己何时与这人见过。也终归不好多问,因此在还礼之后又再次行了一礼,便告了退。
徐寒目送着少女的身影远去,沉默数息之后才收回了目光。
......
之后徐寒又与宋月明攀谈了一会,那少年兴致勃勃的告诉徐寒,司空白回到玲珑阁之后,今日先是完成了拜师大典,又宣布数月之后将召开论道大会,即日起便会开始邀约大周各大门派,而同时为了选拔玲珑阁参与这轮到大会的代表弟子,明日便会提前开始每年一度的山门大比。
作为一个寻常的内门弟子,宋月明倒是没有那机会能参与此事,但他对此却是极有兴致,邀请徐寒明日与他一同前去观战。
徐寒想着,这一闲来无事,这二他也想快些打发走这少年,因此便也就答应了下来。
吃过午饭,叶红笺托人传来消息说是要准备突破丹阳境,被司空白带着去闭了关,估摸着这一个月恐怕是见不到叶红笺的身影。而楚仇离叫嚣着要让执剑堂为昨日的挑衅付出代价,一大早便出去蹲守,也不知收获如何,却是迟迟未归。
徐寒再次将周章赠与的十余枚凝元丹炼化,又修复好了两枚窍穴。而天色尚早,他想着闲来无事,便出了门。
玲珑阁毕竟是大周的第一宗门,哪怕只是三大主峰之一的重矩峰也是大得出奇。
徐寒素来不喜热闹,况且他在众多重矩峰弟子心中的名声素来不太好,因此,他还是选择如以往一般朝着山顶的方向走去。
昨日夜里,山间又下了雪,整个重矩峰已然被那积雪包裹成了银色。
徐寒再次走到了那木亭,只是往常都选在此处看书的周章却是不见人影,或许是在准备明日便要开始的山门大比吧?徐寒这样想着,却是不以为意,独自步入了亭内。
这个位置已经快要抵达重矩峰的山顶,视野极为开阔,徐寒站在亭内,放眼望去,整个玲珑阁的风景大半进入眼中。
端是仙雾萦绕,银装素裹,美不胜收。
只是徐寒却有些惆怅。
他想着自己的右臂,想着那天,天际传来的声音,总觉得不安,却又抓不住头绪。
“嘻嘻。”这时不远处忽的响起一阵轻笑,声线清脆,宛若山涧流水潺潺。
然后一颗石子,不轻不重,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徐寒的后脑勺上。
徐寒警觉的豁然回首,肩上的黑猫更是在那时弓起了身子,身上的黑毛如利针一般的竖起,嘴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叫,琥珀色的眸子警惕的注意着四周。
“谁?”徐寒问道,面色一沉。那发出声音之人显然就在附近,可徐寒却是偏偏寻不到对方所在之处,可想那人修为必然极高。
“好可爱的黑猫。”那声音再次响起,然后徐寒自觉眼前一花,一道娇小的身影闪过,他肩上的黑猫便在那时落入了那身影的手中。
徐寒一惊,那人的速度太快,快到他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黑猫便被夺走,他定睛看去,却发现那出手之人竟是一个少女。
那少女看上去才不过十三四,虽是寒冬十月,却身着一身紫色纱裙,双颊不施粉黛,却红嘟嘟的,带着些婴儿肥,整个人看上去犹如一尊瓷娃娃一般可爱。
此刻她正抱着黑猫,抚摸着黑猫背上的毛发,素来不与人亲近的黑猫自是不喜,但却不知为何却又不敢妄动,竟是紧张的卧在那女孩的怀中,任由她抚摸,但却又同时朝着徐寒投来求助似的目光。
见玄儿受制,徐寒周身的肌肉顿时紧绷了起来,他看着那看似人畜无害的少女,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警惕。能如此轻易的从他手中夺过黑猫,又能让黑猫如此畏惧,端不会是寻常角色。
“你是谁?”徐寒沉声问道。
“你这黑猫很不错,送给我好不好?”那瓷娃娃却是对于徐寒的询问犹若未觉一般。她答非所问的说道。
“阁下不问缘由便夺我黑猫,莫不是欺人太甚了一些?”徐寒的脸色愈发阴沉,他周身的肌肉在那一刻依然开始膨胀,显然已经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怎么?生气啦?”女孩歪着脑袋看着徐寒,一双大如圆月一般的眸子忽闪忽闪。
哼!
徐寒闻言,发出一声冷哼,身子一震,竟然就在那时悍然出手,朝着女孩冲去。
他与黑猫朝夕相处,感情早已极为深厚,这女孩虽然身法诡异,但徐寒却没有妥协的打算。
所谓狮子搏兔,亦须全力,更何况眼前,他并算不得狮子,与女孩相比,他才更像那兔子。因此他这一出手便是毫无保留。
他身如雷霆,转瞬便来到了女孩的跟前,右臂握拳猛地轰出,隐隐间带着破空之音,大有开山断石之势。
“还真生气啦?”面对徐寒如此狂暴的一拳,那女孩却是不闪不避,她的双眸在那时弯成了月牙状,笑嘻嘻的说道。
然后,她的一只手伸出,速度缓慢,却隐隐带着一股奇怪的韵律,似乎举手之间已然牵动起了某些天地之力。
这时,徐寒的拳头依然轰到了她的面门前,这一拳若是下去,可以想象那张漂亮到了极致小脸,转瞬便会化为一滩烂肉。
而那女孩伸出的手也在那时来到了她的面前,挡在了她与徐寒的拳头之间。
那是极为骇人的场面。
一只拳大如铁斗,一只手嫩白如耦。
二者放在一起,端是让人觉得差异太过明显。
可就在那时,那支白净的小手中,一根食指伸出。
轻飘飘又慢悠悠的点在了那与它相比宛如砂锅大的巨拳上。
叮。
一声轻响在雪地中升起。
一道道宛如涟漪一般的真元波动于少女的指尖处荡开。
然后...
徐寒那来势汹汹的身子便在那时猛然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了出去。
他直直的撞在了他远处的一棵落尽了树叶的枯树树干上,方才停下。
数息之后,徐寒灰头土脸的从雪地中狼狈站起身子。
他来不及去擦拭自己身上的雪渍,只在那时看向那少女,眸中写满了浓郁得几乎化不开的震惊。
他的肉身修为早已大了金刚境,那可是可与三元境相比的境界,即使是天资强如叶红笺,如今也才丹阳境,可眼前这个看上去才十三四岁的少女,却如此轻松的将他击败...
那这少女的修为恐怕已经到了通幽境,甚至更高...
若真是如此,那叶红笺所谓的天资绝伦,比起眼前这个少女端是云泥之别。
“怎么和那姓陈的一样小气,不过看一看嘛,又没说要真的抢!”女孩跺了跺脚,似乎有些不悦。
“徐某与阁下素未蒙面,更无仇怨可谈,如此明目张胆的抢夺我的黑猫,徐某却是不明。还请阁下明示,怎样才肯放过在下的黑猫。只要在下力所能及,决计不会推辞!”徐寒在那时拱手说道。这少女的修为极为恐怖,但似乎并无加害之心,方才那一击,虽然将徐寒击退。可少女对力道的把控却极为精确,待到徐寒落入雪地时,周身的力道已然卸去,除了神情狼狈一些,实际上却是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
徐寒也是有眼力劲的人,既然知道了这女孩无心加害,而反正他也不是对手,索性便软化下态度,试探一番对方。
可谁知那女孩闻言端是眼前一亮,“真的何事都可?”
“额...”徐寒见那女孩双眼放光的模样,又想起她之前那样古怪的行事,心底有些发虚,但目光又对上了玄儿可怜巴巴的眸子,徐寒咬了咬牙,说道:“还请明示。”
少女得了许可,抱着黑猫一个闪身便来到了徐寒的跟前,她踮着脚尖双眼泛着星星,一脸期待的看着徐寒,问道:“你会烤红薯吗?”
“啊?”徐寒一愣,本已做好为黑猫赴汤蹈火的准备,却是未有想到女孩竟然提出了这样一个要求,一时间未有反应过来的徐寒甚至莫名生出自己听岔了的错觉。
“呐!那里,你帮我把红薯都烤好,我便把黑猫还给你。”女孩伸手指了指远处。
徐寒赶忙顺着女孩所指的方向望去,却见不远处的雪地里蹲着一顿柴火,似乎有烧过的痕迹,而一旁还零零散散的放着许多红薯。
徐寒这才醒悟女孩之言并非戏弄,虽然心底觉得古怪,但为了黑猫徐寒还是走了过去。
却见那雪地里摆着的柴火有些焦黑,却是烧过。而一旁还放着几个已经被烧糊了的红薯,显然已是不能入口。徐寒狐疑的看了少女一眼,那少女似乎感受到了徐寒目光中的疑问,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小声嘀咕道:“都怪姓陈那家伙说好的今日出关,我在这里等了他那么久,他都不来。”
“我饿了便想自己烧些红薯...可以前都是他给我烧的...我自己...”
女孩说得最后显然也意识到连红薯都能烧焦并不是一件特别光彩的事情,因此声线渐小,最后徐寒已是听不清楚。
徐寒摇了摇头,这玲珑阁中的怪人徐寒已是屡见不鲜,倒也习惯了。
然后他索性蹲了下来,将那些柴火堆在一起,从怀里掏出了火引用干草引燃,生出了火堆。
但他并没有急着将红薯放入其中,而是在一旁安静的等待。
一旁的女孩显然是饿得有些急眼,她抱着一脸不情愿的黑猫蹲坐在徐寒身侧,有些急切的问道,“你怎么还不烤呢?”
