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 天下第一
叶红笺无论如何也不会忘掉这张脸。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张在她小时候高高将她举起,说着小红笺长大之后会是这世上最漂亮的姑娘的脸。
这张告诉她家国大义,苍生为先的脸。
这张给她讲了许许多多的故事,说了许许多多道理的脸。
曾几何时,这张脸的主人是叶红笺认为的世上最完美的人。既满腹经纶,又心怀天下。
她曾引以为楷模,视其为师尊,想要成为与他一般的人。
只是她的满心憧憬在最后却让她成为了一场对徐寒精细谋划数年算计的帮凶,她为此对徐寒满怀愧疚,但心底却始终无法相信,那个在她眼中慈祥的老人会施展一出这样的毒计。
当然这些疑惑她早已将之深深的埋在了心里,毕竟夫子已经死了。
死在她所不知道的某一处,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商榷的事情,那破碎的命牌便是铁证。
可现在,夫子又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距离她不过百丈。
这并非她的错觉,因为徐寒脸上的惊恐同样向她传达着这样的事实。
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死而复生还是借尸还魂?他有什么目的?有想要做什么?
这些疑问都在这时不可避免的纷自涌上了叶红笺的心头。
可她并来不及去细想这些问题。
轰隆!
方才还可见星月的天际忽的乌云密布,一道巨大的雷鸣轰然响起。
狂风刮来,街道旁的灯火在那时尽数熄灭,商贩们货物被大风刮起,行人的衣衫被扬起。
出于本能,在意识到大雨将至的诸人纷纷朝着街道两旁的屋檐下快步走去。
徐寒与那青色鬼魅之间便被让出一条可以直达彼此的路。双方的目光对视,都静默于那忽然狂风大作的街道上。
滴!
第一滴雨水,从万丈之遥的高空坠落,重重落在了横皇城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它发出一声脆响,随即便粉身碎骨。
但那一声轻响,却像是某种号令。
大雨在一刻倾盆而下,来不及躲雨的行人发出一声声惊呼,在这街道上快步奔走。
矗立在街角的老人,一身鸦青色的长衫忽然逆风鼓动了起来。
他双脚所立之处的地面也于那一刻微微隆起,两道裂纹浮现。
而下一刻,那隆起之处便以快得惊人的速度朝着徐寒与叶红笺所在之地蔓延看来,两道裂纹也随着这样的隆起,不断涌向二人所在之处。
徐寒二人的面色一沉,各自周身的真元与剑意都在那时涌动开来。
徐寒周身的肌肉高高隆起,浩然的气势荡开,叶红笺的衣衫鼓动,背后一只凤凰神鸟的虚影浮现,于那一刻振翅长鸣。
轰!
一声巨响荡开。
铺就横皇城街道的青石板在那一刻猛然被扬起,碎石与尘埃漫天飞射,两侧行人发出一声声惊恐的高呼,乱做一团试图躲避这些飞石,但却依然免不了被这些石块砸中。
而那尘埃之中两道大腿粗细的藤蔓犹如毒蛇一般显露出了自己的真身,它们如有灵性一般朝着徐寒二人纷自袭来。
徐寒仗着自己强悍的肉身,一手伸出抓住了那呼啸而来的藤蔓,手中力道一沉,想着将着藤蔓撕裂,可在出手的瞬间却脸色一变。他分明已经涌出浑身的力道,可那藤蔓却极为坚韧,他的拉扯宛如泥牛入海一般,并未对那藤蔓造成哪怕半分的伤害。
要知道徐寒的肉身修为早已抵达了第七境不灭境,那肉身的强度已经不是单单恐怖二字可以形容,说是可以单凭肉身劈金断石也不为过,可此刻竟然是拿这藤蔓没有半分的办法。
正从很大程度说明了一些问题。
念及此处的徐寒不由得抬头看向街角处那道青衣鬼魅,他的瞳孔在那时陡然放大,他从那身影的身上分明闻到了仙人的气息!
而另一边,叶红笺所唤出的凤凰神鸟似乎对于这藤蔓有着某种克制的效果,凤凰神鸟所激发的灵炎,以及附着在她剑身之上的炙热温度,竟然能将这徐寒都无可奈何的诡异藤蔓斩断,但她所做能做的也就仅限于此了。
那些藤蔓被斩落之处很快便会再次伸出新的枝干,而不止于此的是,被斩落在地断枝,落地便生根,化为另一同样粗细的藤蔓朝着叶红笺席卷而来。
这场战斗发生得太过突兀。
无论是叶红笺还是徐寒都没有心思去细究为何夫子会死而复生的出现在这里,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如此果决的对二人出手。
在那强大又诡异的藤蔓的攻势下,他们不得不全力以赴。
叶红笺陷入了险境,她虽然拥有切开那些藤蔓的能力,但每一次将那藤蔓切开便会有新的藤蔓生成,这样的做法反倒是将她所需要面对的压力,成倍的增加。
意识到这一点的叶红笺,在以长剑逼开那些再次杀来的藤蔓之后,身子也退去数步,随后她双眸一沉,那柄寒芒闪彻的长剑便于此时被她竖于了胸前。她背后那只凤凰神鸟也似有所感,在那一刻振翅长鸣,而后便化作一道流光附着在叶红笺的长剑之上。
那一刻,那把雪白的长剑之上炙热的火光亮起,而女子如画的眉目间隐约亦有什么东西升腾而起。
“凤天翔!”
她的嘴里如初一道宛如敕令的轻吟。
长剑再次挥出,伴随着一道凤凰虚影,直直的朝着那呼啸而来的藤蔓袭杀而去!
不得不说的是,叶红笺被大周誉为年轻一代最有天赋之人,此言确实并非虚言。徐寒离开长安时,这女孩的修为方才堪堪天狩境初期,一脸多的光景不见,此刻她的修为依然到了离尘境大成,身子隐隐有摸到了大衍境的门槛。并且以她的天赋所展现出来的战力,比起大多数大衍境的强者恐怕也不遑多让。
此刻激发出的剑意与凤凰灵炎裹挟在一起的威势更是好大无比。
恍然之间,仿佛真有凤凰临世一般。
那些张牙舞爪的藤蔓在这剑意之下被犹如败革一般切成了数段,但还不待这些断掉的枝条落入地面再次伸出新枝,那与剑意一同裹挟而来的凤凰灵炎也在此刻展露出了他们的威能,只见那些断枝方才坠落,灵炎便将之包裹,转瞬便被焚烧成了灰烬。
取得这样战果的叶红笺脸上还来不及浮出喜色,那立在街角的青衫老人的衣衫便再次鼓动,两道巨大的藤蔓于他脚下的地面生出,呼啸着再次袭来。
叶红笺的眉头紧皱。
不仅因为那些难缠的藤蔓,更因为她无法接受与这位老人的交手。
可对方却丝毫没有与她坐下来闲聊的性子,出手便是杀招...
叶红笺的心头生出一股难以名状的味道,像是某些信仰崩塌后的愁然,但她却又不得不压下这份愁然,转头看向正在与那藤蔓颤抖的徐寒,她沉声唤道:“小寒!”
徐寒闻言将手中那把漆黑的神剑一荡,三千金色剑影浮现,谁无法击溃那些藤蔓,却暂时缓住了对方凌冽的攻势。
随即他转头看向叶红笺,二人的目光对视,当即便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那时,只见叶红笺的双眸一凝,手中长剑一荡,熊熊的灵炎再次于她的剑身上升腾而起。
......
雨越下越大,将横皇城的街道浇得湿了个透。
乌云密布的城头不见半分光芒,只有那街道上的剑影闪彻。
寻常百姓们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大抵都抱头鼠窜,恨不得远远逃离这处所在,而走不掉的人,也躲进了街道两旁的商铺之中,只敢透过门缝去观察这场寻常人根本无法理解的战斗。
而街道中段的一处屋檐下,那一老一少两道身影却显得与这抱头鼠窜的行人格格不入。
身着麻衣的老者撑着一把油纸伞,倾盆的暴雨落顺着油纸伞的骨架落下,于老人的眼帘处形成了一道水帘。
老人身下梳着羊角辫的女孩子模样粉嫩,脸蛋有些婴儿肥,此刻正抱着一个馒头啃得正香,不过相比于手中的馒头,似乎眼前这场随时可能殃及池鱼的生死之战更能吸引小女孩的注意,她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眉眼之中带着些许向往之色。
“师父,他们也是在打架吗?”
“嗯。”
“为什么和刚刚的不一样。”
“天下功法万千,打起来的方法自然也不一样。”
“那哪一种更厉害?”
“都厉害,但都不是最厉害。”
“那你会最厉害吗?”
“自然会。”
“那你什么时候教给我?”
“我已经教给你了。”
“你骗人!”小女孩歪着脑袋仔细思索了一番,老人教过她写字,教过她蹲马步,教过她吃饭不能只吃肉,也要吃菜。但这些比起眼前你来我往,都差上许多。
她正要寻老人理论,可老人却像是在那时失去了对眼前这场大战的兴致,转身便要离去。
小女孩见状赶忙冒着雨追了上去,嘴里不满的嘟囔道:“不教就不教,就知道骗人。”
迈步而行的老人侧眸看了看腮帮子鼓得宛如金鱼一般的女孩,笑了笑。
“天下最厉害的功夫...”
“是什么?”
“活下去。”
“活下去?”
“嗯。活过了所有比你厉害的人,你便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
“比如呢?”
“魏长明...”
“再比如呢?”
“乌萧何...”
“还有吗?”
“王阳明...”
“那你现在是最厉害的吗?”
“不是,还差上一人。”
“谁?”
“李东君!”
第一百九十章 买卖
剑意与灵炎裹挟而成的凤凰虚影再次于叶红笺的剑锋之中呼啸而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一式,她激发出了自己浑身的真元与剑意,其展现出来的气势比起之前还要强上数分。
那些宛如毒蛇一般袭杀向二人的藤蔓在这凤凰虚影的面前,一道接着一道的被切割成碎片,随即又被灵炎灼烧化为灰烬。
虽然被那些藤蔓削减了数分威势,但那凤凰虚影在毁尽藤蔓之后,却并未停下自己的脚步,他发出一声长鸣,直直的杀向那立于街角的青衫老人。
它浑身燃着的灵炎带着极高的温度,所过之处,方圆数丈之类的雨水还未来得及落下,便在距离它十余丈的高空中被彻底蒸发,化为白烟升腾而起。
于是这雨夜中的街道,便于此刻被笼罩在了一层雾蒙蒙的雨雾之间。
立在街角的青衫老人看着那道呼啸而来的凤凰虚影,冰冷如雕塑的脸上终于第一次出现了某些变化。
他的嘴角微微蠕动,两个冰冷的字眼自他嘴里吐出。
“愚蠢。”
他看得很清楚,叶红笺这一招的威能虽然巨大,但也几乎耗光了她体内所有的真元,而这样的招式远不至于能将他击败,只要他挡下了这一招,女孩便是那砧板上待宰的羔羊,任他拿捏。
抱着这样的念头,他的手缓缓伸出。
但那看似缓慢的动作却又极为精准的在那凤凰虚影撞击在他的身躯之前,摁在了凤凰虚影的头颅。
气焰滔天的凤凰虚影,能割破雨帘的神火灵炎,在那老人伸出的苍老的手掌面前,却如同小鸡一般滑稽可笑。
它停了下来。
就像是遇见了一道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着实存在的天堑一般,凤凰虚影停了下来。
而下一刻,一声悲鸣自它嘴里吐出,它的身子便在那那老人手掌微微用力一握之时,彻底化为了粉剂,如流光一般四散消失。
“这么多年,你就学到了这点本事吗?”老人眯着眼睛问道。
他一身青色的长衫在那夜风与暴雨飘荡,宛如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向生人发出渗人的呢喃。
“当然不止!”
而回应他的却不是叶红笺,而徐寒那暴怒如狮吼的声音。
在那凤凰虚影的身子散去的余光中,少年的身影蓦然浮现。
他高高跃起,右臂握拳,拳头之上青筋暴起。
显然这一拳,凝聚徐寒浑身的力道。
青衫老者的眸子在那一刻眯起,狭长的眼缝中,眸中奇异的光芒闪彻。
而就在这短短一刹那,徐寒的拳头已然来到了他的面门。
眼看着这一拳就要轰动老者的身上,但下一刻,老人的身子却忽的消失不见。
而徐寒的拳头也在这时,轰在了老人方才所立之处的地面。
轰!
一声巨响荡开。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在徐寒这一拳之位下被轰出了一道数丈开外的巨大深坑,漫天的尘埃也在这雨幕之中扬起,而真实的力道却远远不止于此。在数息之后,一道道裂纹顺着徐寒的拳头所在的凹坑中蔓延开来,那街道两侧的房屋竟然被这余波所震,摇摇欲坠。
躲藏在屋中的百姓发出一声声惊呼,赶忙逃离此处。
徐寒眼角的余光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背后的木匣之中一道道金色剑影涌出,飞射向街道两处,将那些房屋倒塌时塌陷巨大瓦砾分置切割成碎片,掩护那些百姓们逃出这是非之地。
而做完了这一切之后,徐寒方才沉眸看向已经立在不远处青衫老人,他终于在这时说出了与老人相逢之后的第一句话,他问他:“你是谁?”
老人似乎一直在等着徐寒,他并未有在此之后急着出手。
听闻此问的青衫老者,嘴角浮出一抹笑意,他抬头看向徐寒,意味深长的反问道:“我是谁,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徐寒的面色愈发阴沉,他盯着老人,斩钉截铁的说道:“你不是他!你究竟是谁?”
“哼。”老人冷哼一声,一袭青色的衣衫在那时再次鼓动,而他脚下的地面也随着他周身真元的灌入,开始不断的隆起,不断的破碎,数息之后,数以百计的巨大藤蔓如毒蛇一般破土而出,张牙舞爪的与他身前不断的纠缠旋转,却并未急着进攻。
老人饶有兴趣的看了看徐寒,又瞟了一眼周遭那些在徐寒所激发的金色剑影的掩护下而成功脱险的百姓,他嘴角的笑意渐渐变得有些狰狞。
“我不是我。”
“但你还是你。”
“表面说着要狠下心肠,可又总是忍不祖住要为一些不相干的人做些什么的徐寒...”
“我以为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你多少会有些改变,却不想你总是不长记性。”
老人说到这里,他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
但下一刻,他的手便豁然伸出,数道藤蔓呼啸而来,袭杀向徐寒。
徐寒的心头一凛不敢托大,那被黑色的长剑被他横于胸前。
铛!
一声脆响荡开,虽然徐寒极为警觉的挡下了这藤蔓的攻击,可那藤蔓所携带的巨大力道依然透过那剑身传到了他的身躯之上。他的脸色一白,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倒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若不是当年你在蛊林心软,你的朋友何至于现在还躺在病榻之上?”
“若不是当年你不忍心杀了秦可卿,元修成又怎么会选中你?现在你早已做完了五年的修罗,赎身过自己的安稳日子去了...”
“这样的你,能活到现在,也算得上是奇迹了。”
老人在那一刻好似被打开了话匣子,他不断的轻声言道,而脚步则在那时迈开,缓缓的走向被击倒在地,同时被那些藤蔓缠绕住身子动弹不得的徐寒。
很快他便来到了徐寒的身前,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那满脸不忿的少年。
脸上的神情即使满满的嘲弄,又充斥着一丝怜悯。
“既然你那么喜欢救人,不若我便给你个机会...”
“你去死...”
“然后给这个世界,换来一份生机。”
“这笔买卖很划算,不是吗?”
第一百九十一章 杜平策
雨还在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浇湿了横皇城,也浇湿了徐寒被那藤蔓禁锢的身子。
而一袭青衫的老者,虽立于暴雨倾盆之中,却不沾半点雨水,倾盆的暴雨在落在距离他的身子尚且还有数丈之遥处便像是遇见了某种天堑,在那时顺着两侧落下。
青衫老人说罢此言,他背后便又有三道藤蔓伸出,在他的肩头处不断的旋转、缠绕,最后化为了一道尖锐的木刺。
那一刻老人眸中寒光闪彻,徐寒丝毫不敢去怀疑此事老人要取他性命的决心。
“小寒!”一旁的叶红笺见状,顿时脸色一变,她顾不得自己因为激发了浑身真元而变得虚弱的身躯,在那时快步上前,提剑便要相救。
“哼。”只是她方才迈出不到三丈的距离,那老者的嘴里便发出一声冷哼,又是数道藤蔓自他的背后伸出,直直的杀向叶红笺。本就力竭的叶红笺哪是这些藤蔓的对手,她手中的长剑顿时飞出,身子被那些藤蔓牢牢的摁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做完了这些的青衫老人淡淡一笑,大抵是暗觉胜券在握的缘故,此刻的他更不急着出手。
他看着不断试图挣脱束缚的徐寒,眸中的怜悯之色,比起之前又重了数分。
“这便是善良的代价,走在这条路上,要学会取舍,否则不仅会害了自己,也会害了旁人。有时候,不择手段,才是最大的良善。”老人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幽州的雪地,以一股长着的口吻,循循善诱道。
“所以你便算计了小寒!骗了所有人?这就是你教我的苍生大义吗?”只是,他的这一番话并未得到徐寒的回应,反倒是那被藤蔓紧紧摁在地上的叶红笺,撕心裂肺的朝着那老人大声问道。
这个问题,埋藏在叶红笺的心头许久,她很想要知道,当初那个慈祥的老人究竟是如何想出这样一道毒计的。而在此时此刻,她终于是再也憋不住心头的疑惑,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青衫老者的身子在那时一顿,他脸上的神情于那一刻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呆滞,但很快便又恢复了原状,他转头看向了叶红笺。
他的目光在女孩的身上停驻了约莫半息光景,方才言道:“这就是这世界的本质。”
“所有的歌功颂德背后都藏着龌蹉不堪。”
“所有的王侯将相脚下都踩着累累白骨。”
“所有的善背后亦都裹藏着恶。”
“善越大,恶就越重。”
“你要背负良善,双手就得沾满血腥。”
老人平静的回应道,大雨倾盆而下,不知为何,这一刻,在老人说出这番话时,那无法落于他身躯之上的雨水却像是找到突破口一般,刷刷的浇灌在了他的身上,他的衣衫、他的毛发都在那时被打得湿透,但他眸中燃起的那股近乎狂热的火焰,却在这大雨之中越烧越旺。
只是这套说辞却显然不能得到叶红笺的认可,她盯着老人再次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教我这些?”
老人再次一愣,又过了数息光景方才言道:“即使是最残忍的恶徒,也会憧憬某些美好的事物。我背负恶,为的却是善...”
