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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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终于舍得来见妾身了。”
这话出口,那幽怨的语气以及此刻南宫靖脸上娇责的神情,二者裹挟在一起,怎么看都像是来寻负心汉小媳妇。
徐寒的心头一跳,额头上更是浮出密密麻麻的汗迹,素来冷静的他或许是关心则乱的关系,此刻竟有些拿捏不准这南宫靖究竟再打些什么主意。
而一旁的方子鱼闻此言,也从见着叶红笺与苏慕安的惊喜中清醒了过来,她顿时朝着徐寒递去了一道狐疑的目光,那眼神分明是在说难道真被我猜中了?姓徐的果真与这女子有一腿?
念及此处的方子鱼眨了眨眼睛又看向身旁的叶红笺,大抵是露出一股随时准备站在叶红笺一旁,谴责这对“狗男女”的架势。
只是当她看向叶红笺时,这样的同仇敌忾却散去了不少。
因为叶红笺的脸上并未有方子鱼想象中的愤怒与纠葛,甚至哪怕一丁点的异色都寻之不到。
女孩笑盈盈的看着徐寒与南宫靖,那饶有兴趣的目光分明是在等着他们的后文。
徐寒自然也感受到了叶红笺的目光,他有些脑仁发疼,暗道这女孩当真是他的克星,这一见面便让他遇到了麻烦。念及此处,他再次转头看向一脸娇责之色的南宫靖,他皱了皱眉头。
他虽然不明白这南宫靖为何突然如同换了个人一般,但却可以猜到以这位素来干练的七线金袍的性子,这么做必然有她的算计,而徐寒恰恰最不喜的便是被人算计。
所以他沉下了脸色,便要说些什么。
可话未出口,那南宫靖的目光便忽的一转,落在了满脸笑意的叶红笺的身上。
她眸中亮起了一道光芒,很是惊喜的走到了叶红笺跟前:“这位想必便是红笺妹妹了吧?我可常常听徐公子说起与你在大周的事情呢。”
这话出口方子鱼与苏慕安自然还未回过味来,徐寒却是脸色一变。
这大抵便是传言中的图穷见匕,原来这位南宫靖打的是这个主意。
想来叶红笺曾经与徐寒的婚约自然是人尽皆知,此刻疑似天策府少府主的徐寒站在这里,本就被南宫靖所怀疑,又恰巧出现了一位女子不禁名字与传闻中的那位妖孽少女一模一样,连这闭月羞花的容貌比起传闻也只多不少,自然是让南宫靖愈发确定了这样的猜测。
如今她假意与徐寒亲近,此言出口便是要套这叶红笺的话茬,只要她承认与徐寒在大周相识,那如此多的巧合连在一起,恐怕便算不得是巧合了。
徐寒的心思一沉,想要出言撇开这话茬,可是话未出口,叶红笺的声音便率先响了起来。
“大周?让姐姐笑话了,我这夫君平日里胡闹惯了,估摸着又是跟大周哪位姑娘的风流债说给了姐姐听,可妾身却从未去过那处。”叶红笺笑呵呵的言道,脸上的神情淡定,看不出半分的异状。
南宫靖大抵是未有想到这叶红笺的反应如此之快,但她犹不死心,沉了沉眸子又言道:“这样吗?那这么说来可能是徐公子说错了,只是啊徐公子年纪轻轻便可力敌大衍境的强者,过几日便会被执剑阁授予金袍,这般年少有为可不知让多少横皇城中的美娇娘们眼馋,妹妹可得看紧了,徐公子在这横皇城可吃香着呢。”
这话里有意相激的味道自然是毫不遮掩,甚至为了让自己此言显得更有说服力,这南宫靖还在那时风情万种的瞟了徐寒一眼,眸中秋水好似要滴出来一般。
“是吗?说起来以往也是,总是有那么些半老徐娘盯着我家夫君不放,不过姐姐放心,我这夫君虽然花花肠子多了些,可这些庸脂俗粉他大抵是看不上的。”叶红笺眯着眼睛回应道,那语气与神态倒是与这南宫靖亲昵到了极致。
可是饶是反应迟钝的方子鱼也听出了二人之间的火药味,说起来也恐怕只有那年纪尚小的苏慕安歪着脑袋,依然是一脸的不明所以。
南宫靖自然也听得出叶红笺这话里的指桑骂槐,她的脸色变了变,但还是压下了心底的怒气再次言道:“对了还不知道红笺妹妹姓氏,莫不是与那位大夏的叶红笺同名同姓?加上徐公子与那位少府主的巧合,妹妹与公子二人说起来还真是天作之合啊...”