徐寒闻言笑了笑,解释道:“烤红薯的用暗火,等到这柴火烧尽填了新柴,再将红薯放入旧柴之中,烤出来的红薯方才最香,嗯...也不会烤焦。”
女孩闻言脸色一红,不满的嘀咕道:“谁说的,姓陈的烤红薯就不是你这么做的。”
徐寒倒没有去深究女孩口中三句不离的那个姓陈之人究竟是谁,但对于烤红薯这件事情,徐寒自认为他应当算得上是大师级别。毕竟当年做乞儿的时候,饿得发了昏,他没少干过偷人红薯这样的缺德事,对此也颇有心得。
女孩见徐寒这般,撇了撇嘴,也不多言,心里却想着要是徐寒搞砸了,她定得押下这黑猫,算作赔礼。毕竟在她的心中,那位姓陈的家伙做的事情终归是最对的。
只是这样的念头在一刻钟之后,徐寒将红薯放入火堆之下后便荡然无存。
“怎么还没好啊?”女孩蹲在雪地上,双手撑着她那犹如瓷娃娃一般的脸颊,呆呆的望着火堆催促道。
至于玄儿,早已因为自那火堆中飘出的香气而被她忘在了一边,而逃脱魔掌的黑猫更是赶紧躲到了徐寒的怀中,怕生生的探着脑袋盯着那散发着迷人香气的火堆,显然也是嘴馋得紧。
“别急...要慢慢烤出的红薯才好吃。”徐寒笑道,心底倒是觉得这女孩虽然作风怪异,此刻这嘴馋模样倒是有些有趣。
......
转眼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
在女孩与玄儿瞪大了的眼珠子的注视下,徐寒用木条从火堆中掏出了数个被烤成了金黄色的红薯。
那时,浓郁的香气在山林间溢出。
女孩与玄儿顿时再也按捺不住,一人一猫一个便要去拿,一个便要去咬。
“小心烫。”看着这犹如饿死鬼投胎的二“人”,徐寒好心的提醒道,但馋虫被勾起的一人一猫根本不理会徐寒,扯开包裹着的皮层,便吃了起来。
一边吃还一边说着好烫、好吃这样含糊不清的话。
徐寒看得既有趣又无奈,索性自己也捡起一个,小心翼翼的吃了起来。
“好吃,比起那姓陈的烤得红薯还要好吃,嗯,不对,是和他烤得一样好吃。”不消片刻,女孩便吃完了一个红薯,她毫不吝啬的夸赞道,伸手又拿起了地上的一个红薯。
“你说你在等一个姓陈的人?”徐寒在这时也没了之前对女孩的敌意,他随口问道。
“嗯。”女孩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倒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只是目光依然落在那红薯上。
“是谁啊?”
“一个笨蛋。”女孩一口咬下了一大块红薯,粉嘟嘟的脸上露着幸福的神情,只是不知这幸福是来源于那位姓陈的笨蛋,还是手中的红薯,又或者二者皆有之。
“你喜欢他?”徐寒揶揄道,或许是受到女孩大大咧咧性格的感染,徐寒也暂且忘掉了之前的烦恼,有了打趣的心思。
“嗯。”可谁知女孩想也不想的又点了点头,脸上的幸福之色几乎要溢了出来。
“他烤的红薯可好吃可好吃了,嗯...之前都是他烤给我吃的。”女孩似乎有意想要给徐寒讲述那位姓陈的笨蛋如何的优秀,但说来说去却又抓不住重点。
所以她反复强调着那个人与红薯的故事,以此说服自己,他愿意给她烤红薯,那他便一定是喜欢自己的,就像自己喜欢他一样。
徐寒看着女孩脸上那模样,会心一笑,他倒是很喜欢女孩这样洒脱的性格。只是心底在那时没来由的又想到今日匆匆一瞥的秦可卿,他摇了摇头,甩开了脑海中莫名翻涌起的思绪。
“那他今日会来吗?”
“肯定会,他答应我了这一次一定不会失约。”女孩极为笃定的说道,然后她指了指地上的红薯说道:“他给我说了,若是我等得无聊,便烤些红薯,红薯吃完之前,他一定会来。”
徐寒闻言看了看那地上尚还剩余的十多个红薯,又看了看女孩十三四的身高,心里暗暗觉得那姓陈的男子倒是好算计。
当然这样的念头在徐寒的心底也位于持续多长的时间,在百息之后,女孩又拿起一个红薯之时,便彻底烟消云散。
女孩看着娇小,食量却大得惊人。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十多个红薯便已然被她吃得只剩下一根。
她脸上的神情也因为红薯的减少而开始变得阴郁了下来。
最后一个红薯,她吃得很慢.....
一小口,又一小口....
每吃一口便抬头看向山顶的方向,就好似期望下一刻那里便会出现某个她朝思暮想的身影。
白发白衣,白雪中来。
那样景象端是在少女的心中已经上演过无数次。
只是,就是吃得再慢,红薯也有被吃完的一天。
女孩低着头,不死心的看着手中那一丁点红薯,这一点她已经吃了一刻钟。
天色渐渐变暗,细雪纷然而下。
雪地之中,一堆篝火,少女少年相对而坐。
女孩在沉默良久之后终是问道:“呐...你说一个人一次次答应了你,红薯吃完前便会到,他为什么又会一次次的失约呢?”
她的声线很轻,小心翼翼得好似生怕大上一点,便会将某些东西打碎了一般。
徐寒有些迟疑,他看了看低头的女孩,沉吟了一小会,方才说道:“或许...他有些事耽搁了”说到这里,徐寒又沉默了一小会,又说道:“又或许...他不够喜欢你...”
“不对。”
女孩死劲的摇了摇头打断了少年的话,她仰头看向徐寒。
她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像是在笑,但眼角却又分明挂着晶莹的事物。
她在那时脆生生的说道。
声线笃定又认真。
“是我带的红薯太少了。”
第三十六章 那盘下输的棋
悬河峰乃是玲珑阁三大主峰之一,也是玲珑阁之起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相传前朝大楚未开,楚之前朝大离。
时逢大离战乱,分崩离析,中原板荡,豺狼遍地。
一位医道大圣隐居于此,为救山下黎民大开山门,将百姓收纳其中。天下正道人士闻其盛名,故纷纷前来投靠,最后一群流离之人聚集于此,终是形成了如今这让整个天下蛰伏的玲珑阁。
玲珑阁从来不乏出仕治国的公卿学子,也少不了闻名江湖的游侠剑客。
但无论二者盛名如何,但每一任的玲珑阁掌教却无一例外,皆是悬河峰出身的弟子。
武夫戾气甚重,谋士城府太深。终是与玲珑阁开山之宗旨有悖,因此,那位开山的医道大圣早早便留下了这样的祖训,每任掌教都需得是这悬河峰弟子。
到了宁竹芒这一代自然也不例外。
大雪封山,银装素裹的玲珑阁上,唯有那悬河峰的山巅却是一抹扎眼的翠绿。
这一点自然是极不寻常的事情,这世上哪有山底雪垄,山巅如春的道理。
但相传那悬河的山巅种植着许多世间罕见的珍贵药材,为了保护这些奇珍异宝,玲珑阁历代先贤都专门为此在这悬河峰的山巅布下了一道阵法,因而此处的雨晴皆由阵法控制,以此来满足那些奇珍异宝极为苛刻的生长条件。
此刻,那草长莺飞一派生机勃勃的春日之景的悬河峰山巅,那座名为悬壶的小院之中。
一袭宽大紫袍的宁竹芒端坐在院中的石桌一侧,目光凝重的看着眼前这位黑衣老者。
“师叔论道大会乃是兹事体大,如今大周的天下早已不如以往...”宁竹芒微微沉吟之后,便如是说道,看得出对于眼前的老者,这位玲珑阁的掌教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每一句措辞他都好生思量过,争取不让这老者感到半分的不满或者冒犯。
相比于宁竹芒的如临大敌,那位身着黑衣的老者却表现得云淡风景,他轻轻端起眼前的茶杯,浅抿一口,不动声色的说道:“你是觉得这论道大会不合时宜吗?又或是在怪我在此之前未有与你这位掌教大人作任何的商量?”
老人的语气极为寻常,但不寻常的是随着他此言落下,周遭的空气似乎在那一瞬温度下降了几分。
“弟子不敢,只是...”宁竹芒对于这位师叔的性子摸得很是清楚,他赶忙拱手说道,只是那话方才出口,便再一次被老人打断。
“太阴宫的无上真人,活了六百载,六十年前,第六次天劫,他没有挡下...”老者淡淡的说道,语气平和的好似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家长里短一般。
宁竹芒闻言心头一震。
这个消息对于天下诸人来说都算得上一个大消息。
他甚至暂时放下了对于那论道大会的种种不满,下意识的问道:“无上真人,活了六百年的陆地神仙...整整六百年,他都没有跨出那一步...难道我辈修士真的已经无缘仙道了吗?”说到这里,宁竹芒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迷茫。
就像是那远航之人失了归家的灯塔,那冒雪迁徙的狼群失了头狼。
“天道无常,神鬼莫测,即使是无上真人恐怕也难以窥探其中一二...”黑衣老人也在那时感叹道。
“这么说来,无上真人只剩下四十年寿元了。”宁竹芒又言道,语气之中多少带着些兔死狐悲的萧瑟。
“长则五载,少则三年。”但黑衣老人却在那时摇了摇头,沉声言道。
“为何?”宁竹芒闻言心头一惊,无上真人已是度过了五次天劫的地仙,即使失败,按理说也该能安稳的度过最后百年,可为何这才六十年的光阴,他的寿元便已接近枯竭。
“他为我算了一卦。”老者再次出言说道,声线相比于之前又低沉了数分。
“嗯?”宁竹芒眸中在那时闪过一道异色,他当然懂,无上真人数十年的寿元尽数枯竭,其根源竟是为自家师叔求了一卦,这一卦...究竟是什么?宁竹芒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其中的内容必然足以改天换地。
“竹芒,你可还记得玲珑阁无上秘典《寰宇大典》之中的开篇总纲?”老人并未理会此刻宁竹芒心头的震惊,他语气平淡的问道。
“自然记得,天孕而万物生,天泽则大道成。”宁竹芒觉得今日的师叔似乎有些不一样,虽然说不上暮气沉沉,但却没了往日那般锋芒毕露。
“是啊,天孕而万物生,天泽则大道成。”老人重复着宁竹芒的这段话,眸子中的光芒亮起又暗下。“世上宗门法典,虽侧重不一,但其要领百变却不离这大道天成的范畴,只是...”
