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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他曾是少年     藏锋txt下载     藏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九章 帝王家中无幸事

    “废物!”

    金陵城长乐宫中,一头白发的陈玄机将案台上金石铸成的华贵果盘一把推落在地,那金器落地,在地上一阵翻滚,发出阵阵刺耳的声音,而果盘上上好的瓜果也因此散落一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陛下!这是怎么了?”闻声而来的阎燕燕快步上前,来到了陈玄机的跟前,于那时轻声问道。

    陈玄机回头看了一眼阎燕燕,那是一个温婉、体贴、漂亮、端庄的女子,他事事为陈国,为陈玄机着想,与方子鱼比起来,二者仿若两个极端。饶是一开始的结合,只是出于不得已的需要,但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之后,陈玄机也不得不承认阎燕燕作为妻子,几乎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存在。

    念及此处的陈玄机尽可能的压下了心头的火气,他轻声问道:“你听说了吗?”

    虽然阎燕燕表现得足够温婉,但陈玄机可并未傻到真的将眼前的女子就当做一个只知相夫教子的妻子,她背后的阎家,她的父亲阎宇明能在短时间内瞒过蒙克的眼线,为他筹集了一支二十万的精锐军队,有这样强大的后盾,想来那个消息,阎燕燕恐怕比他还会早知道一些时日。

    在听闻此问之后,阎燕燕便诺诺的点了点头。

    虽然对于此事早有预料,但陈玄机见着此景之后依然免不了面色一沉,这诺大的陈国,他虽贵为国君,但很多时候却像是一个局外人。

    “陛下,不喜欢...”阎燕燕很快便看明白了陈玄机的心思,她低着头小心翼翼的问道。

    陈玄机摇了摇头,并不愿意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大夏退兵了。”他轻声言道,语调之中并无多少喜悦,反倒带着一股愁然。

    “我知道。”阎燕燕很是体贴的也同样未有再提及之前的话题,她又点了点头,有些不解的看向陈玄机问道:“这不应该是好事吗?大夏退兵,陛下又为先祖守下陈国疆土,这是大兴之兆啊!陈国百姓想来也会对陛下感恩戴德...”

    阎燕燕的一番话却并未让陈玄机的心情好上半分,反倒是随着她的这番话,陈玄机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阴沉了起来,他心底方才被压下的火气于这时也开始蹭蹭的往上涌。

    他的手豁然伸出,又一次狠狠的砸在了身前的案台上。

    即使他未有动用半分的真元,但这一下依然力道极大,那案台中心微微凹陷,而巨大的声响也让一旁的阎燕燕身子一震,说道一半的话随即戛然而止。

    陈玄机的面色阴沉,眸中似有火焰升腾,他言道:“但蒙克没有死!”

    语调幽寒,宛如鬼魅于夜中山岭低语。

    陈玄机有一个很绝妙的计划。

    大夏国柱邱尽平领着二十万大军奇袭长武关,随着奉兴王陈平死于崔庭之手,陈国除了蒙克手中的十万虎狼骑便再无可用之兵,这迎击邱尽平的重任自然不可避免的要落在蒙克的手中。

    已经封王拜相官至九锡的蒙克,如此地位可谓位极人臣。一旦他再次拒大夏铁骑于过门之外,必定威名大盛,这样的蒙克,陈玄机已无物可赏,那时的他还会再甘心屈居人下吗?

    以己度人这样的想法虽然下作了些,但事实上,自古以来以此法度量人心,却鲜有出错的时候。

    所以,在蒙克领着十万大军在长武关上浴血杀敌之时,陈玄机却秘密召见的阎燕燕之父阎宇明,他为他募来了二十万精锐悍卒,以各种途径集结在了长武关的后方,一旦蒙克与邱尽平发生大战。若是胜,二十万悍卒便可一拥而上,以谋逆通敌之名将大战后松懈的蒙克等人一同铲除,若失败,那就再好不过,二十万悍卒亦可接替蒙克,迎战邱尽平。

    陈玄机算到了一切,却唯独没有算到气势汹汹东进的大夏铁骑会如此虎头蛇尾,在长武关外试探了一个多月的光景后,便悄无声息的退去。

    一个多月的光景下来,虽然蒙克与邱尽平多次交手,但都是小打小闹的试探,蒙克手中的主力,号称能斩仙人的十万虎狼骑可是毫发无损。若是这时出手,以二十万精锐悍卒硬撼蒙克的十万虎狼骑胜机寥寥,绝非良法。

    而最让陈玄机忧心的却是,这二十万大军之前蒙克忙于战事,无暇顾及,一旦收兵回朝,二十万人就是他陈玄机有天大的本事,想来也是瞒不过蒙克的眼线的。他一旦追究起此事来,后果不堪设想,而事实上此刻蒙克虽然还在归朝的路上,一份启奏阎家的奏折却早已摆在了陈玄机的案台上。

    阎燕燕冰雪聪明,听闻此言自然是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就里。

    她温婉一笑,迈步走到了陈玄机的跟前,将自己送入了对方怀里,她躺在了陈玄机的胸口,柔声言道:“陛下,无论发生什么,燕燕都会陪在陛下身边的。”

    嗅着怀中之人身上传来的那股淡淡的香气,陈玄机心头的不安与愤怒出奇的平息了不少,他亦伸出手怀抱住怀中的人儿,叹了口气言道:“能娶燕儿为妻,实乃玄机之福啊...只是...”

    “失了这次机会,想要再对蒙克动手,恐怕又要等上不知几多时日...”

    “陛下还年轻,迟早会有登临仙境那一天,多久陛下也等得起,燕燕也会一直陪陛下等下去的。”阎燕燕柔声言道,她又往陈玄机的怀中挤了挤,她嗅着男人身上传来的淡淡的味道,只觉一阵心安,只想着若是能一直这样被他抱下去,那该多好。

    “只怕,蒙克不会让我等到那一天。”陈玄机却似乎并未感受到此刻怀中人儿的心思,他又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

    “陛下!”阎燕燕闻言从陈玄机的怀中坐起了身子,她有些不悦的言道:“陛下不要胡说,陛下是九五之尊天命之子,蒙克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陛下如何!况且,像陛下这么好的人,一定会洪福齐天,逢凶化吉的。”

    好人?陈玄机的脸上浮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意。

    他还能被称作好人吗?他想着那一日,那张在金陵城中从惊醒到错愕再到悲恸的脸,想着她离开时那落寞的背影,陈玄机不明白,做出这样事情的他,还能算作好人吗?

    因此,他摇了摇头,言道:“我不好。”

    “不!陛下是这世上最好的人!”却不知为何,素来对陈玄机言听计从的阎燕燕却在那时回声言道,她的语气之中少见的出现了坚决与笃定的味道。

    陈玄机愣了愣,暗以为对方是在以此安慰他,他又摇了摇头,试图终止这个让他心烦意乱的话题,但阎燕燕却在那时直直的看向陈玄机,那双乌溜溜的眸子中,光芒闪烁,如星辰明月,璀璨得让人不敢直视。

    “十四年前...”阎燕燕轻声言道。

    “陈国金陵城,陛下记得那时发生了什么事?”

    陈玄机不免又是一愣,十二年前那时的他还是陈国的皇子,他的母亲蒙羽皇后尚且在世。那时的世界对于年幼时的陈玄机来说是那般完美,完美得近乎梦幻。

    而对于那一年的记忆,陈玄机当然很多,但他却是不知阎燕燕话里所指的究竟是哪一件。

    “你救过我。”阎燕燕似乎看出了陈玄机的疑惑,她不免有些失望,但还是很快压下了这份失落,出言说道:“那年我与父亲逃难来到金陵城,被仇家追杀,是路过的陛下严惩了那些贼人,我与父亲方才逃过了劫难,活到了今日。”

    陈玄机听闻这话方才记起了似乎却有此事,当年他母亲蒙羽皇后架不住他的死缠烂打,带着他微服游玩,恰巧在街角遇见了这事,便让随行的侍卫救下了那对落难的父女,却不想竟然便是眼前的阎燕燕...

    见陈玄机的脸上露出了恍然之色,阎燕燕顿时开怀一笑,她又窜入了陈玄机的怀中,抱着对方轻声言道:“燕燕的命是陛下救的,就是真的发生什么,燕燕也会拼尽性命保护陛下的。”

    还在回忆那些陈年往事的陈玄机听闻此言忽的身子一震。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宇间的神情古怪又木楞了起来。随后他缓缓的低下头,伸出了手,在离怀中的人儿尚且还有一寸不到的距离处停下,然后他以一种低沉无比的语调问道:“燕燕,你真的愿意为了我献出性命吗?”

    已经完全沉浸在儿女情长的阎燕燕根本未有听出陈玄机语调中的异样,她重重的点了点头:“燕燕的命是陛下的,人也是陛下的,为了陛下,燕燕可以做任何事情。”

    “是吗...”陈玄机喃喃言道,那悬在空中的手终于落在了燕燕的身上,这一刻,他将这女孩紧紧的涌入了怀中,嘴里轻声言道:“能娶到燕燕这样的女子,正是陈某之幸啊。”

    “能嫁给陛下,燕燕也很开心。”

    二人说罢,便相顾无言,只是紧紧相拥于这金陵城中的长乐宫中。

    那一夜烛火悠然,于长乐宫中彻夜不灭。

    ......

    虽然陈玄机很清楚,当他得到大夏撤兵这个消息时,蒙克已经在回朝的路上了。

    只是他想不到,他得到消息的速度竟然慢到了这样的地步,或者想不到蒙克归来的速度竟然快到了这样的地步。

    他从雕龙砌凤的床榻上站起了身子,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衫,一边侧眸看了看殿外方才蒙蒙亮的天色。脑袋不曾偏移半分的问道:“他这么早就来了?”

    “嗯。”跪在殿门口,头颅着地的老太监轻声回应道。“秦王大人已经在长乐宫中等候了一个时辰了,老奴怕影响陛下休息故而此刻才来禀报。”

    “舅舅方才在边关浴血杀敌,归朝便来面圣,齐心可鉴,端是我大陈的肱股之臣啊。”陈玄机面无表情的感叹道,伸手便提起了散落于一旁的龙袍,将之穿戴在身。

    殿门口的老太监闻言,依然低着脑袋,不曾起身,更不曾回应。

    过了好一会光景,陈玄机终于将那一身繁琐的龙袍穿戴在了身上。

    作为陈国的君主,饶是再落魄,这服饰的宫女终归是不会差的,但陈玄机却习惯自己来完成这样的事情。这是他儿时便养成的习惯,也是他母亲要求的事情。

    他曾经并不喜欢那一身皇袍,他太过臃肿,穿戴也太过繁琐。

    但现在他忽然明白,有些东西一旦穿上,就很难脱下,因为往往脱下他的代价,就是你的命。

    所以,他很小心很认真的系好每一处腰带,合上每一处纽扣。他知道他注定逃不脱这宿命,所以他必须像爱惜自己的命一样爱惜这一身他并不如何喜欢的皇袍。

    他用了一刻钟的光景,方才将这一身皇袍穿戴齐整,然后他转身看向那依然匍匐在地的老太监言道:“走吧,别让我这位舅舅等得太久了。”

    老太监闻言,在那时赶忙站起了身子,但脑袋却依然恭恭敬敬的低着,然后他转身便要引路。

    可就在陈玄机就要迈步而出之时,这位生得一头白发的男人却像是忽的想到了什么,他的脚步在半空中停住,然后转过了头,看向身后。

    那张雕龙砌凤的华贵床榻上,一位生得娇柔似水的女子尚且还在安睡。

    陈玄机见着这番情形,他笑了笑,凑身上前,在那女子的额头上轻轻一吻,这才转身离去。

    床榻上女子的双眸依然紧闭,只是那长长的睫毛,却似乎在男人离开后,微不可察的动了动...

    ......

    长乐宫中。

    陈玄机盯着台下身着甲胄,腰间配有长刀的男子,面色沉寂,默不作声。

    男人亦在那时仰头看着他,同样的面色沉寂,同样的默不作声。

    陈玄机身后的老太监亦低着脑袋,模样怯懦,似乎唯恐动上半分,那衣袖拂过的细微声响便会打破这样的寂静。

    良久之后。

    陈玄机眉宇间的冰雪忽的消融,他展颜一笑,甚是关切的言道:“舅舅辛苦了。”

    男人恭敬拱手,旋即回道:“能为陛下分忧,乃是微臣之幸。”

    中气十足的声音犹如雷霆,在空荡荡的长乐宫中来回作响,数息之后方才停歇。

    “舅舅舟车劳顿,回来当好生修养,何必急着面圣?若是累坏了身子,以后这群狼环视的天下,寡人又该依仗谁呢?”陈玄机如此言道,脸上的笑容和煦,长乐宫中一派明君贤臣的和睦气象。

    “天下是陛下的天下,臣已年迈,终有故去的一天,陛下始终得学会靠自己。”蒙克轻声回道,脸上的神色静默,看不出悲喜。

    陈玄机的脸上顿时浮出了惶恐与担忧之色,他急切的言道:“舅舅这是什么话,这大陈是我的大陈,也是舅舅的。若是没有舅舅,何来今日的玄机啊。”

    说这话时,陈玄机无论是吐字的语气,亦或是脸上的神情,都一派诚惶诚恐又情真意切的模样,却是让人难以挑出半分的毛病。

    但闻言的蒙克只是淡淡的瞥了陈玄机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同时也收回了再与陈玄机虚与委蛇的架势。

    他迈步上前,走到了那龙椅的台阶之下,又一拱手,方才言道:“臣此次前来,实有一事相问。”

    早有预料的陈玄机脸上的笑意不曾消减半分,他笑道:“何事?舅舅直言无妨。”

    那好似没有丝毫防备,近乎由心露于外的笑意,落在蒙克的眼中,面色沉寂如古井一般的男人,眸中竟起了微微的波动,但很快却又消失不见。

    “微臣于长武关迎击外敌时,曾发现后方谷笼道一干区域有大量甲士巡逻的痕迹,邱尽平退兵之后,我派士卒探查,足足寻到了二十万我大陈军队的痕迹,不知陛下可知道此事?据我所知,大陈可没有这么多其他军伍了。”蒙克如此问道,他的脑袋在那时再次抬起,目光犹如利箭一般直直的落在了陈玄机的脸上,似乎是想要从这位年轻的帝王身上看出些什么端倪。

    但令他失望的是,听闻此言的陈玄机只是露出了一瞬不到的错愕神情,随后便一脸恍然的笑道:“舅舅说的是这事啊...”

    “大夏贼心不死,舅舅孤身抗敌,我心忧舅舅安危,方才命人征调军伍,堪堪凑够了二十万大军,正要派来驰援舅舅,却不想舅舅神威,已然败退了敌军。”

    “陛下好本事啊,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便可募集到二十万大军...”蒙克沉声感叹道。

    “只是些未经训练的新兵,仓促启用,算不得什么,更比不上舅舅手中的虎狼骑。”陈玄机面有愧色的回应道。

    蒙克说道:“那陛下可要好生训练这支军队了,往后咱们大陈的麻烦还多着呢。”

    只是这话出口,还不待陈玄机应允下来,蒙克的声音便再次响起:“不知陛下看过没有我派人送来的奏折。”

    这一次,陈玄机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异色,但很快他又笑了笑说道:“舅舅说的是阎家仗势敛财,毁辱我皇族名声之事吗?”

    蒙克闻言,却并不回应,只是沉着目光盯着陈玄机。

    陈玄机脸上的笑容在这样的目光下渐渐变得有些不自然,但他还是在数息之后,沉声言道:“此事兹事体大...”

    蒙克却根本不给陈玄机说完此言的机会,他的音调忽的提高了数分,于那时朗声言道:“陛下国事繁忙,既然要调查此事,想来也没有时间监管训练军伍之事,微臣常年征战,对于此事倒是有些心得。加上如今陈国周围群敌环视,训练军伍之事刻不容缓,不若就将此事交给微臣。”

    这话说得当然是慷慨激昂,一副忠君为国的忠烈模样。但就是那位陈玄机身后的老太监闻言之时,也不免身子一个哆嗦,他都听得明白,这分明就是明抢兵权。所谓大逆不道,不外如是。

    可奇怪的是,在听闻此言之后,陈玄机脸上那分明就要僵住的笑容却忽的再次灿烂了下来,他低下了脑袋,盈盈言道:“舅舅误会了,我说的是此事我已经调查清清楚楚,至于结果嘛...”

    说到这里,陈玄机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老太监。

    名为阿奴的老人在那时会意的点了点头,去到内屋拿出了一个一尺见方的木匣,走到了蒙克的面前。

    陈玄机脸上的笑意更甚,他盯着蒙克,意味深长的言道:“都在这木匣中了,还请舅舅过目。”

    ......