“可你为什么还是要杀小寒?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了!”叶红笺不甘的问道。
“我不杀他,还会有人来杀他,这是死结,因我而起,自然得因我而落。”老人喃喃自语道,他脸上的神情在那时变得有些古怪,说话的语气也裹狭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这话他像是自语,又像是在倾诉给某人。
轰!
暴雨倾盆的穹顶之上响起一声巨大的雷鸣,裹挟着惶惶天威的雷蛇电蟒在云层中奔走,仿佛在催促着老人。
几次挣扎无果的徐寒在那时停下了身上无谓的动作,他知道单凭自己的力量远远不足以挣脱这样的束缚。反倒是此刻老人说出的话语以及天上忽然响起的雷鸣,让徐寒似有所悟。
他盯着老人的眸中忽的瞳孔放大,他恍然言道:“你是他们派来的!”
听闻此言的青衫老人眸中的寒光大作:“你既然明白,便理应知道你的死是注定的,既然如此,不若死在我的手上,也算了了你我这场师徒缘分。”
说道此处的老人似乎失去在与徐寒二人对话的兴致,他背后那早已蓄势待发的尖锐木刺也像是感应到了老人的心思,于那一刻猛然朝着徐寒的面门袭来。
徐寒的心头一沉,他很清楚这看上去寻常至极的木刺中所裹挟的强大力量,恐怕就算他拥有不灭境的肉身,若是被这木刺刺中要害,也估摸着得落下一个身死当场的下场。
但徐寒不想死,所以他得做点什么。
于是,那一刻少年的双眸之中猛然泛起了一抹妖艳的紫芒。
他右臂上的肌肉也随即开始了不规律的蠕动,他要动用他的右臂——那只来自大渊山妖君的右臂!
他当然很清楚这其中的风险,他并未打开第六枚妖穴,而之前的五枚妖穴早已被他一一用去,此刻强行动用妖臂,很可能让他落得一个被妖臂反噬的下场。
但饶是如此徐寒依然没有半分的犹豫,他的性子素来如此,要杀他可以,但他即使是死也得从对方的身上啃下一块肉来。
抱着这样的心思,徐寒周身开始弥漫出一股浩瀚的妖气,眼看着那右臂就要被他运转开来。
而志在必得的青衫老人却似乎是因为胜券在握,嘴角也荡开了一抹笑意。
“横皇城中,不见血刃。”
可就在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忽的自不远处传来。
那语调之中似乎裹挟着某种浩大的威能,此音一出,青衫老者唤出的木刺刺向徐寒的动作竟然顿了一顿,而徐寒那催动妖臂的内息也在那一刻不由自主的停滞。
这样的变故,对于在场诸人来说都是始料未及。
二人都在此时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却见那街尾处,一道身着麻衣的身影正缓缓走来。
他的脚步很慢,可速度却快得出奇,只是眨眼的功夫便来到徐寒与青衫老者的身前。
那同样是为老人,身着一袭麻衣,落入横皇城的暴雨,同样无法沾湿他的衣衫。
他并未在徐寒身上驻足片刻目光,而是自一开始便将目光落在了那位青衫老者的身上。
“老朽敬仰先生已久,今日得见,实乃平生大幸。只是横皇城有横皇城的规矩,先生做事是否太过鲁莽了一些。”那麻衣老人眯着眼睛言道。
此人却是那位与徐寒有过数面之缘,大夏太傅,儒道宗师杜平策杜先生。
青衫老人似乎对于忽然到来的杜平策颇有几分忌惮,他沉着眸子看了那老人半晌,方才言道:“横皇城的规矩老朽不懂,但老朽的规矩,阁下想来也不懂。”
说罢此言,那青衫老人身后又是数十道藤蔓伸出,张牙舞爪的对着杜平策,似乎随时准备与这位儒道宗师一搏。
而面对青衫老者如此强硬态度,那位杜平策却是淡淡一笑,嘴里吐出了四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字眼:“入乡随俗。”
此音一落,杜平策一身麻衣忽的鼓动了起来,一股浩然之气于他体内升腾而起。
那时漫天倾落的暴雨如得敕令一般开始朝着杜平策的周身汇集,很快便在他的身前凝聚成一头巨大的水龙。
他再次微微一笑,看向那青衫老人:“阁下要试试吗?”
青衫老者的脸色在那一刻变得有些难看,他将目光在杜平策与徐寒之间来回游动了数息光景,似乎在衡量着些什么,但很快这样的衡量便有了答案。
“事情远未有结束,这只是开始。”
他沉着声音如此言道,青色的身影在那一刻便真的宛如鬼魅一般在一阵闪烁之后,消失在了原地。
而那些禁锢着徐寒与叶红笺的藤蔓也随着他的消失,渐渐枯萎了下去,转瞬便化为枯木,再无之前的半分威能。
......
“小寒!”终于被解除束缚的叶红笺快步走到了徐寒的跟前,将脸色有些发白的少年从满是积水的地面上扶起。
站起身子的徐寒朝着叶红笺递去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随后便看向那位立在眼前麻衣老人,虽然因为受伤的缘故,他的行动有些不便,但还是在那时朝着那老人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言道:“谢过杜先生出手相救。”
可谁知这看似持老稳重的儒道大师却在那时极为古怪的朝着徐寒眨了眨眼睛:“要谢可不能谢我,老夫也是受人所托。”
这番话倒是出乎了徐寒的预料,他微微一愣,不禁问道:“不知是那位恩公所托,还望先生告知,徐某也好一并感谢。”
杜平策脸上的神色在那一刻变得有些古怪,他说道:“不可说。”
“为何?”
“小子莫问,老朽可是为了你好。”
“先生这是何意?这救命之恩犹如再生,还望先生告知!”
“你真的要知道?”
“嗯!”
得到徐寒如此肯定答复的杜平策不由得一声叹息,他朝着身后的某一处唤道:“那还等什么,出来吧!”
听闻此言的徐寒与叶红笺都不由得看向杜平策目光所望之处,只见那里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在微微迟疑之后,低着脑袋走出了她说躲避的屋檐...
待到看清那女子的模样,徐寒一愣,他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叶红笺,只见女孩那俏丽的脸上眉头皱起,而那位杜平策嘴角更是勾勒出了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
第一百九十二张 当局者迷
南宫靖很笃定的心中告诉自己,这一切只是巧合。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她很巧合在结束一天的执剑人会议之后,去往家父旧友杜先生的家中拜会,而在路途中又很巧合的遇见了徐寒与叶红笺。
她当然可以绕路而行,嗯,或者说绕开二人那条路才是去往杜先生府中最近的一条路。而她恰好,今日就像走一走这条有些绕的路,而很巧合的是徐寒与叶红笺也正好走在这条路上。
她当然可以加快脚步,但很巧合的是今日的她刻意放慢了脚步,跟在了二人身后。
于是又非常巧合的是,她目睹那古怪的青衫老人与徐寒二人之间的大战。
虽然她对于徐寒存在着诸多不满,但无论怎么说徐寒也是执剑阁的人,秉着这安内必先攘外的原则,以及确定她远不是那青衫老人的对手之后,南宫靖便去到了杜先生的家里,请出了这位儒道大师出手。
这是一串略显牵强,但终究说得过去的逻辑。
可说不过去的是,她冲入杜府时那惊慌失措的神情,以及在确定徐寒脱险前那失神的模样。
想到这些,南宫靖的心头便犹如一团乱麻。
她不明白这样的情绪究竟是从何而来,又因何而起。
故而但她出现在徐寒与叶红笺面前时,南宫靖少见的低下了脑袋,不敢直视这二人的目光。
.....
不过获救的徐寒虽然奇怪于南宫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细细联想一番之前杜平策所言之话便大抵猜到,这位儒道大师能出现这里,恐怕还得归功于这位南宫小姐。
他微微一笑,朝着南宫靖一本正经的拱了拱手:“徐寒谢过南宫大人救命之恩。”
南宫靖听闻此言,身子微微一震,过了小半会光景方才言道:“我只是...只是恰好看见了...而已..”
她当然尽可能的想要自己的话听上去拥有足够的说服力,只是那断断续续的语调,却显然并未有让她如愿,为此南宫靖的两颊上泛起一抹红云,虽然尚浅,却也算得是这开天辟地以来的头一回。
若是她那位弟弟南宫卓在此,见到这番情形免不了又要为徐寒竖起一次大拇指。
只是徐寒心头还在疑惑已经死去夫子为何会出现这里,又为何执意杀他,虽然对于这些缘由,徐寒隐隐有些猜测,但这样的猜测却并不能让他心安下来,反倒是心情愈发的沉重。也正是因此,徐寒并未注意到此刻南宫靖脸上的异样,而一旁的叶红笺虽然有所察觉,但也只是深深的看了那南宫靖异样,并未点破。
场上的气氛在那时有些局促,年过七旬的杜平策看了看这三位后生,眼睛眯起,大抵是读了了些什么,他在那时索性言道:“我听靖儿说,徐公子有一位朋友身患恶疾...”
听闻此言的徐寒顿时回过了神来,他连连朝着那位杜老先生点头言道:“确有此事,不知...”
“我已应了此事,既然今日相见,那择日不若撞日,就请公子引路吧。”老儒生笑呵呵的言道。
徐寒大喜过望,也就暂且放下了自己的心思,嘴里连连言道:“如此甚好,有劳先生了。”
......
夏夜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徐寒领着杜平策回到府门时,那倾盆而下的暴雨早已偃旗息鼓。大抵是心头有异的缘故,南宫靖说着是要处理那场大战之后的一些事宜,借故并未随着徐寒等人离去。
徐寒想来此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无论是横皇城中的百姓还是大夏朝廷方面都得给个交代,也并未觉察南宫靖的异样,反倒是朝着对方又是一阵道谢,这才离去。
此刻那徐寒所在的别院外,诸人齐聚,他们大抵也都知道刘笙对于徐寒来说的重要性,因此也对此事表现出来极大的关心。
只是他们大抵不同医术,虽然诸如楚仇离方子鱼等人翘着脚尖在那窗口看了半晌,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徐寒虽然学过些医术,但也只是粗浅的皮毛,他看得出此刻坐在刘笙身旁的杜平策是在以内力探查刘笙体内的状况,但却无法知道具体的情形。只是从杜平策那时不时皱起的眉头中隐隐感觉到了某些不妙。
刘笙的情况显然不容乐观,杜平策足足在刘笙床榻前坐了一个时辰。
他时不时的把脉、观舌,又辅助于内力探究经脉,这样的过程繁琐又无趣,加上这本来便已夜色渐深,心忧此事的徐寒倒是一直密切的关注,但方子鱼与楚仇离等人在最初的新鲜劲过去之后,便一个个的坐到了墙角耷拉着脑袋,颇有些昏昏欲睡的样子。
终于,在一个时辰之后,杜平策站起身子,诸人见状也以为事情有了结果纷纷站起了身子。
“先生,何如?”而徐寒自然是首当其冲的那一个,他快步来到了杜平策的身前,焦急问道。
老儒生抬头看了他一眼,脸色微微一沉,随即言道:“公子接一步说话。”
徐寒闻此言加上杜平策此刻脸上的阴沉之色,顿时明白了些什么,他的心头也不免一沉,但还是点了点头,随着杜平策迈步而出,而身后的诸人虽然也关心此事,但见杜平策说了此言,自然不好跟上,只能是一脸疑虑的站在原地看着离去的二人。
......
“我听靖儿说过,徐公子与这位朋友是莫逆之交,想来感情匪浅。”一路上杜平策一直沉默不语,徐寒虽然急于知道刘笙的状况,但杜平策不言,他也不好太过急躁的相问。
直到二人走到了府门口,这时这位杜先生方才言道。
“嗯。”徐寒自然不会隐瞒此事,沉着声音便回应道:“阿笙救过我的命,说起来他今日落到这般田地,大抵都是因我而起。”
“唔。”杜平策闻言点了点头,感叹道:“那位阿笙舍命就你,你亦寻尽良方救他,二人皆是有情有义,世上尔虑我诈之事老夫见得多了,徐公子与那位阿笙兄弟倒是让老夫开了眼界。”
徐寒皱了皱眉头,杜平策顾左右而言他,此番举动让徐寒心头的担忧更甚,他在那时微微沉吟,随即言道:“今日杜先生究竟有何所得,大可告知在下,无论是好是歹,徐某心头早就有了准备,更不会因此怪罪先生,还请先生明示。”
听闻此言的杜平策又是一笑,他喟然言道:“老朽不说并非有意卖关子,只是着实羞于启齿。”
“先生何意?”徐寒却是不想杜平策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不禁问道。
杜平策微微沉吟,似乎是在暗暗整理思绪,过了好一会光景之后,方才说道:“肃然平日里大夏朝堂也好,江湖各方也罢,对老朽都多有敬重,老朽也曾暗以为自己在医道方面的造诣不俗,可是今日我为那位阿笙兄弟把过心脉,观过体征,也用内力将之体内各处都一一盘查,却不得其法,未有查到半分异样,反倒是觉得阿笙兄弟除了昏迷不醒个方面都比常人要好出许多,可究竟为何会昏迷不醒,老朽却是查不出个缘由。说起来,有负公子所托。”
说道此处,这位儒道大师竟然还一脸歉意的朝着徐寒躬下了身子。
这哪是徐寒受得起的一拜,于情于理这杜平策愿意帮徐寒医治刘笙便是天大的好事,虽然结果不如人意,但徐寒却是没有半分怪罪杜平策的理由。
他赶忙伸手扶住了老人正要拜下的身子,嘴里言道:“先生这是作甚,此事在下谢先生还来不及,怎会怪先生呢。”
二人为此推诿了一阵,杜平策方才作罢。
而后这位儒道大师又想了想言道:“其实阿笙兄弟的状况虽然古怪,但我以为有人或有良方可治。”
“谁?”本已失去希望的徐寒闻言顿时脸色一变,语调也在此时大了几分。
“普天之下,论修为强弱或许还有诸多争议,但若论这医术高低,我想天下恐无出其右者。”杜平策在那时沉声言道。
徐寒听得云里雾里,不由得再次追问道:“还请先生明示,此人究竟是谁?”
杜平策在那时眨了眨眼睛,笑道:“徐公子应当比我更清楚,就在方才公子不是还见过吗?”
徐寒一愣,但很快便醒悟了过来,天策府夫子的医术确实精妙无比,号称能活死人,生白骨,若说他或有办法救下刘笙,这一点徐寒倒是并不怀疑,可是对方死而复生本就蹊跷,而对法那可谓得而诛之的态度更是诡异,如此前提之下,徐寒能否寻到对方便是未知之数,而就是真的遇到,不再大打出手便是万幸,犹如能够说服对方出手救人呢?
念及此处的徐寒顿时眉头深皱,沉默不语了下来。
直到半晌之后徐寒方才苦笑言道:“先生所言无错,只是我与那位夫子...”
徐寒说到这里脸上的神情愈发苦涩,却是不知当如何形容他与夫子之间那错综复杂的关系。
最后之言言道:“总之,那位夫子大人恐怕如今只一心想要杀我,如何能够帮我。”
可谁知一直沉稳持重的杜平策在听闻徐寒此言之时,却忽的放声大笑了起来。
徐寒不禁问道:“先生何故发笑?”
“笑当局者迷。”
“先生何意?”
“公子这里可是横皇城啊?”
第一百九十三章 月牙
大周,长安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一座不起眼的酒楼之中,白眉黑发的男人与一袭紫袍的青年相对而坐。
窗外暴雨如注,二人却沉默不语,只是一杯接着一杯的饮下桌前的清酒。知道一壶清酒被二人饮尽,那白眉黑发的男子方才放下了手中的杯盏,他看向紫袍青年,问道:“三日之后吗?”
“嗯。”紫袍青年轻轻的点了点头,那一只放在桌下的手却不住的抚摸着横于双膝之间的那把猩红色的长剑。他的目光在那一刻变得坚决了几分,杀机于眸中涌动,宛如烈炎熊熊,雨浇不息。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他再次言道,语调因为心头的某些情绪而变得有些不稳。
白眉黑发的男人默不作声的瞥了一眼少年双膝之上的那把猩红色的长剑,问道:“他就那么放心将此剑交给你?”
紫袍青年微微一笑,索性便将那把猩红色的长剑放在了桌面上。
“他没得选,宇文南景给他下了死令,要么将刑天剑送回剑陵,要么就放弃这玲珑阁国教的位置。二选一,在他看来显然后者更重要。”
白眉黑发的男人闻言一愣,他看了一眼紫袍青年,言道:“看样子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长安城是发生了一些事情。”
他的语调之中不无感叹,大抵是无法想象当初那个有些羞涩甚至懦弱的女孩是如何将一位仙人逼得就范的。紫袍青年似乎是看出了男人的心思,他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轻声言道:“我这位师姐,到底是深藏不露啊。”
白眉黑发的男人脸上的神情顿时古怪了起来,他毕竟做过那玲珑阁掌教的位置,见识过许多人,大抵是明白那么一句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在回到大周之后也听闻过许多关于那位女帝的事情,他确实很难将这些事情与他记忆中的女孩联系在一起。
不过很快他便甩开了脑海中的这些疑虑,反倒是皱了皱眉头看向那紫袍青年,又问道:“她既然想要借玲珑阁打压天策府一干势力,为何又会同意你的计划?”
这是一件很说不通的道理,以玲珑阁如今的状况,只要那位仙人一死,玲珑阁坐下的弟子大抵都会树倒猢狲散,即使存有一些残部,但也远远无法聚集起足以对抗天策府的实力。这无疑会对宇文南景的算计造成巨大的阻碍,甚至有可能给天策府的反击埋下隐患,男人着实想不明白,对方为何在明知道宋月明的计划的前提下,不阻止也就罢了,甚至还隐隐有暗暗配合的意思。
一身紫袍的宋月明闻言微微一笑,他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双眸忽的眯起,神情古怪的言道:“这个问题我也曾经问过她,你知道她怎么回答的吗?”
宁竹芒免不了又是一愣,他并未回应,但眸中的目光却已写满了好奇。
宋月明倒也没有卖关子的意思,他的眉头一挑,似乎想到了什么极有意思的事情一般,在那时轻声言道:“她说,若是徐兄在此,也会如此做。”
听闻此言的宁竹芒免不了又是一阵发愣,这位换了名字的宇文南景到底是一个不可以常理度之的存在。
古来帝王,为了这江山稳固,杀妻弃子之事屡见不鲜,反倒是能如宇文南景这般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为了一个徐寒做到这般地步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情之一字啊。”念及此处的宁竹芒不由得长叹一声。
宋月明于这时再次开封了另一坛清酒,为自己倒上了一杯,又为宁竹芒满上,这时他饶有兴趣的看了这位白眉黑发的男人一眼,问道:“怎么,宁掌教终于准备向在下袒露你当年的风流佳话了?”