老人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言道:“只是这修行之人,或求逍遥,或觅长生,哪一样又不是有违天道之举?要以天道法,去求逆天事......说是胆大妄为,倒不如说是痴人说梦......”
宁竹芒听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困惑的看着老人。
似乎是看出了这位年过四十的掌教大人眸中的不解,老人自嘲似的笑了笑。
“老夫纵横天下数十载,半生都为了匡扶正道奔波。可老夫的心底总是不解,世人都说这些年大周的乱象,是那小皇帝弑父登基的业报,可若是正道即天道,天降责罚,落在那皇帝老儿一人身上便可,又何须让黎民受难?”
“那既然劫难因他而起,老夫便索性杀了他,看一看这天究竟又会如何?”
那时,那老人的眸中再次亮起了某种光芒。
那光芒冰冷、耀眼又锋利无比。
宁竹芒听到这里端是身子一震,他看了一眼眼前的老人,见他脸上的神色知他此言绝非作假。
“师叔此举不可,泰元帝无论如何天怒人怨,但毕竟乃是正统,自有大周国运相护,师叔如何伤得了他?”
“这些我当然知道。”老人又笑了笑,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条递到了宁竹芒的跟前,嘴里接着说道:“六十年前,无上真人下输的那盘棋,我想在替他试一试。”
宁竹芒下意识的接过了那纸条,待到他看清了纸上所言之事,当下脸色又是一变。
那是无上真人以命所求之卦,若是卦上所言非虚,寻得此剑,想要杀了那位皇帝恐怕也并不是天方夜谭。
“红笺是一个好苗子,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会好生教导,然后我便要于重矩峰上闭入死关,山中一切事物都落在了你的头上。竹芒,若是我踏不出那一步,这玲珑阁的担子便尽数落在了你的肩上。”老人意味深长的说道。
似乎也是感受到了此刻老人心底的决意,宁竹芒口中的劝解之意终归是没有出口。
他大抵明白了自己师叔的打算,所谓的论道大会无非是集结江湖人士,寻踪那卦象上所言之物的幌子。此事无论成功与否,都必然将玲珑阁推到风口浪尖。想着玲珑阁的千年基业,他不禁迟疑了一小会,但最还是才重重的点了点头。
“师叔放心,竹芒定然不负所托。”
掌教大人拱手言道。
态度恭敬,语气诚恳。
一如当年他拜入山门时一般。
第三十七章 雪中阳春
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徐寒目送了那位失落的女孩离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自始至终徐寒都没有问过她的名字,只是从她离去的方向,大抵可以猜到应当是这重矩峰上的亲传弟子。
然后他独自回到了小轩窗。
院中的石桌上摆着几个药瓶,想来是今日楚仇离的收获,徐寒清点了一番,三粒凝元丹,二十五枚琉璃丹。
算不得多,但这些日子楚仇离每日都会或多或少给徐寒带回来一些,听着屋里传来的那一阵阵震天的呼噜声,徐寒会心一笑。
而后他又拿出了叶红笺托秦可卿送来的药瓶,数了一数,一共五瓶,每瓶之中装着三十粒凝元丹,这可不同于那琉璃丹,无论是所需的药材还是工艺的复杂程度,凝元丹都远超于琉璃丹,每一粒放到市面上都可以卖出不菲的价钱。相信即使是玲珑阁的家大业大,一百五十枚凝元丹也决计不会是一个小数目。
但叶红笺却偏偏为他寻来了这么多的数量,他端是心头一暖。
丹药毕竟是外力,即使是徐寒,也没有办法短时间内吞噬如此多的丹药。
他想了想便将这丹药分成了五份,每日一份,应当还在他身体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
然后他便抱起了地上的黑猫,转身走入了房门之内。
......
第二日徐寒方才炼化了那三十枚凝元丹,体内又是五枚窍穴被打开。进展神速的徐寒心情大好,正想着要今日要做些什么,可那时门外却响起一阵熟悉的敲门声。
“徐兄,徐兄。”
听着屋外那熟悉的声音,徐寒这才记起昨日曾答应过那位宋月明今日要陪他一起前去重矩峰上观看山门大比。
他摇了摇头,其实徐寒对于这位宋月明倒是没有什么恶感,只是觉得他这人有些不识趣,或者说心思太过单纯了一些。徐寒想着反正今日之事已了,看一看倒也不是不可,因此便将黑猫放在了自己的肩头,打开了院门。
“徐兄好生墨迹,快些随我去,内门的比斗都快完了。”一开门入眼的便是宋月明那张热切的脸,只是他的模样却是有些狼狈,身上的青衫带着些许灰尘,想来之前似乎与人动过手脚。
“宋兄这是?”徐寒有些奇怪的看了宋月明一眼,出言问道。
“唉,说来惭愧,在下也试着报名了比赛,只是学艺不精,才两轮便被一位师兄击败。”宋月明这般说着,但脸上却并无多少遗憾之色,随即话锋便是一转兴冲冲的言道:“徐兄莫要多问了,我比赛一完便想着来寻徐兄,这一来一回耽误许久,再不快点恐怕就要错过了内门最后的决赛。”
宋月明说罢,便拉着徐寒,也不等他同意,便要朝着山门走去。
徐寒被这个自来熟的宋月明逼得是既好笑又无奈,只能任由他拉着自己朝着演武场走去。
举行这大比的演武场位于山顶,重矩峰本就不小,这一路走上去还得费些气力,不过徐寒倒也未觉无趣,因为宋月明一路上在徐寒的耳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从这重矩峰上的趣人趣事,到这山门大比的许多规矩全都是如数家珍一般尽数朝着徐寒倾吐。
宋月明的过度热情徐寒早已习惯,索性也不多言,只是安静的听着,偶尔回应两句。
“宋兄说这山门大比每年都会举行,弟子们但凡有些本事的都趋之如骛,难不成这山门大比除了博个虚名还有其他好处不成?”听完了宋月明关于山门大比的介绍之后,徐寒忽的来了兴致,他转身问道。
“那是自然。”宋月明接过话茬,继续滔滔不绝的说道:“且不说亲传弟子们的事情,他们的胜者可是可以代表山门参加几个月后的论道大会,单是这内门弟子的第一名,便可获得直接晋升为亲传弟子的机会,便足以让众师兄弟眼热,而后几位也可获得各种丹药奖励,于修行大有益处。”
“丹药?”徐寒闻言一愣,即使叶红笺送来了整整一百五十枚凝元丹,但距离徐寒修复体内所有的经脉问题依然差着数量良多丹药,听闻这大比竟然还有丹药奖励,不可否认徐寒有些心动,但他毕竟不是这玲珑阁的弟子,无论他如何眼馋,却是没有任何的机会能够参与到其中。
“嗯,对啊,单是第二名便可获得整整五十枚凝元丹,若是使用得当,足足可以让三元境的修士跨出一大步。”宋月明却是没有感受到徐寒的异样,在那时自顾自的说道。
“那难道玲珑阁中除了山门大比就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获取到丹药了吗?”徐寒不死心的追问道。
“当然有。执剑堂每月都会下派出许多任务,有山门内的,也有山门外的,譬如当初童师兄护送徐兄与小师叔也是算作此类,只是由于兹事体大,人选却是由师叔们亲自挑选的。但大多数都可由弟子们自行接受,完成之后返回山门,门中便会根据任务的难易程度给予弟子奖励,而这些奖励便可根据个人需要换成丹药或是其他的东西。”宋月明继续侃侃而谈道,显然对于玲珑阁中的各种规定,宋月明都是早已烂熟于心。
这一点倒是与森罗殿中的规定类似,每一次任务之后,便会获得一定的奖励,一次鼓励下面的人完成这些任务,毕竟玲珑阁养着这么大一批人,终归得有些盈余的方法。只是似乎这一点也只对阁中弟子开放,徐寒想着,不禁有些头大,这修复经脉之事看来也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简单。
“对了徐兄,我看昨日小师叔为你送来了那么多的丹药,难道徐兄还不够用吗?我并无他意,只是奇怪徐兄经脉早已出了问题要那些丹药有何用?”宋月明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的问道。
这话是有唐突之嫌,甚至落在某些小肚鸡肠的人的耳中还会觉得宋月明是在故意嘲弄,但徐寒却是知道这宋月明的性子如此,倒也并不介意,他微微一笑,便说道:“实不相瞒,在下身子的问题想来宋兄也是知晓,而我家传的秘法之中有办法将之修复,只是此法需要消耗几多的丹药,因此...”