    东宫凤栾殿中阎燕燕焦急的在殿门中来回踱步。

    陈玄机去与蒙克会面了,虽然她不断的安慰着陈玄机,但她的心底却清楚得很,蒙克不是易于之辈,此行凶险到了极致。

    她当然希望帮到陈玄机,可她一介女流,这般朝堂大事哪是她可以左右的。她只能一早便派出亲信出宫,去给自家父亲通风报信,希望通过自己父亲在陈国的力量来解决此事。只是陈玄机久去未归,那亲信亦久去未归。

    这样等待无疑是最难熬的。

    “不好了!”约莫一个时辰的光景过去,殿外却忽的传来一声惊呼。

    阎燕燕心头一惊,听出了这声音是她派出的那位亲信的声音,她赶忙快步走出殿门,便见那亲信一脸急色的冲入殿中。

    “怎么了?”阎燕燕赶忙问道。

    “主人,阎...”那亲信方才要说些什么,可宫外却传来一声尖锐的鸭公嗓。

    “皇上驾到!”

    此音一落,只见一袭皇袍头生白发,面容却俊朗无比的陈玄机便于那时出现在了宫门口。

    见着心上人的阎燕燕快步上前,一脸喜色的言道:“陛下回来了?那蒙克未有为难陛下吧?”

    阎燕燕满心都想着心上人的安危,却未有发现,那时那位于她错身而过的亲信在听闻陈玄机到来时顿时脸色煞白,面如死灰。

    归来的陈玄机并未在第一时间回应阎燕燕的关心,他的目光在周遭一扫,轻声言道:“你们先退下吧。”

    周遭的奴仆闻言自然不敢忤逆,在应了一声是后,纷纷退下,而那位亲信虽然有心朝着阎燕燕使出眼色,可这是的阎燕燕眼里心里都只有眼前的人儿,哪里能估计到他?

    待到诸人退去,阎燕燕这才再次问道:“陛下,究竟怎么回事?”

    “无碍,事情已经解决了,燕儿不必担心。”陈玄机笑着说道。

    听闻这话的阎燕燕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她长舒了一口气,又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言道:“可担心坏臣妾了,没事就好,我就说陛下洪福齐天,定能化险为夷的。”

    说罢这话,她却并未看见陈玄机眸中忽的阴沉下来的目光,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言道:“陛下今日一早便去处理此事,想来此刻还未来得及吃饭吧?臣妾早就为陛下准备好了早饭,都是陛下爱吃的东西。”

    说着女子浑然不觉的转过了身子,走到了一旁的案台前,就要从那食盒中拿出些什么,而嘴里依然自顾自的言道:“燕燕也没有什么大本事,帮不了陛下什么,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东西 ...”

    “不。”

    “燕儿已经帮了我很多了,不过现在还有一件事情需要麻烦燕儿。”陈玄机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什么?”不觉有它的女子从食盒中端出了以往尚且还热腾腾的馄饨,转身便要想问。

    但话才出口,她的身子便如受重创一般忽的一震。

    手中的金碗顿时脱落,落地处汤汁馄饨散落一地,而她却只是瞪大了眼珠子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眼前那位离他不过一寸之遥的脸,那张她梦里憧憬过无数次的脸。

    她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那里此刻正插着一把长剑,她伸出了手,想要去抚摸眼前那个人儿,她想要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一场噩梦,还是...

    只是她的手还未来及伸到那处,她便失去了浑身的力气,脑袋一沉,带着不可置信的恐惧,栽倒了下来。

    陈玄机在那时又上前了一步,一把抱住了女孩倾倒的身躯。

    他抚摸着她关怀的背脊,就像是在安抚熟睡的恋人,然后他轻轻的凑到了她的耳畔,双唇微启,轻声吐出了两个字眼。

    他说:“去死。”

    ......

    蒙克走出长乐宫时,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际忽的电闪雷鸣。

    暴雨没有丝毫预兆的在那时倾盆而下。

    秦王殿下并未撑起自己的真元屏障,而是任由那雨水打在他的甲胄上。

    它们冲刷着一个月来未有离身的甲胄上的尘埃,也冲刷着蒙克心底的某些东西。

    他忽的在离那座巍峨的宫门十丈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他将那方抱在怀里的木匣放到了自己的跟前,然后伸出手将那木匣轻轻打开。

    那里一颗尚有余温的头颅正瞪大的眼珠子看着他,眸子写满了愤怒与不甘。

    它叫阎宇明。

    是阎家的家主,是阎燕燕的父亲。

    那自然是极为可怖的场景,可这对早已见惯了生死的蒙克显然并未有半点的冲击力可言。

    但他还是驻足看了良久,他的嘴角渐渐勾起了一抹笑意,眸子竟有欣慰之色浮现。

    数息之后,他又将那木匣合上,然后迈着步子走入了磅礴的暴雨之中。

    恍惚间,一道呢喃传来。

    “你学得很快...”

    “但还不够快。”

    “再快些吧...”

    “我能教你的时间不多了...”

第二百二十章 不速之书

    十九终究还是再晏府住了下来,她毕竟年幼,对于自己师父描述始终停留在名字叫十八,年纪说不上,但却是一个很老很老的老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不得不说以这样的描述想要在人口近百万的横皇城中寻到十九的师父,无异于 大海捞针。

    但徐寒还是麻烦了晏斩与楚仇离去城中各处张贴了告示,碰碰运气。

    可显而易见的是,对于最近的徐寒来说,运气似乎始终未有站在他这边的时候。所以张贴出去的告示也是如泥牛入海,了无声息。

    十九如愿以偿的呆了下来。

    她一如既往的每日缠着诸人学习功法,但诸人都对她避之不及,唯有苏慕安心存愧疚,时不时的教她一招半式。

    转眼两天的光景过去,徐寒也只能由着此事,毕竟他还有更大的麻烦——明日便是罗墨下达的三日之期最后期限。

    此刻他坐于晏府的正屋中,神色悠闲的饮着楚仇离不知从何处“顺来”的茶。

    “徐公子很有闲情雅致嘛。”已经在这正屋中看徐寒喝了足足半个时辰茶的南宫靖终于再也按捺不住,于那时出声问道。

    “南宫大人要来点嘛?这茶还算不错,初饮略带干涩,再饮却有回甘满口,很是独特。”徐寒老神在在,似乎丝毫未有受到某些即将到来的麻烦的困扰。

    闻此言的南宫靖冷着眉目瞟了一眼徐寒手中茶盏,随后不咸不淡的问道:“徐公子不常饮茶?”

    徐寒不以为意,又端起身旁的茶杯饮下一口,神情享受的随意问道:“南宫大人何出此言?是觉得徐某这样的粗人就应该只知道舞刀弄枪吗?”

    “这倒不是。”南宫靖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若是徐公子善于此道的话,大抵不会饮此茶。”

    “这是何意?”徐寒的脸色变了变,出来之前他还曾特意询问过楚仇离这些他“顺来”的茶叶中哪一样最为名贵,对方毫不犹豫的给了徐寒这个答案,徐寒方才泡了这茶前来充门面,听闻南宫靖这

    话,徐寒下意识的便以为是楚仇离这家伙处出了纰漏,以次充好。毕竟楚仇离做事不靠谱,也不是第一次了。

    但有道是输人不输阵,徐寒还是在那时硬着头皮言道:“咳咳,其实这茶嘛,好坏、贵廉都是次要的,合适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是吗?”南宫靖闻言眸子中忽的亮起一道狡黠的光芒,她饶有兴趣的看着徐寒,嘴角也于那时勾起了一抹笑意。

    徐寒大抵也从对方这古怪的神情中闻出了味道,但事至于此,徐寒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自然如此。”

    听闻这话的南宫靖小盈盈的站起了身子,她迈步来到了徐寒跟前,在徐寒诧异的注视下,勾起了身子,直直的凑了上来。

    于是乎那张漂亮到极致的脸蛋便在此时离徐寒不过半寸不到的距离,徐寒甚至可以很清楚的看见她脸上的每一处细节,但饶是如此,徐寒也难以在那张脸上挑出半分的毛病——他不得不承认,那的确是一张趋于完美的脸。

    徐寒愣了愣,他并非紧张或是害怕,只是忽然与对方处于这么近的距离,让他有些不适。

    “南宫大人,徐某人可……不是你想的那样随便的人……”徐寒一本正经的言道。

    听闻此言的南宫靖脸色微微泛红,但很快她便恢复了过来,于那时白了徐寒一眼,错过身子拿起了徐寒身旁的茶盏,将之放在鼻尖微微一嗅。然后她站直了身子,笑道:“闻之味腥,尝之味涩,口有回甘,唇齿生津,再观这状如桃花,色如春竹,若是南宫靖未有记错,这茶应当是号称一两足千金的名茶车府宁……”

    “嗯?”徐寒闻言脸色微变,他却是不想事情峰回路转如此之快,意识到自己误解了楚仇离的徐寒不免有些愧疚。但这样的愧疚方才在他的心头升起,南宫靖的声音便再次想起。

    “这茶的金贵不仅在于他的产量稀少,更在于……”南宫靖说到这处有意的顿了顿,随后她侧眸看向正仰头饮茶的徐寒,忽的一笑:“它有宁气稳胎之效,是达官贵人家中妻妾身怀六甲后,都愿意花大价钱求去的东西……”

    “噗!”茶水自徐寒的嘴里喷出,方才自他心底生出的那一丁点对于楚仇离的愧疚在那一刻尽数烟消云散。

    自觉失态的徐寒察觉到自南宫靖眸中投来的揶揄之色,他赶忙擦去了嘴上的茶渍,然后故作淡定的正襟危坐,言道:“嗯,只是尝尝,尝尝。”

    南宫靖又白了这死要面子的徐某人一眼,出奇的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与徐寒多做纠缠,这对于素来喜欢寻徐寒麻烦的南宫靖来说可算得上破天荒的头一回。

    她只是意味莫名的看了徐寒一眼,随后叹了口气,言道:“好了,你也不用再与我打哈哈了。”

    徐寒又是一愣,这一次倒不是他故意装疯卖傻,而是一时未有反应过来。

    南宫靖不明就里,只以为徐寒还要与她虚与委蛇,她不免心头有些失落,但面上却依然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明天便是罗墨下达的三日之期最后的期限,你找到凶手了吗?”她看向徐寒问道。

    徐寒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亦在那时对上乐南宫靖的目光,他言道:“南宫大人觉得罗墨真的在意谁是真正的凶手吗?”

    南宫靖亦摇了摇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如今执剑阁中唯一的仙人萧蚺还在昏迷,这次劫难恐怕难以熬过去了...”说到这处,南宫靖顿了顿,她的脸上忽的绽出了一抹笑意,随即言道:“所以,你就快些收拾东西准备逃吧。”

    徐寒如何也没有想到会从南宫靖的嘴里听到这样一番话,他脸色微微一变,不由问道:“我若是走了,执剑阁当如何与罗墨交代?”

    “你也说了,罗墨根本并不在意谁才是杀了他兄长的凶手,他要的只是这个由头,你在与不在,执剑阁需要面对的依然还是要面对,又何必再让你留下来多填一条人命呢?”南宫靖轻声言道,脸上的神情忽的一暗:“我现在也并不关心你究竟是不是大周派来的奸细,如果是你的目的达到了,如果不是,那你也更没有必要为执剑阁献出性命。你说,对吗?”

    大抵是感受到刺客南宫靖所言却是出自真心,徐寒也有些动容,他看向南宫靖问道:“难道到了这时,南宫大人还认为徐某是心怀不轨之人吗?”

    南宫靖闻言一愣,随后她又狠狠的瞟了一眼徐寒,言道:“我若是真这么想,现在你已经人首分离了!”

    “好了,言尽于此,快些走吧。”

    南宫靖说罢这话,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可就在那时,徐寒的声音却忽的传来。

    南宫靖离去的脚步在那时一顿,侧身疑惑的看向徐寒,却见那少年正笑呵呵的看着她。

    “若是徐某想要留下呢?”

    “给我一个理由。”

    “就当是为了南宫大人这份信任。”

    闻言的南宫靖一愣,她眨了眨自己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两颊忽的泛起一抹绯红之色。

    ......

    看着听完这话,也不置可否,便逃一般离开的南宫靖,徐寒有些不明所以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徐公子好本事啊,这执剑阁的七线金袍都被你迷得五迷三道。”而就在这时,徐寒的身后却忽的传来一道揶揄的声音。

    徐寒转头望去,却见正是那叶红笺。

    “紅笺...你什么时候来的?”在叶红笺那直勾勾的目光下有些不适的徐寒,小心翼翼的问道,唯恐自己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她。

    “你说呢?我看你还真是色迷了心窍,为了美人命都不要了。”叶红笺没好气的言道。

    徐寒就是再迟钝此刻也听出了叶红笺显然是听到了他与南宫靖最后的对话误会了些什么,他不禁连连苦笑。

    徐寒哪是那般大公无私之人?

    他只是知道留在横皇城,虽然要面对罗墨甚至谢闵御一干难缠的角色,但离开横皇城他同样得面对夫子以及更多尚未现身的敌人的追杀。二者相较,对于徐寒来说并无太大的差别,但留在横皇城,执剑阁毕竟是大夏朝廷扶持的组织,或许还有些许转机。做出这样的选择对于徐寒来说不过是两害相较取其情的必然抉择而已。

    他念及此处正要与叶红笺好好解释一番。

    “谁!别跑!”可就在这时,府门中却忽的传来了苏慕安的爆喝声。

    “是阿笙那里!”以徐寒的修为自然很快听明白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他心头一惊,也顾不得其他,赶忙朝着那处飞奔而去,叶红笺见状,自然也不可能在这时再与徐寒纠缠,只能暂且搁浅下此时,随着徐寒一同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快步走去。

    ......

    来到刘笙的房门前时,苏慕安已经倒在了地上,一旁的十九扶着苏慕安,神情颇为焦急。

    她见到了徐寒与叶红笺赶忙便言道:“方才有一个人影冲入了那个房间,一会便有跑了出来,他要去拦他,却被他一下便打倒了。”

    小十九的描述能力一如既往的差劲,但徐寒却大概听出了主要的经过。他来到苏慕安的跟前,伸手探查着男孩的状况。

    而苏慕安则连连道歉,说自己未有拦下那人。

    徐寒很快便确定苏慕安并无大碍,他安抚了男孩一番,便快步走入了刘笙所在的房门。

    屋中还是那番模样,并未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而刘笙也一如既往的安静的躺在床上...

    徐寒皱了皱眉头,他自然不会去怀疑苏慕安会骗他,他与一旁的叶红笺对视一眼,随即便要去到刘笙的跟前查看他的情况。可这脚步方才迈出,他眼角的余光却忽的瞥见那一旁的木桌上摆放着一道事物。

    他停住了脚步,看向那事物。

    那是一本书。

    准确的说是一本因为年岁太过久远而书页泛黄的书。

    而待到徐寒看清那书上的字迹,他的瞳孔瞬间放大...

第二百二十一章 证据

    徐寒垂头丧气的坐在执剑府的府门中,他的身旁是同样身着七线金袍的南宫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身下是数以百计的执剑人,不过他们同样被分成了两拨,一拨是萧蚺的亲信,大抵来自各个小宗门,更多却干脆就是那无门无派的江湖游侠。虽然修为偏弱,但出身干净。而另一拨则是来自三门十二镇的弟子,他们的立场很大程度都受制于他们身后的宗门。

    此刻这双方虽然立场不同,但眉宇间却都写满了警惕与不安。

    一些事情就要发生。

    今日便是罗墨留下的三日之期的最后期限,罗墨必然会带着大队人马前来兴师问罪,而这背后究竟代表着什么,在场诸人都心知肚明。

    只是身为当事人的徐寒却并无心思去关心此事,他沉着眉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叶红笺等人,又不免长叹一声。

    昨日他用了半天的口舌试图劝诸人离去,但收效甚微,诸人的态度异常坚决,其中以叶红笺尤为甚之。大抵这女孩还在为长安之事未有帮到徐寒而耿耿于怀,此刻让她离去,自然是如何也不可能的事情。

    现在,除了要“牵制”住十九的苏慕安未有到场,晏府之中一干人等却是尽数来此,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似乎也是感受到了徐寒的目光,那面色沉寂的叶红笺竟还颇有闲暇的侧过了脑袋,朝着徐寒甜甜的一笑。

    徐寒顿时哑然,无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

    约莫半个时辰的光景过去,府门外传来的一阵骚动。

    诸人纷纷心头一震,侧眸朝着那府门方向望去,未有半分的意外,那位仙人罗墨便在那时领着近百号人出现在了诸人的眼帘中。

    为首的罗墨身着一袭黑袍,上绣龙相虎面,龙头威严,虎面狰狞。

    若是放在五六天前,以罗墨的身份,在场大多数人见着了他也不过微微点头示意,若是有些仇怨的甚至连正眼都不会给他。但有道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摇身一变登临仙境的罗墨此刻方才迈入府中,在场诸人无论敌我都纷纷沉默了下来,神色敬畏的看着这位男人。

    “南宫靖见过罗掌教。”身为七线金袍,亦是如今执剑阁实际上的掌权人的南宫靖也在那时站起了身子,朝着那男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一道拜礼。

    放在以往,以落霞谷那青黄不接的尴尬处境,南宫靖这一拜却是足以让罗墨诚惶诚恐,赶忙回拜,而如今呢?罗墨却只是淡淡的朝着南宫靖点了点头,便算作了回礼。

    随后他便在距离徐寒不过数丈远之地,站定了身子。

    “三日之期已到,徐公子可查明了真相?”他根本没有与诸人言说半句客套话的意思,于那时便开门见山的问道。虽然他并未激发自己的仙人气场,但单单是那语调中所包裹的威严,亦足以让在场诸人心头升腾出一股寒意。

    这便是仙人之威,无需可以催动,这一言一行便暗合了天地至理,虽达不到这言出法随的地步,却也足以让寻常人望而生畏。

    而不可避免的是,在听闻此问之后,诸人都在那时将目光投递在了那位坐在南宫靖身侧的徐寒身上。

    但作为当事人的徐寒却似乎并未感受到这位仙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威压一般,他很是苦恼的皱起了眉头,朝着罗墨的身后望了望,然后言道:“罗掌教就一个人来的吗?”