“这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已经是夫君的妻子,自然是随夫而姓。”可是无论这南宫靖如何相逼,叶红笺都是应付自如,却是不给她抓到半点的纰漏可寻。
南宫靖也看出了这叶红笺的不凡之处,她皱了皱眉头,终是收起了这样的心思。
虽然未有得到叶红笺的亲口承认,但今日前来,因为方子鱼的一时不察,她所收获到的东西已经不少,若是她愿意大可禀明执剑阁,想来再如确凿的证据下,徐寒等人的处境自是不会如以往那般轻松。念及此处,她微微一笑转头看向了徐寒:“徐公子可愿出来一叙。”
徐寒大抵也猜到了这南宫靖恐怕是想与他摊牌,他只能朝着叶红笺递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色,这便沉着眉头与那女子出了院门。
......
“南宫大人好歹也是执剑阁的七线金袍,何事直说便可,如此行事,未免太作践自己了些?”来到那府门外,徐寒便皱着眉头问道。
他自然是不喜这南宫靖于他面前耍小聪明的性子,故而此刻对她也不会有太好的态度。
但南宫靖也是见惯了大风大雨的人物,她并不将徐寒称得上恶劣的语气放在心中,她在那时淡淡一笑,便言道:“南宫靖竟然是执剑阁亲册的七线金袍,有道是食君之禄忧君之事,在其位,自然得谋其事。这护卫我大夏江湖的安危便是南宫靖的职责。”
“公子说我作践自己,那徐公子呢?堂堂天策府的府主为了混入我执剑阁,不惜以假死混淆耳目,比起这番行径,南宫靖自认为还算得是光明磊落。”
南宫靖这番话自然是与徐寒挑明了关系,只是徐寒何等聪明,他知道无论外面说得多么煞有其事,而南宫靖又得到了多少证据,他都不可能亲口承认自己的身份,因为一旦如此,那便给了某些暗中一直盯着他的手出手的借口。
所以徐寒一脸疑惑的看着南宫靖:“南宫大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在下可是真不认识什么天策府的府主。”
徐寒的这般作态,南宫靖之前便有所预料,若是异地处置,想来她也不会承认此事。毕竟一旦承认,便等于让自己成为了这大夏江湖的众矢之的。
南宫靖再次皱了皱眉头,她虽然不愿意让这位天策府的府主成功混入执剑阁,给大夏本就暗流涌动的江湖局势再带来某些不安定的因素,可同样徐寒与她有恩,加害徐寒的事情她自然是不想去做。因此,她脸色一正,肃然言道:“徐寒,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镇魔塔之恩,我姐弟二人不曾忘怀,但你若是以为依仗于此便可让我因私废公便太小瞧我南宫家了,你若是愿意,今日便带着你的朋友离去,我会派人将你护送至大夏边境,保你无恙。可若是你一定要在这大夏江湖谋划些什么,我南宫靖也不会坐视不理,自会向阁主大人禀明一切。至于镇魔塔之恩,我姐弟二人也绝不贪图,自会在你被擒之后,当着诸人直面将那本源妖力逼出!”