徐寒说出这番话并非一时兴起,却是自己早已好生思量过一番。
他想要治疗自己体内的伤势,如今看来只能是依靠叶红笺这一条门路,一次尚还好,若是久了难免被有心之人察觉,到时候再说出这样的托辞。旁人不见得会信,就是信了也不见得不会怀疑。因此,他索性自己说出,透过宋月明之口再传出去,这样反倒让人信服,再者说这经脉尽断之事,世上本就不多,就是有,想要医治的方法也不再少数,只是大抵要么需要大人物出手,要么便是要消耗数量庞大的资源,因此,徐寒这所谓的秘法端是想来也不会引起多大的麻烦。
“这样啊?”宋月明闻言点了点头,随即便从怀里摸索出了一样事物递到了徐寒手中。
徐寒一愣,接过那事物定睛一看,却是一个药瓶。
“宋某比不得小师叔,这里也只有一枚凝元丹与数枚琉璃丹,不知能给徐兄的伤势带来多大益处,但多少是宋某的一点心意,但请徐兄莫要推辞。”
宋月明在那时语气诚恳的说道。
作为内门弟子每月能够得到的宗门下发的丹药数量徐寒大抵是清楚一些的,也就十余枚琉璃丹而已,剩余恐怕便要如宋月明所言,完成一些宗门下发的任务才可换得,由此可想,这些丹药对于宋月明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一笔不晓的财富,徐寒却是想不到他竟然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送给了自己。
“宋兄这...”徐寒下意识的便想推辞,但目光却对上了宋月明那一脸认真的神色,不知为何,徐寒到了嘴边的话便在那时被他生生的咽了回去。
“家父曾言,我之所需,人之所急,取急而去需也。这丹药对于修行之人本就是外物,能有些益处,却不足以改变根本,但对于徐兄来说却是修复经脉的必需之物。宋某将心比心,觉得此物还是交给徐兄更为有用。也且算作这些日子我多次叨扰,徐兄却不曾说过半句厌烦之话的谢礼吧。”宋月明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诚恳无比。
徐寒听闻此言,又是一阵苦笑,若非亲眼所见,他端是不会相信这世上还真有如宋月明这般愚笨不可及之人。
他终归收下了那丹药,然后抬眸看向眼前这个嘴角含着浅笑的青衫少年,拱手说道:“宋兄今日所赐,徐某铭记于心。”
徐寒脸上的神色与他话里的语气都在那一刻变得极为认真。
他为人素来如此,人对他好,他便百倍相报。
宋月明却是摇头,有些恼怒的说道:“我与徐兄相交乃是缘分,家父曾说,这施恩不图报,图报不施恩,徐兄此言却是不把宋某当做朋友。”
徐寒一愣,看着眼前这个一本正经的少年郎,摆了摆手不再多言。
但暗地里却已然将今日之事牢牢的记在了心中。
任世事变迁,他却矢志不忘。
第三十八 救人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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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当年沧海流接纳他时,对徐寒说过的话。
而这时的徐寒,心中没来由的也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楚仇离也罢、叶红笺也罢,又或者眼前这位并不讨喜的宋月明,都给了徐寒许多不一样的感受,他说不真切那样的感受究竟是什么,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样的感受让徐寒感觉很安心。
他微微一笑,随着还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宋月明,朝着那演武场所在的方向走去。
......
“快!快!悬河峰上的弟子呢?”
徐寒与宋月明方才走到那演武场前,便听见一阵急促的高呼,而眼前的人群亦是乱作一团,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
徐寒与宋月明对视一眼,皆是赶忙快步向前。
待到他们来到那演武场边上了,挤入人群,却见一位青衫弟子脸色苍白的躺在地上,胸口处是一抹触目惊心的殷红,而鲜血更是不住的顺着那伤口涌出,转眼便将他周身的地面染了个猩红。
“这...”宋月明见状亦是脸色微变,山门大比刀剑相向,有人受伤乃是常事,但毕竟是同门,怎能下此死手?他不禁转头望向擂台之上却见一位男子此刻亦是脸色惨白,身子微微颤抖,手中所持之剑正在不住的向下淌着鲜血。
徐寒的眼睛眯了起来,他从周围诸人的议论声中大抵知晓,这二人皆是内门弟子,似乎因为某位女弟子争风吃醋,比斗时失了轻重,方才落了这般景象。
“让让!”这时人群外响起了一道急切的女声,只见一位肩上挂着一道药盒的青衫女子排众而出,快步的来到了那到底男子的身前。
她麻利的扯开了男子身前的衣衫,又取出怀中的水囊,清洗着男子的伤口,然后又从药盒中拿出一些药粉洒在男子的伤口处试图止住他不断溢出的鲜血。
刀剑无眼,这每次重矩峰的山门大比,为防万一都会让一些悬河峰的弟子驻守于此。
而有道是无巧不成书,今日驻守于此的内门弟子赫然便是徐寒认识的那位秦可卿......
此刻她的脸色难看,额头上更是不住的冒着汗迹。
在悬河峰上的修行医道已经五年多,秦可卿的修为已经到了丹阳境,当然医道不同于武道,修为的高低虽然可以影响到炼药、施医时的效果,但却并非衡量医道高下的唯一标准。
秦可卿的修为在悬河峰的内门弟子中还算得中等,而医道的水平也是不上不下,因此悬河峰上此刻在举行的炼药之比与她这样的弟子其实并无甚关系,她也才会被委派到重矩峰上。
只是她虽然修行刻苦,但眼前这男子所受的伤口却着实太深了一些,按照书中所记载,对于这类伤口应清洗伤口,以内力封上受伤者伤口附近几个窍穴,再敷以树蛙粉,止住流血。
秦可卿极为严格的按照书中记载的方法施以了以上的步骤,虽然确实有效的阻止了伤口的渗血,但不知为何那男子的脸色却并没有因此而好转,而是变得愈发的惨白,甚至就连呼吸都变得微弱了起来,眼看着就要昏死过去。
秦可卿自然察觉到了这一点,她额头上的汗迹愈发的浓密,嘴唇更是因为心头的紧张而失了血色。她想要找到究竟是何处出了问题,但无论她如何回忆师尊们的教导,又或是自己看过的记载,都并未有找到自己的做法究竟有何问题。
男子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而秦可卿却是手足无措。
她胡乱的翻找这自己的药盒,想要寻出一些可以让男子状态好转的药物,但却又不敢乱用,端是一时间乱了方寸。
而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忽的排众而出走了过来。
“解开天池、天溪、食窦、乳中、鹰窗五穴。”那人影直直的蹲在了秦可卿的身侧,还不待秦可卿反应过来,来者的声音便在那时响了起来。
秦可卿一愣,转头看去入目的却是一张她极为熟悉的侧脸。
那时昨日她奉命送药时见过的那少年,也是那位传闻中小师叔的未来的夫君。对于他的忽然出现秦可卿又是一愣,但对方似乎并未有察觉到她的诧异,只见他沉眸看着受伤的男子,脸上的神情极为专注。而那双眸子,那专注的神色,不知为何,却给了秦可卿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心脏乃是人体的中心,周身气机都需从此处经过,你封住了他这几处心脉,虽然止住了血,但却也封住了他的气机血液流动,实乃舍本逐末。”徐寒沉声说道。
秦可卿这时方才醒悟过来,人命关天,她不敢迟疑,赶忙解开了男子身上那几处窍穴。
男子苍白的脸色当下便红润了几分,呼吸也趋于平稳,但胸口处方才止住的血迹又再次涌出,而他的伤口极深,端不是一些止血药剂便可止住的,因此流出的鲜血并没有缓和的趋势,反而愈演愈烈,此刻他的状况依然不容乐观。
“你且封住他灵墟、神封、步廊、期门、乳根、日月、不容......这十五道穴【门】。”徐寒又在那时连连报出了十五道窍穴的名讳。
乱了方才的秦可卿在那时犹如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赶忙依照徐寒之言封住了他所言的这些窍穴。
而随着这些窍穴被封住,那男子伤口处的渗血明显缓和了一些,叶红笺这才回忆起方才所封的窍穴乃是距离心脏稍远,但又与心脏有着诸多联系的一些穴位。即使她已经努力背下了这些内容,但一时间也很难如此精确的找到这些穴位,心中对于徐寒的惊诧不由得又重了一分。
只是虽然暂时缓解了男子流血的速度,但却并未有完全止住,还不待秦可卿发问,徐寒的身子便在那时站了起来。
他环视周围一圈,周遭的弟子们也都被徐寒这忽然出手这一招唬住,纷纷下意识都看向徐寒。
“宋兄,可能接你佩剑一用。”最后徐寒的目光落在了场上他唯一的熟人宋月明的身上,然后出言问道。
宋月明见徐寒之前所为虽然有些不解,但却也知道他是为了救人,故而毫不迟疑的一笑。
“请!”说着,他便将佩剑抛了出去。
徐寒接过了剑,手中一阵剑锋出鞘。
“烦请诸位在周围捡些木材回来,人命关天,刻不容缓,还请速去。”徐寒在那时说道。
此言一出,周遭的诸人一愣,端是不敢迟疑纷纷便要去到周遭的林中寻那些徐寒所需的木材。
“哪得要多久,烧红薯的,我来。”却在这时人群中响起一阵娇呼,然后一道小巧的身影便轻轻跃到了徐寒的跟前。
却是昨日徐寒在那木亭中遇见的女孩,她今日穿着一身白色长裙,此刻正笑眯眯的看着徐寒。
“子鱼师姐?”当下,人群里便有人认出了这女孩,发出一阵惊呼。
徐寒一愣,心底也是微微一惊,子鱼?方子鱼?便是那重矩峰中的二师姐方子鱼?
他之前倒是有想过这女孩来历不凡,却是未有料到竟然是那重矩峰中大名鼎鼎的方子鱼,更为有料想,这方子鱼的年纪竟是这般年轻。
“喵。”还不待徐寒作何回应,倒是他肩上玄儿对于这个怪力少女颇有阴影,顿时发出一阵警惕的嘶叫,身子下意识的朝后退了退。
“呐,不就是生火吗?哪用如此麻烦。”少女的手在那时伸出,一道熊熊的火焰便在那一刻自她的手心燃起。
这是...