    罗墨自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领着百余位落霞谷的门徒。因此徐寒这个问题不仅显得莫名其妙,更与那罗墨质问牛头不对马嘴。

    在场的执剑人倒是都见识过徐寒这嘴上功夫,但却万万没想到,即使面对一位仙人,徐寒亦可如此,在这一点上,诸人即使不愿意承认,却也不得不自愧不如。

    “看样子徐公子是不打算给在下一个交代了?”罗墨同样在那时皱了皱眉头,沉声问道。

    徐寒闻言,淡淡一笑,随即他的眼睛眯起盯着罗墨言道:“那就得看罗掌教想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交代了。”

    罗墨听懂了徐寒的弦外之音,他的眼睛也在那时眯了起来,冷峻的脸上布满寒霜,嘴里却言道:“说说看。”

    徐寒点了点头,神情自若的笑道:“既然罗掌教想听,那徐某便讲个罗掌教听听。”

    然后他踱步走到了那罗墨的跟前,轻声言道:“杀人,起因无非私冤与私利二者。”

    “这一徐某与罗掌教的兄长虽有相识,却鲜有交流,更无私交可谈。所谓私冤自然无从说起。而至于利,徐某人现在的处境大家有目共睹,杀他于徐某来说无半点好处,当然罗掌教可说是我计划不周,嫁祸不成。”

    “那这二,贵宗门那位黄余兄弟,在罗长老死前的一刻钟前分明见过罗长老,而徐寒却根本不在院中,当然这样的说辞罗掌教自然也可归咎于我府中好友与我沆瀣一气,但罗掌教若是真心想要查明亡兄死因,去到之前徐某所经过的街角问一问,自然便可知实情真假。”

    “其三,罗长老的死因是天下至毒之物摩罗血。此物放眼大夏也只有三门十二镇中精通毒道的长春谷方可制炼,且工序复杂。罗掌教只当是徐某与那位长春谷的门徒白绪串通,借此药杀了罗长老,然后再在事情败露之后杀了白绪。可罗掌教有没有想过摩罗血这样需要耗费大量物力财力的毒物为何会出现在白绪的手中?又有没有去长春谷好生调查过这东西究竟是如何被白绪带出,而长春谷对此却毫无察觉的?”

    徐寒这三个问题,可谓振聋发聩,不明就里之人大抵脸色一变,心中的某些想法有了松动,但真正看得明白的人却是纷纷脸露冷笑。

    徐寒说得再多,再有道理其实都并无任何的作用。

    因为有些事情从一开始便注定了是没有答案,或者有些人只会去相信那个对他有利的答案。

    譬如眼前的罗墨,他听闻徐寒这番话后,眉头一挑,沉声问道:“你说了这么多,可哪一样你又能拿出足以证明自己是无罪的证据呢?”

    “证据吗?”徐寒闻言脸上顿时浮出了苦笑之色。“徐某人确实没有足以向罗掌教证明的证据。”

    徐寒如此言道,但不知是有意好似无疑,他在证据二字上咬了重音。

    罗墨听出了他的意思,顿时眸中涌出一道寒霜。

    可还不待罗墨回应,徐寒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只见那身着七线金袍的少年挺直了身子,直直的望着罗墨,嘴角含笑言道。

    “但我有向天下人证明的证据!”

第二百二十二章 流影鸽

    不知是此刻徐寒话里笃定的语气,亦或者某些只有罗墨才能感受到的异样,在听闻此言之后,罗墨的脸色微微一变,他沉眸看着徐寒,虽未发言,但眉宇间的寒光却一息重过了一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徐寒对此却犹如未见,他笑盈盈的看向罗墨身后的那位黄余,问道:“黄兄,徐某可否问上一句,你是何时与罗顾命长老相见的?”

    那黄余大抵未曾料想徐寒会在这时向他提问,他微微一愣,但或许也是被徐寒之前的种种说辞所动摇,故而在迟疑之后还是言道:“已近亥时...”

    “所言何事?”徐寒再问。

    黄余再言:“掌教登临仙境...以及...”说道这里,黄余顿了顿,目光闪烁的看向身前的罗墨,似乎在求证些什么,但那位黑袍仙人,此刻却是面色冷峻,对于黄余递来的目光可谓不闻不问。

    “黄兄若是想要罗长老在九泉之下瞑目,还请如实相告。”徐寒的声音却在那时再次响起。

    听闻这话的黄余像是被戳中了某些软肋,他的身子一震,终于还是咬牙言道:“还有,罗掌教正在山门中筹备与赤霄门长老乌铭秋的女儿的婚事...”

    这话出口,场上诸人顿时纷纷脸色一变。

    罗墨与赤霄门三位仙人之一乌铭秋的女儿成婚,这背后便意味着落霞谷将彻底倒向赤霄门,这对大夏的局势会产生何种影响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如何?”徐寒又问道。

    这个问题,让黄余再次陷入了沉默,当然这样的沉默却不是因为之前那般的原因,而是他并未在第一时间弄明白徐寒所问的究竟是什么。

    不过他毕竟在江湖沉浮多年,很快便醒悟了过来,于那时言道:“罗长老对于此事...有些异议...”

    异议?

    这个词用得自然是隐晦至极,但熟知落霞谷这几年处境之人却大抵都明白,罗顾命对于赤霄门可谓恨之入骨,怎可能只是异议二字那般简单。

    这些年赤霄门对落霞谷的打压几乎是毫不遮掩,罗家两兄弟为了保住宗门,可谓是想尽办法左右逢源,最后还是靠着罗顾命以消减寿元以及彻底斩断自己的仙途为代价,进入执剑阁,坐稳了金袍执剑人的地位,方才让赤霄门有所收敛。甚至坊间还有一种流言,说当年那位落霞谷的仙人掌教之死,背后恐怕还有赤霄门的影子。

    之前落霞谷没有选择,为了延续宗门只能在执剑阁与赤霄门之间选择一方,但如今罗墨登临了仙境,落霞谷有了安身立命的筹码,以罗顾命那刚烈的性子,想来是如何也不可能同意这门亲事的。念及此处,诸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明白徐寒究竟要说些什么,因此一时间看向罗墨的目光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

    “你想说什么?”罗墨自然感受到了这一点,他的目光愈发阴沉,语调之中也多出了一抹微不可察的杀机。

    但徐寒却依然对这位仙人的话语置若罔闻,他看向黄余继续问道:“那黄兄可否再说一说你放出那只传信的流影鸽是在何时?”

    黄余这一次却是没有迟疑,他只是细细思索了一会,方才言道:“因为中间折返,加上探查情况以及躲避眼线花去了一些时间,放出流影鸽的时辰已经差不多过了亥时,已近子时。”

    “之前黄兄也说了,罗掌教尚且在门中准备婚事。落霞谷位于雍州与燕州的交界处,虽然算不得远,但也有足足千里之遥,黄兄以为以流影鸽的速度,多久可以抵达山门呢?”

    “三个时辰左右吧。”

    “嗯。”听闻这个回答的徐寒点了点头,“三个时辰,流影鸽方才抵达山门,而卯时之末,未到辰时之时,罗掌教便来到了我府中兴师问罪。徐某之前便有耳闻,这仙人之威与我等凡人有云泥之别,以往徐某对此不以为意,而今日才晓自己无知。原来身为仙人竟有如此本事,千里之遥,一个时辰便可赶到,着实让徐某佩服。”

    说罢这话,徐寒终于第一次看向那位黑袍仙人,他嘴角与眉眼之中笑意更甚。

    而诸人也在这时回过了味来,一个个面色骇然,当然这些人中也包括那位之前对徐寒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黄余。

    他之前因为震惊与哀痛于罗顾命之死,对此并未细想,此刻听闻徐寒所言,方才醒悟过来。他看向罗墨的目光中更是写满了诧异与不可置信。

    大抵也是感受到了周遭那狐疑的目光,罗墨眉宇一沉,言道:“那又如何?我与兄长情深意笃,接到那流影鸽时已是痛不欲生自然在第一时间不做他想,全力赶赴此地,你以为身为仙人千里一个时辰而至,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吗?”

    以仙人的本领一个时辰想要赶路千里究竟是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这有待商榷,毕竟这世上的仙人少之又少,也不会有谁真的闲到来做这般的测算,因此徐寒抛出的问题显然是一个无法得到证实的东西。

    但徐寒却并未有露出半点的懊恼之色,他只是沉着眉头一脸苦思之状,嘴里问道:“那这么说来,罗掌教是从那流影鸽中收到这死讯后,便赶往了横皇城,对吧?”

    罗墨只是冷眼看了徐寒一眼,算是默认,却并不回答。

    而这,对于徐寒便已经足够了。

    他淡淡一笑,再次侧眸看向一旁神色古怪的黄余,又问道:“那黄兄又放出了几只流影鸽呢?”

    黄余似乎想到了什么,于那时沉声言道:“我的身上素来只会携带一只流影鸽,那一日亦是如此。”

    “哦。”徐寒了然的点了点头,但这一道字眼却有意拖着长长的尾音。“那这就奇怪了。”

    说着他朝着身后的楚仇离看了一眼,对方很快便会意的点头了头,随后那中年汉子便一脸趾高气扬的走到了台前,从怀里掏出了道由灰色布料包裹的事物。

    他将那布料打开,一只已经有些腐烂,散发着阵阵腐臭味的流影鸽尸体便在那时出现在那灰布之中,且那尸体的脚踝处,尚且还放着那么一道尚未开封的信纸。

    徐寒在那时看向神色阴沉的罗墨,笑道:“那不幸被我家楚大哥打下,准备当做宵夜的这只流影鸽又是谁的呢?”

第二百二十三章 黄泉路上有个伴

    这世上有许多事情便是这样,无巧不成书。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徐寒在那一日处理了十九与苏慕安的“风流韵事”之后,便遇见了一脸苦恼之色楚仇离。

    闲来无事的徐寒便多嘴问了一句,谁知道楚仇离却言,他昨日看见一只鸽子在府门中被玄儿与嗷呜追得乱窜,心生“歹念”便将之打了下来,本想着烤了做夜宵,却不想出了这罗顾命的乱子,没有来得及,但过了一日,正值夏日的横皇城天气燥热,加之未有将之妥善保存,今日得空再翻出来鸽子便已经**,白白丢失了这一顿美味的“夜宵”。

    那时的徐寒并未放在心上,安慰了一番楚仇离后便要离去,可楚仇离却忽的翻出了那鸽子递给徐寒,想要继续诉苦。而徐寒也就是在那时发现了这鸽子根本不是寻常的鸽子,而是大夏各个宗门间常用于通传信讯的流影鸽。

    徐寒再拿着那流影鸽微微探查便翻到了那流影鸽上所做的印记——一个刻于鸽嘴处的霞字。

    他又询问了楚仇离打到这流影鸽的时间,便猜到了一些事情的端倪,也就有了此刻的他将此物展示在诸人面前的事情。

    这时,他眯着眼睛看着罗墨,问道:“原来罗掌教不仅有这一个时辰千里可至的本事,更有这未卜先知的绝妙秘法,着实令徐某人大开眼界。”

    这话出口,罗墨的脸色更是阴沉得好似能滴出水来。但还不待他出声反驳,一旁的黄余便快步上前,一把从那楚仇离的手中夺过了那具已经快要腐烂的流影鸽的尸体,他沉着眉头盯着那具鸽子的尸体,显然是在辨认那鸽子是否便是那一晚他所放出的流影鸽,但很快他便确认了这一点。但他却并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实,于是他取出了鸽子脚踝处的信纸,将之展开,待到他看清那纸上的字迹,他的脸色顿时大变,瞬息便化为一片煞白之色,他的身子更是在那时如受重创,难以自已的跌坐在地。

    这番情形落入了在场诸人眼中,虽然黄余还未说出个什么,但他们却已然从他这样的反应中明白了恐怕一切正如徐寒所言一般。

    黄余在许久之后终于从这样的变故中回过了神来,他抬起头看向罗墨,想要从这位他素来敬重,视之为兄长,为师尊的掌教大人的嘴里得到一个足以让他信服的答案。

    这是一件很没有道理的事情。

    罗墨既然未有得到流影鸽传来的讯息,那他能赶往徐寒所在的府邸,便是一早就知道了罗顾命的死讯,或者说他一早便知道罗顾命会死。但他却并未出手相救,黄余很清楚,以地仙境的罗墨的能量,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很轻易的做到这一点。

    但他却并没有这么做,他选择了冷眼旁观,然后在这一切已成定局之后出手将一切的罪责推到了徐寒身上。这一切从一开始他便是知情者,甚至有可能这一切都是他自导自演的。

    黄余想到这一点,在场诸人也想到了这一点,他们纷纷看向罗墨,等着这位落霞谷的掌教大人对于此事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但罗墨却始终冷着脸色不言不语,场面上一片落针可闻的静默。

    黄余终于无法忍受这样信仰崩塌前的绝望,他迈步上前,上下嘴唇不断抖动着,似乎要说些什么。

    但他的话还未来得及出口,罗墨的手却在那时抢在他发言之前伸了出来,一道黑色的剑意于他指尖涌出,那剑意速度极快,根本不给在场诸人任何的反应机会,那剑意便穿过了黄余的胸膛。

    一道猩红的血线随着那黑色剑意从他背后穿出,而随即被拉扯了出来。

    它倾洒在地面上,犹如一朵朵绽放于九幽之渊、枯骨之上的血莲,美艳无比,亦凄厉无比。

    轰。

    一声并不厚重的轻响在那时响起。

    黄余的身子栽倒在地,他眸中的瞳孔不断的放大,但神采却如流光一般飞速退去。于是,在恐惧、不解、愤怒、悲恸这样的情绪彻底侵染了他的双眸之时,那眸中的神采也尽数消散。

    他死了。

    一个自小便拜入落霞谷,为了这宗门于这大夏摸爬滚打、受尽欺辱却甘之如饴的黄余就这样死了。

    死在众多执剑人与落霞谷的门徒面前。

    死在那位他素来敬重的掌教手中。

    他有多少的不甘、多少的愤怒,都注定无从言表。

    “黄余私通外敌,构陷掌教,其罪当诛,今日伏法,以儆效尤。”而与此同时,罗墨阴冷的声音也在那时于这执剑府中响起。

    场上一片静默,无论是执剑人还是落霞谷的门徒都未有料到罗墨会如此不顾情面,就这样杀了黄余。

    饶是徐寒也在那时微微一愣,过了好一会光景方才回过神来。他走到了黄余已经失去了气息的尸体旁,伸出手轻轻的将他睁得浑圆的双眸合上,随后方才站起身子看向罗墨,他不无惋惜的言道:“阁下还是步了司空白的后尘。”

    罗墨的眉头皱了皱,大周发生的事情才过去两日不到,这消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显然无法传到大夏。罗墨自然不明白徐寒话中所指,他只是在那时阴冷下了脸色,寒声言道:“徐公子既然给不出交代,那徐公子也好,执剑阁也罢,今日恐怕都要为我亡兄之死,付出些代价。”

    说罢此言,罗墨黑色的长袍忽然鼓动了起来,一道道裹挟着无边威能的黑气如瀑布一般自他体内涌出,将他的周身包裹,那遮天蔽日的黑气犹如天塌地陷一般笼罩这方天地,而巨大的威压也在那时尽数倾洒在徐寒身上。

    虽然并未成为这仙人威压的真正目标,但这磅礴力量所荡出的余威依然让在场诸人纷纷脸色一变心底生寒。

    可作为这股威压真正目标的徐寒脸上却并未露出半分的恐惧之色。

    他又如之前一般踮着脚朝着罗墨的身后望了望,问道:“难道真的只有罗掌教一人来吗?”