南宫靖这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倒是出乎徐寒的预料,他抬头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女子,见她脸上的神色不似作假,他不得不承认的是,南宫靖的这番气度着实让他心中有些佩服。
但徐寒虽然无心搅乱大夏的局势,但执剑人的位置对他查明自己的身世有着极为关键的作用,为此他付出良多,自然也不可能因为南宫靖的一番话便退缩。
因此他在那时果决的摇了摇头:“南宫大人的一番好意徐某心领了,但在下恕难从命,还望南宫大人谅解。”
听到此处的南宫靖大抵也明白了徐寒的决意,她深深的看了徐寒一眼,沉声言道:“你有三日的时间思考其中利弊,还望好自为之。”
说罢此言,南宫靖便转过了身子,头也不回的迈步走出了这府门。
徐寒看着那女子离开的背影,不由得叹了口气,麻烦终是接连而至,不能给他半刻的喘息之机。
“怎么?舍不得人家?”正如此想着,身后却传来了一道轻柔的声音。
徐寒一愣回头看去,却见是叶红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
“不是,我跟她...”徐寒下意识的便要解释,只是大抵是因为不善此道的缘故,这少年的脸上少见的露出了一抹慌乱之色。
只是这话方才出口,他却发现那女孩的眸子随着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解释而渐渐弯起,那狭长的眼缝中分明写着笑意。
意识到自己被女孩骗了的徐寒收了声,无奈又尴尬的笑了笑。
但这笑意还未来得及在少年的嘴角完全荡开,下一刻女孩便走了上来。
她踮起了脚尖,双手环抱住了少年的颈项,整个身子便在那时贴在了少年的身上。
少年又是一愣,还不待他反应过来,耳畔便传来女孩温软的声音。
她贴着少年的耳畔,呵气如兰:“我好想你。”
那轻柔的语调中并无久别重逢后应有炙热,但那股淡淡如水般的温柔却顺着少年的耳垂流淌入了他的心房。
或许也只有这样的温柔才能敲开他那颗固执又有些阴暗的心。
少年的脸上终是露出了了然的笑意,他同样伸出了手,将女孩涌入了怀中,轻声言道。
“嗯。”
“我也是。”
第一百六十章 载天册
府门中的二人紧紧拥抱着彼此,良久之后,二人分开,不知低语说了些什么,之后二人便要迈步走出这府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一直猫在房门后的苏慕安见状便要追上去,可这脚步方才迈开便被身后的方子鱼用力一提,生生的将这男孩拉了回来。
“干什么?”被拦下的苏慕安有些不满的看向身后的方子鱼,如此问道。
方子鱼在那时淡淡一笑,眯着眼睛问道:“你要干什么?”
“我是府主大人的贴身护卫,自然要跟着他们!”小家伙一脸理所当然的言道,徐寒是天策府的前府主,叶红笺是现任府主,于他看来他自然是要尽心尽力的保护他们。
“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方子鱼却是瞥了男孩一眼,颇为不屑的言道。
有道是擒贼先擒王,骂人先骂娘。
方子鱼数落苏慕安的功夫,于小家伙看来,这便是对身为刀客的他最大的不敬。所以他在那时脸色一正,憋红了脸蛋便嚷嚷道:“你凭什么说我的功夫是三脚猫的功夫!我给你说我老爹的老爹的老爹...”
见这小家伙又开始了那细数他那十七代祖宗的套路,方子鱼无奈的翻了翻白眼:“知道了,他是这世上最厉害的刀客。”
“那是!”苏慕安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得意之色,这世上大抵没有被人承认此事更让他高兴的事情。但很快他便从这样的兴奋中回过了神来:“不行,我不和你闲聊了,我得去追府主大人了!”
见这苏慕安脑子里一根筋,方子鱼顿时头大,她可不能让苏慕安去搅局,赶忙又在那时拉住了对方:“人家小俩口小别胜新婚,你去干嘛?”