徐寒心头一惊,知道这时修为达到通幽境后,真气化为真元,外放之后而产生的异状。
虽然心底对于这方子鱼年纪轻轻便有这等修为是诧异到了极致,可是徐寒当下还是收敛起了心神,将手中的剑在那时伸出,放到了那方子鱼手中所燃起的火焰之上。
数十息之后,在诸人诧异的注视下,那雪白的剑身被烧至绯红,徐寒朝着方子鱼点了点头,少女会意一笑,收起了手中的火焰,然后笑嘻嘻的说道:“呐,我帮了你,记得下次帮我烧红薯哦。”
“师姐但有所需,徐某定无所辞。”徐寒颔首言道,然后转过了身子,在诸人诧异的注视下,将那烧得绯红的剑身猛地朝着男子的伤口处按去。
“啊!!!”
随即一阵杀猪般的惨叫自那男子的嘴里响起。
......
数息之后,男子因为剧烈的疼痛昏死了过去,秦可卿也从徐寒这忽然的举动中回过了神来,她有些愤怒的看向徐寒质问道:“你在做什么?你看...”
她的话还未说完,徐寒便收回了手中的剑,然后朝着她伸出了说说道:“十灰散。”
秦可卿一愣,侧头看去却见那男子虽然昏迷,但胸口处的出血却明显又再次缓和了几分,当下她不解之余,对于徐寒的一番行为更是惊诧到了极致。但她却不好多问,只能是听从他所言取出了药盒中的十灰散递到了徐寒手中。
“十灰散的药性比起树蛙粉虽然弱上一些,但胜在毒性也要弱上几分。他如今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用十灰散更有助于他后期的修养。”徐寒却好似未有看见秦可卿脸上的不解一般,自顾自的说道,然后将那十灰散均匀的洒在了男子的伤口处,而男子那方才还不断溢血的伤口竟然就在徐寒这一番的作为之后,奇迹般的好了起来。
而自始至终徐寒都未有看见在那人群之后,一位身着紫衣的男子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徐寒,眸子闪动着意味不明的光彩。
第三十九章 深夜来客
约莫一刻钟之后,从悬河峰赶来的弟子来到了演武场,他们先与秦可卿询问了一番情况,再得知此事是徐寒所为时自然是一阵感谢,而后便带着那男子去到悬河峰上接受更好的治疗。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秦可卿也朝着徐寒道了一声,虽然看样子她似乎还有许多话要说,但最后却碍于师兄弟的催促,不得不离去。
此间事了,周围的重矩峰弟子们看向徐寒的眼神都变得有了几分怪异,毕竟再此之前关于徐寒的传闻大抵都是在诉说这位公子哥是如何的不学无术以及品行低劣。此刻这样一个人物却出手救了他们的同门,端是让这些早已在心中将徐寒定了性的少年们心头五味陈杂。
徐寒却是没有心思去关心旁人的心思,他先是将手中的剑还给了宋月明,然后再次转头朝着方子鱼道谢。
“无碍无碍,记得下次帮我烤红薯哦。”方子鱼却是笑着摆了摆手。
徐寒对此自然是满口答应。
而重矩峰出了这样的乱子,今日的山门大比恐怕也得暂时取消,徐寒与宋月明没了比斗可看,便一同踏上了回去的路。
......
“徐兄方才所言,那位师妹封住的窍穴乃是近于心脉,不利于伤者气机与血液流转,而你所指出的窍穴却是即可减缓他的伤势,亦不会阻碍他的气机流转。可是为何最后还要用我的佩剑烫灼那人的伤口,生生将他烫晕了过去?”一路上宋月明没个停感叹徐寒方才出手是如何的厉害,又如何的神奇,更是不住的询问徐寒那么做的缘由,徐寒自然是一一解答,但唯独这一点宋月明甚是不解。
“这算不得什么厉害事。”徐寒闻言一笑,随口说道:“行走江湖,难免遇到些打斗,可外面不比玲珑阁中随时有一整个悬河峰的医师为人治疗,因此很多时候只能靠自己,用火烧红的铁器烫灼伤口,可以快速的让血液凝结,宋兄不用觉得奇怪,但凡行走江湖有些经验之人都懂这个道理。”
“这样啊。”宋月明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一副闻所未闻的惊诧状。
“那这么说来徐兄之前可算是江湖老手?不然怎能知道这样的事情,我观徐兄方才...”这些话无疑让宋月明这个一心想着要行走江湖的少年人眼前一亮,一连串问题犹如暴风骤雨一般朝着徐寒问来,端是让徐寒头疼不已,但也不好就冷落宋月明,因此只能是一一解答。
......
终于,在天色暗下之前,徐寒回到了小轩窗,只是那位宋月明还一脸的意犹未尽,大有要与徐寒彻夜长谈的架势,徐寒却是有些怕他,连忙说着今日劳累想要好生歇息这才摆脱了这个话唠。
推开小轩窗的院门,叶红笺的房间依然黑着,她要在重矩峰上闭关,冲击三元境,想来短时间内不会回来,而他与楚仇离所居住的房中却亮着灯火,里面似乎有人影闪动。
徐寒一愣,此时方才酉时,以楚仇离的话来说,月黑风高窃珠夜,不赚个盆满钵满岂能还?
这个时候回来,不太像他楚神偷的性子。
“楚大哥?”徐寒试探性的朝着那房门方向唤了一声,屋中人影却是并未回应。
徐寒心头一跳,赶忙将肩上的黑猫放下,小心翼翼的朝着那房门走去。
“楚大哥?”他来到门前,又唤了一声,屋内之人却依然没有回应。
徐寒心头一横,恐是来者不善,当下也不迟疑,一脚便踢开了房门,喝到:“谁人装神弄鬼?”
他周身的肌肉在那一刻绷紧,只要有所异变,他便会在第一时间发难。
只是待他看清房中之人的模样时,他的身子却是一震。
那人背对着他,看不清容貌,但从看来身形应当是一位男子,头上的乌丝之中夹带着的些许白雪,想来年纪应当不小,而最让徐寒诧异的是,那男子身着的那一声紫色长袍——那是玲珑阁中,师叔辈的人物才能穿戴的衣物。
徐寒如何想得明白,这样一个人物为何会出现在他的房间之中。
“阁下是?”徐寒心中有所疑问,当下便沉声问道。
“妖气。”那人却并未回头,也并未回答徐寒的问题,而是从嘴里淡淡的吐出了这样两个字眼。
那二字入耳,徐寒心头一震,缠着白色布条的右手在那一刻猛地被他握紧,眸中更是泛起一阵杀机。
“《修罗诀》练出的金刚境,想要杀我?是不是还得再想一想?”那人虽未回头,但徐寒的一举一动却似乎瞒不过他的眼睛,就在徐寒心头泛出杀机那一刹那,那人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房间内昏暗的烛火摇曳,那背对着徐寒的紫色身影宛如一尊泰山压在徐寒的心头,让他不能喘息。
玲珑阁师叔辈的人物,配上那紫色长袍,修为至少也是天狩境,这样的人物,想杀徐寒不过动动指头那般简单,正如他所言,徐寒却是得再想想。
徐寒沉着眉头盯着那身影望了半晌,最后忽的像是想明白了些什么,他握着的拳头忽的松了下来。
“阁下想要什么?或者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
这来者既然闻出了他体内的妖气,那么或许已然猜到了他的根底,若是想要杀他杀了便是,何须如此故弄玄虚,那么既然不想杀,那他就一定想要从徐寒这里得到些什么。
无论那是什么,在他没有得到之前,徐寒断定对方不会动手,因此他反而在想通这些之后,冷静了下来。
叮。
这时一声轻响忽的荡开,一道寒芒自那身影的身上飞出,以极快的速度飞向徐寒。
徐寒心头一惊,便要抬手抵御,但那寒芒的速度着实太快了一些,他方才升起这样的念头,手还未做出回应,那事物便猛地刺入他的胸口。
那是一枚银针。
细小、锋利,尾部连接着一根银线,若不细看,端是难以察觉到它的存在。
那银针入体,徐寒发出一声闷哼,一道道真元顺着那银针涌入了徐寒的体内,徐寒的身子便在那时生生的僵住,竟是动弹不得。
“嗯,让我看看。”那身影又一次说道。
“森罗殿的《修罗诀》、南荒剑陵的大衍剑种、嗯?还有天策府子的药力残余。”
“有趣...有趣...”
那人的语气宛如发现了新大陆一般颇有些兴奋,但徐寒的心思却在那一刻沉到了谷底。
这些都是他的秘密,甚至每一个都足以给他招来杀身之祸,却因为一根银针,便被这来者看出了根底,徐寒不由生出一股赤身**暴露在风雪下的感觉,那是一种几乎从头到尾,贯彻了他全身的寒意。
“约莫一年多前,龙从云带人追杀沧海流,却不想遭到了森罗殿的刺杀,随行弟子除了跟着龙从云的几位,其余尽数毙命,唯独秦可卿那孩子被一位森罗殿的修罗所救。”
“那修罗的年纪应当与你相仿,而后沧海流的身边便多了一个与你一般的少年。”
“再然后,沧海流最后一次出现大渊山附近,而那个时间也刚刚是天策府夫子失踪的时间,直到现在那夫子还是不知所踪。倒是你一个不知道来路的小子,却一跃成为了叶承台的女婿,你说...这事巧不巧?”