    罗墨显然并不会搭理徐寒,他沉着脸色,但身后那股滔天的魔气却一息汹涌过一息,眼看着便要朝着徐寒杀来。

    周遭的诸人肝胆俱裂,有人忧心忡忡,有人幸灾乐祸。

    但徐寒却依然神色自若,他在看了好一会光景之后,终于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然后他摇了摇头,很是懊恼的言道:“可惜谢闵御未到...”

    “不然可以将他与罗掌教一并杀了,也好黄泉路上有个伴。”

第二百二十四章 赠礼

    漫天黑气涌动,就要催动其化为一道洪流洞穿徐寒身躯的罗墨听闻徐寒此言,竟是免不了身躯一震,催动黑气的功法也随即停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的脸上终于第一次露出了笑意,满是嘲弄的笑意。

    “你真是一个比我想象中更有趣的人。”

    在这将在场诸人都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漫天黑气下,徐寒却神情自若的耸了耸肩,言道:“阁下也是一个比我想象中更愚蠢的人。”

    身为仙人的罗墨自然不会因为徐寒一两句口舌上的得失而生出太多的情绪波动,他摇了摇头,言道:“但愿一会徐公子还能有这样的闲情雅致。”

    此言一落,罗墨的双眸顿时化为了诡异的漆黑之色。

    一道道磅礴的黑气在他的催动下顿时化为了一道五丈粗细的黑色洪流,铺天盖地的便朝着徐寒涌来。

    徐寒的眼睛在那时眯起,他的衣衫亦在那时鼓动,他盯着那道转瞬便涌到他身前的黑色洪流,轻声言道:“唔,比起司空白,阁下这本事似乎要差上许多啊。”

    这话一落,一道古怪的气息开始自徐寒体内升腾而起,于是,他眯着的双眸之中亦开始蔓延出与那罗墨双眸中一般的漆黑之色。

    ......

    “小寒!”紧跟着徐寒走入房门的叶红笺看着并未在第一时间去探查刘笙伤势,反倒是站在木桌旁拿着一本泛黄的古籍怔怔的发愣的徐寒,心底有些奇怪,她赶忙问道,身子也来到了徐寒的身前。

    但徐寒仿佛陷入了某种魔怔,对于她的话聪耳不闻,依然直直的看着那本古籍。叶红笺终究压不住心底的好奇,也在那时看向那本书的扉页。

    当她撇清了扉页上的那四个大字,她的身子顿时一怔,她仿若看见了这世上最不可思议的场景一般,于那时喃喃自语道:“它怎么会在这里?”

    “不知道。”徐寒同样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难道是方才小慕安看到那身影所做的事情?他为何要将此物留在这处?”叶红笺沉着声音言道,此物太过凶险,诺大的玲珑阁便是因为它落到了如今的地步,叶红笺本能的对于此物难以生出半分的好感。

    她说罢此言,徐寒却并给予她半分的回应,那少年依然直勾勾的看着那古籍,眸中的光芒闪烁,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见状心头一惊,虽然她相信以徐寒的心性理应不会被此物诱惑,做出些追悔莫及的事情,但有道是关心则乱,她还是忍不住在那时言道:“小寒,我知道大敌当前,你心中忧虑。但万事皆有缘法,若是为了一时得失,入了邪道,那便是得不偿失,况且极芒剑仙与司空白的前车之鉴犹历历在目,那人放下此法,分明就是居心叵测,想引你入魔道啊!”

    说罢,她见徐寒依然未有任何反应,顿时心头大急,她也顾不得许多伸出手便要从徐寒手中夺走此物。可素来迁就她的徐寒却出人预料的身子一侧,避开了叶红笺伸来的手。

    “小寒!”叶红笺顿时心急如焚,她正要再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徐寒却收回了落在那古籍上的目光,转头直直的看着叶红笺,那少年沉着眉头,用极为笃定的语气言道:“相信我。”

    然后他又瞟了一眼那写着四个大字的古籍,喃喃自语。

    “我能够控制它。”

    ......

    眼看着那气势磅礴的黑色洪流就要涌入徐寒的身子。

    方子鱼等人顿时瞪大了眼珠子,虽然有心上前救援,但想起徐寒今日之时说过,他们留下可以,但在他未有发言之前,皆不可上前,因此诸人在这时也只能压下心头的不安。南宫靖也在这时站起了身子,紧张的看着徐寒,而那些执剑人投来的目光却要复杂得多,有人幸灾乐祸,暗以为以徐寒的修为就算在大衍境能够作威作福,但面对地仙境的强者,想来是无半点还手之力,亦有人忧心忡忡,他们自然知道徐寒绝不会是罗墨的对手,可以罗墨表现出来的狠厉,显然绝非杀了徐寒便可甘心的,这注定是一场波及整个执剑阁,甚至整个大夏江湖的灾祸的开端。

    唯有那位叶红笺,神色平静。

    她知道徐寒有能力挡下这一招,但她却并不愿意让徐寒动用那样的方法,去做到这一点。可她却无能为力,就像当初在长安城一般,这少年总是一个人抗下一切,不愿让身边人感受到半分他所承担的东西,甚至连半点苛责都未曾有过。

    而他越是如此,叶红笺便越是心疼。

    黑色的洪流终于涌到了徐寒的身前,徐寒的双眸也在那时终于被那一道浓郁的漆黑之色彻底侵染。

    他抬起头看向那道洪流,一股诡异的气息忽的自他体内荡开。

    于是在诸人诧异的目光下,那一道气势磅礴的黑色洪流便在那时涌入了徐寒体内。

    是的,是涌入。

    如巨鲸向海,如倦鸟归林。

    那些黑色气息根本未有对徐寒造成半点的伤害,反而化作了养分涌入徐寒体内,而徐寒周身的气息也随着这股力量的涌入而开始向上攀升。

    不是没有人想过徐寒会创造出奇迹,但没有人会想到的是,他会用这样的方法接下这道仙人之力。

    罗墨自然也是如此。

    他心头的惊骇比起在场诸人只多不少,他从未听闻过这世上还有这样诡异的功法,将别人的力量尽数吸走,完全化为了自己的修为。

    他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切,于是他眉头一皱,又是一道气势磅礴的黑色洪流被他催动而出,涌向徐寒。他以为,以徐寒大衍境不到的修为,就算真的修行了什么可怕的功法,但也无法吞噬太多仙人之力,毕竟一个人肉身的承载力是有限的,吞噬得太多只会落下一个爆体身亡的下场。

    只是,他却远远错估了徐寒不灭境的肉身,也错估了这助他登上仙人境的黑色力量。

    徐寒体内的秘法被他再次催动了起来,第二道黑色气息再次被他照单全收,他周身所荡漾出来的气息,因为这股力量的涌入而再次向上攀登了一个台阶。

    少年于那时再次看向一脸错愕的罗墨,不无遗憾的言道:“看样子罗掌教只能一个人上路了。”

    ......

    横皇城不远处的楼台之上,身着一袭白袍,背绣一抹火云的谢闵御端起了酒杯,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那执剑府中发生的一切。

    虽然相隔数百丈,但以他度过了三次天劫的地仙境界,想要看清听清那里所发生的一切,并非难事。

    “这就是你不让我出手的原因吗?”他于那时轻声言道。

    他身后屋檐下的阴影处于那时走出了一道身影,一位同样身着白袍,但模样却要俊美百倍的青年男子。他宛如从画中走出的陌上公子一般,如玉如诗,从眉眼到嘴唇,脸上的每一处毛孔都像是被工匠精雕细琢了一般,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

    他来到谢闵御的身旁,同样看着远处的执剑府,轻声言道:“算是吧。”

    谢闵御的眉头微不可察的动了动,他用眼角的余光不漏痕迹的瞟了一眼那张近乎完美的脸,沉声言道:“这么说来你还有其他的算计。”

    “算不得算计。”那俊美的青年摇头笑了笑,“只是好奇罢了。”

    “好奇?”谢闵御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看了看俊美青年脸上绽开的笑意,又看了看远处,那在徐寒诡异攻势下节节败退的罗墨,心头不免生出了一股寒意。

    “一个被监视者三番两次不惜破坏规矩也要保护的人,一个被道祖看重的人,一个让天上那些家伙惧怕的人,难道你就不好奇,他究竟是什么吗?”俊美青年侧头看向谢闵御,盈盈笑道。

    那宛如桃花一般美妙无比的笑容,落在谢闵御的眼中却犹如九幽恶鬼,令他心头一阵不适。

    但很快他便强压下了这种不适,沉着声音问道:“就为了你所谓的好奇,一位仙人便这样被你抛弃了?”

    谢闵御极为不解的看着这青年,要知道这世上地仙境的强者可谓凤毛麟角,每一个都是难得的助力,他好不容易将这罗墨彻底拉入了他的阵营,此刻眼看着对方步入死局,他虽然不会因为罗墨的死而生出半分的愧疚,但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他多少有些可惜。

    “地仙?”俊美的青年闻言却忽的一笑,他的眸子中涌出了一抹嘲弄之色:“那算个什么东西?”

    “自以为高高在上,却不知都是蝼蚁,只不过比起寻常蝼蚁,大出一丁点而已...”

    谢闵御闻言顿时沉默了下来,他知道这男人所接触的层次远超出他的想象,但听闻此言,他还是免不了心底生出一些异样。

    “那他掌握了此法,我岂不是也拿他并无办法?”他索性收起再在这个让他不适的话题上继续下去的兴致,转而沉声问道。

    他比罗墨知道得要稍稍多出那么一些东西,他很明白这黑色力量的本质,因此也才有了这样的担忧。

    但这个问题却并未得到俊美青年的赞赏,他瞥了谢闵御一眼,似乎有些惋惜的言道:“唉,活了三百年,却不及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家伙聪明。”

    听闻这话,不明所以的谢闵御眉宇间涌出了些许怒色。

    但这样的怒色还未来得及蔓延开来,那俊美青年的一只手便轻轻的拍在了他的肩膀。

    谢闵御的心头一震,他可以很清晰的感觉到一股诡异的气息顺着青年的手涌遍了他的全身,而他对于那黑色力量的掌控也在这时,得到极大的提升,换句话说...

    那黑色气息在这时,已经与他近乎融为了一体...

第二百二十五章 做一回人

    徐寒所言并非虚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确实很遗憾,遗憾谢闵御未有到场,失了这次机会想要再杀谢闵御,便不那么容易了。

    那本被神秘人影留在刘笙房门中的古籍便是那极芒剑仙所修的《大逆剑典》,机缘巧合通过那血元见识过宁竹芒与司空白大战的徐寒很清楚这大逆剑典的真正功效,而加上不久前与鬼菩提的对话,徐寒意识到这位罗墨能够登临仙境很可能便是拥有与司空白一般的遭遇。

    那么这《大逆剑典》便成了徐寒对应这次灾祸唯一的办法,他甚至有想过自己之所以能通过那血元的暴动看到发生在长安的一切,很可能也是给他送来这本《大逆剑典》有意在暗中操纵。

    不过灾祸当前,他也没有太多的心思去细究此事,反倒是他猜到了这恐怖的黑色魔气既然是有人有意释放而出,这《大逆剑典》也是他动的手脚的话,能布下这么一道大局之人,自然不可能不留下后手,一旦他发现徐寒掌握了这《大逆剑典》的奥妙,定然便会改良此法,想要再依靠这功法与罗墨之外的被这魔气侵染的仙人交手,可能就没有了这等奇效。

    况且吸收了这魔气,便等于也被种下了某种邪法,若是短时间内无法如司空白将宁竹芒体内的魔气抽离一般,将体内的魔气尽数化解的话,很可能徐寒也会沦为那魔气真正主人任意驱使的傀儡。

    当然这些都不是现在的徐寒需要考虑的问题,首先他得解决到眼前这个麻烦。

    魔气入体之后,徐寒周身的气势变得极其磅礴,但他却并未给罗墨太多的时间来消化掉发生在他眼前的事情。

    他的脚尖猛地点地,身子便如脱笼之兽一般直直的朝着罗墨杀去。

    一把漆黑色的长剑自他背后的木匣中涌出,落入了他的手中,他眸中寒芒一闪,便以此剑为锋刺向罗墨的面门,整个过程他并未催动任何的魔气,只是将自己体内剑意加持在这剑锋之上。

    并非徐寒不愿,而是不能。

    他与宁竹芒不同,虽然以他不灭境的肉身,他有足够的信心与宁竹芒一决高下,甚至胜过他一筹。但毕竟他的内力修为才堪堪第五境天狩境,两道等同于仙人之境的魔气入体,以他不灭境的肉身想要承受下来并非难事,但他却难以将之完全动用,况且徐寒也舍不得动用,此物与他尚且还有大用。

    眼看着那剑锋来到了罗墨的眼前,被这样的变故震得心神动荡的罗墨,虽然一眼便看出了徐寒的进攻虽然攻势浩大,但于仙人来说却并算不得什么,若是放在平日,他只需稍稍催动魔气,便可将徐寒的攻势瓦解,然后轻而易举的取下对方的性命。

    可经历了之前的变故,罗墨却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他不得不压下心底的憋屈,催动起了体内的魔气,在他身子四周结出了一道屏障。这道屏障,足以拦下徐寒的攻击,而他也需要时间去细细思索当如何解决掉眼前这个比他想象中还要难缠的徐寒。

    但他却并未有发现,在他撑起这道屏障之时,徐寒的嘴角勾勒出的那一抹笑意。

    铛!

    黑色剑锋触及在了那黑色的屏障上。

    如罗墨所料一般,以徐寒的修为在不动用那些黑色魔气的前提下根本没有击碎他的防御的可能。

    但他没有料到的是,在他那稍稍心安之时,那股诡异的波动再次自徐寒体内涌出,那道看似坚不可摧的黑色屏障便在这诡异的波动之下,犹如被雨水侵泡过的泥巴墙一般快速软化下去,化作一道道黑色流体顺着徐寒的剑身涌入了徐寒的体内。

    目睹这样的场景罗墨方才醒悟了过来,徐寒那诡异的功法不仅可以吸收他发动攻击的魔气,只要魔气涌出了他的体内,无论被他涌入何处,皆会别徐寒抢夺走。

    念及此处,罗墨的心头顿时升腾起了一阵骇然。

    可这样的骇然还未来得及被他消化,徐寒手中的剑便以快得出奇的速度继续向前,转瞬便抵达了罗墨的面门,无法动用体内的魔气,哪怕是地仙境的强者,在徐寒不灭境大成肉身面前,也得退避三分。

    罗墨也算是果决之人,他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果断又唤出了一道魔气,虽然免不了继续被徐寒吸走,但这吸走魔气所带来断站停顿,却给了罗墨可乘之机,他的身子一闪狼狈的退去数丈这才堪堪避过了徐寒的杀招。

    一击未中的徐寒却并不气恼,他立于原地微微掂量了一番手中的长剑,沉着眸子看向那满头冷汗的罗墨,轻声言道:“不是自己的东西,得来再多,终究会有还出去的那一天,罗掌教参不透这道理,为达仙境入了魔道,害人害己,活该今日有此一劫。”

    而说罢此言他便再次朝着罗墨发起了进攻。

    于是一道诡异的场景,便在这时浮现在了这些执剑人与被罗墨带来的落霞谷门徒的眼前。

    一位在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仙人,被一位天狩境的少年追着一路挨揍,狼狈不堪,却生不出半点还手之力。

    这世上大抵没有比这再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

    “就这么看着罗墨死了?”高台上的谢闵御有些无趣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侧头看向身旁的俊美青年。

    “怎么?谢掌教舍不得?”俊美青年若有兴趣的看了谢闵御一眼。

    “不是舍不得。”谢闵御摇了摇头,“我只是很奇怪,你究竟要做什么?一位地仙就这样别舍弃,未免太过...”

    谢闵御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俊美的青年再次打断。

    他眯着眼睛看向那处,沉声言道:“前些日子,我听说过一个很有趣的事情。”

    “说在大夏的景州,牧草肥沃,于是那里的百姓以放牧牛羊为生。”

    “但一人管理数起百计甚至千计的牛羊着实太过费力了一些,于是他们便想到了一个办法,找来了许多狗,教会了这些狗牧羊。”

    “这些牧羊犬每日趋势羊群,便以为自己与牛羊不同,却不知在牧羊人的眼里,牧羊犬也好,牛羊也罢,都是畜生。”

    “在下活了六百年,也曾以为自己与这芸芸众生不同。”

    “现在想想,在天上的人的眼里,我们何尝不是他们的牧羊犬?”

    “但神某人当了六百年的狗,腻了...”

    “所便想试试,能不能做一回人。”

    “仅此而已。”

第二百二十六章 莲花当灭

    半个时辰的光景过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罗墨在徐寒凌冽的攻势下节节败退,时不时的还需要召出一些魔气抵御徐寒的进攻,拖延他的时间。

    罗墨也不想坐以待毙,他试了很多办法,甚至想过以魔气直接灌死徐寒,让这少年爆体身亡。但徐寒的身子却好似一个无底洞一般,他几乎唤出了自己体内近半数的魔气,却依然免不了被徐寒鲸吞,而这少年却并未露出半分的异状。

    在各种办法用尽,依然取不到半分的优势之后,罗墨做出了一个在场诸人都想不到的事情——逃!