被后辈调侃的宁竹芒无奈的笑了笑,脸上的神情有过那么一丝一闪而过的落寞:“算不风流佳话,只是一场负人负己的糊涂账。”
说罢此言的宁竹芒似乎不愿再在此事上多做纠缠,他提起身前的酒杯将之一饮而尽,趁机撇开了这个话题:“小徐来多大,会叫爹了吗?”
不得不说宁竹芒的这个问题多少有些愚笨,宋月明当即便笑着摇了摇头:“宁掌教当真是不食五谷,哪有几个月的大孩子便能开口叫爹的。”
宁竹芒顿时哑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于那时叹了口气:“是啊,哪有那么大的孩子便会叫爹的。”
这话出口,酒桌上的气氛再次沉默了下来。
二人又对饮了数倍,宁竹芒方才再次言道:“紫川与小徐来那边安顿得如何了?”
“有岳父大人照看着,想来应该无事。”宋月明言道,提及这二人,他冷峻的脸上亦是不自觉的浮出了一抹笑意。
“司空白活了上百年,可不是愚笨之辈,此事你切不可大意。”宁竹芒却并无半分轻松之感,在那时沉声叮嘱道。
宋月明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他的脸色也是一沉,语调笃定的言道:“掌教放心吧,宋某就是拼得这条性命不要,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他们。”
说罢此言,宋月明转头看了看大雨将歇的窗外,提起了桌上的长剑,豁然站起了身子,他朝着宁竹芒拱了拱手,言道:“今日一叙便到此为止吧,三日之后宋某等着掌教。”
宁竹芒眸中神光一凝,同样拱手回应道:“定不相负。”
得到这般回应的宋月明心满意足,他朝着宁竹芒再次点了点头,这边提起背后的兜帽待在头上,转身出了这酒馆。
于是这座位于长安城角落的破败酒馆之中便只余下了宁竹芒一人。
那时,男人伸出手敲打着身前的木桌,顺着窗户看着渐渐步入雨夜中的紫色身影,他的眸子渐渐眯起,脸上多了几分感慨。
“有些事,错了一次,一辈子都换不回来。”
“做长辈的,终归不能看着后辈犯同样的错。”
男人喃喃自语的说着,他手中的酒杯再次被他提起,他朝着方才散去些许乌云的夜空遥遥一敬,轻声问道。
“你说是吧?月牙?”
无论是空无一人的酒馆,还是大雨初歇街头,都无一人能回应他的话。
男人就这样提着酒杯呆立许久,终是回过神来。
他苦涩一笑,随即将那最后一杯清酒仰头,一饮而尽。
第一百九十四章 狗男女
南宫靖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聪明到徐寒都远远低估了她的手腕。
昨日发生在横皇城中的大战虽然并未造成人员伤亡,但于早有这“横皇城中,不见血刃”的箴言来说,这样的大战足以跳动那些寻常百姓心头紧绷的神经。
这对于负责监管江湖事宜的执剑阁来说,不可谓不是一件麻烦事,若是处理不当很可能被以赤霄门为首的各个宗门以此发难,让本就对执剑阁如今地位有所动摇的各个宗门,其立场产生更大的偏移。
有道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很多时候,事情的真相往往没有诸人认为的事实来得重要。
但南宫靖聪明就在于此处,她在当天夜里便发出了通告,将之悬挂于横皇城的各处,为执剑阁的这次监管不利致歉,并表示会尽快查出幕后黑手,以还横皇城百姓安宁。这样的做法看上去只是下策,毕竟你越是道歉,总归会有那得理不饶人之人以此大做文章,对着你穷追猛打。
可南宫靖紧接着便在第二日天蒙蒙亮时再次派人发出了通告。
嗯,准确的说这一次发出的应该叫做悬赏令。
这封悬赏令非常详细的讲述执剑阁派出了全部人手,经过一夜的调查确认了此次袭击执剑阁七线金袍徐寒之事,是某些江湖人士刻意为之。他们受雇某个邪恶组织,试图以此颠覆大夏江湖,将大夏百姓拖入水深火热之中,而近日大批江湖人士涌入横皇城便是受雇于这个邪恶组织。并且,南宫靖还在这封悬赏令中详细讲述了诸多这所谓的邪恶组织之前的各种恶行,譬如由萧蚺亲自调查的各方大衍境修士被暗杀之事,又譬如之前传得沸沸扬扬的横皇城妖患,都被南宫靖一股脑的归咎于那个所谓的邪恶组织。
而在这封悬赏令的最后,南宫靖又洋洋洒洒的用了数百字来讲述这邪恶组织对大夏每一个人的危害,在引以重利悬赏这些涌入横皇城的可疑江湖人士的踪迹。
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于是在第二日清晨,这悬赏令贴出半个时辰之后,南宫靖便领着执剑阁的诸人开始浩浩荡荡的清理那些潜入横皇城的各方江湖人士。
这样的做法对于本来准备着向执剑阁发难的诸多赤霄门插入横皇城的眼线们可谓错不及防,一时间横皇城中热闹非凡。
......
而徐寒所住的院落,相比于此刻鸡飞狗跳的横皇城倒是更像一处世外桃源。
为了防止这徐寒手里的百余位各个宗门的执剑人从中报信,南宫靖一早便派来了南宫卓,让徐寒看好这百余人便可,其余事情皆不用徐寒烦忧。徐寒自然乐得清闲,此刻他坐在自己别院的石阶上,手里拿着一张写满字迹的白纸,饶有兴趣的读着上面的字迹。
“故此獠,意图叵测,轻则殃民,重则祸国。”
“有道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诸君身为夏民,受于夏恩,自应清国难,扫国祸。”
“凡举嫌者,一经查实,于其修为高低受白银三十至五千两不等,望诸君通传,以此共铸太平盛世。”
待到徐寒读完那白纸上的最后一段话,这位少年不由得撇了撇嘴,由衷感叹道:“这执剑阁到底是有钱得很啊....”
“不仅是有钱吧?”可是这话方才说罢,徐寒的耳畔便传来一道意味不明的声音。
徐寒警觉的起身望去,却见不知何时叶红笺的身子竟出现在了院门口。
“红笺...”徐寒朝着对方打了个招呼。
可这示好之举换来的却是叶红笺的一道白眼,随即这女子便走到了徐寒的跟前,一把拿过了那张如今在横皇城中满城传扬的悬赏令,嘴里说道:“人家可是三门之一极上门,大夏剑道宗师南宫漠的掌上明珠,有的可不只是钱,还是这执剑阁的未来阁主,以及极上门未来的掌教,长得嘛更是堪称花容月貌,不知道是多少大夏江湖青年俊杰心驰神往的仙子。”
说到这里,叶红笺还极为调皮的朝着徐寒眨了眨眼睛。
到了这时,若是徐寒还听不明白这叶红笺的言外之意,那他也未免太过愚笨了一些,他苦涩的笑了笑,言道:“她就是有天大的来头,又与我有何干系?”
“没有吗?”叶红笺将脑袋凑到了徐寒的跟前,她眸中泛着狡黠的目光,乌溜溜的大眼睛眨了又眨,好似要将徐寒看穿一般。
徐寒于那时莫名有些心慌,他下意识的撇开了自己的目光,言道:“没有...吧...”
这样的做法无疑加大了叶红笺心中的疑窦,她的脑袋又向前靠了几分,来到了离徐寒极近的地方。
徐寒能很清楚看清楚叶红笺瞳孔中倒映着他的模样,也可以闻到那股自女孩身上传来的淡淡的香味。
他莫名在那时有了些心猿意马,看向叶红笺的目光也在此时变得炙热了起来。
而叶红笺自然也感受到了这份炙热,她似乎是意识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某些事情,两颊之上少见的浮起一抹红云,但出奇的她并未躲闪,反倒是在一息不到的迟疑之后,竟是直直迎向了徐寒眸中的那份炙热。
于是二人的身子越靠越近,他们甚至能够和清晰的在那时感受到彼此间那一息重过一息的呼吸声。
坐在不远处的玄儿瞪大了自己琥珀色的眼睛看着这二人眸中写满了好奇,而嗷呜则似乎懂得什么叫做非礼勿视,它趴在地上,闭着眼睛似乎不愿去看,但那亮起的眼缝却将他偷窥的行径暴露得一览无遗。
而就在二人的嘴唇快要触碰到彼此之时...
“气死本小姐了!”方大小姐那气势汹汹的声音却忽的从院门外传来。
旖旎的气氛在那一瞬间烟消云散,二人触电一般分开了自己的身子。
这时,方子鱼正好气冲冲的走入院中。
她本要说些什么,可却见二人局促的站在原地目光游离,方大小姐顿时犹如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目光狐疑的在二人身上一阵打量。
这让做贼心虚的二人愈发不安,徐寒自然不忍叶红笺如此,因此在一段沉默之后,终于是硬着头皮看着方子鱼问道:“怎么了?”
可方子鱼却不吃徐寒这一套,她依然狐疑的看着二人,对于徐寒的问题并不理会。
在这样目光的注视下,二人更是如坐针毡。
过了好一会光景之后,方子鱼方才皱着眉头问道:“你们是不是...”
“不是!”叶红笺还不待方子鱼问出这问题,便果决的回应道。哪怕是以叶红笺那淡漠的性子,在这男女之事上也难免表现出寻常女子应有的羞涩。
“少来!”只是这样的回答却远远不足以让方子鱼满意,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眉宇间更是写满了不满。她嘟囔道:“我都已经看见了。”
这话出口,徐寒二人脸上的神情愈发窘迫,就像是做了坏事被人抓了个正着的孩童一般。
而这样的情形落在方子鱼的眼中,更是让女孩笃定了自己的猜测。她脸上的神情愈发的不忿,她继续数落道:“想不到你姓徐的与叶红笺竟是这样的人,枉我还将你们当做我的朋友!”
面对方子鱼的数落,徐寒与叶红笺羞愧的低下了头,不敢反驳半句。
作为得理不饶人的典型代表,方大小姐自然不会就此放过徐寒二人,她继续言道:“你们好歹也是天策府的前后两任府主,怎能做出如此厚颜无耻的事情,你们如此行事如何对得起我?”
本来本能要点头认错的二人听闻此言先是一愣,随即纷纷脸色一变。
徐寒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错愕的看向方子鱼,叶红笺则转头看向徐寒,渐渐眯起的眸子中杀机四起。
徐寒自然感受到了这一点,他顿时脸露苦色,赶忙朝着那看架势还有一大批长篇大论的方子鱼言道:“子鱼,这玩笑可不能乱开的...”
说着他还求饶似的朝着方子鱼挤了挤眼色,又补充道:“真的会出人命的。”
可谁知方子鱼却好似丝毫没有感受到徐寒心头的焦急一般,她在那时朝着徐寒停了停自己的胸脯,义正言辞的说道:“怎么?敢做不敢当啊?”
这话出口的瞬间,徐寒的脸色顿时煞白,他感觉到了一股凌冽的杀机在那一刻将他尽数包裹,他心头恶寒,正要解释些什么,可那时叶红笺的手依然抬起,周身衣衫鼓动作势就要朝着徐寒的面门拍来。
“干什么!”可这时,方子鱼却高声言道,身子也随即上前一步,以一种质问的语气言道:“想要毁尸灭迹吗?”
这话出口顿时让二人愈发摸不着头脑,可方子鱼却在那时伸出手一把抢过了徐寒手中那张悬赏令。她怒气冲冲的看了看那张白纸,脸上的神色愈发恼怒。
“果然你们二人和楚仇离那些财迷一样!”
“为了南宫靖那点赏银,也想要帮着她捉拿什么罪犯对吧?”
“哼!小慕安也是,枉我平日里对他那么好!还给他买糖葫芦,他竟然也陪着楚仇离那家伙去投奔南宫靖了!”
说着方大小姐再也压制不住自己体内的怒火,一把将那张悬赏令撕成了碎片。
只是她却未有注意到她的这番行径却让徐寒与叶红笺二人脸上的神色一息古怪过一息...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一物降一物
听闻方子鱼之言,终于回过神来的徐寒与叶红笺二人互望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见了窘迫之色。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当然二人也很快调整了自己的状态,开始安抚这怒气冲冲的方子鱼,并且询问事情大概的缘由。这才从方子鱼的嘴里得知,在听闻南宫靖开出的巨额赏金之后,楚仇离苏慕安身子连同晏斩雪宁都加入了这“赏金猎人”的行列,之前他们本就大概调查过此事,多少知道一些潜入横皇城的江湖人士的踪迹,在重利面前自然是尽数报给了南宫靖。
这让本就与南宫靖极不对付的方子鱼免不了生出一股被众人背叛的感觉,故而才发出这么大的火气。
明白事情缘由的徐寒与叶红笺为了安抚这方大小姐自然免不了一阵信誓旦旦的承诺自己绝不与楚仇离等人“沆瀣一气”!
方子鱼虽然对此将信将疑,但最后还是暂且压下了心头的怒气。
不过似乎是为了以防万一,之后的方大小姐便犹如狗皮膏药一般跟在了徐寒与叶红笺的身后,二人去哪她便跟到哪里。
徐寒与叶红笺在院子中切磋功法她要在一边看着,徐寒与叶红笺去城中的饭馆吃饭,她亦要跟着,徐寒要与叶红笺去采买食材她还要随着。问她为何,方大小姐却是顾左右而言他的说道:“我只是...只是无聊,想要跟你们一起看看横皇城,才不是担心你们背着我投奔那姓南宫的家伙。”
这般欲盖弥彰的答案惹得徐寒与叶红笺哑然失笑,倒也就遂了这方小姐的心愿,任由她跟着二人。
提着大包小包各种食材回到府院后,楚仇离等人依然下落不明。
这让本就心情不郁的方大小姐几近出离愤怒,她一把将手中的食材扔在了大殿木椅上,嘴里嘟囔道:“这群没良心的,估摸着已经被那姓南宫的老女人迷得神魂颠倒,乐不思蜀了!”
说着,似乎还觉得并不解气,方子鱼又在那时看向徐寒,一本正经的嘱咐道:“姓徐的,你可不能跟他们一样,红笺可比那老女人好得多,你要是也和他们一样不知好歹,我可要收拾你的哟!”说着,方大小姐还信誓旦旦的朝着徐寒比划了一番自己的拳头。
这番话出口还不待徐寒回应,一旁的叶红笺便朝着徐寒递来一道笑意狡黠的目光,那眼神之中分明是在说:“听见了没?谁好谁坏你可得有数。”
徐寒哪敢反驳,赶忙连连点头:“是!是!是!方小姐说得对,小生受教了。”
听闻此言,那气冲冲的方子鱼方才好上些许,她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伸出手拍了拍徐寒的肩膀,甚是欣慰的言道:“这才是我的小徐子。“
说完这话的方子鱼心情似乎好了不少,她的目光在这大殿中一阵游离,最后落在那一堆采买的食材上,方子鱼的眼前一亮,她撩起了自己的袖子,言道:“看着你们这么上道的份上,今日本小姐就大发慈悲给你们做一顿饭菜吧!”
方大小姐的脸上当然是一副你们有福气了的神情,可徐寒与叶红笺在听闻此言之时却是免不了纷纷脸色一变。方大小姐的厨艺他们自然是清楚的,当初在玲珑阁为他们烤的那个外焦里...也焦的红薯,至今依然历历在目。
徐寒哪敢让她下厨,他赶忙上前一步言道:“我来就好,我来就好。”
若是放在平时方子鱼倒是乐得清闲,但今日的方大小姐明显更为敏感,她见徐寒这番模样顿时眉头一挑,不满的问道:“怎么?嫌弃我做的饭菜难吃?”
徐寒可不敢在这时去触方小姐的眉头,他皱着眉头思索着一套能够让方子鱼满意的措辞。
但就在这时,后院方向却忽的传来一阵争吵之声。
那里住着的是南宫靖丢给徐寒的百余位执剑人。
意识到事情不妙的三人互望一眼,也顾不得继续争执这顿晚饭究竟该由谁主厨的问题,纷纷快步朝着那声音传来之处走去。
......
“难不成又是那些执剑人在闹事?”走在赶往那争执声传来的方向的方子鱼皱着眉头言道。
这个问题徐寒自然给不了她答案,今日早晨南宫靖在准备对那些潜伏入横皇城的江湖人士动手之前为了以防这些安插在执剑人中的“明线”闹事,对她的计划产生影响,素来心思缜密的南宫靖早早的便派来了南宫卓与徐寒交代此事,并且南宫卓也被留在了此处,监视那些住在这府院中的执剑人们。
只是在此之前徐寒便不止一次的向这些执剑人们展示过自己的铁血手腕,按理来说这些执剑人们都应当是聪明人,至少在赤霄门的某些计划完全展开前,他们应当不会再做出任何逾越之举,毕竟惨烈的前车之鉴犹历历在目,徐寒可是那种能动手决计不会与你多费半点口舌的狠辣之辈。
徐寒当然也对此刻执剑人住处传来的骚乱有些疑惑。
他领着叶红笺与方子鱼快步来到了那处,而眼前的景象却让徐寒的眉头深皱。
只见那南宫卓立在门口憋红了脸色不知在与那些执剑人说些什么,而诸多执剑人则围成一团,群情激动的与南宫卓争辩。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南宫卓显然在这场人数相差悬殊的口舌之争中落了下风。
不过很快便有人注意到了徐寒等人的到来。
徐寒那赫赫的凶名在此刻倒是展现出了些许作用,方才还气势汹汹的执剑人们在见着徐寒的身影后纷纷安静了下来,一个个面色有恙的低下了脑袋,似乎生怕多看一眼,便会招来徐寒的血腥报复一般。
“怎么诸位是怎么了?方才不是还聊得很开心吗?怎么徐某人一来诸位就不说话了呢?”徐寒可并没有去关心这些人究竟在想些什么的打算,他快步走到了诸人的身前,虽然嘴里是一副玩笑般的语气,但眯着的眼睛中所迸发的寒光却让在场诸人心头发麻。
自然,在如此强势的徐寒面前,这些执剑人们却是没有一人敢回应徐寒的问题,场上顿时一片静默。
“怎么?不欢迎在下?”徐寒眯着眼的眼缝中寒光更甚,脸上的神情更是将这飞扬跋扈四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不是的徐兄。”只是徐寒的这番质问却让一旁的南宫卓脸色一变,赶忙言道:“并非诸位闹事,而是他们遗失了一些重要之物,故而前来寻在下帮助。”
听闻此言的徐寒深深看了南宫卓一眼,心底却腹诽道:他分明是来帮南宫卓解围,这南宫卓倒好,反倒是帮着这些执剑人说起了好话,这般行径却是让徐寒有些无奈,但又莫名的想到了那位以往也是如此的宋月明,这二人在许多方面却是颇有共同之处。
不过此刻显然不是细究此事的时候,徐寒虽然不满这南宫卓的眼力劲,但还是不得不配合对方,他在那时脸色一沉问道:“嗯?遗失了重要之物?何物啊?”