那人慢悠悠的说道,声线轻盈,就好似一位父亲在给自家的孩童讲述着一个哄他入睡的故事。
但徐寒的身子却在那时开始了颤抖,他的一切在这个男人的推断下竟是如此清晰,他觉得自己仿佛已经被他看了个透彻。
这并非一个愉快的体验,尤其是本身就带着各种秘密的徐寒来说。
“阁下深夜来此,不会就是为了给徐某讲上这样一个无稽的故事吧?”但无论心底对于这个来者如何的恐惧,但表面上徐寒却表现得足够的镇静。他沉声问道,而暗地里却是已经做好了解封右臂,与那人拼个鱼死网破的准备。
在面对那位森罗殿的修罗使时,即使情况极为危机,徐寒自始至终也没有解封这妖臂的打算,因为他很清楚一旦解封了妖臂,那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只有死路一条。而那修罗使虽然强大,但还远未到生机断绝的地步。
徐寒不想死,所以他舍命一搏。
而眼前这个男子,无论是修为还是算计显然都远超出了那位修罗使,徐寒并不认为对方若是想要杀他,他能有半分的胜算。
这样看来,无论徐寒如何的不想死,但摆在他面前也只剩下了死路一条。
那就不要让想让他的死的人,过得太过舒坦吧。
徐寒这样想着心底便有了决意。
“自然不是。”那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徐寒的心头一沉,右臂之上依然开始妖气涌动,显然已经做好了搏命的准备。
那人的身子随着此言落下,缓缓转了过来,入目的却是一张徐寒曾有过一面之缘的脸。
宁竹芒!
那位玲珑阁的掌教大人——悬河峰宁竹芒!
“我想要收你入我门下。”
而他的声音也在那时升起,响彻在这昏暗狭小的房间中。
第四十章 宁竹芒的筹码
已经做好搏命准备的徐寒,在听闻宁竹芒此言之后,竟是生生的愣在了当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你说什么?”他不可置信的追问道,宁竹芒的话,他当然听得很清楚。可他却不敢相信,宁竹芒会真的说出这样的话。
这是一件很没有道理的事情。
天策府虽然如今有了与玲珑阁联手的意思。但天策府是天策府,老夫子是老夫子,甚至在来之前那夫子还不止一次的强调过让徐寒万万不可暴露自己的身份。想来除开天策府这层身份,那位夫子恐怕与玲珑阁的某些人还有些私怨。更莫提沧海流这个大周天下都想要杀之后快的恶人,徐寒端是想不明白,既然已经将他的身份猜得**不离十,为何还要提出这样的要求。又或者,这位掌教大人另有算计。
想到这里徐寒的心情并没有半分的好转,反而愈发的阴沉了下来。
“很奇怪吗?你是红笺那孩子未来的夫君,虽然经脉寸断,但我观你今日救人之时,对于医道的了解似乎远胜于常人,收你入我悬河峰有何不妥?”说到这里,这位白眉的中年男子忽的一笑,又言道:“还是说你怕比红笺低了辈分?无碍,你可做我玲珑阁客卿之位,并无辈分区别,唔...我想想,每月可供你调用的凝元丹便有足足二百之数。”
宁竹芒似乎吃定了徐寒,他在那时眯起了眼睛,嘴角勾勒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无疑,宁竹芒抓住了徐寒的痛脚,他太需要凝元丹了,同时,一旦进入了悬河峰,他便有机会取得那几味用于炼化他右臂的药材,这二者对于徐寒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条件呢?你想要什么?”徐寒沉眸问道,他从来不相信这世上有白来的馅饼,人有所求,方有所给。他素来奉行这样一个道理。
看着眼前这个才十七八的岁少年人,却是一脸饱经沧桑之人才有的沉着冷静,宁竹芒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少年老成,有时候也并非好事。”
“若说我一定想要什么的话...”
“一个承诺。”宁竹芒的手忽的伸出,竖于胸前,食指伸直,其余四指弯曲。
“承诺?什么承诺?”徐寒一愣,却是想不到他能给出一个什么承诺,抵得过这玲珑阁师叔的位置。
“无论未来如何,你且记得今日玲珑阁与你的恩情,他日再见,保我玲珑阁一丝传承,足矣。”
宁竹芒浅笑着言道。
“我?保玲珑阁传承?”徐寒一愣,且不说如今的玲珑阁如日中天,号令整个大周江湖。就是真的有那大厦将倾的一天,他徐寒何德何能能保下这玲珑阁的传承?
宁竹芒倒是看出了徐寒的疑惑,他又是一笑,言道:“世上的路千万条,有的是康庄大道,有的却是万丈深渊,你勿需自扰,只当我给这千年传承的玲珑阁多找了一条路便可。”
言罢,宁竹芒的身子便在那时缓缓隐去,瞬息消失在这房间中。
“若是你想得明白,明日便来我悬河峰上吧。”
只是他的声音却也在那时传来,响彻在徐寒的耳畔。
......
这一晚,徐寒睡得并不好。
宁竹芒的忽然到访完全打乱了徐寒的计划。
但他开出的价码也是徐寒完全没有半分拒绝的能力,他太需要时间了,如果说经脉的资料可以徐徐图之,那么妖臂的炼化却是刻不容缓。
徐寒想着这些,整夜辗转难眠。
......
第二日,徐寒炼化完今日的三十枚凝元丹后,便独自一人出了小轩窗,朝着悬河峰走去。
玲珑阁的山门大比还在进行,重矩峰是武道,比的是武功强弱,大寰峰是文法,比的是吟诗作对,谋略算计。而悬河峰是医道,比的自然便是丹药造诣。
走入悬河峰时,徐寒便感受到了与重矩峰截然不同的气息。
重矩峰上兵戈声不绝,所言所论也皆是这杀伐之道,而悬河峰却要温和得多,不见利器,人人白衣,面相也和善得多。相传那位玲珑阁的开山祖师爷便是这医道大圣,曾立下门规,但凡悬河峰弟子,不到万不得已,不得杀生。
万不得已,这词徐寒觉得用得甚妙。
只是这人在江湖,哪里都是万不得已,这规矩,有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徐寒终于到了济世府前。
他的穿着怪异,一看便不是悬河峰上的弟子,一路上免不了受人指指点点,不过好在昨日之事他也算是在这悬河峰上出了名,有那么些人认出了徐寒,那叶小师叔未来夫君的招牌摆在那里,到底是无人敢拦他。
待到那护卫通报一声,徐寒便在诸多旁人的指指点点下,大摇大摆的走入了济世府。
而府门的大殿中,那位白眉的掌教大人早已恭候多时。
“想好了吗?”见徐寒入门,高坐于台上的宁竹芒便笑着问道。
“三百。”徐寒站在那大殿之中,看着那风姿卓绝,大有仙人道骨模样的宁竹芒,沉声言道。“每月,我要三百凝元丹。”
“嗯?”宁竹芒一顿,却是未有想到徐寒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不过很快他便点了点头,玲珑阁家大业大,三百两百于他们并无多大的区别。
“此外,我还要三味药材。”徐寒得了应允,脸上的神色却依然凝重,没有半分讨价还价得逞之后的欣喜。
“嗯?但说无妨。”宁竹芒言道。
“楼云草、北芒花、凝香果。”
宁竹芒作为悬河峰出身的弟子,对于药道的精通程度自然是世间罕有,而徐寒所言的这三种药材,大周之中唯有玲珑阁悬河峰上尚有存于,皆是珍惜无比。这三位药材除了磅礴的药力之外,皆有一个通性,便是药力阳刚,有镇压邪祟之功效。
宁竹芒双眸中的神光在那时一凝,看向徐寒的眼神顿时变得饶有兴趣起来。
“这三味药材皆乃稀世之物,我愿意给,门中其他长老执事也决计不会同意,你若是非取不可...”宁竹芒说到这里,有意的顿了顿,眸中的目光却是再一次的落到了徐寒身上。
徐寒自然知道对方再给自己下套,但他却着实太需要这三味药材帮助他炼化右臂,因此,他的双眸一沉,言道:“我非取不可,你想要何物,尽管说来!”
“很简单,回答我一个问题。”宁竹芒言道,他眸中的光芒在那一刻蓦然变得深邃了起来。“沧海流去了大渊山,从此便没了踪迹,那他究竟...”
“死了。”还不待宁竹芒问完这话,徐寒便将这天下诸人都想搞明白的事情脱口而出。
“死了?”宁竹芒一愣,虽然这个猜测他早已在心中推演过无数遍,但在得知沧海流死讯那一刹那,宁竹芒的心头还是忍不住一跳。
“那...那把剑?”宁竹芒又问道,他的目光在那时顺着徐寒的身子望向了他的背后,那里有一把被白布包裹着的长剑,看不清模样,但从隐约的轮廓上可以看出,他与寻常剑器有些不一样。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徐寒眯着眼睛说道。
那位掌教大人又是一愣,自他坐上这玲珑阁掌教位置那一刻起,天下还敢这般与他讨价还价的人已经不多了,尤其是对于一个后辈来说。
但他却也不恼,只是在那时飒然一笑,说道:“你所取的三味药材,珍惜无比,那么必然是想要炼化某种丹药,以你的修为想要做到这一点,就是能行恐怕也得花费不少的气力,甚至还有失败的风险。不过我既然答应给了你,索性好人做到底,你再允我一事,我帮帮你将这丹药炼成,如何?”宁竹芒的脸上在那时再次浮现出盈盈的笑意。
徐寒并不喜欢他这般模样,就好似他的心思已然被宁竹芒看得透彻无比,这样的感觉端是让人不喜。
他摸不准,这位掌教大人究竟有何图谋。
当年那些大周的江湖人士,打着除魔卫道的幌子追杀沧海流,其根本便是为了徐寒背上这把剑。而宁竹芒显然对于这把剑也有足够的兴趣,那为什么他还不出手抢夺?以他的修为想要做到这一点,徐寒并不认为会是什么难事。
徐寒打心眼里讨厌宁竹芒这样的人。
你永远不知道他想要什么,那你便没有办法揣摩他的心思。这样的人,若是作为敌人,往往是最可怕的。
“何事?”但徐寒还是在那之后问道。
因为却如宁竹芒之言,那三位药材极为珍贵,药力也极为强大,徐寒得了这几味药材,想要将之炼化成自己所需的丹药确实要废上许多气力,甚至有可能废掉这些来之不易的珍惜药材。而宁竹芒作为玲珑阁的掌教,又是悬河峰出身的弟子,在丹道上的造诣自然是天下公认的。这炼丹之事若是有他出手自然是再好不过。
“若是可以...永远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这把剑在你的手中。”宁竹芒在那时沉声言道。
有道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宁竹芒这个要求对于徐寒来说算不得什么要求,他想要活下去,自然就得藏好这个秘密。
只是他真的不明白这宁竹芒所做的这些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一点让徐寒着实不安。
但他最后还是朝着宁竹芒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好!”