    是的,他逃了。

    毫无预兆的忽然唤出了自己周身魔气,然后裹挟着残影遁去。

    这样的变故让周遭那些之人一脸错愕,而那些被罗墨带来的落霞谷门徒们更是面面相觑。

    这世上大抵没有比这更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徐寒却并没有诸人那么多奇怪的心思,他眯着眼睛看了看罗墨遁去的方向,在迟疑了一小会的光景之后,终是收起了斩草除根的心思。

    当然,其中的缘由却并未因为不忍或是心软,事实上面对敌人,徐寒素来以心狠手辣著称。

    罗墨毕竟是仙人,他若是一心想要逃跑,徐寒若动用他从罗墨身上吸来的魔气,倒是可以追上,一番缠斗下来未尝未有斩杀仙人的可能,但这样的做法必然耗去大量的魔气,甚至徐寒自己也会受到不小的伤势,与其如此倒不如保存实力,为接下来更大的麻烦做好准备。

    “这里交给你们了。”随即徐寒侧头看了一眼看在发愣的南宫靖众人,身子一顿,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这执剑府。

    ......

    长安,天策府内。

    年过古稀的鹿先生眉宇紧皱。

    他很苦恼。

    自从宇文南景被他亲手送上帝位之后,便绵绵不绝,就像窗外此刻下着细雨。

    时值六月之末,夏日将尽,似乎是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秋天,这几日长安城中总是下着这样绵绵的细雨。放在平日,除去了夏日的炎热,这样的细雨带来的凉意总是让人舒爽,但现在,这雨却让鹿先生很是心烦意乱。

    本以为司空白一死,玲珑阁名存实亡,宇文南景架空天策府的步伐也会随即停下,但事实上,鹿先生还是低估了宇文南景的决心。

    这四五日的光景,削剥天策府财政,剪除府军数量的圣旨一道接着一道的下达到鹿先生的手中。老人想不明白,宇文南景为何会对天策府报有这么大的敌意,要知道若是没有天策府,哪又来今日的宇文南景?

    她甚至愿意相信几乎要谋权篡位的祝贤,也不愿意相信天策府。

    最可气的是,今日长夜司在祝贤的带领下开始四处搜刮与天策府亲近之人的罪证,有道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况且身在这鱼龙混杂的长安,又有几个人身上没有点龌蹉事?

    一时间长安城中人人自危,天策府的处境也变得尴尬了起来。

    想着这些鹿先生暗觉脑仁有些发疼,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又看向案台前那一叠厚厚的文书,他知道他还有的要忙,于是,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再次埋头翻阅起那一份份文书。

    “鹿先生!”可就在这时,屋外却忽的走入了一位甲士,他在老人的身前跪拜了下来,朝着老人拱手言道。

    “何事啊?”鹿先生看着手中的文书,头也不抬的问道。

    那甲士的脸色有些变化,但还是在数息之后沉声言道:“长夜司祝贤求见!”

    老人翻阅文书的手在那时一顿,他抬起了头,看向那位甲士,眉头深深的皱在了一起:“他来做甚?”

    ......

    天策府的府门外,撑着一把油纸伞的青衣女子静静的看着被请入天策府中的祝贤,她微微皱眉,脸上的神情有些担忧。

    “他能说服他们吗?”过了好会,青衣女子方才问道。

    这话音一落,她身旁的空间便一阵蠕动,一位浑身包裹在黑袍之下的身影于那时浮现在了青衣女子的身侧。

    “为什么不能?”那黑影如此言道,语调低沉。

    “天策府的老古董们素来沽名钓誉,名节在他们看来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东西,要让他们...“青衣女子喃喃言道。

    只是话未说完,便被那黑影生生打断:“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世上之人,从浑浑噩噩苟且度日的市井混混,到高高在上看似不染凡尘的仙人,谁都有自己的**,这**便是人的弱点,抓住了,用好了,仙人帝王同样都是可以拿来利用的筹码。”

    青衣女子听闻此言,她的眉头微微一挑,饶有兴趣的瞟了那黑影一眼,言道:“看样子你很有信心?”

    那黑影却摇了摇头:“谈不上信心,只是人活得久了,见过的人也多了,便明白了一些事情。”

    “这世上所有的对与错,善与恶都是有心人强加在世上的条款。”

    “哪怕是嗷嗷待哺的牛犊,也会为抢夺母乳,而活活饿死同胞的兄弟。人性本就为己,为己便会生恶,哪来那么多的良善,哪来那么多的正义,这世界的本质便是恶,天策府也好,大夏的崔国柱也好,心中有所求,便注定只能成为我们手中的棋子。”

    听到这里,那青衣女子的脸色微微一变,她终是无法完全认同黑影所言的一切,哪怕对方是这森罗殿真正的主人,但他却也不得不承认的是,她同样也是为了她的所求,方才与之走到了一起。

    她沉默了下来,不再言语。

    黑影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他转头瞟了她一眼,亦不再这个话题上再做更多的言谈。

    “快些解决掉这里的麻烦吧,布了这么多年的网,是时候收获了。”黑影如此言道。

    “嗯?”青衣女子闻言,不免又是一愣,她很明白所谓的“收网”究竟意味着什么。

    黑影也猜出了她心头所想,他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青衣女子的肩膀,身子却于那时渐渐变得模糊空洞起来。

    而他的声音却依然还在女子的耳畔作响。

    “秋尽之时,南荒之中。”

    “剑陵当灭,莲花当枯。”

第二百二十七章 来客

    晏府。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叶红笺等人眉头不展的聚集在了徐寒的别院外,他们的脸上在那时都写满了担忧。就连嗷呜与玄儿都似乎感受到了某些异样,两个小家伙耷拉着脑袋,趴在地上,没了往日的精神头。

    自从罗墨之事后,徐寒便将自己关在了别院中,任何人都不允许进入,即使是叶红笺也是如此。

    这一晃便已过去了三日的光景,徐寒未有出现,反倒是别院中时不时的传出徐寒痛苦的闷哼,就像是一只被逼得走投无路的野兽,在嘶吼、在咆哮。

    这让诸人如何放心得下?

    他们每天都轮流守在了这别院外,以防徐寒有个万一,一直到今日夜色降临之时,徐寒别院内的痛呼声忽的停了下来。

    诸人以为徐寒终于可以出关,这便不约而同的来到别院外,可院落中的声音虽然停了下来,但徐寒却始终未有出现。

    念及徐寒入关前的交代,又担心此刻院中没了声音他是不是出了意外,诸人可谓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当做些什么。

    ......

    “呼!”

    “呼!”

    “呼!”

    别院内,**着上身的徐寒不住的喘着粗气,他精壮的躯体上布满了犹如被大雨淋湿过后的汗迹,他佝偻着身子,眸中掺杂着苦涩之色。

    自那日击退了罗墨之后,徐寒便回到了自己的别院中,匆匆与诸人交代了一番后,便闭了死关。

    这几日徐寒以天狩境的修为击退仙人的事情在横皇城乃至这个大夏,上至朝堂,下至江湖都传得沸沸扬扬。旁人听来自然是觉得匪夷所思,又感叹这徐寒近乎妖孽的天资。

    但徐寒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仙人,可是这世上最强大的那么一小撮人,哪怕他掌握了《大逆剑典》,击败罗墨他也为此承担了常人难以想象的风险。

    有道是有得必有失,《大逆剑典》给了修士可以吸收那可怕魔气的能力,而那魔气之中却明显包含着某些古怪,他可以无形间蛊惑人的心智,无论是之前的司空白,还是如今的罗墨都是最好的例子。

    这些魔气落于体内,若是不在短时间内化解,魔气背后真正的主人很可能便会以此控制徐寒,这当然不是一件徐寒愿意看到的事情,所以在解决了罗墨之后,他便第一时间回到了自己的别院,着手处理此事。

    这是在动用这《大逆剑典》之前,便已经想好了的事情。

    通过血元的暴动见识过长安城那一战的徐寒便意识到了这魔气是一种层次极高的力量,于那刑天剑留在他体内的血元一般,而这正好可以替代被消耗掉的血元,继续用于与星光碰撞,产生某种能够淬炼徐寒肉身的力量。

    事实上,徐寒的计划很成功,虽然这魔气比起那血元更加暴动不安,徐寒也为此在淬炼的过程中承受了极大的痛楚,但他还是成功的通过与星光之力的碰撞,将那魔气彻底消化,将之化为了淬炼肉身的养分。

    值得一提的是,那道监视者留在他体内的星光似乎是比起刑天剑中的血元以及那魔气更为高层次的事物,接连消耗了这两者之后,星光之力依然没有半分的衰竭。

    用了整整三日光景炼化掉所有魔气的徐寒却丝毫没有开心起来的意思,此刻的他眉宇紧皱,显然心情极为不悦。

    他算得很清楚,他几乎吸收了罗墨体内近半数的魔气,为了确保自己拥有足够多的魔气,他甚至放跑了那已是强弩之末的罗墨,就算这样的做法大有放虎归山的嫌疑——一旦这魔气真正的主人意识到《大逆剑典》被徐寒掌握,那么下次再出现的罗墨或者说其他人,必然不会再受《大逆剑典》的影响。

    但为了尽可能保存魔气,徐寒还是放任了罗墨的离去,因为他知道,他所面临的问题远不是杀一个的罗墨便可解决的,让自己变得强大,强大到能够与那些敌人抗衡,才是他应该做的。

    可饶是如此,一位仙人体内近半数的力量虽然让徐寒的肉身再次强大了数倍,但距离仙人之境却依然遥遥无期,甚至连半步仙人境都还差上些许。

    这肉身成圣之路,何其艰险,徐寒在这时终是有了了解,也明白《大龙象印》中,那数代先贤殚精竭虑却依然难以窥得门径。徐寒并非不懂修行之道不可急功近利的道理,但谢闵御尚且还在虎视眈眈,那位忽然复活的夫子亦对他心存不轨,他不得不想尽办法,甚至兵行险着,提升自己的修为,这样他方才能在那些危险到来之前保护好自己,也保护那些他想要保护的人。

    念及此处的徐寒摇了摇头,甩开自己心底的烦闷,他寻来一条毛巾与一盆清水将浑身湿漉漉的汗迹尽数擦洗干净,又换了一件衣衫,这才推开了三日未有走出的院门。

    只是这时,出现在他眼前的景象却他让微微一愣。

    叶红笺、方子鱼、楚仇离、晏斩、雪宁、苏慕安、小十九,甚至还有嗷呜与玄儿,九双眼睛,十八颗眼珠子都在这时直勾勾的望向出现在房门口的徐寒。那眉宇间所夹带的欣喜、担忧皆是溢于言表,徐寒很快便回过了神来,他知道这三日的光景,诸人一定都在暗暗为他担忧。

    他朝着他们淡淡的一笑,言道:“让诸位担心了,徐某无碍。”

    大抵是这一笑所传递出的温情也感染了诸人,诸人的脸上也在那时浮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就连嗷呜与玄儿都在那时眉眼弯起。

    只是这样的温情并未持续太久的光景,一道粗狂的声音便打破了场上的气氛。

    “徐小子!你终于出来了!”一位膀大腰圆的中年汉子从不远处走了过来,看着徐寒大声的嚷嚷道。

    徐寒定睛看去,竟是那之前陷入昏迷的萧蚺。

    此刻这位阁主大人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似乎还未从之前的伤势中恢复过来。

    “阁主大人不在府中养伤,这么着急来寻在下可是有什么大事?”徐寒微微皱眉,沉声问道。

    “不是。”萧蚺摇了摇头,“是他找你。”

    说罢,他的身子退到了一侧,一道身影也在那时出现在了萧蚺肥大的身子之后。

    待到看清那人的模样,徐寒的脸色一变,瞳孔陡然放大...

第二百二十八章 龙气与仙人

    那是一位男人,看模样已经年近五十,眉如远山,挺鼻平唇,穿着一身蓝色长衫,虽然材质名贵,但也算不得出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徐寒很清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男人,但他却在这男人的身上闻到了些许不一样的味道。

    而这说起来还得归功于天策府。

    那道龙蛇双生之法种在了徐寒身上,虽然最后在监视者的帮助下,徐寒摆脱了这功法的控制,但某些后遗症却留了下来——他对于龙气的感应变得极为敏锐,几乎便可算作学会了望气之法。

    而在这男人的身上,徐寒便看到了一道赤龙虚影隐隐盘踞在男人的身后,双眸狰狞,龙威浩荡。

    有道是龙气,黄极而青,青极而红,红极而紫。

    这男人被后的赤龙便隐隐透露出些许紫芒,放眼天下能拥有如此浩大龙气之人,唯有一人而已,而对方是谁,自然亦不言而喻。

    只是徐寒看得明白对方的根底,叶红笺等人却是不明所以,他们看了看那一身蓝色长衫的男人,又看了看面色凝重的徐寒,眸中大抵都泛起了疑惑之色。

    “徐公子,久仰大名。”男人却好似并未感受到因为他的到来,场上变得凝重起来的气氛,他笑呵呵的朝着徐寒拱了拱手,态度异常和蔼的言道。

    徐寒闻言皱了皱眉头,并未因为对方的身份而表现出半分的谦卑,亦未多出一丝的傲慢。

    他只是上前一步,随即言道:“阁下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男人同样没有因为徐寒这般不卑不亢的态度而生出半分的不悦,他只是眯着眼睛目光在诸人的身上一一扫过,方才言道:“公子确定要让我在这里说?”

    徐寒一愣,便会意了过来,他点了点头,侧过身子,朝着屋中伸出手言道:“请。”

    那男人见状微微一笑,也不多言,便迈步走入了徐寒身后的别院。

    徐寒也在那时朝着诸人递去一道稍安勿躁的眼神后,随着男人步入其中。

    ......

    走入了徐寒的小院,根本不待徐寒招呼,男人便极为随意的寻到了一处木椅坐了下来,膀大腰圆的萧蚺大抵也想学着男人寻一处坐下,可奈何他的身子作势太过臃肿了一些,徐寒的小院中却是未有为他“量身打造”的座椅,几番尝试,都未有成功将自己的屁股塞入木椅中的萧阁主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他四处打量,最后目光在落在徐寒屋内的那道木床时忽的一亮。

    他一脸得意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了木床上。

    咯吱。

    咯吱。

    咯吱!!

    顿时那木床好似是承受了不能承受之重一般,开始不断的发出哀鸣,床梁也随即也肉眼可见的速度弯曲、下坠。眼看着就要被撕裂开来,萧阁主终是在那时有所警觉,他赶忙站起了身子,看了看已经被他压得变了形的木床,又看了看徐寒与男人投来的目光,即使脸皮厚到了这般地步的萧蚺也有写不好意思。

    他红着脸尴尬的笑了笑,言道:“站着挺好,挺好。”

    男人收回了自己落在萧蚺身上的目光,看向了一旁方才坐下的徐寒,笑着问道:“徐府主看得见我背后的东西?”

    府主二字一出口,徐寒的身子便微微一怔。

    但很快他便恢复了过来,他早就听闻执剑阁的萧蚺与大夏的朝廷关系匪浅,既然萧蚺都猜到了此事,想来也就瞒不住眼前这位男人了。

    他索性点了点头,如实回应道:“看得见。”

    “看样子我收到天策府主被种下龙蛇双生之法的消息并无差池。”男人点了点头,那语气中所透露出的东西显然是对于这龙蛇双生之法并不陌生。

    “怎么?天下帝王都喜欢这样的术法?”徐寒沉声问道,对于此道他自然极为不喜。

    “只是略有耳闻。”男人笑了笑,对于徐寒语气中的不善置若罔闻。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以男人的身份如此与徐寒对话,已经算得上客气有加,徐寒自然也不是不知轻重之人,他也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又言道:“陛下日理万机,屈尊降贵来我寒舍,想来不是为了与徐某闲聊,不若咱们就开门见山吧。”

    男人...或者说那位大夏的君王李榆林闻言一愣,倒并非因为徐寒的无礼而生出了不满,只是他已经记不得除了萧蚺,有多少年未有听到人这样与自己说话了。

    但很快他便回过了神来,他的脸色随即一沉,看向徐寒的目光中笑意收敛:“徐公子是个妙人,既然公子能够看见在下身后这条赤极近紫的真龙,那在下也就不与公子虚与委蛇了。”

    “愿闻其详。”徐寒笑道。

    “公子既然被种下过龙蛇双生之法,想来也清楚这龙气对于一个王朝来说,意味着什么。那以徐公子的眼界,以为在下背后这头真龙比起大周那位国君,如何?”