“我去保护...”苏慕安一本正经的言道。
只是这一次话未说完,便被方子鱼打断。
“哎!别去了!要不姐姐带你去吃糖葫芦?”拿这苏慕安没有办法的方子鱼无奈之下只有使出了绝招。
这话出口,苏慕安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犹豫之色:“可是我今天已经吃过糖葫芦了,叶姐姐说了,一天只能吃一串,吃多了牙口不好,以后就成不了厉害的刀客了。”
方子鱼闻此言,脸色顿时古怪了起来。
但她终究没有却深究这刀客与牙口好坏之间的联系,而是继续言道:“这今时不同往日,偶尔多吃两串也没关系。”
“真的吗?”苏慕安迟疑道,但脸上的神色却分明写着心动。
“嘿嘿,当然。”方子鱼哪能看不明白这少年的心思,笑呵呵的便拉着他出了府门,朝着与徐寒二人相反的方向离去。
......
此刻已经是时近亥时,横皇城的街道上虽然依然随处可见行色各异的行人,但却不复之前那人潮涌动的热闹景象。
“你们怎么来这横皇城了?”徐寒与叶红笺走在静默的街道上,徐寒忽的问道。
叶红笺眨了眨眼睛,看向徐寒,很是奇怪的言道:“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嗯?”徐寒一愣,并未领会道叶红笺话里的意思。
“想你啊。”叶红笺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徐寒顿时哑然。
看着徐寒窘迫的模样,叶红笺自然不会再为难他,她在那时淡淡一笑,撇开了这话茬。
“看样子你在这大夏也混得是风生水起嘛,走到哪里都不缺这红颜知己。”
叶红笺的语气虽然是一副玩笑的架势,但徐寒还是于其中闻到了一股兴师问罪的味道。
“你也看到了,那南宫靖心怀不轨,可不是...”徐寒不得不小心应付。
只是这话未说完便被叶红笺打断,女孩言道:“我说的可不是她。”
她在那时目光轻轻一瞟,落在了徐寒右臂手腕处的铃铛上。那铃铛系着红线,造型可人,显然不是一位男子应该佩戴的饰物,更何况以叶红笺对徐寒的了解,这个少年可从来没有这样的习惯。
有时候,这女人的心思细腻的总是让人觉得可怕。
可徐寒此刻却并无这般感叹的心情,他看了看手腕处的铃铛,心头忽的一沉,脸色也变得落寞了几分。
叶红笺的心思细腻,她从少年的异状中读出了些许不一样的味道,故而轻声言道:“怎么了?往事不堪回首?不说就罢了,我又不会逼你。”
女孩试图以一种玩笑的语气撇开这个话题,她素来便是如此,平日里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但每每关键时刻却又极为体贴。
徐寒笑了笑,压下了心底忽然翻涌而起的事物,沉声言道:“不是,只是心中有愧罢了。”
他倒没有瞒着叶红笺,当下便将甄玥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从二人的相识,到徐寒的误解,到最后甄玥的死,少年都以一种平静的语调一一讲述了出来。
只是徐寒说得越平静,叶红笺便越能读出此刻他内心的翻涌。她看着眼前的人儿,心底生出一股怜惜与愧疚。
“大抵事情的经过便是这样。”约莫半个多时辰过去,徐寒方才说完他与甄玥的故事。
而听完这些叶红笺并未有对这样的故事发表任何的看法,因为她知道任何的语言在这时都是苍白的。她只是伸出了自己的手,握住了徐寒的手,她想要以此让对方感受到她的存在以及她的心意。
徐寒又是一笑,牵起了叶红笺的手,再次迈步而行。
二人之间有时候并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只是一个眼神便心意相通,这大抵便是这世上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小寒,你会怪我吗?”二人就这样走了约莫百息的光阴,叶红笺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徐寒闻言侧头看了看这神情忽然有些落寞的女孩,他大抵想到了叶红笺话中所指,无非便是那长安城所发生的一切。
他笑了笑,言道:“那不怪你,换做是我,我也不见得能比你做得更好。”
叶红笺一开始与徐寒一般,对于龙蛇双生之法毫不知情,可当她知道这一切时,一边是徐寒,另一边是素来信任无比的天策府以及她的父亲,这样两难的问题素来不会有人能给出完美的答案,叶红笺已经做得很好,她想尽了办法帮助徐寒,若是如此徐寒还怪罪于她,就未免显得太过不近人情了一些。
无论从任何意义上来讲,那时的叶红笺已经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
只是得到徐寒衷心之言的叶红笺却并不满意,她转头看向了徐寒,脸色肃然的言道:“这一次,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
女孩话里的决意消融了徐寒心底的防线,他微微一愣,随即重重的点了点头。
“对了,我方才在屋中听子鱼说,你找到那个刘笙了?”叶红笺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在那时出言问道。
“嗯,不过如今尚在昏迷,也不知何时能够醒来。”徐寒言道。
“真是男的?”叶红笺眨了眨眼睛,眸中再次溢出了狡黠的笑意。
当初在长安时,徐寒听闻那刘茉与刘箫乃是刘笙的弟弟与妹妹,整个人都极为激动,几次为了这二人身处险地,叶红笺对于这刘笙多少有些好奇。
“自然是。”徐寒无奈的说道,末了又像是响起了什么,追问道:“对了,刘箫二人如今何如啊?”