第四十一章 黄沙漫谷,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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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红笺那位废物未婚夫一跃成为悬河峰客卿的事情便如一粒石子落入春池一般,在整个玲珑阁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上至各峰长老执事,下至各层弟子对于此事都是议论纷纷。
今日清晨这个消息一传出,悬河峰上的执事与长老便一股脑的钻入了济世府,想找那位掌教大人问个究竟。
而重矩峰上亦是风声四起。
执剑堂中,留着羊角胡干瘦无比的丁景程亦是火急火燎的去到了重矩峰山顶的剑鼎阁,寻到那位重矩峰长老,玄冥剑仙——龙从云。
他一屁股坐到龙从云身旁,吹胡子瞪眼的便说道:“师兄,你倒是看看,这宁竹芒一天比一天不像话。”
“前些日子派童铁心这些内门弟子去接叶红笺,险些出了岔子。这下更厉害,一个经脉尽断,除了攀上叶红笺这棵高枝便一无是处的小子,竟然被他收为了悬河峰的客卿!一个月光是凝元丹便足足给三百之数?你说说,我们兄弟自幼拜入师门,为了玲珑阁出生入死,一个月才领多少丹药,他一个毛头小子,就是昨日靠着些江湖左道救了一位弟子,这便拜为客卿,我玲珑阁的客卿之位,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丁景程一股脑的倒着苦水,一张本就皱巴巴的老脸更是在那时被挤作一团。
青衫白发的龙从云从入定中睁开了双眼,他淡淡的瞥了一眼自己这急性子的师弟,言道:“竹芒再怎么,也是玲珑阁的掌教,他行事自有他的道理,况且司空长老也未发话,岂有我们插嘴的道理?你这性子得好生改一改了。”
“可...”告状不成,反倒被教训一顿的丁景程更是恼怒不已,张嘴便要辩驳。
“听闻青州雁来城最近在闹妖患,宗门在那里的弟子已经向我们发来了三次求援,这事你准备的如何?”龙从云清楚自己这师弟素来爱面子,索性转移了话题,这般问道。
“嗯?”丁景程一愣,也知道自己这不忿怕是在师兄这里倾吐不了了,微微迟疑之后,还是将龙从云所问之事一一道来:“妖族被困在十万大山多年,早已翻不起什么大浪,估摸着又是些小妖作祟,我已经安排亲传弟子李清、越宁二人,以及数十位外门弟子去那里调查此事,明日便会出发。”
“唔。”龙从云闻言点了点头,“妖族那里虽有青莲观道门坐镇,但也不可小觑,谨慎些为好,你再去悬河峰要两名医师,大寰峰寻一位弟子一同前去,以防万一。”
“嗯,师兄放心,我一定安排妥当。”丁景程虽然心底暗暗腹诽自己这师兄太过谨慎,但嘴里还是连连应道,而后便退了下去。
待到丁景程离去,龙从云那淡漠的眸中一道厉色闪过。
“宁竹芒啊,宁竹芒。看样子,这玲珑阁掌教之位只落悬河峰的规矩是时候,改上一改了。”
......
大寰峰上。
正值晨课,儒生仕子们的朗朗读书声汇集在一起,回荡在这大寰峰上,端是晨钟暮鼓一般袅袅不绝,又荡人心魄。
山巅的经纶院中,一位身着灰袍,头戴素冠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在院中,手捧着一本已经泛黄的古籍细细品读。
“先生,鸿老求见。”这时一位红唇白面的书童快步走入院中,朝着那男子一拜,口中言道。
中年男子闻言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古籍,言道:“请。”
那童子退下,随后一位披散着白发,身着青衣的老头便走了进来。
那来者虽然毛发皆白,看上去上了年纪,但走起路来却是大开大合,丝毫不显老态。
待他步入院中,朝着那中年男子拱手唤了一声先生之后,便坐到了一旁。
“鸿老这么早来此,所为何事?”中年男子见老者入座,嘴角顿时浮出一抹笑意。
“宁竹芒收了那叶红笺的夫婿做悬河峰的客卿之事,卓先生可曾听闻?”鸿姓老者倒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便问道。
“方才听堂下童子说过。”那位卓先生颔首言道,眉宇之间似含笑意,却又并不张扬,端是让人难以生出半分恶感。
“哼。”鸿老当下便发出一声冷哼,“这宁竹芒做事愈发乖张,司空长老也不好生管教,我看这玲珑阁的千年基业迟早得毁在此子手上。”
“鸿老以为此事不妥?”卓先生不露声色的问道。
“自是不妥,那徐寒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得上这客卿之位?这大周天下一日不如一日,我看夏君南下只是迟早之事,宁竹芒不想着以客卿的资源尽力招揽些名仕,反倒去拉拢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待到夏军南下,玲珑阁何以自保?”鸿老厉声言道,显然是对于那位掌教大人不满已久,言辞之间不忿之意自是毫不遮掩。
“雁来城闹了妖患,我估摸着丁景程已经在来的路上。鸿老与其在我这里愤慨,倒不如去安排一下人手,找一位通晓妖族习性的弟子,随丁景程下山除妖。”
“这天下将乱,百姓苦不堪言,我玲珑阁能帮一点,便是一点吧。”卓先生这般说道,便再一次拿起了手中的古籍,细细翻看。
那鸿姓老者见他这般作态,知他已无与自己再讨论此事的兴致,他当下便叹了一口气,言道:“老夫这就去办。”言罢,便退了下去。
哒。
哒。
随着老者的退下,经纶院里忽的响起了一阵极有规律的轻响。
却是那位卓先生在不断的用手指敲击着身前的案台。
那声音清脆,似乎暗合某些音律,隐隐约约间甚至带着些许金戈之意。
而那时,那位卓先生的眸中一道寒芒闪过,冷冽如锋。
他轻声呢喃道。
“黄沙漫谷,风雨将至。”
“匹夫只道不立危墙,君子却晓覆巢之下无完卵。”
“宁竹芒。你到底是哪一个呢?”
......
相比于风言风语乱做一团的三大主峰,作为这事情二位主角之一的徐寒却是安稳得多。
他呆在小轩窗中炼化完今日的三十枚凝元丹,体内窍穴再次被他修复好了五枚,如此下去,若是丹药充足,只需一个月的光景,他便可以完全将体内受损的经脉修复完成。
而宁竹芒昨日也给了他许诺,三个月内,必定炼好徐寒所需的丹药。
一切都顺风顺水,徐寒心底虽然对于宁竹芒的动机有所怀疑,但他却是没有再好的选择,因此不管如何,他都选择静观其变。
“徐公子,你在吗?”这时屋外传来一阵轻柔的声线。
方才吸收完药力的徐寒闻言站起了身子,以徐寒的记忆力自然很轻松的便听出了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他的脸上少有的露出一抹慌乱之色。
“徐公子?”
屋外之人再次唤道,似乎并不太确定徐寒是否在这院中。
徐寒听出了屋外人的离去之意,他心头一跳,不知为何便在那时高声说道:“我在,何事?”
话一出口,便自然没了回旋的余地。
他当下快步向前,走到院门口,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似乎鼓足了勇气,方才将院门推开。
而屋外,一道身着浅色绒衫的俏丽身影已然立在了那里。
“秦姑娘?你怎么来了?”徐寒故作惊讶的问道,但话一出口,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说话的语气与神态都太过做作了一些,那时素来冷静的徐寒少见的脸色有些泛红。
秦可卿听闻徐寒之言微微一愣,但很快便收敛下了自己的心思,轻声说道:“昨日谢过徐公子,若不是公子出手相助,我...”
“无碍,举手之劳,能救人一命,徐某自是不会吝惜这点本事。”徐寒言道,虽然他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但谈吐间的语调却是与平日大相径庭。
“嗯...”秦可卿垂着脑袋,脸色泛红,却是不知究竟是因为这外面寒冷的天气,亦或是其他...
而随着她的轻声回应,二者之间的气氛瞬息沉默了下来。
“外面天气寒冷,还请姑娘进屋一叙。”约莫十息的光景之后,徐寒忽的一拍脑门,这才意识到将来客挡在屋外颇为不妥,他赶忙说道,将秦可卿迎入屋中。
“听闻徐公子被掌教收为客卿,我来得匆忙,也是在路上听闻这消息,忘了准备贺礼...”落座到了院中石桌旁的秦可卿又言道,只是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无碍,无碍。”徐寒赶忙摆手言道。
但这话一说完,二人之间再次沉默了下来。
又是数十息之后。
“其实可卿这次前来,还有一事想要询问公子。”似乎是做了某个极为重要的决定,一直低着脑袋的秦可卿忽的抬起了头,望向徐寒。那双清澈的眸子中,在那一刻闪动着宛如宝剑出鞘一般的坚决。
“何事?”徐寒心头一跳,隐隐约约间已经猜到了秦可卿会问些什么。
“......两年前,公子可曾去过充州景升城?”