“在下也不曾知晓,我有心询问他们却是不言,故而方才起了骚乱,惊扰了徐兄。”南宫卓如此言道。
他心思简单,却是不会去细想其中的猫腻。但徐寒却很清楚,既然丢了重要的东西,想来必然极为着急,可却又不愿意明说所谓何物,显然那丢失的东西要么是惹人觊觎的重宝,要么就是不可示人的赃物。徐寒心思一沉,于那时看向那些执剑人,沉眸问道:“是谁丢了东西,又是何物快些说来,徐某人必会尽全力为诸位寻回失物。”
只是这话出口之后,那些执剑人们却是脸露退色,竟没有一人回应徐寒的话。
“唉!诸位,你们且与徐兄言说啊,方才...”南宫卓见诸人不语,反倒是在那时催促起那些执剑人来,一副古道热肠,急人所急的架势。
“其实丢失都是些不打紧的小东西,如何敢劳烦徐大人与南宫公子,小的们这就退下了。”那为首之人在那时如此言道。
徐寒却眯着眼睛看着那人,周身的气势猛然升腾而起,随后以一种意味深长的语调问道:“是这样吗?”
那位执剑人在徐寒气势的压迫下,脸色顿时煞白,他连连点头言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唔。”徐寒了然的微微颔首,又言道:“那既然如此,诸位这是何意?”
那为首之人闻言顿时醒悟过来,他赶忙说道:“在下这就离去,这就离去。”
说着在那执剑人的带领下,方才还气势汹汹的诸人便在此刻逃一般的转身离去,其间还不乏有人因为太过慌乱的缘故,在这样的过程中摔倒在地,可他却顾不得这般狼狈的际遇,站起身子便继续快步赶路,就好似于他身后站着的是一尊择人而噬的洪荒猛兽一般。
“唉!诸位这是何意啊?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劳不劳烦的?”但那南宫卓却像是看不出这些执剑人的窘态一般,竟然还在那时不断的朝着那些执剑人高声挥手言道。
直到那些执剑人的身影逃一般的消失在了诸人的眼帘,南宫卓这才收手,回眸朝着徐寒展颜一笑。
这时的徐寒方才回过神来,原来这位南宫公子可不是那只认死理分不清青红皂白的宋月明,这分明便是因势利导,懂得以进为退,极善这扮猪吃虎的另一个徐寒。
念及此处的徐寒顿时眸子眯了起来,他看着这满脸人畜无害笑意的南宫卓,眉头一挑并不多言。而对方则同样回应了徐寒一个淡淡的微笑,嘴里恭恭敬敬的言道:“谢过徐兄了。”
......
方大小姐的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回去的路上她像是忘了晚饭究竟由谁主厨这件事情了一般,对此闭口不谈。反倒是对于那些执剑人的异状耿耿于怀:“姓徐的,你说他们究竟丢了什么东西?为什么一会闹得不可开交,一会又说没什么东西呢?难不成是故意找茬?”
对于这个问题,徐寒很是无奈的耸了耸肩膀:“谁又知道呢?不过想来他们不会给自己自找没趣,闹上这么一处,于他们来说并无任何好处。”
听闻此言的方子鱼自己微微琢磨了一小会,倒也觉得徐寒说得颇有道理,她又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说他们真的丢了什么东西?”
“嗯。”徐寒点了点头:“估摸着是什么不能让咱们知道,可对他们又极为重要的事物,不过究竟是何物,我也不得而知。”
“那你说咱们这院子,这么多大衍境的高手坐镇,我们三人都未有察觉,那究竟会是谁偷的?”方子鱼此刻好似化为了捕快一般,开始寻根究底的问道。
徐寒再次摇了摇头,苦笑言道:“这我就更不得而知了。”
东西在自己的府院内失窃,虽然有些蹊跷,但毕竟事不关己,徐寒也懒得去细究,毕竟他与这一批执剑人虽然表面上是上下属的关系,但徐寒却清楚的很,这群执剑人可是实打实的烫手的山芋,保不齐什么时候便会对他发难,他们受了损失,无论是谁做的这事,徐寒倒也都乐见其成,断是不会为了这些迟早成为他的敌人的人真的去抓捕真凶。
“会不会是楚仇离?”不过方子鱼却好似并未感受徐寒的心思一般,她很快便列出了自己心头的头号嫌疑犯。
这样的怀疑倒并非无的放矢,楚仇离那梁上君子的功夫可是诸人有目共睹的,号称只要时机成熟,仙人的东西都敢顺手牵上一牵,他若是打起这些执剑人的注意,倒并非没有可能。
只是以楚仇离那好大喜功的性子,要是真的偷到了能让这些执剑人明显极为在乎的宝贝岂会藏着掖着,恐怕早就寻到徐寒等人得意炫耀了。
不过虽然在心底已经排除了楚仇离的嫌疑,但徐寒嘴里却言道:“嗯,有可能,要不等到楚大哥回来,你去问问他?”
听闻此言的方子鱼,脸上那得意的神色瞬息凝固了起来,她转过头瞥向别处,嘴里很是不屑的言道:“哼!本小姐才不会和这些叛徒再说半句话!”
方子鱼这般孩童赌气一般的言论自然是惹得徐寒与叶红笺又一阵苦笑,却也不对她这番言论置于任何的评价。
反倒是方子鱼见二人不语,又在沉默了一会光景之后,凑到了叶红笺的身旁,言道:“要不红笺你去问问?”
叶红笺哪会有她这般的孩童心性,笑着便摇了摇头。
被拒绝了的方子鱼却还不死心,又凑到了徐寒的跟前,说道:“那不若姓徐的你去问问?反正你和姓楚那家伙熟络得很。”
可徐寒却在那时摆出了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他沉声言道:“楚仇离这个歹人,为了区区赏银便弃子鱼不顾投奔南宫靖,这样的无耻之辈,我亦再也不愿与他多说半句话。”
这话无疑封死了方子鱼所有的退路,女孩的脸色一滞,顿时不知当做何言,只能是心有不甘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
三人很快便回到了院子的正殿前,在迈入房门之前,徐寒抓住机会提出了今日由他主厨的想法,心情不郁的方大小姐显然也无心此事,并未作出任何反驳,这让徐寒与叶红笺暗暗松了口气。
而正在三人最前方的叶红笺第一时间迈步入了房门,可就在这时,叶红笺的脸色豁然一变,眸中浮出一抹煞气,那迈步而入的身子也停了下来,她看向屋内,眉宇一沉,喝道:“你是谁?”
走在身后的徐寒与方子鱼数日安未有看清那屋中的场景,但从叶红笺这肃然的态度这也不难猜出恐怕房门之中来了些不速之客,他们赶忙快步上前,可这时屋内却传出一道徐寒二人极为熟悉的声音。
“看样子小徐寒这御妻之道很是差强人意嘛?连我是谁你也不知道?”
那声音极为稚嫩,宛如莺啼。
但听清此言的徐寒却是心头一震,脚下步子更是快了几分,像是在害怕些什么。
他很快便窜到了屋内,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拦下脸色难看的叶红笺,这才转头看向屋中。
却见这房门正中的太师椅上,一位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紫眸少女正晃悠着自己的双脚,笑眯眯的看着徐寒。
“二师娘。”徐寒早就从那声音中听出来者的身份,对此倒也并不奇怪,而是赶忙朝着那看上去比他还小几岁的女孩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嘴里如是唤道。
一旁还在疑惑的叶红笺听闻此言也顿时回过了神来。
“老妖婆!”可就在这个档口,紧随徐寒走入房门的方子鱼却发出一声惊呼。
只是这话一出口,方大小姐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可却是为时已晚。那紫眸少女脸色一变,身子一闪便直直的出现在了方子鱼的跟前。
随即她沉眸看着方子鱼,脸上的怒气自是不加遮掩。
而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方大小姐却在那时脸露苦色,她的眸子瞥向别处,皮笑肉不笑的言道:“哈哈,今天天气真不错啊...啊!!!!”
但那时紫眸少女根本不待方子鱼说完这番话,便伸出了自己的手,揪起了方子鱼的耳朵....
于是乎方大小姐的感叹,在最后却化为了一声高亢的痛呼...
第一百九十六章 死而复生
院子的府门中,鬼菩提再次坐回了主座的太师椅上,她喝着徐寒为她沏来的上好沉螺茶,双脚悬空来回摆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一旁的方子鱼低着脑袋捂着自己的耳朵,一脸委屈,当然还掺杂着敢怒不敢言的不忿。
鬼菩提似乎很享受此刻的待遇,她悠哉悠哉的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这才看向方子鱼问道:“小鱼儿,你的功法最近练得如何了?”
“好得很!”方子鱼没好气的回应道。
“嗯?!”但话一出口,鬼菩提的冷哼便在那时传了过来。
方大小姐的脸色当下便是一变,她赶忙改口说道:“我是说我每日都勤练不辍,废寝忘食。”
“是这样吗?”鬼菩提显然很清楚方大小姐的本性,一脸狐疑的看向徐寒似乎是想要求证这一点。
徐寒一愣,据他所见方子鱼每日都拉着苏慕安这里吃吃,那里玩玩,何时有修炼过功法,但与此同时,方大小姐却一个劲的朝着徐寒挤眉弄眼,徐寒会意过来,虽然心头有些无奈,但也得帮着方子鱼圆下这个谎话。于是他点了点头言道:“子鱼还是很刻苦的,有将二师娘的教诲记在心头。”
“唔。那就好。”鬼菩提老气横秋的点了点头,虽然心知鬼菩提的年纪恐怕已经过了五十,但那一副少女面孔,做出这样一副神情看上去多少还是有些古怪。
“对了,蒙梁那小子呢?怎么没见人影?”鬼菩提于此之后又忽的问道。
这个问题已经不是突兀足以形容的了。
在徐寒等人看来,这个问题可称得上莫名其妙。
徐寒匪夷所思的看了看鬼菩提,方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二师娘...我知道师伯的事情让你很是伤怀,但人终归得向前看,逝者已逝,生者...”
砰!
徐寒的话还未说完,他的脑门上便吃了一记重重的板栗。
“我生你个大头鬼!姑奶奶像是老糊涂了的人吗?”鬼菩提像是看穿了徐寒的心思,沉着面色便喝问道。
徐寒可不敢招惹对方,他连连赔笑言道:“不像不像,二师娘百年如一日,始终貌美如花。”
“哼!”听闻此言方才满意的鬼菩提再次坐回了自己的太师椅上,但眉头却皱了起来:“这么说来,你们没见到那小子?”
话到于此徐寒也听出鬼菩提此言并非玩笑话,他不禁疑惑道:“蒙兄不是尚在剑陵守陵吗?我们怎会见到。”
一旁的方子鱼也被徐寒与鬼菩提的对话所吸引,瞪大了眼珠子看着鬼菩提,显然对于此事颇为在意。
鬼菩提站起了身子,缓缓走到了徐寒的身前,而眉头却在此刻越皱越深,她言道:“差不多一个月前我便收到了消息,在隆州发现了那小子的踪迹,看架势应该是来寻你们的,可之后他便犹如人间蒸发了一般,没了踪影,毕竟是那个混蛋唯一的弟子,要是就这么死了,我可不好向他交差,故而方才来寻你们问一问。”
“那他到底在何处?是不是出事了?”听闻这话的方子鱼顿时脸上的神情慌乱了起来,她赶忙问道,语调不觉间也大了几分。
“出事?”只是她的慌乱却并未得到应有的回应,鬼菩提看了方子鱼一眼,眯着眼睛言道:“如今天下,能让那小子出事的人可不多,而其中大半都在森罗殿的监视中。”
这话里所透露出的讯息让徐寒脸色一变,可还不待他发问,鬼菩提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好了,蒙梁那小子的事情你们不必担忧,我会解决的,反倒是...”
说到这里的鬼菩提微微一顿,目光再次落在了徐寒的身上:“小徐寒,出来送送二师娘。”
说出这话的鬼菩提显然是有些什么事情要与徐寒单独言说,回过神来的徐寒虽然心底疑惑,但却不疑有他,点了点头便要跟出去,反倒是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叶红笺,有些担忧的站起身子,但却被徐寒递来的目光阻止了下来。
而一旁忧心蒙梁安危的方子鱼亦想要跟上,却被鬼菩提的眼神所震,不敢上前。
“好好练你的功法,否则当某些事情发生的时候,你还会一如既往的只能袖手旁观。”鬼菩提淡淡言道,说罢此言她便领着徐寒出了府门。
......
已近五月末的横皇城,夏日正盛。
走在横皇城街道上的行人大抵行色匆匆,不愿在这毒辣的阳光下多逗留半刻光景,但饶是如此,那生得宛如瓷娃娃一般可人的紫眸少女依然免不了招来那些行人暗暗投来的目光。
不过鬼菩提对此却不以为意,她在沉吟了一会光景之后,忽的转头看向身旁的徐寒,有些苦恼的言道:“是不是像你这年纪的孩子都不愿意听话?”
鬼菩提以一种老母亲教育不听话的儿子的语气,说出了这番话,虽然明知道以二人之间的身份,鬼菩提这样的话并没有任何不妥,但徐寒还是不由得一愣,倒并非不喜鬼菩提说教,只是单纯的不知鬼菩提话中所指。
当然鬼菩提接下来的话,很快便解开了徐寒心头的疑惑。
“我不是已经让元修成与你叮嘱过了吗?不要与森罗殿作对!”鬼菩提很是不满的言道,说罢她又叹了口气:“唉,你们这些家伙,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徐寒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当日元修成忽的转了性子对他提点是背后有鬼菩提在“作祟”。
他的心底在那时难免有些感动,细细想来鬼菩提为人虽然有些古怪,也少有对徐寒给出什么好脸色,但实际上却始终在帮助徐寒。
“二师娘的心意徐某自然清楚,可有些事情...”徐寒由衷言道。
只是这番话还未说完,便被鬼菩提生生打断。
“你以为拦下他们就能阻止森罗殿的计划?刘笙也好,那个刘叮当也罢,都给了森罗殿足够的证据去确认他们的推论,你所做的一切毫无意义,他们的计划依然按部就班的推行着,而你却因为你的冲动被摆在了森罗殿的对立面,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鬼菩提的声音在此刻低沉了几分,显然对于徐寒在镇魔塔中的行为极为不满,当然在这不满的背后所隐藏的是她对徐寒处境的担忧。
徐寒无法反驳鬼菩提的这番话,他低着脑袋沉默了好一会光景,方才说道:“我当然知道这么做的作用并不大,只是想求一个问心无愧...”
这样的话却并未得到鬼菩提的认同,紫眸少女在那时扶额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恼怒的言道:“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你们剑陵的人都是这副德行...不是大义当先,就是问心无愧...”
面对这样的苛责徐寒只能是连连苦笑,不敢再多说半句,恐惹得鬼菩提不满。
大抵是觉得徐寒认错的态度还算让她满意,鬼菩提的语调很快便缓和了下来,她颇有些无奈的言道:“好在如今大夏朝廷与执剑阁对于森罗殿都有了提防之心,短时间内森罗殿的势力很难在侵入横皇城,这些日子你就给我安生一些,森罗殿那边,我争取帮你搞定了。”
徐寒闻言哪敢不从,赶忙拱手拜谢。
“谢什么谢,以后少给我找些麻烦,就是最好的感谢了!”鬼菩提没好气的说道。
“对了。”就在徐寒尴尬应是时,鬼菩提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又言道:“我不知道你混入执剑阁究竟要做什么,但事情若是做完了就赶快走吧,大夏近来可不安生。”
这时鬼菩提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徐寒很清楚能让身为十殿阎罗的鬼菩提露出这样的神情的事情显然不是一件小事。他不禁下意识的问道:“二师娘指的是何事?”
鬼菩提当然听得出徐寒这是在讨她的话,她又是没好气的看了徐寒一眼,但嘴里还是回应道:“这些日子各门各派离奇死去的那些大衍境的强者,你没听说吗?”
“这个自然知道。”徐寒点了点头,萧蚺便是为了处理此事方才离开横皇城的,但据南宫靖说这么些日子过去了,萧蚺依然未有所获。念及此处,徐寒又问道:“师娘知道是谁在后面捣鬼吗?”
“你以为我是大罗神仙啊?什么都知道?”鬼菩提却极不客气的回应道。
“在我心中,二师娘就是天仙。” 大抵也摸清楚鬼菩提这吃软不吃硬的路数,徐寒自然毫不吝惜的夸赞之词。
“这油嘴滑舌的本领,倒是剑陵那些木头人难以望其项背的。”鬼菩提冷哼一声,虽然脸色依然不善,但语气却明显软下了几分。
而后她又微微沉吟了数息的光景,方才再次言道:“大夏之于大周,虽然国力强盛许多,但你以为这样的强盛比起江湖之上各宗门的实力差距,何如?”
徐寒闻言,皱了皱眉头,他细细思索了一番,若说大夏国力与大周国力比起来是象牛之别的话,那江湖上两国宗门的实力差距却可看成仙凡之遥。
徐寒曾经也不止一次暗暗思索过若是大夏能够说服半数,甚至只需四分之一的江湖宗门力量一同出征边疆的话,恐怕陈周二国早已被纳入了大夏的疆土。
“大周仙人不过玲珑阁的司空白与天斗城的岳扶摇,陈国就更加不堪,唯有那位离山的衍千秋,反观大夏一宗三门十二镇几乎都有一位以上的仙人坐镇,足足二十余位仙人大能,如此大的数量差距,你觉得是真的大夏人杰地灵,还是陈周二国修士愚钝呢?”大抵也看出了徐寒心头所想,鬼菩提的眸子在那时眯了起来,她盯着徐寒意味深长的问道。
这个问题显然并不是徐寒能够回答的,他之前在知晓大夏江湖势力之时确实有过诧异之感,但却并未去细想其中缘由,此刻鬼菩提发问,他也难以给出答案,只能是在微微思索之后言道:“或许是因为镇魔塔的缘故。”
徐寒并不确定的猜测道,而理所当然的是这样答案显然不对。
鬼菩提闻言之后摇了摇头:“你去过镇魔塔,也得到过高级别的本源妖力,那东西虽然是好东西,但在登临仙境这件事情上,这本源妖力也只能锦上添花,却鲜有雪中送炭。”
徐寒当然知晓鬼菩提话里的意思,他曾细细研究过这大夏仙人之下的修士们趋之若鹜的本源妖力,他确实可以加强修士对于大道的感悟,提升登临仙境时的成功率,但这样的成功率远不足以让一个寻常修士登临仙境,也自然无法解释大夏仙人的数量为何多到了如此地步。
他再次看向鬼菩提,问道:“那二师娘的意思是,大夏仙人数量如此之多,背后还另有隐情?”