    徐寒闻此言,眉头再次皱起,但他还是如实回应道:“大周国运不比大夏,这龙气所成的龙象自然也比不得陛下,据我所见,可卿身上的龙气也不过极赤之色,远不足以与陛下比肩。”

    徐寒以为这李榆林谈及此事,无非便是想要说明自己大夏国力如何昌盛,大周如何孱弱,以此让徐寒为他所用罢了。毕竟这帝王家的事情无非便是争权夺利,徐寒虽然对大周并无好感,但也着实不喜这朝堂之上的勾心斗角,亦没有心思参合此事。因此,在说罢此言之后,他于心头便已经打好了腹稿,想明白了当如何拒绝这位李榆林的邀约。

    可事实却证明,这一次徐寒却是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

    只见听闻徐寒此言的李榆林在那时脸上竟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意,他看向徐寒言道:“那若是在下告诉徐公子,七日之前,这条龙相还是紫色的呢?”

    听闻这话的徐寒顿时身子一震,眸子涌出骇然之色。

    龙气!乃是一个王朝的国运之所在,它会因为国中发生的事情而增长或消亡,但除非发生足以动摇国之根本的事情,龙气才会在短时间内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而七日之前...

    徐寒若是未有记错的话,正是罗墨登临仙境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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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龙相

    仙人之力固然强大,但单凭一个仙人,真的足以对国力强盛到这般地步的大夏王朝造成这样大的威胁吗?况且罗墨虽然想要依附在赤霄门之下,对付执剑阁,但莫说是罗墨,就是赤霄门他有挑战大夏江湖局势的胆量与雄心,却也未必有颠覆整个大夏王朝的勇气。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李榆林看着有那么一瞬出神的徐寒,淡淡一笑,他瞥了一眼身后的萧蚺,身材臃肿的阁主大人很快便会意了过来,他上前一步,一只手在怀里摸索了半天,似乎想要掏出些什么东西。

    这本应是一道很严肃的场景,但萧阁主进来着实又胖上了一圈,那东西似乎又放得太深了一些,这对于寻常人来说再简单不过的动作,落在萧蚺的身上却显得有些艰难,也有些滑稽。直到数息之后,徐寒都有些看不下去之时,满头大汗的萧蚺终于掏出了一样事物,递到徐寒的跟前。

    那是一枚玉佩,上面雕刻着一道山谷模样的事物。但此刻那玉佩上满是如蛛网一般的裂纹,似乎只要轻轻一碰,它便会彻底粉碎。

    徐寒接过那玉佩放在自己的身前细细端量了一番,他曾经见过这样的东西,之前夫子离开他时,也曾授予过他这样的事物,这东西唤作命牌。

    “这是?”徐寒看清了这事物,于那时抬起了头,疑惑的问道。

    “罗墨的命牌。”李榆林轻声言道,他端起了一旁泡好的茶水,将之放在自己的唇边轻轻一抿,似乎是很享受这茶水的味道,他脸上于那时露出了极为享受的惬意之色。

    “他怎么了?”徐寒皱了皱眉头,命牌之上安放着一道受法者的灵魄,虽然只是星星一点,但却与受法者心神相连。而命牌出现这么大的破损,这也在很大程度上说明了受法之人此刻已然危在旦夕。只是徐寒想不明白,分明那日逃走的罗墨虽然狼狈了些,但却远不至于危及性命,难不成是谢闵御嫌他办事不利,责罚于他?

    “死了。”但徐寒还在疑惑这些的时候,李榆林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徐寒握着那命牌的手一抖,那本已破损不堪的命牌便于那时彻底化为了粉剂...

    徐寒不可思议的转过了头,看向神色平静的李榆林,那男人依然还是慢悠悠的饮着徐寒泡好却未有来得及喝的茶水,似乎方才发生的一切,于他来说只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

    似乎是感受到了徐寒目光中的惊骇与疑惑,李榆林放下了手中的杯盏,他轻声言道:“七日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很好奇,所以我派人好好的查了查。”

    “看来看去,于大夏境内唯一算得上是大事的事情,便只有那位罗掌教登临仙境这件事情了。”

    “我想着是不是他包藏祸心?暗中做着些什么坏我大夏社稷的事情,但他毕竟是仙人,再没有任何证据之前对他动手终究不好。”说到这里,李榆林微微顿了顿,他于瞟了徐寒一眼之后方才再次言道:“说起来还得谢谢徐公子。”

    “徐公子一身修为强悍,打得那罗墨都没有还手之力,我见他逃出了横皇城,索性便叫人暗中埋伏,将他抓了回来,使尽了办法严刑拷打,却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故而便杀了他,这命牌也是我命人小心保存的,本想留着做个凭证,却不想这时还是碎了。”

    李榆林这话说得倒是简单无比,但徐寒却清楚能够无声无息的拿下一位仙人,哪怕是那时已经力有不逮的罗墨,这大夏朝廷真正的实力恐怕远不止看上那般简单。

    他压下了此刻心底泛起的阵阵惊骇,沉声问道:“陛下与我说这些,究竟是想做什么?”

    李榆林却对徐寒的提问如若未闻一般,他继续自顾自的言道:“杀了罗墨,但如你所见,我的龙气并未得到半分的回升。”

    徐寒见他如此,有些无奈,也只能耐着性子提问道:“那这么说来,陛下龙气散去的原因并非因为罗墨?”

    李榆林却再次摇了摇头,他看向徐寒嘴角勾起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事实上龙气的变化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此之前,我背后的龙相大抵是在极赤近紫左右徘徊,大夏看似兵强马壮,但内里山大国柱制衡皇权,又有各个宗门仙人林立,朝廷的影响力远不是外人想象中那般强大。可就在一个多月前,我背后的龙相却开始由赤变紫,起初我以为是出兵陈周之举合了天时,直到罗墨登仙之事发生,我才幡然醒悟...”

    “龙相之变,是由这些日子大夏江湖上那些死因莫名的大衍境强者们造成的!”

    徐寒听到此处,顿时心头一凛,他沉眸问道:“何以见得?”

    “所谓龙气,说到底便是天下的气运。”

    “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这样的气运,嗯,准确的说是每个生灵,从一草一木,到一虫一兽他们的身上都带着这样的气运,气运合集在一起便可成相,其实一城之太守、一城之州牧,甚至一门之掌教都可成此相,只是相比于帝王他们所背负的气运着实太少了一些,故而很难形成龙相,而一旦形成了龙相,哪怕是最最低级的黄龙之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便有了威胁帝王的资本,因为龙相乃是帝王之相,一旦成了龙相朝堂之主便意味着他失去了对那龙相之地的掌控,所以不会任何帝王会放任这样的存在。”

    “而如你所见,夏周陈三国无论强弱,都没有可成龙相的诸侯存在,换言之三位帝王身上的龙相加在一起便是这天下气运的总和,我强则彼弱,彼强则我弱。”

    “或有散落之时,但不到诸如大离或者大楚末年那般群雄割据之乱时,散落的龙气决计不会太多。”

    “而你观夏之龙相,不过赤极而紫色,大周赤极,却远不到紫相,陈国最为孱弱,堪堪青极近红之相。”

    “三国汇集,龙相也不过浅紫之色。龙相之说,素有一极三浅之说。”

    “那试问剩余的两只浅紫龙相,所在何处呢?”

第二百三十章 我是谁?

    “陛下与我说这么多,徐某甚是感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但徐某如今尚且处境窘迫,自保尚且困难,恐无法帮到陛下。”徐寒用了足足数十息的光景方才消化掉李榆林这番话。

    这其中所蕴含的信息着实太多了一些,饶是徐寒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想得明白的,但也确如他所言,如今的他自保尚且困难,着实无心参与这天下气运之争。

    李榆林似乎对于徐寒此言早有预料,他微微一笑,又端起那茶水轻抿一口,而后他方才言道:“徐公子不必急着拒绝我,此次前来我亦并未想过要让徐公子为我做些什么,反倒是为徐公子带来了你想要的东西。”

    “嗯?”听闻此言的徐寒脸色微微一变,他却是不知这李榆林口中他想要的东西究竟为何物。

    这时,身材臃肿的萧阁主再次迈步上前,他伸出手又一次摸向自己的怀中。徐寒见他模样如此笨拙,微微有些皱眉,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安心的在一旁又等了数息的光景,那萧蚺方才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本蓝色扉页包裹的古籍。

    徐寒心头奇怪,但还是伸手接过了那古籍,定睛看去,却见那古籍的扉页上写着三个大字《载天册》。

    “这是?”徐寒不明所以,抬头疑惑的看向萧蚺与李榆林。

    “你不是一直想去藏经阁的深处吗?这便是藏经阁最里侧的东西。”萧蚺言道。

    “嗯?”徐寒再次皱起眉头,他下意识的翻开了那书页,可除了封面上书写的三个大字以外,这厚厚的古籍之中每一页中都是一片空白,而书中百张书页尽数泛黄,唯有最后那一页洁白如宣纸。

    徐寒愈发的疑惑,他不明白这所谓的《载天册》究竟是何物,更不明白为何藏经阁的最里处会放着这样一道事物。

    “先贤所留之物。”似乎是看出了徐寒的疑惑,萧蚺在那时言道:“究竟是如何制成,何人制成已经不得而知。”

    “但此书却书如其名,但凡天下所知之物,这书中尽数记载,但凡你想问之事,书于白纸之上,数息之后答案自会浮现。”

    “千年流传下来几经转折落入龙隐寺,书中纸页大抵被人用过,已泛黄作废,而今最后一页尚且还可一用,你便自便吧。”

    徐寒听道这处,自觉此物着实神奇忍不住多看了看几眼,虽然心底对于萧蚺的说辞有些疑虑,但也知道对方没有必要诓骗于他,因此便索性收了下来。

    “如何?这个礼物徐公子满意吗?”这时一旁的李榆林笑着问道。

    徐寒不置可否,他知道若是此物真的如萧蚺所言的那般神奇,那他便注定欠下了李榆林一个天大的人情,他思虑至此,只能朝着对方点了点头,言道:“谢过陛下。”

    李榆林见状开怀一笑,正要说些什么。

    “别听这混蛋胡诌,这东西是老子送给你的,要欠人情也是欠我的。”出奇的是,萧蚺却在那时出口打断了李榆林即将出口的话。

    那话里的语气自然是与客气二字完全挂不上勾,但面对这样的话语,李榆林却只是淡淡一笑,随即便收了声。这让徐寒心头暗暗对于萧蚺与李榆林之间的关系又有了新的认知。

    但无论心底对于欠下这份人情究竟抱有多大的疑虑,但这份馈赠却着实不是徐寒能够拒绝的东西,他又点了点头,正要应下。

    “除了横皇城的妖患,打退了罗墨也算守住了执剑阁,答应我的三件事情你小子也算完成了两件,东西我给你了,这第三件事情,你看?”再次打断徐寒的话的萧蚺说道这处便停了下来,然后一个劲的朝着徐寒挤眉弄眼。

    那模样落在一位胖子的身上,多少有些滑稽可笑的味道。

    徐寒顿时无奈,但他的性子却也素来言出必行,既然对方给出了诚意,他亦不会言而无信,故而很快他便沉下了目光言道:“阁主说来便是,徐某必无所辞。”

    “呵呵,小事小事。”萧蚺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眉开眼笑的随意言道:“就是接任执剑阁阁主的事情而已。”

    即使从一开始便隐隐有着不祥预感的徐寒,在听闻萧蚺此言之后依然免不了脸色一变,于那时瞪大了眼珠子看着萧蚺,显然是万万没有想到萧蚺让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会是这样一件事情。

    在徐寒那目瞪口呆又充斥着狐疑的目光下,饶是自诩脸皮比他肚皮还有厚上几分的萧蚺也感觉脸皮有些发烫。他嘟囔道:“也不是说让你一直当着,只是暂代...暂代些时日...”

    “多久?”徐寒也懒得与他磨嘴皮子,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要不了多久...”萧蚺的回答倒是来的很快,只是脸上神情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副底气不足的模样。

    徐寒眯起了眼睛,语气又强硬了几分,再次问道:“到底多久。”

    萧蚺似乎是被徐寒逼得没了办法,一摆手颇有些自暴自弃的言道:“等我重修回仙人。”

    听闻这话的徐寒顿时脸色一变,从见着这萧蚺的第一面起,徐寒便察觉到了萧蚺的气息萎靡,远不如当初,此刻听了此言,注目望去,才赫然发现萧蚺的修为已然跌落到了仙人之下。

    “怎么回事?”徐寒心头一紧,不由得问道。他本以为盼到了萧蚺苏醒,执剑阁便有了主心骨,不管谢闵御如何虎视眈眈,但有一仙人坐镇,总归能让人心安不少,却不想萧蚺竟然跌落到了仙人之境以下...

    “我的仙人命宫被毁了。”萧蚺提及此事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有些落寞,境界跌落对于任何修士来说都可谓极大的打击。但很快他还是压下了心头的不郁,将在横皇城外遭遇到的伏击一一道来。

    “你的意思是说袭击你的人,与那些暗杀各个大衍境强者之人是同一批人?”听完萧蚺这番讲述的徐寒皱了皱眉头,沉声问道。

    “应该无错。”萧蚺亦点了点头,“只是我不明白的是,他为何不杀我,反倒搅碎了我的仙人命宫。”

    “总之,现在的执剑阁已经风雨摇曳,你若不帮我,便没人能帮我了!”说罢这话的萧蚺顿时看向徐寒,他可怜巴巴的眨着眼睛,似乎徐寒不应,他下一刻便会哭出声来一般。

    徐寒当然不会将萧蚺这般作态放在眼里,事实上这样楚楚可怜的模样着实不太适合如此臃肿的萧大阁主。

    徐寒确有徐寒的考量,短时间内他无法离开横皇城,而脱离执剑阁这件事事情,且不论萧蚺是否同意,那谢闵御却是显然不会买账的。无论是魏先生之事,还是甄玥之死,徐寒与赤霄门便早已注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成为执剑阁的阁主,虚名徐寒却是并不在意,但有了这层权利,至少徐寒可以让执剑阁在某些方面按照自己需要的那样去发展...

    念及此处,徐寒终于是朝着萧蚺点了点头:“此事我可以应你,但你最好快些修成仙人,我不保证我有那耐心等得太久。”

    “那是,那是。”得到徐寒肯定答复的萧蚺根本没有半分的疑虑,他连连点头,脸上的喜色浓郁。

    “好了,看样子今日咱们也算是皆大欢喜。”这时那李榆林站起了身子,笑着言道:“那就不再多作叨扰了,徐公子也可细细想一想在下今日所言之话,我以为我们以后应当还会有合作的机会。”

    说罢这话,李榆林领着萧蚺便要离去。

    可是这脚步方才迈出,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步伐忽的停下,转头问道:“对了,徐公子泡的茶水味道甚合我意,不知是哪一道名茶。”

    听闻此问的徐寒愣了愣,他看了看之前被李榆林喝去了半杯之多的茶水,随即转头看向男人,他在那时嘴角上扬,展颜一笑,言道:“车府宁。”

    ......

    送走了萧蚺与李榆林二人的徐寒并未走出别院。

    他又反身独自回到了屋中,于那张木桌旁沉眸坐下。

    他的面色凝重,额头上似乎隐约有些汗迹浮现,他双眸空洞的盯着前方,看了好一会光景之后,方才收回了目光。

    然后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伸出手从怀里掏出了那本萧蚺送给他的《载天册》。

    他又端量了那古籍的封页好一会方才伸出手,翻开那书本,一页接着一页,手指穿过泛黄的书页,最后方才在那唯一一张雪白的书页处停下。

    他的呼吸在那时又重了几分,伸出去握笔的手竟有些轻微的颤抖,他不得不再次停下,用去数息的时间平复下自己内心的翻涌,然后他方才再次伸手、握笔、着墨。

    最后于那白色宣纸之上,端端正正的写下了三个大字:我是谁?

    三字一落,那雪白的宣纸便在那时从页脚处泛出一道道金光,朝着雪白的书页四周蔓延,只是转瞬的光景,那书页便被这金色吞没,徐寒所写的三个大字,也在这金光之下被迅速瓦解。

    而后,那些被瓦解、被分散的磨痕开始不断的融合,一道道细小的文字浮现在泛黄的书页之上。

    徐寒赶忙瞩目望去,他的眉宇间一道道异色随之漫上,瞳孔之中满是骇然...