“好着呢。天策府对他们还算厚待,不过那刘茉可是心心念念的想着你呢,听闻你的死讯好长一段时间茶不思饭不想。”叶红笺眯着眼睛看着徐寒。
徐寒对此大抵是从来都没有招架之力,在那时赶忙摆了摆手,不知当如何作答。
而叶红笺倒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她微微一笑忽的脸色一变,肃然言道:“我听闻那位刘笙似乎也是半妖。”
“嗯。”徐寒点了点头,自然不会对叶红笺有所隐瞒。
叶红笺在得到这样肯定的答复之后,脸色愈发古怪:“可卿也是半妖,小寒你对这所谓的半妖究竟了解多少?”
关于半妖的各种消息徐寒大抵也都是道听途说,不过他确实从叶红笺这古怪的语气中听出了些许不一样的东西,他沉了沉脸色言道:“确实知道一些,但都是皮毛,不过就我接触各种半妖来看,这所谓的半妖恐怕并不如鹿先生他们所言的那般简单。”
“是啊。”叶红笺点了点头,像是认同了徐寒的看法。“我觉得可卿自从登上帝位之后,就好像...”
说到此处,叶红笺皱了皱眉头,似乎在衡量当如何措辞一般,但过了一会她还是如实说道:“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般...”
“很多时候,我都会觉得可卿与宇文南景更像是两个人,我并不清楚这样的变化究竟是长安之变带来的,还是...”叶红笺的话并未说完,但后面的意思以及她眉宇间深深的担忧依然将其展露无遗。
“我懂你的意思,所以我一定要在这执剑阁中站稳脚跟,方才有机会进入藏经阁,我想那里或许会有我想要的答案。”徐寒沉声言道。
女孩看了看眼前的少年,她忽的开心了起来,因为这少年似乎并没有因为那些不堪入目的算计而改变,他还是他,为了在意之人可以赴汤蹈火的那个徐寒,虽然有时候这样的行为有些愚笨,有些鲁莽,但叶红笺就是喜欢这样的徐寒。
她点了点头,轻声言道:“嗯,我会帮你的。”
......
“老家伙,你倒是给我说明白,这小子究竟是谁!”
龙隐寺的一间厢房中,肥头大耳的萧阁主指着躺在床榻上的小和尚,大声的朝着一旁的老和尚嚷嚷道。
“萧施主,莫要动怒。”而老和尚则低着到来,眼观鼻鼻观心,嘴里如是回应道。
“不要动怒?”只是老和尚这平静的神色非但没有让萧蚺冷静下来,反倒是戳中了这男人不忿。他再次嚷嚷道:“镇魔塔都给塌了,妖君也跑了,那道祖更是与天上的仙人们打得天昏地暗,最后连监视者都跑来了,你让我不要动怒?”