鬼菩提耸了耸肩膀,说道:“算不算隐情我不知道,但森罗殿从十年前便开始想要渗透入大夏,可大夏的仙人数量着实令人忌惮,大抵是因为如此,森罗殿中专门有人好生研究了一番大夏江湖的局势,然后,他们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
说道这里的鬼菩提有意顿了顿,徐寒知道是这二师娘有意卖关子,他自然得配合对方,在那时问道:“什么现象?”
“同样的修为,嗯,我是指在大衍境表现出来相差无几的修为与战力,但于大周修士来说难以扛过的天劫,大夏的修士却可以很轻松的度过。”
似乎是觉得这样的说法太过抽象,鬼菩提又在其后言道:“想来司空白那次度过天劫的过程你应该也曾见过,司空白虽然侵淫剑道多年,但其天赋却算不得如何出众,当时负责收集大周江湖人士的一位阎罗曾断言过司空白致死也难以登临仙人之境,这位阎罗的眼光毒辣所言之物少有失算之处,可司空白却在对抗天劫的最后关头却如有神助,竟是做到这一点...”
“于此森罗殿做过细致的记录,而前些日子你那位死对头,赤霄门的掌教大人,在度过他第三次天劫之时,也曾发生过类似的状况,再往后,估摸着这个消息你恐怕还未曾知晓,那位落霞谷的罗墨也在前日度过了天劫登临仙境,而之前所述状况也曾在他的身上发生。”
说道这处,鬼菩提再次停下了她的话,这一次倒不是她有意卖关子,而是她知道如此多的讯息一下子被灌入徐寒的脑海,这少年恐怕需要耗去些时间将之消化。
而徐寒也果然在听闻这些事情之后沉下了眉头,据他所知的是,当初谢闵御之所以一直追着他们不放,为的便是魏先生的那道金乌真火,想要以此对抗第三次天劫,以他那不择手段的架势,显然是并没有太大的把握对抗这次天劫;而之后鬼菩提所言的那位罗墨,徐寒也略有耳闻,此人早年也算是天纵之才,但宗门仙人不幸陨落,以至于年纪轻轻的他便被寄托了挑起宗门大梁的重任。大抵也是因为如此,此人之后行事大抵畏首畏尾,徐寒也曾听萧蚺断言过以他的性子不可能能够登临仙境。但偏偏他也做到了这一点,这各种巧合加在一起,难免让徐寒也心生疑窦。
再者而言,徐寒所知的是那位司空白与太阴宫的无上真人似乎存在这某些联系,至少他夺取刑天剑,斩杀大周先帝的事情最开始的动机便是源于无上真人的箴言。此刻再联想大夏这些仙人们的异样,一个可怕的猜想在那时不可能避免的浮上了徐寒的心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还得在想上一层,近日来那些杀伐大夏大衍境强者之人又是何方势力,他们的所作所为又是为了什么。”鬼菩提在约莫十余息的光景之后再次言道。
徐寒一愣,不禁又有些奇怪:“难道以森罗的情报网对于那群人也没有丝毫的头绪吗?”
鬼菩提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就是我所担忧的地方,那群人就好像凭空冒出来的一般,不禁之前毫无踪迹可寻,之后就是森罗殿有心调查,却也每每无疾而终,通常数日蹲守最后也只换来一具大衍境强者的尸首,却丝毫寻不到那凶手的踪迹。能做到这一点的于我看来,要么真的是为复仇而归的恶鬼,要么就是哪个隐世宗门派出一群仙人强者。”
说到这里的鬼菩提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的又说道:“对了,还有一点,估摸着连执剑阁也不曾知晓的消息。那些死去各个宗门的大衍境强者在之后的调查中都发现几乎都是受到了同门功法的袭击...”
听闻这些的徐寒眉头皱得更深了,他低着脑袋沉默不语。
鬼菩提将他这样的神情看在眼中,似乎也觉得这个话题太过沉重,索性她换作了一副轻松的语气言道:“总之不管是恶鬼复仇,还是仙人作乱,你好生将自己的事情做完,就离开此地吧,毕竟小命要紧。”
说罢此言她看了看天色,便准备离去。
可这时那低头沉默的徐寒却忽的出声言道。
“或许不是恶鬼,也不是仙人...”
“嗯?”
那时那少年的眸子中亮起一道阴沉的光芒,他盯着鬼菩提,以一种极为古怪的语调言道:“是从地狱归来的亡灵...”
第一百九十七章 落霞谷
坐在别院中的罗顾命听着窗外传来的喧哗声,深深叹了口气。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作为在执剑阁做了足足五年金袍执剑人的罗顾命此刻正处于一个极为尴尬的境况,这样的境况大抵可以用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这样的谚语来形容。
南宫靖将他列为了危险人物,扔到了于他来说感官并不太好的徐寒手中。而于他一同被扔到此处的还有诸多其他同样被标为危险人物的执剑人。
这样的做法,其实在罗顾命看来亦是无可厚非,毕竟对于如今的执剑阁来说,风雨摇曳之下,经不起任何的变数。
但对他来说,却很是难堪。
年过五十的他,在五年前那场执剑人大比中拼了老命夺得了金袍执剑人的席位,为的可不是什么本源妖力登临仙境之类的宏伟目标。有道是半百知天命,靠着宗门丹药灌顶,方才勉勉强强突破到大衍境的罗顾命很清楚自己的天赋,即使得到了本源妖力,登临仙境对他来说依然是镜花水月,看似近在眼前,实则难如登天。
他只想坐稳这金袍执剑人的位置,为自己的宗门,也为自己那位曾被誉为大夏见到天才的弟弟争取更多的时间。
身为大夏一宗三门十二镇中的落霞谷,自从十余年前仙人意外陨落之后,其身份地位都处于摇摇欲坠的边缘。罗顾命以及他的弟弟罗墨临危受命,曾在死去的师尊面前立誓一定要保住落霞谷的传承。
兄弟二人为此忍辱负重,做了很多牺牲,也做了很多的努力,当然他们也知道无论是屈意讨好亦或是割舍利益所能做的也只是苟延残喘,落霞谷想要真的在这仙人林立的大夏江湖保住传承,唯一的办法便是再出现一位成功渡劫的仙人。
而罗顾命那位曾被誉为天纵之才的弟弟罗墨便于那时起被给予了这样的重望。
这当然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在未有登临仙境之前,谁也不敢断言谁能真的做到这一点,为了完成自己对亡师所许下的承诺,罗顾命兄弟二人开始小心翼翼的在这豺狼环视的大夏江湖左右逢源,为的却只是给罗墨登临仙境争取那么一小撮的时间。
但这世上的麻烦,从来都不是不请自来。弱肉强食的道理,适用于任何地方。
约莫在六年前,也就是落霞谷上一任掌门陨落的第十二个年头,赤霄门的掌教谢闵御以祭拜故人的名义来到落霞谷。落霞谷上下如临大敌,他们摆出了最隆重的架势迎接这位活了近三百年的仙人,在一番陈词滥调的寒暄之后,谢闵御终是图穷见匕,说出了他此行的目的。
他想要借用落霞谷的福地吞霞谷为他赤霄门的一位大衍境强者作为渡劫之所。
所谓福地,指的便是这灵气充沛,对修行大有助益之所。
于大夏的一宗三门十二镇来说,大抵都拥有一处或者几处这样的福地,他可以使修行者的速度呈几倍甚至十数倍的速度提升,对于每个宗门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东西,说是宗门安身立命的根本也不为过。而这一点对于极度需要一位仙人保住宗门道统的落霞谷来说犹是如此。
谢闵御所言的仙人渡劫,这谁都知道度过天劫对于每一位修士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一步。
成便是超凡入圣,大逍遥、大自在,败则是神魂具灭,身死道消。
故而这一步任何修士都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没有十足的把握,谁都不敢轻易迈出这一步。
因此谢闵御所言的渡劫之事,便由此成为了一个空泛的概念。长可以是数十年,短则不过数月。但很显然的是,赤霄门的打算
显然是前者——修士渡劫是假,侵占落霞谷仅存的福地是真。
而一旦这次妥协,那很可能赤霄门便会由此变本加厉,一步又一步的彻底蚕食掉落霞谷的传承,又或者让落霞谷彻底成为赤霄门的附庸。
这当然不是罗顾命与罗墨愿意看到的事情,但他们却不得不用尽可能委婉的措辞拒绝这称得上是几乎不近人情的要求。
在一番威逼利诱无果之后,谢闵御负气而走。而在此之后,赤霄门又或者那些与赤霄门交好的宗门便开始在各种事情上与落霞谷寻衅滋事。
这种事情在落霞谷那位仙人陨落之后的十余年来并不少见,从抢夺资质不凡的弟子到对宗门势力范围的侵蚀,于虎落平阳的落霞谷来说都是已经习以为常的事情但在此事发生之前,诸多宗门行事虽然不善,但终究讲究一个吃相漂亮。
而在受到了某些授意以后,这些宗门行事便变得明目张胆了起来,很多时候甚至连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懒得去找。
但饶是再被人欺凌,承受了再多的屈辱,罗顾命二人也不得不咬着牙约束门中弟子,忍气吞声。
他们很清楚自从拒绝了谢闵御的招揽之后,这位仙人掌教便对他们动了杀心,但他缺少一个堂堂正正灭掉落霞谷的名头,一旦落霞谷与任何势力起了正面冲突,谢闵御便可借此对落霞谷动手。
隐忍二字与此之后便成了落霞谷行事的主色调,但这却还远远不够,这一步步的蚕食与逼迫摧毁的不仅仅是落霞谷的利益与势力,更多的是那些寻常弟子们对于宗门信心,试想一个宗门不能保护自己的弟子,那又如何让弟子们为宗门抛头颅洒热血?
为了保留住这些宗门未来的火种,也为了给罗墨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天赋并不出众的罗顾命不息损耗经脉,甚至付出了给自己的身子留下隐患,寿元消减的代价,吞噬了数量极为庞大的丹药,强行将自己的修为提升到了大衍境,以此通过了上一次执剑人大比的考验,成为金袍执剑人,有了这重身份的存在,虽然不见得能改变落霞谷窘迫的处境,但多少可以照拂一二。
只是这样的平静,在上一次执剑人大比之后便发生了改变。
本以为此次执剑人大会开出的丰厚条件会是落霞谷窘迫处境的转机,可罗墨却意外的在第一轮比试中便落败了下来,这样的打击无论对于落霞谷还是罗墨本人都是巨大的。但作为兄长的罗顾命很清楚这些年来罗墨所承受的压力,他并未责怪对方, 反倒是悉心鼓励,但罗墨在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性情却变得古怪了起来,愈发的沉默寡言,也愈发的让罗顾命摸不清他的心思。
但有道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好像老天爷刻意与他们开了个玩笑一般。
罗墨接连失去了渡劫成仙的机缘,而那位赤霄门的谢闵御却如有神助一般,破开了第三次雷劫,寿元再添一百,修为也水涨船高,隐隐有成为大夏仙人之首的架势。自然,对于如今的谢闵御来说,他的目标早已不是一个小小的落霞谷,他开始对执剑阁动手,试图扳倒这个真正意义上统御了大夏江湖数十年的庞然大物。
这件事情对于迟迟没有仙人出世的落霞谷来说,既是劫难,亦是机遇。
劫难在于没有仙人存在的落霞谷并没有如同其他宗门一般暂时选择作壁上观的资本,而机遇在于若是选对了山头,一旦取得胜利,那很可能落霞谷便会迎来更多的喘息之机。
只是这十余年来素来齐心协力的罗顾命与罗墨兄弟二人却在这究竟该选择哪一方的事情上起了争执。
于罗顾命看来,与这早就包藏祸心的赤霄门站队无异于与虎谋皮,即使对方真的取得了最后的胜利,恐怕也会做出些过河拆桥的事情来。而执剑阁行事素来公允,虽然那位萧阁主多有视财如命之类的传闻,但也未有做出过什么出格之事,因此,于情于理,执剑阁方才是落霞谷此次事关宗门生死的豪赌的不二下注人选。
但让罗顾命没有想到的是,素来对于赤霄门恨之入骨的罗墨却在这件事情上与他表现出了截然不同的态度,他竟然有意偏袒向赤霄门。兄弟二人为此大吵了一架,最后不欢而散,而正因为谁也无法说服谁,故而落霞谷暂时选择了最不应该选择的中立。
也正因为如此,本来深得萧蚺与南宫靖信任的罗顾命被扔到了徐寒府中,而也因为他之前对于执剑阁过于忠心耿耿的表现,与这群已经注定要与执剑阁决裂的执剑人中,罗顾命被排挤在外。
不过罗顾命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对于自己窘迫的处境实际上并不放在心上,他只是在忧虑没有仙人的落霞谷不可能如那些宗门一般选择中立,如果不站队,没有了靠山的保护,只要这二者之间的大战真的爆发开来,落霞谷很可能便会被其中某一方顺手料理掉,这对于那二者来说都算不得难事。
只是站到赤霄门一队着实让罗顾命难以接受,他为此再次皱起了眉头想着或许可以寻个时机回山门一趟与自己的弟弟好生开诚布公的谈上一谈,毕竟此事越早做出决断对于落霞谷来说便越有好处。
念及此处的罗顾命也稍稍平复了下了自己心头的忧虑,罗顾命想来罗墨近来的异状大抵是因为之前的挫败所致,他相信只要冷静下来,以罗墨的心智应该不难想明白这个问题。
“咚!”
“咚!”
“咚!”
可就在这时,房门方向却忽的传来一阵敲门声。
“谁?”罗顾命心头一紧,按理说此刻已经时过亥时,不应有人来寻他。
“罗长老,是我。”而门口方向也在那时传来一道罗顾命熟悉的声音。
“嗯?”罗顾命脸色一变,他从那声音之中听了出来,来者赫然是他宗门之中的一位内门弟子。此人唤作黄余,虽然天赋不佳,但为人忠厚,对宗门亦是忠心耿耿,故而这寻多通传消息的事情都是交由他来做的,此刻他忽然出现在这里,恐怕是有大事发生。
想到这里,罗顾命赶忙打开了房门,将那立在门口的黄余拉入房中,脸色也于那时一沉,问道:“你这么晚了来到我这处做什么?是不是罗墨那里出了什么事情?”
罗墨自从执剑人大比失利之后情况便有些异样,罗顾命此刻的担忧并非毫无道理。
而那位三十岁出头的黄余似乎是因为赶路太急的缘故,在此时说起话来也有些断断续续:“罗...罗掌教他...他...”
“他怎么了?”罗顾命见状心头愈发的不安,赶忙追问道。
“他....他....度过天劫了!”黄余憋了半晌终于是将那口未有喘上的气给咽了下来。
但是罗顾命显然并无法接受这忽然而来的消息,他愣在了原地,嘴里问道:“什么?”
黄余见状不得不再次重复到:“罗掌教登临仙境了!”
这一次,罗顾命听得很是真切,但他依然在原地木楞的停滞了数息光景,方才回过神来。然后,他似乎还是不能接受这忽然而来的喜讯,不由得又问道:“真的?”
黄余似乎早就料到了罗顾命的这般反应,他一拍大腿,嘴里焦急言道:“罗长老,我黄余虽然平日里嬉皮笑脸,但这等关系宗门兴衰的大事,我岂敢拿来玩笑?罗掌教前日渡劫成功,登临仙境,估摸着这消息明日便可传到横皇城,我也是奉掌教的命令提前来告知长老这个喜讯。”
听到这里的罗顾命终于是确认了他所听到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而非他的梦境,他那张因为太过忧心而明显比他实际年龄老出不少的脸上也终是在那时浮出了狂喜之色。
他上下嘴唇打着颤,嘴里不断喃喃自语道:“宗门的传承保住了...落霞谷有救了....师尊,徒儿终于有脸与你黄泉相见了...”
年过五旬的男人在那时如此说着,深陷的眼眶已然开始泛红。
一旁的黄余将这些看在眼里,明白这些年来罗墨与罗顾命受过多少委屈的他也有些伤怀,但很快他便压下了心底的异样,再次言道:“长老,还有一个好消息。”
“嗯?”
“罗掌教与赤霄门仙人长老乌铭秋之女将在三日之后于落霞谷举行婚礼...”
第一百九十八章 古怪的邂逅
(ps:很抱歉这么晚才更新,这几天在杭州比较忙,更新都是晚上写的,更新量很少,望大家理解,二十号回来之后会补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目送鬼菩提离去的徐寒心头多少有些沉重,他想着鬼菩提所言之事,隐隐觉得这恐怕与那死而复生的夫子有着某些联系。
至于这背后究竟是天上的真仙作祟还是别的什么缘由,徐寒却想不明白。
但同样,他无比清楚的是某些威胁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他可能是关于徐寒背上那方藏着十万大山的木匣,亦有可能就是源于徐寒本身。但无论是来源于前者亦或者后者,这样的威胁都足以让徐寒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
他不过天狩境的内功修为也好,号称仙人之下七境之内绝无敌手的不灭境肉身修为也罢,在这样的威胁面前都显得无足轻重。
他需要变强。
变得很强,变得足以抵御那些正在路上的敌人。
可是,很矛盾的是,失去了藏天匣之后,他的每一次突破都有可能招来天劫,徐寒并无法知道,以自己的修为能否抗下这样的劫难。所以如今摆在他面前的似乎只有那龙隐寺赠与的密宗修炼法门,或许依仗此物,他或可以找到一条出路。
砰!
想着这些,正低头赶路的徐寒忽然与迎面走来之人撞了一个满怀。
以徐寒不灭境的肉身这样的碰撞,自然无法对他造成任何的伤害,但那与他相撞之人便没那么幸运了。
回过神来的徐寒抬头一看,便瞥见了一道小小的身子倒栽在地上的情形,看模样,那人似乎是一个年纪不过**岁的小女孩。
徐寒的心头一惊,他可是很清楚自己的肉身强度,虽然只是无意识的相撞,但若是给对方,尤其还是一个孩童造成了什么伤害,徐寒亦会于心不安,他赶忙迈步上前伸手便要扶起那孩童,嘴里亦关切的询问道:“你没事吧?”
只是他的手方才伸到那小女孩的跟前,小女孩却出手一把拍开了徐寒伸来的手臂,自己站起了身子,随后一边伸手揉着自己方才撞到的脑袋,嘴里一边不满的嘟哝道:“你这人怎么回事?走路不知看路的吗?”