第二十三十一章 元

    徐寒接任执剑阁阁主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横皇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样的结果,虽然出乎诸人意料,但对此无论是执剑阁执剑人,还是只是看热闹的局外对此都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惊讶。

    以萧蚺自一开始便对徐寒偏袒的态度,加上徐寒三番两次为执剑阁扫除障碍的事迹来看,授予他阁主之位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让人难以接受,至少比起徐寒以天狩境的修为打得罗墨毫无还手之力这一点来说,授予阁主之位尚且还在诸人能够理解的范围之中。

    若说真的有什么让众人难以接受的,大抵便是为何接任阁主的不是之前众望所归的南宫靖,而这半路杀出的徐寒。

    不过身为正主的南宫靖尚且未有对此表现出任何的不满,甚至全力配合着新上任的徐寒的一系列命令,那其他人就算心头有一万个疑惑与不满,此刻也得尽数压下。

    而徐寒也着实没有让诸人失望,接任阁主的第一天,便弄出大动静。先是雷霆之势罗列出了数宗执剑人渎职之事,将那些心怀异心的执剑人尽数赶出了执剑阁,当然这免不了会留下一些漏网之鱼,但至少大部分偏向赤霄门的执剑人都被徐寒通过此局驱赶了出去。而执剑阁的实力也因此受到重创,除开南宫靖与晏斩,剩余的金袍执剑人不足十人,而银执也余下了一百二十来号人,铜执多出一些,大抵有千余人。这样的实力放眼大夏宗门,大抵也只有失去了仙人掌教的落霞谷能与之“并驾齐驱”...

    但饶是如此,徐寒剪除这些执剑人的决心却是异常的坚决,甚至可以说是不留情面,每一个被他剔除执剑阁的执剑人辛苦得来的本源妖力,都被徐寒毫不留情的收走。这样的损失显然不是那些执剑人,尤其是修为抵达大衍境有心冲击仙人境的那一小撮人愿意接受的实事。

    在被赶出执剑阁后,那浩浩荡荡的一百多人竟是将执剑阁团团围住,叫嚣着让徐寒给个说法,那模样若是在拉上一块横布,便像极了被拖欠工资的伙夫,寻黑心的掌柜讨要工钱了。

    ......

    虽然无论是剪除执剑人之事,还是那围堵执剑阁之事都在这几日于横皇城中闹得沸沸扬扬,但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的徐寒却丝毫没有身为当事人的自觉。

    此刻他正悠哉悠哉的与叶红笺坐在自己的别院中,二人的身前放着一副棋盘。

    徐寒执白,叶红笺执黑。

    此刻正当白子落子,徐寒皱着眉头看着棋盘,那棋盘之上白子成大龙之相,看似气势汹汹,但黑子却断了他的生门,如此下去不过十步,黑子便可成屠龙之势。

    叶红笺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徐寒,方才言道:“这都快吃晚饭了,徐阁主还不落子?”

    闻此言的徐寒抬头看了叶红笺一眼,那眉目如画的女子此刻正一手托着香腮,眼睛弯起,笑盈盈的看着他。

    徐寒无奈的笑了笑,索性将那握在手中的白子轻轻的放了回去,然后朝着叶红笺恭恭敬敬的一拱手,言道:“叶姑娘棋艺精湛,小生甘拜下风。”

    这已经是今日的第五盘棋了,徐寒本就不通此道,如何能是叶红笺的对手,一日下来却是尽数惨败收场。

    说罢这话,徐寒便作势要收起棋子,准备再来下一局。叶红笺见状,沉着眉头看了少年一眼,然后便站起了身子言道:“算了,今日就到这里吧。”

    徐寒一愣,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惹对方不高兴的事情,赶忙问道:“怎么了?”

    “你说了?”听闻这话的叶红笺没好气的白了徐寒一眼,言道:“本就棋艺不精,还胡思乱想,你能赢我才怪。”

    徐寒顿时脸色一红,他确实有些心不在焉,那日从那书上所见的答案始终如梦魇一般盘旋在徐寒的脑海,他有心将之压下,可那东西却如跗骨之蛆一般时不时的冒出徐寒的脑海,扰得他心烦意乱。

    被戳中心思的徐寒自觉理亏,正想着要寻一些说辞安抚叶红笺,可话未出口,叶红笺的声音却在那时响起。

    “陪我走走吧,看你也没有下棋的心思了。”

    听闻这话的徐寒自然忙不迭应了下来,倒也省去了绞尽脑汁寻找托词的功夫。

    二人并肩而行,气氛旖旎,很快便来到了晏斩特地请人在府中开辟的演武场旁,那里十九与苏慕安正在比划些着什么。

    “说吧,你昨天到底在那书上看到了什么。”叶红笺忽的停下了脚步,侧头看向那苏慕安与十九所在的方向嘴里如此问道。

    徐寒的脸色在那时一变,关于《载天册》的一切他并未对任何人说起,叶红笺怎会知道此事?念及此处,他不禁朝着女孩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似乎也是感受到了这一点,叶红笺的脸色少见的一红,她不敢去看徐寒,目光依然落在不远处的苏慕安与十九身上,然后以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我也是...关心你嘛...”

    徐寒看了那因为底气不足而脸色愈发红润的叶红笺,倒也并无责怪之意。

    “并非我不愿说,而是那答案着实太过古怪了一些...”

    “是什么?”叶红笺转过了头,眨了眨眼睛问道。

    这时不远处的苏慕安与十九似乎起了争执,两个小家伙稚嫩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我叫你不要和我说话!”

    “可不说我我怎么教你功夫?”

    “那我不管,你亲了我,就得对我负责,就得教我功夫。”

    “可那该怎么教?”

    “那是你的是,反正我师父说了,不能和姓苏的刀客说话!”

    “为什么?我又不认识你师父。”

    “因为...因为...”小女孩憋红了双脸,想了半天也说不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一跺脚言道:“因为师父说,他是十八,我是十九,我们都在变,但姓苏的不会变,和你说得太多,十九就活不到二十了!”

    ......

    两个小家伙的对话总是这般无厘头,让人摸不着头绪,徐寒闻言也只是淡淡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他看向叶红笺,继续着之前的话题:“那答案只有一个字。”

    “什么字?”

    “元。”

第二百三十二章 逆相!

    七月,秋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树木凋零,落叶遍地。

    往日繁华热闹的横皇城似乎也受到了这股气息的感染,街上的行人寥寥,萧瑟了不少。

    而这一切都要从那道从隆州快马加鞭递到横皇城的奏折说起。

    五月,李榆林一道圣旨,两匹快马将收兵的金符分别送到了长武关与剑龙关外,兵锋正盛,满脑子都想着开疆拓土立下不世之功的邱尽平与江之臣二位国柱心存不满,但终究不敢违抗这道圣令,纷纷收兵回关,然而在路过隆州之时,二位国柱却被留了下来。

    事实上“拦”这个字眼落在这里,极为不当,但为了保住大夏朝廷的脸面,在对外的文书中,礼官所用的便是这样一个字眼。

    但准确的说来,这二位国柱是被囚禁了起来。

    被那位隆州的崔国柱趁夜色领大军奇袭,直捣黄龙,将二位国柱以通敌叛国之名押入了崔家大佬,二位国柱手中的五十万大军群龙无首,有十余万趁乱逃跑,其余四十万大军尽数被扣押了下来。

    自大夏开朝以来,除了三十年前,李文景被林守射伤卧病在床,八万夺嫡之乱以外,可谓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此刻横皇城的大阳宫中,李榆林面无表情的敲打着身前的案台,上面摆放着一道奏折。

    台下的文武百官似乎是感受到了这位帝王心头的怒火,纷纷低着脑袋默不作声。

    “诸位爱卿说点什么吧。”李榆林的声音在那时忽的响起,语调低沉,如林间兽语。

    台下百官闻言却是纷纷身子一个哆嗦,场面愈发的沉默。

    李榆林见此状,眸子忽的眯了起来,再次问道:“诸位就什么都不想说吗?”

    “臣以为当务之急是要弄明白崔庭究竟想做什么?”这时那位李末鼎咬了咬牙排众而出,于那时言道。

    “想做什么?”但听闻此言的李榆林却是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然后这位帝王猛地站起了身子,伸手拍向身前的案台:“连朕的国柱都敢扣押,你说他想做什么?他想造反啊!!!”

    李榆林声如鸿鼎,余音于大阳宫中来回响彻经久不息。

    诸人默然,那李末鼎更是脸色煞白。

    而待到余音落地,方才又才有人迈步而出,却是那位大夏的太傅,儒道大圣杜平策。

    他面色沉稳,不见半分慌乱,在恭敬的一拜之后方才轻声言道:“崔庭此举着实出人预料,但从之前对陛下出兵圣旨置若罔闻之中亦可见端倪。但崔庭虽然武夫出身,可毕竟在大夏城府多年,绝不是只顾眼前利益的莽夫,他敢如此行事,臣以为这背后尚且还有蹊跷。”

    或是出于对着杜平策儒道仙人的尊重,又或是真的觉得对方所言有理。听闻此言的李榆林倒是未有如之前一般暴躁,他沉声问道:“爱卿有何高见?”

    闻言的杜平策摇了摇头:“谈不上高见,只是崔庭既然做了这大逆不道之事,显然这只是开始,下一步他要做什么,能有多大的能量,都不是此刻陛下与臣在此处纸上谈兵便可度量的,我以为陛下应早做打算,进可剿除乱党,以儆效尤,扬我天威。退可固本守元,保存社稷,以防不测。”

    说完这话杜平策便退了下去,文武百官默然都在那时翘首看着高台上的帝王。

    过了良久,那面无表情的李榆林的眸中忽的亮起一道神光。

    “传我圣旨,圣阳军即日开拔,回防横皇城!”

    ......

    隆州州郡,拓闻城。

    崔大国柱金刀大马的坐在拓闻城的地牢中,面前两道木桩上绑着两位衣衫褴褛浑身是血的男人。他们的模样极为狼狈,皮开肉绽的脸上让人很难想象这二人在昨日之前尚且还是这大夏炙手可热的人物。

    崔庭端详了这二人良久,忽的伸出了手,他身后的阴影下便有两道人影迈出,他们分别提着一个大大木通,在走到那二人身前时,木桶被他们高高举起,桶中散发着异味的清水便于那时顺着那二人的头颅浇灌而下,淋遍了他们的全身。

    那清水中显然被放入了一些奇怪的事物,清水流过的之处,那二人本已结出血痂的伤口再次流淌出淋漓的鲜血,巨大的痛楚将昏迷二人的惊醒,他们再次发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哀嚎。而这样的哀嚎直到数十息的光景之后方才停止。

    “二位醒了?睡得可好啊?”崔庭笑呵呵的问道。

    “崔庭!你个大逆不道的叛贼!”

    “崔家世代忠烈,名声毁于你手!泉下我看你如何有颜面去见你家祖宗!”

    那二人也算是铁骨铮铮,从最初的剧痛中恢复过来之后,竟是没有半点的求饶之言,瞪大眼珠子盯着崔庭便喝骂道。

    “此事若是传到的圣上耳中,圣阳军此刻估计已经开拔,走在了取你狗命的路上了!”

    “待到圣阳军破城之日,你崔庭不得好死也就罢了,你家妻女为娼,任人凌辱,你家男丁世代为奴,永世不得翻身!”

    二人此番恶毒言语,落在崔庭耳中他却好似闻所未闻,他悠哉悠哉的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安静的听着二人的喝骂。

    直到半个时辰的光景过去,二人方才停下。

    “二位骂够了?”这时他眉头一挑,笑着问道。然后他站起了身子,走到了二人的跟前言道:“那咱们便继续谈一谈关于合作的事情吧?”

    “呸!你这乱臣贼子,我邱家世代忠烈即使是死也断不会与你同流合污!”

    “对!我江家世受皇恩,岂能与你这蝇狗之辈同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两位国柱大人的态度极为坚决,这让崔庭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就不好办啦。”他颇为苦恼的喃喃言道,“崔某素来敬重二位本想让二位与我共谋大事,哪知二位却如此固执,着实让崔某为难啊...”

    说道这处他低下了脑袋在那二人的身旁来回踱步,嘴里喃喃言道:“这可如何是好呢?”

    二人见他如此惺惺作态,纷纷面露冷色。

    “嗯。”忽然,崔庭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眸中光芒一亮,颇为兴奋的言道:“那便只能杀了二位了。”

    这话说罢,一道寒芒便于那时自崔庭手中亮起,在那二人的颈项处一闪而过,于是二人眸中的光芒一滞,一道血线便自他们的颈项处浮现,鲜血倾洒而出,二人眸中的光彩便随着那鲜血的溢出而迅速退去,转瞬便彻底失了生机。

    “国柱大人,这...”见此情形,崔庭身后一位侍从模样打扮的男人赶忙上前,脸色难看的言道。他们的计划并非如此,或者的两位国柱对他们才有大用,而死了的,不仅无用,反倒还是大祸害。

    “慌什么?”崔庭瞟了一眼身后的侍从,不悦的言道,他的一只手忽的伸出,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顿时两道黑气于他的体内奔涌而出,纷自遁入了那两具早已失去了气息的尸体内。

    只见那时这两具尸体不停的颤抖,而他们身上的伤口也随着这样的颤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飞速修复着,转眼百息光景过去,那两具尸骸忽的停下了来。

    然后他们低垂的脑袋豁然抬起,眸中漆黑之色侵染了他们整个眼球,他们望向崔庭,嘴唇张开,言道:“主人。”

    ......

    “小寒!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在执剑府中,与南宫靖商议着是不是应该再举行一次执剑人大比,扩充如今执剑阁孱弱的力量的徐寒,忽的听见府门外传来一声惊慌失措的高呼。

    不用想,徐寒第一时间便听出了这声音的主人,自然是那位楚仇离无疑。

    徐寒终止了南宫靖的谈话,沉眸看向府门方向,只见那位中年汉子一脸焦急的冲入了这执剑府中,对于府门两侧肃然而立的两排执剑人视若罔闻,直直便走到了徐寒的身侧。

    然后他很是随意的便寻了一处坐下,端起案台上上茶杯一饮而尽,这才似乎缓过了劲来,言道:“小寒,你可不知道,今天横皇城中可有大动静,大动静啊!”

    徐寒自然猜到了楚仇离口中的大动静所谓何物,但他还是耐着性子满足了这中年汉子的倾诉欲,问道:“什么大动静啊?”

    “好多甲士,密密麻麻的站满了城头,清一色的大红甲胄,上面绣着艳阳一般的东西,那齐刷刷的一排,看着就不是一般的军队,听人说,叫什么...什么...圣羊军?”

    “唉,你说这大夏的人奇怪不奇怪,我听过虎豹骑、大戟士、青龙军就是没听过圣羊军,看着倒是厉害,但名字就取得不好,这羊哪打得过虎豹?怪不得老是拿那小小的陈国没有半分的办法。你想啊,双方排兵布阵,一报名号,那便说自己是虎豹,这便说自己是羊,这气势就输了一半,怎么打?”

    楚仇离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喋喋不休的宣扬着自己那一套自学成才而来的“军事理论”,徐寒听得头大不已,也不知该如何去纠正楚仇离关于这圣阳与圣羊之间的误解。

    但对于此事徐寒却是并不意外,之前他便听到了这样的传闻,他只是担忧这背后意味着什么,崔庭扣留了两位国柱,以及他们手中的四十万大军,对于朝堂下发文书视而不见,大有拥兵自立的趋势,虽然外界都以为是崔庭在以卵击石,但徐寒却觉得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

    他很清楚这背后恐怕还有森罗殿的影子,而以他对森罗殿的了解,对方可从来不会做冒险的事情,而一旦的做了,那必定是计划周详。此刻横皇城中那如临大敌的架势,便很好的印证了徐寒的担忧。

    “你们聊吧,我尚且有事,先行一步。”南宫靖的性子素来沉稳,对于口若悬河的楚仇离自然不喜,她见这中年汉子出来搅局,索性便站起了身子,言说了一句,也不待徐寒回应,便转身带着府门中的诸多执剑人迈步离去。

    徐寒倒也并不阻止,他待到南宫靖走远之后方才看向楚仇离言道:“红笺叫你来的吧?”

    闻此言的楚仇离顿时脸色一变,他傲然言道:“兄弟这是什么话,你我可是过命的交情,我岂会因为红笺那小妮子的威胁而屈服,来此打探情报?”

    这不打自招的一番话,楚仇离说得是大义凛然,徐寒不禁哑然失笑。

    自从崔庭之事传到横皇城后,算起来他已经有四五日未有回府了,都忙着在执剑阁中处理各方事务,毕竟谁也说不准在这样的混乱的时期,心怀不轨的谢闵御会不会趁火打劫。而这自然免不了要与南宫靖多做商议,这也就招来了那位叶大小姐的不满。

    “好了,徐某当然知道楚大哥的为人,这几日的事情也算告一段落,楚大哥若是有空,便陪我一道回府吧。”说着徐寒便站起了身子,那楚仇离见状顿时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是了是了,辛苦了这么久是该好好休息一下。”那般急切的模样落在徐寒眼中,他不禁暗暗想到,估摸着这些日子楚仇离没有少被叶红笺威逼利诱...

    ......

    回到府中,不知是在耍小性子,还是别的原因,徐寒并未见到数日不见的叶红笺。

    诺大的正屋中,只有方子鱼百无聊赖的坐在屋中饮茶,其余诸人都不见踪影。

    见徐寒到来,方大小姐一个闪身便站起了身子,快步凑了过来:“姓徐的,你回来啦?”