“嗯?”徐寒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原状,他却是不知自己究竟是何处漏出了破绽被秦可卿识破,但他到底无法与之相认。以他现在的身份,秦可卿知道得越多,对她带来的麻烦也就越大。
徐寒无法知晓自己对于这个曾经救过自己一命的女孩究竟报有怎样的感情,是感恩,或是更多的其他心思。但徐寒却清楚,他不想让她受到伤害,因此他在那时很是果决的摇了摇头,说道:“徐某自幼生活在梁州,从未去过充州,可卿姑娘这是何意?”
“当真没有?”秦可卿却不死心,再次追问道。
“自然。”徐寒笃定的点了点头。
“这样吗...”得到徐寒如此肯定答复的秦可卿免不了有些失落,她分明记得徐寒那双眼睛与那年所见几乎如出一辙...
但徐寒说得如此笃定,秦可卿自然也不好追问。
而接下来的谈话,秦可卿便显得有些意兴阑珊,约莫一刻钟之后便起身告辞。
徐寒将之送到门外,目送着秦可卿离去。
而就在那时,已经走出数丈远的秦可卿忽的转过了头,看向徐寒。
“徐公子。”
“嗯?”徐寒一愣,却是不知秦可卿忽然回头是所为何事。
“我好像从来没有告诉过公子,我叫秦可卿吧?”
那时女孩的眼睛忽的眯成了月牙状,脸上泛起一阵狡黠的笑意。
第四十二章 童铁心的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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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铁心的心情很不好。
甚至可以说是差到了极点。
对于叶红笺,他从见面的第一眼起便已然认定。
叶红笺被司空白收为了弟子,身份自然是崇高无比,但童铁心却没有放弃的打算。
他虽然是内门弟子,但他的修为是内门弟子中公认的数一数二的存在,而成为亲传弟子也是迟早的事情。要么修到通幽境,要么在山门大比中获得胜利,这二者对于已经摸到了通幽境门槛的童铁心来说都不是一件难事。
他自认为一旦成为了亲传弟子,辈分虽然比叶红笺低上一些,但身份却是已然在伯仲之间。所以,对于叶红笺,他志在必得。
只是天公不作美,半路杀出了一个不知从那里冒出来的徐寒,成了叶红笺的未婚夫。
本想着教训一番让他知难而退,可谁知这个徐寒却是一个硬骨头,软磨硬泡都无甚作用,直叫童铁心恨得牙痒痒的。
而后来又因为保护叶红笺失利,让童铁心更是无颜去见叶红笺,只能是埋头苦修,期望早一些时日晋升为亲传弟子,这才能在叶红笺面前挺直腰板。
说来也巧,往年要开春才能举行的山门大比,却因为论道大会而提前开始。
童铁心想着叶红笺那张绝美的面容,自是卯足了劲要在内门弟子的大比中拔得头筹。为了如此,他谢绝了所有门中事务,一心扑到了大比上。
有道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童铁心一路斩将夺旗,真的就赢得了最终的胜利。
晋升为亲传弟子的童铁心拜见过各个长辈之后,便兴致勃勃的来到小轩窗,而闻讯赶来的诸如孟书阁之辈,却告诉了童铁心一个宛如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
徐寒被掌教收为了悬河峰客卿。
童铁心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那徐寒一个经脉尽断的废物究竟有什么本事能当得起悬河峰客卿的位置?
他极为不忿。
但他自然不敢把这样的不忿归咎在师门或是那位掌教大人的身上,在他看来定是那徐寒迷惑了掌教大人。于是热血上头,他根本顾不得其他,在听闻这个消息之后,脸色便阴沉了下来。
他倒是想要报复,但上门寻衅,对方怎么说也是悬河峰的客卿,这样明目张胆,于情于理说不过去,可若是就这样算了,童铁心心头那股怒气却是如何也消解不下,这样想着,童铁心的眼睛忽的眯了起来。
他憋了一眼身旁的孟书阁,沉声问道:“去,打听一下那小子在这山门之中和谁走得近些?”
......
徐寒之后的数日都过得很是惬意。
虽然那位秦可卿表现出来的聪慧远超出徐寒的预料,但在那之后,她却也再也没有追问过徐寒有关于两年前,景升城的事情。她只是隔三差五便带着一些可口的饭菜送上门来,又常常请教徐寒一些医道方面的问题。
徐寒追随那位在医道上的造诣堪称顶尖的夫子近一年的光景,虽然只学到了一些皮毛,但指导秦可卿到底也不成问题。秦可卿无意拆穿徐寒的身份,徐寒也自然不会多言,只是二人之间,或者说徐寒的心底到底有些莫名的情绪。他摸不准秦可卿是否真的看出了他的身份,更搞不明白,她的有意亲近是真的为了学习医道,或是其他。
但终归这日子还算安逸,比起他前十八年的人生,这数日的光景堪称置身人间仙境。
宋月明每日都会来拉着徐寒攀谈,得知徐寒有些江湖经验,更是对于那些江湖趣事乐此不疲。
方子鱼也会偶尔找上徐寒,让他带她去烤红薯,她吃得很高兴,但却始终等不到她口中那位姓陈的笨蛋。
至于楚仇离,徐寒有了客卿的供奉,倒是不再缺少丹药,他也就不再让楚仇离每日出去,但是这位大汉却是闲不下来,总喜欢每次出去瞎转,每次回来都得顺些东西。徐寒问他为何改不了这偷东西的毛病,那大汉却总是飒然一笑,说道,这不是偷,这是修行。
最后便是那位周章,徐寒与他的关系这些日子倒是不错,他时不时还会上门拜访,与徐寒聊些天下大势,但徐寒对此兴趣寥寥,对方也不在意,到了最后便只是他一人说,徐寒安静的听着便是。
这一日。
小轩窗的院落中。
徐寒在逗弄着玄儿,而厨房那里却传来宋月明不停的唠叨声。
“有道是玩物丧志,酗酒误事。楚兄你有如此手艺,何不好生琢磨,在某处开一个饭店酒楼,想来生意也差不到哪里去,为什么非得整日酗酒?”
“你可知这有史记载,因酒色误国的帝王便是茫茫之多,何况我们这些寻常人。”
“以史为鉴可以明己身,以......”
听着那宋月明犹如和尚念经一般的绵绵不休之音,徐寒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大抵可以想象此刻那位楚仇离脸上的神情当是如何的精彩。
几日前宋月明来寻徐寒,被徐寒留下吃了一顿楚仇离做的饭菜,当下便惊呼道这菜肴只应天上有。然后便时不时前来蹭饭,这也就罢了,可偏偏宋月明见楚仇离总是在饮酒,就是做菜的时候也不闲下。这位少年便本着劝人为善的态度开始一个劲的给楚仇离讲大道理,告诉他应当如何回归正道。
楚仇离被他折磨得是头大不已,却又无法发作,每日弄好饭菜,便逃一样离开小轩窗,端是犹如老鼠躲猫一般畏之如虎。
有道是一物降一物,脸皮厚到连偷东西也可以说得义正言辞的楚仇离却是被一个修为不过丹阳境的内门弟子折磨得不成人形,倒是有趣得很。
这一日一如往常一般,楚仇离做好了一顿可口的饭菜,便不再给宋月明半点说话的机会。转身便走出了小轩窗,宋月明虽然意犹未尽,但终归还是敌不过那一桌饭菜上传来的诱人香气,与徐寒坐到了石桌旁,开始大快朵颐。
“对了前些日子听周师兄说起过大夏朝近来又在剑龙关外囤积兵马,不知近来还有消息。”一边大口大口的吃着美味的饭菜,宋月明嘴里却闲不下来,又问道。
宋月明有几次来寻徐寒恰巧遇见了周章,听他谈及天下大事,这少年便又对这些事情来了兴致,一旦遇见便问个不停。好在周章的性子淡然,宋月明但有所问,他自是知无不言,丝毫没有师兄的架子,一来二去,这二人倒也熟识。
“嗯。据说这次领兵的是大夏朝的国柱——崔庭,此人修为高深,又善兵法,生平少有败绩,当年陈国的军候袁不破便是他逼入死地,最后自刎殉国。”徐寒倒也清楚他的性子,自是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宋月明,而手里却夹起一块鸡肉,递到了一旁早已饥肠辘辘的玄儿的嘴里。
“那崔庭这么厉害?那我大周岂不危矣?”宋月明闻言很是激动的问道,连眼前这可口的饭菜也顾之不上。
“夏周交战早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宋兄担心这些做什么,况且那剑龙关上不是还有北疆王牧极坐镇吗?”徐寒淡淡的回应道,对于宋月明的一惊一乍已然习以为常。
“徐兄这么说就不对了。”本是徐寒随口而言,可宋月明却不悦的放下了手中碗筷,然后一本正经的看着徐寒,正色言道:“徐兄这么说便不对了。有道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若是人人都以为我大周天下稳如泰山,那才是夜郎自大,鷽鸠笑鹏。况且,那位北疆王是一个什么人,天下皆知,八年前他可以为了北疆王之位附庸祝贤,谁又说得清楚以后他会不会为了更大的好处,索性便降了大夏朝呢?”
“是是是!”徐寒闻言暗道自己糊涂,怎么跟这个愣头青争论这些事情,他苦笑着连连点头,想要将此事揭过。
“不好了!不好了!”就在这时,屋外忽的响起了一阵粗犷的嗓音,那方才离去不足一刻钟的楚仇离忽的大呼小叫的跑了回来。
“怎么了?”徐寒眉头一皱,看着慌乱的楚仇离问道,心中还暗以为这家伙又在哪里干了些见不得人的事被人捉了现形。
“那个童铁心正带着一群人拆你周兄弟的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