于这大夏江湖凶名赫赫的徐寒自知理亏,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面前唯唯诺诺连连点头。
小女孩嘟哝完这一番话后,似乎还算满意徐寒的认错态度,她极为老气横秋的挥了挥手,便要离去,可就在这时,她抬起头来时目光忽的瞥到了徐寒的脸上,她脸上的神情猛地一变,之前的不满在此刻蓦然烟消云散,反倒是扬起了一抹热切之意,她瞪大了眼珠子看着徐寒,就像是看到了某些极为有趣的事物一般,她指着徐寒颇有些惊喜之意的言道:“是你!”
这一次便轮到徐寒一愣了,这小女孩的语气明显是认识自己,可徐寒却如何也不记得他在何时何地曾见过这么一位梳着羊角辫,模样可爱的小女孩。
“我们认识?”他在那时不禁问道。
“你是高手!”小女孩却似乎并没有考虑徐寒感受得意思,她根本不曾理会徐寒的问题,身子自顾自的上前一步,来到了徐寒的跟前,直接抱住了徐寒的手臂。
徐寒大抵未有料到还有此番变故,他不免又是一愣,下意识的便想要挣脱这忽然缠上他身子的女孩,不过转念又想到以自己的修为若是稍有控制不慎,恐怕免不了伤到这小女孩。为此徐寒不得不打消了这样的念头,只能是耐着性子说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你爹娘在哪?走散了吗?”
“才没有!就是你!”小女孩却很是笃定的言道,说着那抓着徐寒胳膊的手还紧了紧,似乎唯恐徐寒逃跑一般。
“那老家伙就是一个骗子,说什么要教我天下第一的武功,可到现在也什么都不肯教我,我想好了,我要跟你学,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师傅了!”小女孩随即嘟哝道。
徐寒听着这些,自觉一阵头大,所谓无妄之灾大抵指的便是此事吧。
但此刻街上的行人都被这小女孩与徐寒的异样所吸引投来了一道道目光,徐寒也自然不可能对一个这般年纪的孩童动武。
他只能耐下性子,再次对女孩解释道:“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什么老家伙,也没见过你,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还是说遇见了什么麻烦?”
小女孩儿,却依然沉寂在自己的世界。她像是根本未有将徐寒的话听在耳中一般,继续言道:“我不管,老家伙说了你很厉害,你就得教我功夫。”
俗话说,狠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徐寒倒不怕前者,唯独怕这不讲道理的。
在一番劝说无果之后,徐寒终于是不愿再与这女孩纠缠。
他伸手掰开了女孩抱着他的手臂,便要离去。可那小女孩像是铁了心一般,也不管徐寒是否同意,迈着小碎步便跟了上来。
徐寒无奈只能加快自己的脚步,执意跟上的小女孩,也就只能跟随着徐寒的步伐小跑了起来。
徐寒的心底在那时涌出一股烦闷,他他再次加快了自己的步伐,而这样的速度,让他身后的小女孩跟随的步伐变得有些吃力。但她依然咬着牙想要跟上徐寒,很快她便一个不慎摔倒在地。
一心想要甩掉女孩的徐寒,自然得抓住这个机会,他头也不回的转身,走入了一个小巷之中,想着终于可以甩开这个麻烦。
可脚步方才迈出数步,身后便传来了女孩哇哇大哭的声音。
徐寒有些词语,迈出的步子顿了一顿,但很快又咬了咬牙再次迈步向前。
女孩的哭声,还在不住的传来。只是因为徐寒的渐渐远离,那声音也开始变得微不可闻。
就在他几乎快要摆脱这声音的纠缠之时。
他的脚步却忽的再次止住,随即他深深的叹了口气,迈出的步子也停了下来,在一番思虑之后,豁然转过了自己的身子。
......
徐寒领着那眉开眼笑的小女孩回到府院中时,楚仇离一行人已经回到了府中。
方子鱼显然还在为之前这群人的“背叛”而耿耿于怀,有意撇开脑袋不去理会他们,而楚仇离等人今日似乎收获颇丰,几人围在那平日吃饭的木桌旁,而木桌上堆满了银票以及大大小小的元宝与碎银,他们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清算着今日的收获,那双眸放光的模样,俨然是一幅财迷的架势。
被众人忽视的方子鱼自然心头愈发的不忿,她昂起了脑袋,双手横抱于胸前,嘴里发出一声冷哼试图引起那群财迷的注意,可这样的做法显然收效甚微。
心有不满的方子鱼自然不肯就此作罢,于是她又清了清喉咙:“咳咳咳!”
她试图以这样的咳嗽声引起诸人的注意,但沉迷于白花花银子的诸人却是根本不曾在她的身上。
愈发恼怒的方子鱼终于在那时再也无法忍受诸人的无视,她站起了身子,摆开了一幅泼妇骂街时双手叉腰的架势,张口便要说些什么。而这时,带着小女孩回来的徐寒正好推开的房门,诸人都在那时被这声音所吸引,纷纷转头看来,却也都发现了跟在徐寒身旁那道陌生的身影?
方子鱼心头的愤恨,很快便被忽然升起的好奇所压了下来,她指着徐寒身旁那可人的小女孩便问道:“这是?”
徐寒微微沉吟,脑海中思索着当如何将这光怪陆离的经历以最为简单的方式叙述出来。
只是还不待他打完腹稿,一旁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楚仇离便凑了上来,他一脸惊悚的指着那小女孩,用极为夸张的语调言道:“小寒,这是你的私生女吗?这么大了?”
这样的说辞,即使是徐寒也始料未及。
这小女孩怎么看也有**岁的样子,而徐寒今年满打满算也方才二十,倒推个八年,那时的徐寒尚且才十二岁,还是乞丐的他每日都为了生计奔波,哪有本事与人成亲生子?再者而言,就是有这本事,才十二岁的也没有那“本钱”...
嗯...或许也有也说不定...
徐寒想到这里,赶忙摆了摆头将自己从这纷飞的思绪中拉扯出来,他正要辩解些什么,可楚仇离却又换作了一副“我懂的”的奇怪神情再次言道:“我不会告诉红笺的。”
而这时的徐寒方才发现不只是楚仇离,就连苏慕安晏斩以及方子鱼等人似乎也被楚仇离那煞有介事的一番言论带到了沟里去,此刻看向徐寒的目光都变得古怪了起来。
徐寒自是哑巴吃好,有苦说不出。
他咳嗽一声,便要与诸人好生解释着事情的来龙去脉,可这一次他的话方才来到嘴边,房门处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袭红衣的叶红笺极为匆忙的走入了房门。
“遭了,被抓现行了。”方子鱼捂嘴惊呼道。
“没关系,看我的。”楚仇离自告奋勇,走到了叶红笺的跟前,以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语重心长的言道:“红笺啊,我知道你现在很焦急,但是呢,男人嘛总有糊涂的时候,咱们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就将他一棒子打死,也不能因为他的过去,就否定他的现在...”
楚仇离这一套长篇大论方才起头,还未来得及去细讲其中精髓,便被叶红笺一道冷冽的目光所打断。
随后女孩迈步走到了徐寒的跟前,瞟了一眼一脸紧张的诸人,不明所以的言道:“你们知道了吗?”
“嗯?”
“罗顾命死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十九
罗顾命,是在执剑阁担任了足足五年执剑人的人物,也是那位落霞谷掌教的同胞兄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的死,若是放在平日,虽然也算的一件大事,但也远不止于劳师动众。可现在,罗墨方才登临仙境,成为了仙人,那罗顾命的死便不再是大衍境强者陨落那般简单的事情了。
罗家兄弟二人这些年来,为了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落霞谷,可谓忍辱负重,而罗顾命为了给自家弟弟争取时间,所作出的诸多牺牲,在大夏江湖之中也有些传闻,如今眼看着风雨散去,落霞谷终于有了转机,但罗顾命却离奇的死在了横皇城,死在了徐寒的府邸。
想到这儿的徐寒,看着眼前这倒在地上,唇齿发紫,已然没了气息的尸体,眉头便忍不住深深皱起。
“什么时候发现的?”叶红笺的心思沉稳,她自然想的明白罗顾命的死会给徐寒带来什么样的麻烦,而想要解决这样的麻烦,唯一的办法就是查出罪魁祸首。
她方才从南宫卓那里一得到这个消息,便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第一时间便想着要告知徐寒等人,此刻也是第一次抵达现场。
周遭的诸多执剑人你看我我看你,说不个所以然来,倒是那位南宫卓微微思忖,之后方才言道:“一刻钟前,我来寻罗长老,推门之时便发现了这样的情景。”
徐寒闻言不由得多看了这位南宫卓一眼,此刻已快过戌时,南宫卓一刻钟前到此处单独来寻罗顾命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商榷的事情。
只是这罗顾命的生死不仅关于着徐寒的安危同样也与执剑阁休戚相关,南宫卓没有动机同样也没有那个实力能无声无息的杀死一位大衍境的强者。凶手当然另有其人,徐寒此刻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也无心去细究南宫卓夜访罗顾命究竟所为何事。
一旁的楚仇离也在这时凑了上来,他仔细的看了看那具倒地不起的尸体,忽的眉头一皱,捂着鼻子言道:“好臭!”
听闻此言的徐寒这才醒悟过来,之前因为有心思虑着这罗顾命之死会给诸人带来的祸害,却忘了此事,此刻方才闻到自罗顾命尸体上传来的一阵恶臭。
据周遭这些执剑人所言,今日午时还有人曾见过他,也就是说罗顾命的死最多发生在三四个时辰以前,这样短的时间里尸体不可能发出尸臭,念及此处,徐寒快步走到了罗顾命的尸体前,开始检查罗顾命的尸首。
大抵是走得太近的原因,那股恶臭愈发浓烈,直冲得徐寒鼻尖发酸,胃里翻江倒海。
他细细的检查了一番罗顾命的尸首,虽然胸口处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但流出的血液却隐隐泛紫,且数量明显低于常人,而罗顾命紧闭的眸子中瞳孔之上布满了紫色的血线。
“这是...”徐寒在那时微微沉吟,目光沉稳的在诸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言道:“是毒杀。”
这话出口,莫说叶红笺等人,就是那些围观执剑人也纷纷脸色一变。
要知道罗顾命好歹也是大衍境的强者,到了这个境界寻常毒药根本难以伤到他的性命,就算有这样的毒物,想要无声无息的将他杀死也是极为艰难的一件事情。
“小寒,你确定吗?”叶红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沉声问道。
“嗯。”徐寒点了点头,很是笃定的回应道。虽然他无法确定究竟是何种毒物,但罗顾命的死因却是如此无疑。
“那如今当务之急就是寻到这毒物究竟是何物!”晏斩也在那时接过了话茬。
正如之前所言,能毒杀大衍境强者的毒物自然不是凡品,而这样的毒物大抵都有他独到的出处,只要查明这毒物究竟是何物,那么就能很大程度上缩小凶手的范围。
只是这些施毒之人大抵也能想到这一点故而都在毒物之中夹杂了一些可以隐藏其真实身份的事物,没有一定的医道造诣,想要破解此物几乎是天方夜谭。
至少以徐寒学过半年的医术的本事来说,便是如此。
念及此处的徐寒眉头皱起,想来罗顾命的死瞒不了多久的光景,以他那位登临仙人境的弟弟罗墨的本事,快的话明日便可赶到横皇城,若是到时给不出一个交代,那徐寒等人免不了要承受这仙人大能的怒火。
“要不要去寻南宫靖,让她找杜平策帮忙?”一旁的叶红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在那时走到了徐寒身边,于他耳侧轻声言道。
徐寒皱着眉头点了点头,虽然不愿欠下南宫靖的人情,但为今之计似乎也只有如此了。
等到徐寒应允的叶红笺也点了点头,转身便要离去。
她固然不喜欢南宫靖,或者说不喜欢南宫靖对徐寒那古怪的态度,但事关徐寒的安危,她却不得不朝对方求援,但她想自己去求助对方,这样一来,至少,这个人情是她欠下的——她太清楚徐寒的性子,一旦他欠下了人情,那有些债便不是只言片语能够偿还的。
这算是叶红笺一点点身为女子的小心机。
“让开!让开!”可就在她的脚步迈出之时,拥堵着大批执剑人的身前却忽的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只见一位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一脸不忿的从人群中挤进了屋中。大抵是这番行为对于她来说太过艰难了一些,当她来到诸人身前时,她的脸色有些泛红。
叶红笺微微一愣,她认了出来这便是与徐寒一同回来的那位女孩,只是因为罗顾命的死叶红笺并未来得及询问对方的身份。
“这位是?”此刻见着了对方,她不禁迟疑的回过头看向徐寒。
这个问题出口还不待徐寒回应,一旁的方子鱼便扶额叹道:“该来的总是回来得。”
楚仇离亦叹了一口气,愁然道:“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徐寒闻言白了一眼到了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打闹的二人,正要张口解释与这古怪小女孩相遇的来龙去脉。
可是话未出口,那小女孩便一脸老气横秋的走到了罗顾命的尸体前,她伸出手有模有样的掰开了罗顾命的瞳孔,细细打量着那早已失去生机的眸子。
脸上的淡漠与镇定丝毫不像一位**岁的小孩面对尸体时应有的模样。
“你在作甚?”苏慕安见状,刚要高声喝阻。
可是话才出口,那小女孩便极为不满的转过了头,朝着苏慕安瞪大了眼珠子,老气横秋的言道:“别闹。”
被一个比自己还小上几岁的小女孩说教,苏慕安自然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而对于一名刀客来说,面子却是极为重要的东西。
这是苏家的祖训。
所以苏慕安很是不满的便要再说些什么,可这时那小女孩却站起了身子,负手走到了徐寒跟前。
她小小的身子却在那时仰视着徐寒,依然是那副老气横秋的神情,只是这样的神情之中却裹藏着一份笃定:“血中含紫,是毒物糜亚草所致,体内恶臭是腥血虫繁衍造成,但这二者想要杀死一位大衍境的强者却是远远不够,说到底这些都是用于迷惑外人的假象,真正的死因是...”
说到此处,女孩顿了顿,朝着一旁已经被她这篇长篇大论震住的苏慕安挑衅似的眨了眨眼睛,方才再次用她稚嫩的声音言道:“摩罗血。”
“摩罗血?”徐寒闻言一愣,前二者他大抵也在与夫子修行的半年中听说过,他们也确实能够造成这样的异象,这般年纪的小女孩能准确的说出这二者显然不是一件寻常的事情,他也顾不得去细想为何这女孩有这般本事,嘴里却是忍不住追问道。
摩罗血是何物,徐寒却是从未听闻过。
见诸人都在此刻朝着自己投来好奇的目光,女孩脸上的得色更甚了几分。她又眨了眨眼睛,方才言道:“摩罗血乃是以至阴至毒的异种摩罗花,配以三十七中毒物炼化而成,其色殷红,带有异香。中毒者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全身麻痹,失去意识,然后慢慢死去,尸体会在摩罗血的异香中化为血水。”
“腥血虫无非是为了掩盖那股异香,而糜亚草虽然无毒,但却是可以防止尸体**,以造成可以误导他人的假象,当然也可能是为了让人能够清楚的知道死的人究竟是谁...”
听完此言的诸人一脸错愕之色,既是因为这来历不明的小女孩能够如此驾轻就熟的说出这样一番有理有据的言论,也因为这背后害死罗顾命之人险恶的算计。
“你要去何处!”而就在徐寒想着这些时候,一旁的晏斩却忽的发出一声暴喝。
回过神来的徐寒侧眸看去,只见一位身着三线金袍的执剑人正如丧家之犬一般,转身想要推开拥挤的人群逃离此处。
此人徐寒尚且认识,便是之前带头闹事,说着自己遗失了某物的那位执剑人。此人唤作白绪,乃是十二镇中长春谷的长老,此门便是以医道闻名大夏,但很多时候,医毒同理,此刻想来能练出此等毒药,恐怕也就只有这长春谷了。
念及此处的徐寒自然明白,这位白绪显然是知道此事的,他来不及细想,身子便快步迈出,想要拦下正要逃跑之人,他的肉身修为了得,其瞬间爆发出来的速度自然不是寻常大衍境强者能够比拟的存在,一个闪身便来到了那白绪的身后。
徐寒伸手摁住了那人的肩膀,正要将之擒下。
可那时白绪的身子在徐寒这一拍之下,竟是一震,下一刻,整个人便像是失去了体线的木偶一般栽倒在地。
见此情形在场诸人又是一愣,一旁的叶红笺眼疾手快走到了那到底不起的白绪身前,伸出手微微试探了一番,随即她的脸色凝重了起来,皱起眉头看向徐寒言道:“死了。”
徐寒也回过了神来,他方才那一掌虽然用上了些许力道,但这力道他却清楚得很远不至于将一位大衍境强者就这般拍死,可是白绪一死,特别是在当着如此多执剑人的面死去,事情很可能便会变成徐寒杀了罗顾命,并拍死白绪,以此落下一个死无对证...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徐寒亦感觉到了一张裹挟着巨大阴谋的网正将自己包裹,而他对此却毫无头绪。
他紧皱着眉头愣在了原地,沉默不语。
周遭的诸人,无论是叶红笺等人还是那些执剑人,都被这般的变故所惊吓,一个个都沉默了下来。
但唯有一人似乎感受不到此刻异样的气氛一般,她蹦蹦跳跳的走到了徐寒的跟前,笑盈盈的看着徐寒,用她稚嫩的声音言道。
“你看,我帮你找出了毒药,你要不要谢谢我呢?”
“这样吧,你把你的武功教给我好不好?”