    方大小姐的热情大大出乎了徐寒的预料,徐寒不免一愣,问道:“他们人呢?”

    方子鱼顿时脸露苦恼之色,不悦言道:“晏斩带着雪宁走了,说是要回宗门一趟,神神秘秘的不知道要做什么,十九拉着小慕安还在练武,两个小屁孩也不知道能练出个什么,红笺也忙着修炼,都没人陪我玩!”

    方子鱼喃喃说着,然后看向徐寒的目光中光芒亮起:“幸好你回来了,要不然我都快无聊死了!”

    徐寒听到这里不禁哑然失笑,这方子鱼始终是这孩子心性,怎么也改不了。

    “你啊!就不怕哪天二师娘寻上门来,责问你修行如何,你又交不了差。”徐寒笑着言道,倒是并无多少苛责之意。

    可提及了鬼菩提的方子鱼却是脸色一变,但面子上她却是故作淡定的一摆手,说道:“那个老妖婆,姑奶奶看在他年纪大的份上不跟她计较,你以为我真的怕她不成?”

    徐寒闻言自然也不会去戳破方子鱼的谎言,他笑了笑正要说些什么。

    “哟,几日没见,我家小子鱼修为不见长进,嘴上功夫倒是有了小徐子的几分火候嘛。”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忽的从房间的角落中响起。

    那声音一出,徐寒等人便是脸色一变,但还不待他们做出任何反应,一道紫色的身影便已然落在了方子鱼的跟前。一道嫩如白玉的细手伸出,一抓、一捏、一拧。

    然后方大小姐的痛呼声便于这府门中升腾而起,经久不息...

    十息之后,方子鱼委屈的站在一旁,歪着脑袋不断的揉着自己发烫的耳朵,眼睛却直直的盯着徐寒,没好气的言道:“姓徐的,你这张破嘴,是被佛祖开过光的吗?”

    徐寒连连苦笑,他歉意的看了方子鱼一眼,然后便转头望向那气定神闲的坐在椅子上的紫眸少女,脸上顿时堆起了笑意,言道:“二师娘来也不说一声,我们这一点准备也没有。”

    “说了的话。”看上去与方子鱼一般年纪的紫眸少女端起桌前的茶盏浅抿了一口,然后抬头瞪了徐寒一眼:“那岂不是听不到你们怎么说我坏话了?”

    徐寒闻言,顿时哑然,丝毫不敢再在这个话题上与这鬼菩提多做纠缠。

    “不知二师娘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啊?”他赶忙转移了话题,在那时问道。

    “何事?还不都是你们这些小混蛋,让姑奶奶我操碎了心!”哪知这个话题非但没有缓和掉场上的气氛,反倒是让鬼菩提愈发的不悦。

    “蒙梁那小子也不知道躲哪里去了,我寻了半个多月硬是找不到他的踪迹。你呢?叫你做完了事情便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你也不听,还给我当上了什么执剑阁阁主。怎么?为了那南宫小姐命都不要了!还有你!说了多少次让你好生修炼,你呢?就知道游手好闲,以你的天赋,要是有小徐子一半的用功,哪至于现在还在离尘境打转?”鬼菩提一脸老气横秋的说道,那语调之中慢慢的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但偏偏无法无天的方大小姐也好,外人眼中心狠手辣的徐屠夫也好,面对这女孩的训斥都犹如做错了事情孩童一般,低着脑袋,默不作声。

    鬼菩提絮絮叨叨说了半晌,见这二人始终低着脑袋不曾回话,大抵是觉得徐寒二人认错的态度还算不错,她的气也消了大半,便于那时言道:“好了,这事就不说了,现在你们快些收拾东西,跟我离开这里!”

    “嗯?”徐寒脸色一变。

    “为什么?”方子鱼大声问道。

    “横皇城要出大事了,没看见那皇帝老儿的禁军都被派出来了吗?圣阳军啊?那可是当年李文景到死都未拿出来的底牌,现在被李榆林翻了出来,你们真以为这是小事吗?”鬼菩提沉着声音说道。

    “可...”方子鱼显然还不能接受这忽然而来的事实,正要说些什么,可话未出口便被生生打断。

    “你给我闭嘴,小徐子,你最懂事,你赶快收拾东西。”鬼菩提于那时言道。

    立在一侧的徐寒脸色变化,似乎在衡量着些什么,在听闻鬼菩提此言之后,他又沉吟了一会,方才言道:“我知师娘是为了我们好,但此事...恕徐寒难以从命。”

    鬼菩提顿时气结,她瞪了徐寒一眼:“你知道横皇城将发生什么吗?”

    “徐...”徐寒正要回应鬼菩提的话,可是话未出口鬼菩提却一把抓住了徐寒的衣衫,随后一道狂暴的真元在那时于鬼菩提的体内涌出,她提着徐寒的身子冲出了院门,随后猛地身高。徐寒便被鬼菩提犹如小鸡一般拧着,在楚仇离与方子鱼的惊呼声中,不断的朝着天际升腾。

    徐寒在短暂的愣神之后,反应了过来,虽然心底对于鬼菩提此举既是奇怪亦是惊骇,但同时他也相信鬼菩提决计没有害他的可能,故而很快便压下了自己心头的这份惊骇。

    鬼菩提的修为可谓深不可测,此刻她似乎也动了几分火气,体内的真元被他尽数催动,速度可谓快到了极致,即使以徐寒不灭境的肉身在这样的速度下也有些不适,那快速移动下,割破空气卷起的气流让徐寒的周身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疼痛。

    那股菩提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一点,她脸色一沉,一道紫色的真元便将徐寒笼罩其中,这才缓解了徐寒的剧痛。

    “二师娘,你这是要带我去何处?”徐寒见她如此,暗以为对方的气消了不少,便壮着胆子问道。

    可鬼菩提却并不理他,依然拉着他的身子不断的朝着高空飞去。

    一刻钟的光景过去,徐寒已经抵达了之前从未抵达过的万丈高空,这时,鬼菩提方才停了下来。她冷着脸色指了指脚下:“你看!”

    徐寒一愣,但还是如他所言一般朝着身下看去。已至万丈高空的徐寒,脚下的横皇城已经化作了一道不若手掌大小的方块之地,而就是在这方块之地的上方,一头赤色浓郁如血的真龙正盘踞其上,他的周身一道道血红色的气息不断朝着远方散去于半空中链接成了一道道红线,徐寒顺着那红线望去,却见那些散去的红色气息竟是不约而同的涌向距离横皇城极远的南方,涌向那崔庭所在的隆州!

    而在那隆州之上,一头龙相已然凝聚成型,他模样凶煞,双眸尽赤,巨大的龙头之上,更生有两道犹如倒刺一般狰狞的龙角。

    徐寒的双眸陡然睁大,眼前这一切意味着什么自然不言而喻,但这些都不是让徐寒如此诧异的缘由,真正的原因是因为...

    这头龙相,非黄非青,非红非紫。

    而是通体宛如无垠深渊一般,极致到极点的...

    黑!

第二百三十三章 亡龙之相

    “那...那是什么...?”徐寒咽下了一口唾沫,神色骇然的问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崔庭在隆州扣下邱尽平与江之臣二位国柱,加上随行的四十万大军,这摆明了是要与大夏朝廷撕破脸面,他既然选择了拥兵自重,又有所依仗,以隆州一州之地结成龙相,虽然困难,但远未到绝无可能的地步。

    可这龙相素来便有黄极而青,青极而红,红极而紫的说法,徐寒从未见过,更为听说过这黑色龙相。

    况且无论是之前的宇文洛亦或是如今的李榆林,亦无论他们龙相强弱,这蕴含天下气运之相所表露出来的都是无上威严之态,而这黑色龙相周身却密布着一道道让徐寒极为不适的阴森与暴戾之感。

    听闻此问的鬼菩提亦沉下了自己的目光,她盯着远处的那头黑龙,眸子中闪烁着莫名的光彩,似乎缅怀,又似乎憎恶。

    “从腐烂尸骸中生出的蛆虫。”

    “自万丈深渊里爬出的恶鬼。”

    “加上一些逆天而行的妄念。”

    “便成就它...”

    “死而复生的鬼龙...”

    “其名谓之大楚!”

    大楚?!!

    听闻这二字的徐寒脸色陡然一变,他不可思议的看向身旁的鬼菩提,欲言又止。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大楚。”鬼菩提却似乎早已洞穿了徐寒的心思,她苦涩的笑了笑,紫色眸子中忽的失了平日里的光彩,变得暗淡了几分。

    徐寒在那时忽的记了起来,方子鱼的生母似乎与眼前这位紫眸少女便是宗亲,他也曾听方子鱼提起过,因为一些当年与宁竹芒的矛盾,方子鱼是随母姓的...而眼前的鬼菩提这么说来,其真名亦是姓方...

    再然后,宇文洛曾经与他看过的那本记载前朝大楚以龙蛇双生之法强行延续国运的记载里也曾提及过,大楚的国姓亦是方...

    而鬼菩提身为森罗殿十殿阎罗之一,修为几何暂且不论,但地位超然徐寒却是看得真切,那么如此说来如今被森罗殿控制的隆州,出现了亡楚的龙相,那是不是便可以说明森罗殿的背后便是楚朝遗民?或者说,森罗殿本身便是这楚朝遗民为复国而建的?

    念及此处的徐寒只觉脑仁一阵发疼,而一股寒意也随即自他的脚踝升起,转瞬便涌遍了他的全身。

    从一开始暗里与祝贤合作,随后渗透隆州,甚至还有可能在徐寒不曾去过的陈国也有他们势力尚且未有浮出水面,再到想尽办法制造半妖,这一切的一切如今看来似乎都是在为搅乱局势,同时制造强大的战力而做准备。

    每一步它都走的有条不紊,每一次落子它都层层算计,如今终于浮出水面,徐寒不敢想象的是这森罗殿的背后究竟还隐藏着如何大的能量。

    “无论是你眼前的大夏,还是陈周二国,森罗殿都早已布满了足以颠覆王朝的力量,这已经不是你能想象的东西,螳臂当车,勇则勇矣,却也蠢到极致,你是个聪明人...”鬼菩提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她却并未说完,便被徐寒破天荒的打断。

    “师娘能为徐寒做到这样的地步,徐寒着实感激。”徐寒沉着声音由衷言道,这番话的确并非场面话,如今他与鬼菩提的立场已然不同,可对方依然不远万里前来相劝,这份情谊,徐寒牢牢记在了心头。“但徐寒此次恐怕得忤逆二师娘了...”

    “为什么?”鬼菩提脸色一变,端是又气又怒,“难不成你也要学墨尘子那个混蛋跟我扯什么苍生大义的虎皮吗?”

    听闻此言的徐寒苦笑着摇了摇头:“二师娘说笑了,徐寒哪有师伯那般胸襟,徐寒只是在森罗殿待过些时日,想来是再也过不惯被森罗殿压着的日子...”

    “那你便逃啊,路上的一切我都为你打点好了,你收拾好东西,你也好,你的小娘子也好都可以一并带走。”鬼菩提不解的问道。

    “可二师娘不也说了,那是亡楚的冤魂,他们想要的是天下,我能逃到何处呢?”

    “那你留下来又有什么用,你这仙人不到的修为在那南宫小妮子的面前逞逞威风也就罢了,难不成你以为还能挡下这大楚鬼龙之相的步伐?”鬼菩提说到这里,语调顿时高亢了几分,显然是对于徐寒的逻辑既不解,又焦急。

    听闻此问的徐寒,眸中的光芒忽的深邃了起来。

    他想起了大黄城上那位在星空下与他畅谈的白须老将。

    于是,他忽的笑了起来,他言道:“一位长辈曾经与我说过,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好命也好,歹命也罢,终究要把自己的命死死的握在自己的手中,才能算是活过。”

    “森罗殿想要一统天下,我又不愿做他的臣民,那我便只能以命相搏,怎样都好过远远看着别人与它厮杀,怀着惴惴不安等待结果来得强吧?”

    大抵未有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的鬼菩提不免在那时一愣,她怔怔的看了徐寒好一会光景之后,忽的叹了口气。

    “亡龙不可现世,可你知道为什么大楚的龙相能够逆天而行吗?”

    “因为他们和牙奇山上的那位仙人做了一笔交易,嗯,就是那个杀了混蛋墨尘子的仙人...”

    “他为他们欺了天道,使亡龙得以重见天日,而他们则需要为他杀一个人,嗯,你就是那个人...”

    “我若是猜得没错的话,横皇城破城之日,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取你的性命。”

    “即使如此,你还要留下来吗?”

    这一次,轮到徐寒一愣了。

    他虽然一开始便对那位牙奇山上的无上真人并不抱有好感,但却是从未想过对方花去这么大的代价所为的竟然是杀他?

    不过如今这些对于徐寒也算得上是家常便饭,他很快便回过了神来,言道:“那若是如此徐寒便更不能走了。”

    “这又是为何?”

    “因为想杀我的人太多了,从长安到大黄城,逃了太久,我逃得累了,不想再逃了。”徐寒语调平静的回应道。

    “你!”鬼菩提大抵是从未见过如徐寒这般油盐不进之人,她气得跺了跺脚,眯起的眸子忽的涌出了凶光。“留下也是死,既然如此,倒不如死在我的手上。”

    鬼菩提说罢,一掌便豁然拍出,重重的打在了徐寒的胸口。

    徐寒的身子一顿,只觉体内的剑意被鬼菩提这一掌所彻底封死,他的身子便在那时自万丈高空之上,飞速下坠。

    这大抵也算得上是肉身境修士的软肋,即使到了不灭境,也无法凭肉身飞行,徐寒每次对战之中所依仗的却是天狩境的修为给他带来的飞行便利,而此刻鬼菩提这一掌却封死了他的修为,他竟是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不断坠向地面。

    要知道这足足万丈高空,若是摔倒了地上,即使是不灭境的肉身恐怕最后也免不了被摔成一滩烂泥。

    这样的变故着实来得太过突然,徐寒没有一丁点的准备,眼看着自己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的衣角甚至在这样的下坠中燃起了阵阵暗火。但徐寒的脸上却并未露出半分的惊恐之色,在就要触及到地面之时,他的脸上忽的露出凄然之色,朝着四周便大声言道:“二师娘,徐寒这便去了,未有来得及报师娘大恩,泉下必会负荆向师伯请罪!”

    这话一落,耳畔便传来了一声冷哼。

    随即一股力道便于徐寒的身后将之托住,得益于此让徐寒下坠的速度稍稍慢上了一些,但也仅仅是慢上了一些。

    意识到这一点的徐寒脸色终于有了些许变化,但他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他的身子便狠狠的摔入地面。

    于是那晏府的演武台上发出一声轰然巨响,无数尘埃碎石飞出,惊得一旁正在练武的十九与苏慕安脸色一变,愣愣的在原地呆滞了半晌。

    “还不来扶我。”直到那演武台中心的巨大凹坑中传出一道苏慕安熟悉的声音,小家伙方才醒悟过来。

    “府主大人!”苏慕安高呼一声赶忙快步来到了凹坑前,却见那凹坑的正中徐寒正神情狼狈镶嵌入其中。苏慕安也来不及去希望自家府主大人为何会从天而降,他赶忙上前将徐寒的身子从那凹坑中拉扯出来,嘴里关切的问道:“府主大人,你没事吧?”

    “哇塞,你这是什么功夫,好厉害的样子。”一旁的小十九也凑了上来,双眸冒着小星星,一脸好奇的问道。

    徐寒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当然知道鬼菩提所为只是一时气结,却不想自己这位二师娘却有这幅孩子性情,就是不忍心杀徐寒,可也得寻些办法让他难堪,最后她虽然托住了徐寒,但却并未让他平稳着陆,反倒将徐寒的速度控制在一个不足以伤他性命,却又能让他吃尽苦头的样子。

    念及此处的徐寒,嘴角的笑意愈发的苦涩,他倒并未真的因此而对鬼菩提生出半分的不满,毕竟她做的一切说到底也是为了徐寒。

    于是徐寒朝着四周大声言道:“谢二师娘不杀之恩!”

    “臭小子,你给我记住,你的命是墨尘子那老混蛋的命换来的!”

    “给姑奶奶好好活着!”

    “你若是死了,我定把你的尸首挖出来,喂给路边的野狗!”

    鬼菩提的声音在数息之后从四面八方传来,却终是未有再现身。

    徐寒听着那极为“恶毒”的忠告,嘴角却于那时慢慢扬起,他朗声回应道。

    “小徐子遵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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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弑父,天降灾祸饿殍遍野。乞儿命苦,数九寒冬家破人亡。是谁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是谁说善恶有报因果轮回?尽是荒唐!弱肉强食,何来道义!物竞天择,何来公平!倒不如杀他个天昏地暗!倒不如杀他个天下太平!【书友群:346162676欢迎大家加入】藏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藏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藏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