“哦,对了,忘了介绍一下自己。”
“我叫十九。”
“从一二三一直数到十九的十九”
第两百章 你得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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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
走在夜色中的萧蚺啐了一口唾沫,他满是横肉的脸上在长时间的赶路后布满了烦躁之色。
萧蚺从来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准确的说,他应当算是一个那种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便素来不会多说半句废话的人。
但这样一个人,在这半个多月的光景里却耐下了性子,想要寻到这些日子来在大夏江湖横行无忌,肆意屠戮各门派大衍境强者的那些凶手。
萧蚺为此想过许多办法,无论是蹲守还是引蛇出洞,又或是寻找那些死去的大衍境强者身上的共同点。而结果却并不尽如人意,准确的说是一无所获,反倒是执剑阁为此失去了三位金袍执剑人。
那些人就像是躲藏在暗处的鬼魅,杀人无形,人去无影。
看不见摸不着,无论己方如何严防死守,对方总能在他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夺走他们想要夺走之人的性命。
这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让萧大阁主郁闷到了极致,他当然想要将凶手揪出来,与他打个痛快,可对方根本不给他丝毫的机会。反倒是那位皇帝大人的密诏赶在了萧蚺发狂之前被送到了他的跟前,无论心底如何的不满,萧蚺也只能召集诸多执剑人打道回府,暂且搁浅此事。
他想着若是李榆林关于为何这么急着将他召回横皇城给不出个说法的话,他定要将这皇帝老儿扯下龙椅,好生打上一番,以泄他心头怒火。
一想到一国之君被他揍倒在地,连连求饶的那副场景,萧蚺便觉心头畅快,那半个月来积攒在心头的抑郁之气也散去了几分。
横皇城的城郭很快便浮现在了萧蚺一行人的眼前,约莫还有一个多时辰的光景,他们便可回到那处。
可就在这时,夜色中前方的人群忽的停了下来。
“怎么了?”萧蚺不满的嚷嚷道。
可出奇的是,这些对萧蚺素来敬畏有加的执剑人们,却并无一人回应他的不满。
萧蚺意识到了不妙,他皱了皱眉头,提起自己臃肿的肚腩,推开了身前木楞的执剑人们,大步流星的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然后待到看清那队伍最前方的身影,萧大阁主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浓郁的夜色之中,一道身影犹如鬼魅一般立在他队伍的跟前。
那身影裹着与这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黑袍,静默不动宛如雕塑,但那双藏匿在兜帽之下的双眸却泛着猩红的光芒,就像是密林之中饥肠辘辘的恶狼,注视着那已为鱼肉的猎物。
萧蚺在微微一愣之后,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为何那些执剑人在看见这黑色身影时木楞呆滞了下来。不是他们胆怯,亦不是他们不愿,而是这黑色身影周身所散发出来的气机封死了这些执剑人的五识——他们被禁锢在了原地!
这是一种极为诡异的功法,他不禁锁住了受法者的气机,更锁住了他的意识,当他解开这道法门,受法者甚至无法意识到自己曾经被施展过这样的法术。
你是谁?
这样的问题,在那时浮现在萧蚺的脑海,但很快又被他生生的吞咽了下去。
因为他很快便有了答案。
他终于明白为何不管加派多少人手,那些凶手却始终可以轻巧的夺取他们想要之人的性命,而自始至终他与他手下的执剑人们对此都一无所觉。
他的眉头在那时一沉,“你是谁”这样的问题换做了:“你想要做什么?”
“命。”黑色长袍下的人影给出的回应简单无比,当然也奇怪无比。
不过很快,萧蚺便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那黑色身影在吐出这个字眼之后,脚尖点地,身子便如流光一般朝着萧蚺所在之地袭杀了过来。
他周身裹挟黑色气息似乎与这夜色极为契合,加上他本就快得出奇的速度,以萧蚺的目力一时间竟很难洞察出对方袭杀的轨迹。
“地仙境!”这世上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无论师出何门,又无论年岁几何,但无例外都只能是仙人——能让仙人感受到威胁的只有仙人,这是铁律。
萧蚺的心头一震,不敢托大,一柄长剑便在那时凭空出现被他握于手中。
那是一把细不过两指宽,薄不过蝉翼厚的剑,精巧、玲珑,剑柄雕龙刻凤,通体黄金铸成。这样的剑自然符合萧阁主无利不起早的性子,但却不太符合他臃肿的体魄。
而接下来,他灵巧的挥舞剑锋,迅速宛如雷霆一般的身法更与他肥大的身材格格不入。
但也是依仗着这样的身法,他躲过了那黑袍人凌冽的剑锋。
可这并非结束,而是开始。
一击不中的黑袍并不气馁,他继续朝着萧蚺发动自己凌冽的攻势,他的剑锋流转,磅礴的剑意如出海的蛟龙,如下山的猛虎,如世间一些凶与恶。
在这样的攻势下,身为地仙境强者的萧蚺竟然只有招架之力,未有半点还手之功,他节节败退,心头的火气却是一息胜过一息。
萧蚺纵横大夏江湖这么多年,靠的便是心头那股从未被浇灭的好勇斗狠的狠劲。
他心头一沉,终是不愿在被这黑袍追着打。
故而一咬牙,伸出了自己的手,一把抓住了那黑袍袭来的长剑,剑身上呼啸的剑意瞬息将他的手搅得血肉模糊,但萧蚺却只是闷哼一声,那把细长的长剑便在此刻出手,直直的去向那黑袍的胸口。
黑袍显然未有料到这萧蚺竟有这以伤换伤的果决,眼看着无法避开萧蚺这一剑,万般无奈之下亦只能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萧蚺刺来的长剑。
于是他的手也在那时被萧蚺的剑意所伤,瞬息皮开肉绽。
二人便这样僵持在了原地,各持己“剑”,亦各握他剑,没有人松手,因为他们知道谁一旦松了手,谁的剑便会率先刺向对方的咽喉。磅礴的真元开始不断在二人的周身汇集,他们的衣衫鼓动,真元与剑意不断顺着各自的长剑与手臂涌向对方,不断冲击着彼此的身躯,试图击退对方。
所有的招式与算计都在这时失去了意义,这场仙人之间的对决演变成了宛如市井斗殴一般的毫无章法的力量对撼。
很快萧蚺的眉宇便皱了起来,额头上也开始浮出密密麻麻的汗迹。
饶是他已经拼尽了全力,可是对方体内的真元却浩瀚如海,他渐渐感到力有不逮,可对方却丝毫没有半点力竭的痕迹,汹涌的真元与剑意还是源源不断的通过剑身与手臂涌来。
“不错。”
这时,那静默的黑袍却忽的说道。
沙哑的声音之中裹藏着一个腐烂的味道,像是被雨水侵泡过的枯枝烂叶被人掀开后发出的味道,令人作呕。
但奇怪的是萧蚺却能感觉到,在说这话时,那黑袍的语调中竟然带着些许欣慰的味道。
“但还不够。”
那黑袍继续言道,他的衣衫在那时愈发狂暴的扬起,他周身的气势开始攀升,仿若无止境的攀升。
萧蚺的脸色一变,却是为时已晚。
在那黑袍气息升腾的瞬间,顺着手臂与长剑涌来的力道也在此刻陡然增大,直直的轰响萧蚺。
措不及防的萧蚺脸色瞬息煞白,他的身子一震,一口鲜血自他嘴里喷出,身子亦暴退而去,直直的退出数十丈的距离,方才狼狈的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形。
萧蚺来不及去细想这黑袍为何会拥有如此强劲的实力,他正要压下自己体内翻涌的内息,与之再战。可那黑袍却并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他的身子几乎是在萧蚺停下的一瞬间便再次掠到萧蚺的跟前,一道暗含黑色气息的掌风拍到了萧蚺的胸口。
叱咤大夏江湖数十载的萧大阁主在这一掌之下,竟是毫无还手之力,身子一顿,竟是栽倒在地。
同样的不会予他半分还手的机会,黑袍的脚再次伸出,摁住了萧蚺的胸口,黑色的气息如雪白宣纸上的墨汁,如深不见底的凹口中涌出的毒蛇,自他袍下涌出,将萧蚺的身子包裹其中。
不仅是身躯,还有萧蚺体内身为显然那磅礴的真元在那黑气的禁锢下动弹不得。
“你要杀我?”萧蚺瞪大了眼珠子看着那黑袍。
死亡对于萧蚺来说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字眼,自从认识李榆林那日起,他为了这位帝王,何止一次以身犯险?
三十年前,先帝驾崩,七子夺嫡,便是他领着李榆林从尸山血海中生生杀出了一条通往帝位的宝座。
十八年前,魔门叛乱,亦是他只身杀入敌阵,取了那魔门掌教的头颅,这才平息的大夏江湖的一场祸端。
七年前....
于萧蚺来说,他素来与死亡相伴,对于此事他亦早有觉悟。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会死在此处,死在一个连身份性命都不知道的人的手里。
他大抵可以想象自己那些执剑人从这法门中清醒过来时,看着自己死去的尸首后当是如何惊诧,保不齐还会在大夏江湖中留下这样的传闻——执剑阁阁主萧蚺暴虐敛财,招来天谴,忽然暴毙之类的流言。
萧蚺并不爱惜的名声,但一想到自己死后会招来的这样或者那样的谩骂,这位阁主大人便心底恨得牙痒痒。
只是无论他在作何想,那黑袍人都并无理会他心思的意思。
他手中的剑直直的朝着萧蚺刺来。
萧蚺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却并不能做任何的事情。
噗!
伴随着一声轻响。
那剑刺入了萧蚺的体内,剧烈的疼痛传来,萧蚺的眸中却涌现了惊骇之色。
那剑的确刺入他的体内,但却不是心脏、咽喉亦或者眉心这样的要害,他刺入了萧蚺丹田之上的三寸处。
那里是紫府,是仙人的第一重命宫。
黑色的魔气顺着剑身涌入萧蚺的命宫,他的紫府在那滔天的魔气下,瞬息便被搅碎,而他的仙人修为也随着命宫的破碎开始层层跌落。
于这方修为便是一切的世界来说,坏人修为远远是比杀死一个人更可怕的事情。
意识到这一点的萧蚺双眸尽赤,他大声喝道:“你究竟是谁?”
但那黑袍却并无半点回应他的意思,他在搅碎了萧蚺命宫之后,便抽剑归鞘,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似乎并无半点取他性命的意思。
只是在他的身影几乎就要与那夜色融为一体时,他的脚步方才微微停驻,嘴里吐出一道依然饱含腐烂味道的语调。
“你的,不对。”
“你得重来...”
“蚺儿...”
第两百零一章 两小儿辩武
晏府之中如临大敌,南宫靖接到消息后带着大批的执剑人赶到,将晏府团团围住,开始着手调查罗顾命之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只是随着那位“白绪死于徐寒之手”,关于摩罗血的线索也尽数断去,如今南宫靖能用的办法无非便是将剩余的那些执剑人聚集起来挨个审讯。
罗顾命的死无疑会触及到那些方才登临仙境的罗墨的神经,那位新晋的仙人在得到消息后想必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此地,南宫靖很清楚此事不禁关乎到徐寒的安危,也关乎到整个执剑阁的兴衰,所以她竭尽全力的配合着徐寒的行动,不眠不休的开始调查此事。
徐寒等人忙得是焦头烂额,瞎转了一圈却帮不上什么忙的苏慕安有些泄气的走出了执剑人们所住的别院。他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有些没用,学了元归龙的刀法,却还是报不了自己父亲的仇,听说那位祝贤如今依然在大周混得风生水起。
想到这处小家伙老气横秋的又叹了口气,一股困意在那时袭上了心头,他毕竟孩子心性,瞌睡上头,烦心事便放到了一边,想着回去好好睡上一觉,明日要更加努力的练刀,争取早日成为元归龙与自己先祖那般的刀客。
那样便可为爹报仇,为师傅报仇,也可以帮着府主大人做些什么。
于是小家伙又打起精神,便要走出这别院,可这时他却发现别院外的台阶上,一道小小的身影正背对着他坐在地上,双手撑着自己的脑袋,似乎在苦恼着些什么。
是她?
苏慕安认出了那身影,便是那位自称十九的小女孩。
大抵是出于对这小女孩的好奇,又或者同龄人间的相互吸引,苏慕安走到了那小女孩的身前,张开嘴便要说些什么。
“别过来,我不想与你说话。”只是那话到了喉咙尖上,还未来得及自嘴里吐出,小女孩那清嫩的声音便在那时响起。
“额?”谈话还未开始便遭到拒绝的苏慕安不免一愣,以他的性子倒不会因此恼怒,只是免不了疑惑不解。故而他咽下了到了喉咙尖上的话,转而问道:“为什么?”
名为十九的小女孩顿时站起了身子,她颇有些气急败坏的跺了跺脚,转头看向苏慕安瞪大了眼珠子言道:“都说了叫你不要跟我说话!”
苏慕安却是没有料到十九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他又是一愣,但嘴里还是再次问道:“为...为什么?”
十九歪着眼睛瞥了一眼背负长刀的男孩,言道:“我师父说了,千万不能和一个背着长刀的男孩说话。”
“你师父?”苏慕安开始犯起了迷糊,他可是记得真真切切,之前这小女孩可是一直缠着徐寒说要跟着徐寒学功夫,他还以为这小女孩并没有师父。
十九重重的点了点头,并不理会苏慕安此刻心头所想,自顾自的便说道:“嗯,就是我师父说的。”
“那你师傅是谁?”
“十八。”
“十八?”苏慕安从未听过这样奇怪的名字,当然十九也是这样奇怪的名字,只是的莫名的他觉得相比于十八,十九似乎好听一些。
“我是十九,我师傅便是十八,有问题吗?”但十九似乎丝毫感受不到其中的古怪,一脸理所当然的言道。
这样的逻辑很是无迹可寻,但又莫名带着些说服力。
而这微乎其微的说服力便足以让苏慕安信服,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方才言道:“好像是这个道理。”
不过很快他又醒悟了过来,似乎这并非问题的关键:“可为什么你师父不让你和我说话呢?我可不认识你师父。”
“还有你明明你有师父,为什么又要让府主大人教你功夫呢?”
苏慕安一连串的问题犹如连珠炮弹一般轰在十九的脸上,小女孩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回应道:“反正我师父说过的,虽然他不教我功夫,但他毕竟是我师父,他让我不跟你说话,我就一定不会跟你说话的!”
听到这里的苏慕安看了看十九那一脸笃定的神色,他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可是...你已经和我说了好一会了...”
“嗯?”听到此言的小十九微微一愣,但下一刻她忽的回过了神来,顿时脸色一变。
方才还一副老气横秋模样的十九此刻却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她一脸慌张的来回跺脚,嘴里嘟囔道:“怎么办?怎么办?我和你说了话,老家伙肯定要生气,他一生气就要抓我回去,逼我扎马步,吃青菜!青菜太难吃了!我不想吃青菜!!!”
十九的碎碎念被苏慕安看在眼里,他很是不解的盯着这女孩,大抵是无法明白她为何会做出这般神经质的事情。
但出于本能的关心,苏慕安还是问道:“你怎么了?你师父对你不好吗?”
这个问题顿时让十九脸上的神色古怪了起来,她小声说道:“也不能说是不好,是他把十九带出了那里,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十九。”
“可是他总是让十九吃难吃的青菜,蹲马步,又背那些无趣的书,可就是不教我功夫...”
“你很想学功夫?”似乎是抓住了问题的关键,苏慕安又问道。
“嗯!”说道功夫,十九的眸子中顿时亮起了一道明媚的光芒,像是黑夜中璀璨的星辰,明晃晃的好看到了极致。
“学功夫做什么?”苏慕安再问道。
只是这个问题却招来了十九的一道白眼,她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了苏慕安一眼,然后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学了功夫就不会再有人能欺负我了。”
苏慕安倒是明白这个道理,他正要点头,可那时十九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到那时,我就可以欺负别人了。”
苏慕安就要点下的脑袋在此时停了下来,他皱了皱眉头言道:“我爹说过兵者不祥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我爹还说过,武者,止戈也。学武为的不是好勇斗狠,而是...”
眼看着苏慕安就要将他老爹的长篇大论尽数说来,十九捂着耳朵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言道:“你怎么跟那老家伙一样,不管什么事都有一大堆大道理要将,我不管,我就要和那个徐什么学功夫!”
苏慕安如实说道:“你这样,府主大人才不会教你功夫。”
“为什么?”十九不满道。
“因为你心术不正。”苏慕安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言道。
“我哪里心术不正了?”
“你想欺负别人。”
“欺负别人也总比没有功夫被别人欺负好。”十九狡辩道。
苏慕安有些头大,以他那脑瓜子里存储的东西显然不足以说服这个比他小上几岁的小女孩,他皱了皱眉头想了半晌终是言道:“那这样,以后谁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摆平他。”
说完这话,苏慕安暗觉自己离那为先祖又近了一步,锄强扶弱是一位刀客的责任,他要做最厉害的刀客,自然也要如此。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这番大义凛然却并未得到十九的认可。
小女孩闻言一脸嫌恶的打量了一番比自己堪堪高出一个脑袋的苏慕安,颇为不屑的言道:“就你这身板,打得过谁?”
被一个这般年纪的小女孩嫌弃自然是件很掉面子的事情,作为面子比命还重要的刀客,苏慕安自然不能容忍这样的“轻视”。他皱了皱眉头,正要反驳。
哗啦啦...
可就在这时,一旁的院门方向却忽的传来一阵响动。
“谁?”苏慕安的心头一紧,面色顿时肃穆了下来。
他根本不待一旁的十九反应过来,身子便猛地朝着那响动传来的方向跃去。
哐当。
随即一声脆响,他背后的长刀出鞘,一道映着星光刀芒呼啸而出,将那声音传来之处的树木切断,而躲藏在大树之下的身影也在那时浮现在苏慕安的眼帘。
虽然因为夜色的缘故,并无法看清他的容貌,但以身形来看应当是一位男子。他似乎也没有料到自己的行踪会被苏慕安察觉,于那时也是一愣,但在回过神来之后,身形一顿催动着体内真元便要逃离此处。
他似乎曾修炼过某些与身法有关的法门的,速度极快,尤其是在那并无半寸修为的十九看来,男子的身影在发力之后几乎是化作了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残影。
只是这样的速度,却似乎并不能逃离苏慕安的追击。
那男孩脚尖点地,嘴里以稚嫩的语调喝到:“站住。”
身子便亦在这时飞射而出,其速度比起那落荒而逃的男人只快不慢。
大抵是觉得如此下去并无法摆脱苏慕安的追击,又或者是观苏慕安的年纪,暗觉对方并不会拥有太过强大的修为。
因此男人在衡量一番之后,一咬牙竟是抽出了自己腰间的长剑试图与苏慕安一决高下。
年纪不过十二三岁的苏慕安见此情形,眸中却并无半分慌乱之意,他的眉宇一沉,一道与他年纪极不相符的冷峻之色浮上了他的眉梢。手中的长刀再次被他提起,刀身映着星光,脸庞映着刀光。
一刀挥下。
铛!
伴随着一声脆响,男人手中的长剑便在那时被斩成了两段,而于苏慕安刀身之上裹挟的磅礴刀意却继续向前,轰击在男人的身上。
噗!
他发出一声闷哼,嘴里吐出一道血箭,身子便狠狠的栽倒在地。
苏慕安快步上前,以长刀抵住了男人的咽喉,嘴里问道:“说!你是谁?”
那男人面色一寒,似乎是知道了自己下场,他恶狠狠的看了苏慕安一眼,嘴里骂道:“黄某人落在你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与那徐寒是一丘之貉,就不要再虚与委蛇了!”
男人这番话说得是义正言辞,听得苏慕安却是一脸的莫名其妙,他正为难间,一道兴奋的声音却忽的传来。
“哇!原来你这么厉害!”
只见十九小跳着跑到了苏慕安的跟前,一脸崇拜的看着苏慕安,嘴里言道。
“不若你教我功夫吧!”
第两百零二章 降临
苏慕安抓住的男人叫黄余。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落霞谷的人。
他出现在这儿自然是一件值得推敲的事情,苏慕安的无心之举倒是给徐寒帮了一个大忙。
只是终于不用在为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而苦恼的苏慕安,却有了其他的麻烦——在见识过他那一手刀法之后,那位叫十九的古怪女孩便缠上了苏慕安,嚷嚷着要让苏慕安教她功夫。
苏慕安哪有这本事?他却是不知当如何应对,见此情景的徐寒亦是哑然失笑,他现在忙着应付罗顾命之死的事情,无暇顾及苏慕安朝他投来的求助似的目光,只能敷衍着让他自己解决此事。眼看着苏慕安逃一般的离开此地,那十九在后面穷追不舍,徐寒又是一阵好笑。
不过很快他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沉下心思看向被束缚在原地的那位中年男人,他微微一笑,拧起了男人转身便带着他去往了屋内。
......
包括南宫靖在内的一群人对黄余的审讯进行得很不顺利。
这个修为不过通幽境的男子倒是颇有几分骨气,他一口咬定罗顾命便是被徐寒毒杀,并极尽各种恶毒之言诅咒徐寒不得好死。整个过程骂骂咧咧,看架势是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这样的辱骂徐寒倒是可以坦然受之,可叶红笺却是听不下去,她皱着眉头摩拳擦掌的就要动手,却被徐寒拦下。
“听他这么骂下去?”叶红笺看了看拦下他的徐寒,有些不解的问道。
“好你个执剑阁,满口仁义道德,却干出如此龌蹉行径!”
“你以为杀了那白绪便可瞒天过海了吗?”
“你以为我落霞谷还是那任人拿捏的落霞谷吗?”
“我早已放出了我门中的流影鸽,去往宗门报信!”
“等到我掌教杀到,定将你挫骨扬灰!!!”
黄余的喝骂声从被抬入这府门中后便一刻都未停止过,以他通幽境的修为若是他不嫌无趣,估摸着能一直这般骂上一天一宿。
也难怪以叶红笺那素来淡漠的性子也有无法容忍的时候。
只是相比于面对这油盐不进的黄余,诸人因为无可奈何而眉头深皱的模样,徐寒的神情却要轻松许多,他朝着叶红笺淡淡的一笑,也不答她此问,反倒是安静的看着不停喝骂的黄余,不言不语。
诸人见他如此,也纷纷收起了心底的凝重,转眸看着这背负木匣的少年。
那骂得起劲的黄余似乎也奇怪徐寒这般态度,他微微停顿了一会,冷笑言道:“怎么?怕了?”
“仙人之力,凡人怎可为敌,徐某自然害怕得紧。”徐寒出乎预料的顺从了黄余的意思,一脸恭谦的言道。
黄余大抵也没有料到徐寒的态度会是如此,他皱了皱眉头,但嘴里还是言道:“掌教与长老乃是同胞兄弟,你既然有胆害了长老的性命,便得有承下这份恶果的准备,如今就算你杀了我又或是百般讨好,我黄余都不可能为此向掌教隐瞒半分真相。”
徐寒闻言嘴角勾勒出了一抹笑意,他上前了一步,意味莫名的看着黄余言道:“那如此说来,徐某人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自然!”黄余言道,似乎是已经看到了不远的未来,徐寒身死道消的凄惨下场,这个男人的嘴角同样勾起了一抹笑意。
“既然徐某已是这将死之人,有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知黄兄可愿听徐某说上两句?”徐寒又言道。
大抵是因为之前的一番怒骂让黄余心头的恶气出了大半,又或是抱着某种听听无妨的心思,这一次那黄余在微微一愣之后,却出奇的并未反驳徐寒的话,他冷哼一声便言道:“我倒要看看,你能口若悬河到什么地步?”
这样的话,徐寒并不放在心上,他的嘴角依然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黄兄也说过,杀了罗长老,等着徐某的便是死路一条,那黄兄有没有细细想过,徐某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有道是重赏之下,方有勇夫。徐某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杀了罗长老,终归得有所图吧?可以黄兄所见,如今徐某除了招来祸患得到了什么?”
徐寒的问题让黄余不免又是一愣,但很快他便再次言道:“哼,或是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要嫁祸于谁,又或是想要谋划什么阴谋却未来得及施展便被南宫卓发现,这才落到了这般田地!你若是想要如此迷惑黄某,那未免就太小瞧在下了!”
黄余显然已经在心底认定了徐寒便是真凶,无论徐寒说些什么,他似乎都不愿意去细究其中就里。
“当然,黄兄这样的怀疑很有道理。”可徐寒的脸上却丝毫不见急躁之色,他依然神情自若的言道:“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徐某不是那个凶手,而是被人陷害的呢?黄兄也好,那位罗掌教也罢,当然都可以忽略这样万分之一的可能,杀了在下,你们也泄了罗长老之死的怨气,可若是那万分之一的几率是真的呢?死去的罗长老岂不在九泉之下也不得瞑目?”
徐寒的这番话显然戳中了黄余的软肋,他脸上的神情不再如之前那般笃定,说出的话语调也软下来了几分:“你说得再巧舌如簧又有何用,难道你能有证据证明此事?”
感受到这一点的徐寒,他的手忽然伸出,一道寒光闪过,那困住黄余周身的力量禁止便在那时尽数散去。
男人自然不明所以,看向徐寒的目光顿时变得警觉了起来。
“之前并不识得黄兄,还以为黄兄会是那害了罗长老的凶手故而擒下,还望黄兄见谅。”徐寒却在那时朝着黄余微微拱手,如此言道。
黄余大抵也并不适应徐寒这忽然好转的态度,他眸中的警觉并未因此散去,反倒是又重了几分,他沉声言道:“我说过,黄某不会因为你的花言巧语诓骗掌教,你若是当真想活命,杀了我或许才是最好的办法。”
“黄兄既然已经放出了传信的流影鸽,想来不出数个时辰,罗掌教便会来此,徐寒杀了你也瞒不住罗掌教的火眼金睛,逃嘛?也自然躲不开仙人大能的五指山。徐某只想恳求黄兄帮徐某一件事情,让徐某试一试能否找出真凶,这么做并不会对黄兄造成任何的影响,只要罗掌教到来,他若是认定徐某是那罪魁祸首,徐某自然难逃一死。而在罗掌教到来之前,徐某若是有幸或还可以帮黄兄排除掉心头那万分之一的疑虑,黄兄以为何如?”徐寒眯着眼睛笑道。
听闻此言的黄余面色一阵变化,他衡量许久之后方才咬牙看向徐寒,沉声言道:“好!你想要知道什么?”
......
黄余潜入府中,为的是向罗顾命通报罗墨登临仙境之事。
而他离开罗顾命住所的时间与南宫卓发现罗顾命死去的时间前后相差竟不过一刻钟的光景。罗顾命的死闹出的动静让当时还未来得及离开晏府的黄余再次返回了罗顾命的住处,在他发现罗顾命死后,便在第一时间放出了流影鸽,在之后准备离开此地时,却不小心被苏慕安发现,方才有了此事。
听闻黄余说完此事后的徐寒等人纷纷眉头深皱。
按理说在罗顾命遇害的一段时间中,徐寒正好在府外,与那位古怪的十九在一起,只是这个小女孩的证词显然不足以为徐寒洗脱嫌疑。
“摩罗血的毒性极强,方才我已经询问过那小女孩,如她所说,摩罗血入体数息之后便会爆发毒性,在极短的时间里取人性命。如此看来那罗顾命被种入摩罗血的时间只能发生在黄余见过罗顾命之后以及南宫卓发现尸体之前这一刻钟的时间里。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摩罗血种在罗顾命这样大衍境的强者体内,并且现场看不出任何打斗痕迹的情况下,那凶手要么拥有极强的实力,要么便是与罗顾命熟识之人...”叶红笺于那时沉吟道。
“那便派人询问那些执剑人可曾在这段时间里见过有人出入那姓罗的房间啊!”方子鱼闻言也觉得叶红笺分析得颇为有理,同时也明白此事关系到徐寒生死的方大小姐自然免不了在那时焦急的催促道。
“没那么简单。”南宫靖看了方子鱼一眼,轻声言道:“那真凶做这些事情显然是为了挑拨落霞谷与执剑阁的关系,而能这么做的人想来便只有赤霄门与倒向赤霄门的各个宗门。这些执剑人中大抵都是他们的人,他们之中说不定还存在这此事的帮凶甚至有可能连真凶都在他们之中,想要从他们口中得到有用的消息,可谓痴心妄想。”
南宫靖这番话自然说得也颇有道理,只是落在方大小姐的耳中却变成了变向在嘲弄她的无知。
方大小姐顿时脸色一红,当下便不满的反驳道:“那怎么办?难道就坐这里等死?”
徐寒见到了这时还有心情吵个不停的二人,正要出言阻止,可就在这时,他的脸色却忽然一变。
一股浩然的气势猛然从天际落下,将整个府门笼罩其中...
在那浩瀚的气势之下,在场诸人都脸色难看了起来。
“这是...”叶红笺沉声言道,一双美目之上,眉宇紧皱。
徐寒也在那时脸色阴沉,他望了望窗外,那里的天际之上,一道身着白袍的身影正裹挟着恐怖的威压,缓缓落下...
他盯着那道声音,沉眸言道:“想不到他来得这么快...”
第两百零三章 墨染
浩瀚如惊涛,巍峨如山岳的威压一层一层的席卷而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在这样的威压之下,晏府之中诸人脸色苍白心底发寒。
此时时值寅时,夜正盛,眠正深。
可那股浩瀚的威压却不仅震慑了此刻晏府之中的诸人,那层层叠叠的余波亦如潮水一般荡开,将整个沉眠的横皇城惊醒,一盏盏烛火于黑暗中亮起,横皇城中的百姓都在那时接连走出了自己的房门,来到了街道上,以他们中大多数人并无任何修为或者只拥有下三境修为的能力自然无法准确的找出这股忽然涌动于横皇城中的力量究竟来源于何处,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在这股威压下所感到的心惊肉跳。
他们相互张望,眸中都写满了惊骇与惶恐。
而这样的惶恐与惊骇与晏府的诸多强者眸中,只多不少。
有时候无畏来自于无知,而对于徐寒等人来说,越是攀登到了离那个境界更为接近的地方,心头对于这般人物便越是拥有更多的敬畏。
但无论对于此人的到来抱有多大不情愿与诧异,徐寒还是不得不在那时咬着牙迈开了步子,走出了房门,他来到那位凭空而立的白袍男人的跟前,朝着对方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沉声言道:“徐寒见过罗掌教。”
一身白袍飘动男人,也就是新晋的仙人罗墨闻言低眉看了徐寒一眼,嘴里吐出一道冰冷的字眼:“他在哪?”
徐寒摸不准这位仙人的心思,他朝着身旁一脸担忧的诸人递去一道稍安勿躁的眼神之后,便再次朝着那位仙人平静言道:“罗掌教请随我来。”
罗墨点了点头,脸上并未有诸人想象中的暴怒之色,反倒平静的出奇。
他的身子亦缓缓落下来到了徐寒的跟前,随即又再次点了点头,言道:“有劳徐公子带路了。”
徐寒不语,只是恭敬的拱了拱手,便迈开步子于前方引路,而罗墨亦缓缓跟上。
二人之间称得上相敬如宾的对话与平静的态度诸人想象中一言不合便会大打出手的大战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无论是叶红笺一行人,还是那位隶属于落霞谷的黄余于这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在回过神来之后,一行人却是顾不得多想,赶忙迈步跟上了二人。
......
罗顾命死的院门外,站满了执剑人。
只是这群执剑人显然不是同路人,一方是南宫靖带来的心腹,一方是砸在徐寒手中的烫手的山芋。
南宫靖也知道这样的做法大抵不会有太多的收获,但也确如方子鱼所言,做些什么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但随着那股威压的荡开,双方都不自觉的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而当徐寒领着一袭白袍的罗墨出现在诸人的眼帘时,执剑人的人群顿
依照着南宫靖的意思,一方负责盘问着另一方,虽然时鸦雀无声,甚至在对方据他们还有数十丈远时更是纷纷不自觉的朝着两侧退开,为二人于人群中让开了一条路来。
很快徐寒领着罗墨便来到了罗顾命的房门外,为了方便调查的缘故,此刻罗顾命的尸首依然保持着他死前的模样,并未被移动半分。
徐寒在那门口站定了身子,身后的罗墨以及远远跟着徐寒的叶红笺一行人亦都纷纷停下脚步。罗墨依然是那副平静的宛如雕塑一般的神情,但一直忧心这罗墨会忽然出手的叶红笺一行人却是免不了在这时朝着徐寒投来疑惑的目光。
徐寒转眸看了叶红笺等人一眼,言道:“你们就在此处等候吧,我陪罗掌教进去。”
叶红笺等人对此自然放心不下,可是徐寒却并不给他们反驳的机会,在说完此言之后便转身看向一旁的罗墨,伸出手言道:“罗掌教请!”
对方点了点头,这便迈步而入。
诸人虽然心头不安,但见此情景也只能按捺下心头的担忧,选择相信徐寒,但却也免不了纷纷调集周身的真元,想着这屋中但凡传出一星半点的异动,他们便会悍然出手,救援徐寒,这样的决意并未因为对方是高高在上的仙人而有过半分的动摇。
......
房门中。
罗顾命的尸体依然安静的躺在地上,鲜血四溢横流,房门中随着时间的推移充斥着一股**的恶臭。
徐寒安静的立在一旁,不言不语。
而同样不言不语的还有罗墨。
年近不惑的男人沉默的注视这那具冰冷的尸体,即使到了此时,他脸上的神情依然平静无比。
大抵只有强烈到极致的某些情感又或者决绝到近乎无情的理智方才能让人在面对至亲的冤死时,保持这样的冷静。
但无论眼前这位罗掌教究竟是属于前者还是后者,徐寒都知道,他都会做些什么,或做给自己又或者做给别人看。
“他就这么死了?”
在约莫百来息的光景之后,罗墨的嘴里终于吐出了他进屋之后的第一句话。
“嗯。”徐寒点了点头,没有过多的去解释来龙去脉,他相信那只由黄余放出的飞鸽已经让这位掌教大人知道了一切。当然徐寒还有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只是再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这些之前,说之无用。
大抵也是未有想到徐寒的回答会干净利落到了这般地步,罗墨不由得短暂的收回了自己落在那具尸体上的目光,转眸看向徐寒:“徐公子对于此事只有这么一点要说的吗?”
徐寒闻言摇了摇头,“我说了掌教就会信吗?”
罗墨的双眸在那时一凝,看向徐寒的目光顿时变得古怪了几分。
“其实罗掌教是个聪明人,是非对错一眼便看得明白,区别只是掌教大人愿不愿意信罢了。若是愿意,徐某不说掌教也清楚其中对错,若是不愿意,徐某就是挖出了心肝给掌教大人一观,掌教也不见得会放在心上。”徐寒的声音却再次响起,他的语调同样平静无比,并未有半分大祸临头时应有慌乱。
罗墨依然选择沉默,但他看向徐寒的目光却忽的变得阴冷的几分,而他衣衫也在那时鼓动了起来,一股浩瀚的威势开始自他的体内涌出,奔向徐寒。
在那股威压下,徐寒自觉气息不畅,胸口宛如被一只重锤不断敲击,心颤胆裂。他不得不运集周身的剑意以及不灭境的肉身对抗这股威压,方才能让自己的身子勉力站立,不至于跪拜在这股仙人威压之下。
“小寒!”
“姓徐的!”
“徐兄弟!”
屋外的诸人自然也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了这一点,纷纷在那时发出一声高呼,就要冲入房门。
“哼!”一声白袍的罗墨瞥了一眼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嘴里发出一声冷哼,随即屈指一弹,一道剑芒便知那时飞射而出。
于是房门炸裂,那正要冲杀而来的诸人则在那时纷纷暴退开去。
那一只站在一旁的黄余见此情形,暗以为罗墨动了杀心,竟是出乎预料的上前一步,言道:“掌教,此事尚有蹊跷,切莫冲动行事!”
显然这位修为不过通幽境的中年男子在罗墨心中倒是有些分量,罗墨微微一愣,看向黄余问道:“怎么你要为他们说情?来信之中可是你亲口所言此事是徐寒所为!”
“那时我见罗长老莫名身死,心头悲怒,言辞有所欠妥,但方才细细思量了一番,此中蹊跷虽然不足以为这徐寒脱罪,但却不排除凶手另有其人的可能,若是此刻真相未明便杀了徐寒,这一来萧蚺对他素来袒护,免不了为落霞谷招来祸端,这二来若是凶手另有其人,掌教此举反倒是中了那人下怀,也令罗长老死不瞑目啊!”其实正如徐寒之前所言,罗顾命的死极为蹊跷,此刻冷静下来的黄余细细思索一番,反倒是觉得徐寒的嫌疑远不如另一种猜测来得大,故而方才忽的转变了态度。
而听闻此言的罗墨亦沉吟了下来,他低头思虑良久,周遭的诸人也从之前的交手中恢复了过来,再次纷纷运集起了周身的真元,随时准备再次出手。反倒是作为罗墨首要目标的徐寒却面色沉寂,依然不见慌乱之色。
又是十余息的光景过去。
这并不算长的光景,对于叶红笺诸人来说却好似数载光景那般难熬。
那罗墨像是想通了某些事情一般,忽的收起了自己周身的气势,他瞟了一眼徐寒,沉声言道:“你有三日的时间查明真凶。”
说罢也不待徐寒回应,又才看向一旁的黄余,言道:“去,带上他,与我回家...”
然后,这位仙人掌教便豁然转过了身子,便要离去,而自始至终,他都未有再多看那位同胞兄弟的尸首一眼。
那黄余回过神来,深深的看了徐寒一眼,便赶忙提起了罗顾命那具冰冷的尸体,快步跟上了罗墨的步伐。
叶红笺诸人见此状,纷纷松下了一口气来,他们快步来到了徐寒跟前,想要询问徐寒的状况。
可是话未出口,便见徐寒的身子忽的迈出一步,竟然朝着那位正要离去的罗墨背影高声言道:“罗掌教!”
罗墨的步子微微停顿,却并未转身。
“落霞谷不是玲珑阁...”
“罗掌教要不要做那司空白,还请好生思量...”
罗墨的身子在闻言之时微不可察的一震,但他很快他便收起了这抹异样,当他再次迈步而出。他的步子就像是想通某些事情一般,变得坚决无比。
一步踏出,一股漆黑之色于他的白袍之上如墨汁般侵染开来,很快便将他的身子与那夜色融为了一体,再也难分彼此,于是连同着跟随在他身后的黄余,二人的身影转瞬融入在了夜幕之中,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