“萧某人今天就把话摆在了这里,你若是不与我说明白这小和尚究竟是谁,这执剑阁的阁主你们爱谁当谁当去!”平日里嬉笑怒骂惯了的萧蚺此刻显然是动了真怒,他自然没有与这龙隐寺的老秃驴虚与委蛇的兴致,当下便愤愤言道。
老和尚的年纪已经很大了。
大到这世上除了那些仙人大能,已经鲜有人知道他的名讳,只道他的法号唤作不苦,是那位大夏国师李东君的亲传弟子,亦是这龙隐寺的方丈。
而放眼整个大夏江湖,甚至乃至这大夏朝廷,除了眼前这位萧大阁主,大抵是没有任何一号人物敢如此与他大呼小叫。
可偏偏这不苦大师,面对这宛如地痞无赖一般撒泼耍横的萧蚺却是毫无办法,他在那时睁开了双眸,看了一眼躺在那床榻上,双眸紧闭的小和尚,叹了一口气,言道:“师尊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若非陛下所言,我亦不知师尊已经圆寂,至于这小和尚来头虽然古怪,但贫僧却也着实不知他究竟是谁,还请阁主不要难为贫僧了。”
这位名满天下的得道高僧的好言规劝依然没有让萧蚺心头的怒气消减半分。
这小和尚可是他从那龙隐山山巅大战之后的废墟中挖出来的,带回来时候可是奄奄一息,他花了大功夫将其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为的便是以此从不苦和尚的嘴里套出些东西来,可是这老秃驴却是吃了衬托铁了心,他软的硬的功夫都用尽了依然无法从老家伙的嘴里套出半点有用的东西。
“那执剑阁的文书上可是清清楚楚的记载过,三十年前镇魔塔中的妖君暴乱,当时可是那位李东君亲自入塔,与那妖君静坐了足足百日光景,并立下了他再次入塔,妖君方可出世的规矩,你真以为萧某人这一大把岁数都活到了肚子上去嘛?”
“这小和尚如此古怪,他一入塔,相安无事多年的妖君便破塔而出,那李东君的墓里又什么都没有,你敢说这一切你什么都不知道?”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吗?”萧阁主越说是心底的怒意是越甚,但忽的他脸色一百年,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顿时古怪了起来:“难不成那位李大圣僧不敢老死,以这借尸还魂的夺舍之法在这小和尚的体内重生了?”
“这就解释得通为什么那妖君会出世,为什么我也能在他的身上感觉到一股与李东君极为相似的气息。”
“啧啧,想不到你龙隐寺自诩为名门大派,更是号称慈悲为怀,竟然能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怪不得从来不对外言说。”萧蚺如此言道,似乎自己也被自己这一套忽然兴起的说辞所折服,脸上忽的荡开了笑意,就像是在为自己的聪明而得意一般。
饶是以不苦大师的心性,听闻自己的师尊被如此诋毁,也有些坐不住了。
他脸色一变,沉声言道:“萧施主谨言慎行啊...”
似乎是感受到了这位不苦大师动了真怒,萧蚺讪讪的收起了自己脸上的得色,不过他却并未有就此作罢的打算。
“那你说如今当如何是好?镇魔塔被毁,妖君出世,却又不知所踪。李榆林那小子又满脑子想着开疆拓土,大夏外强中干,江湖之上那些仙人宗门对此早已颇多怨言,加上那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森罗殿,一股脑的事情全部扔给了我,你们龙隐寺不帮我就算了,还瞒着我捅出这么大个篓子...”萧蚺絮絮叨叨的言道,虽然语调中依然满是不满,却少了之前那般的咄咄逼人。
见他的语气中有了妥协之意,不再在那小和尚的问题上纠缠,不苦和尚的嘴角也勾勒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他自然是了解这位萧阁主的,此刻诉苦说到底就是想要从他这里讨要好处。不苦和尚眯起了眼睛,笑道:“萧阁主放心,龙隐寺知道执剑阁的难处自然会鼎力相助。”
“少来这些没用的,你们这些秃驴一个个说的比唱的的好听,我可不喜欢这画饼充饥的事情,你直接说吧,能给什么,又要给什么。”萧蚺这顺藤摸瓜的本事自然是了得,见得了对方的应承,当下便要将事情定下,唯恐这不苦和尚事后反悔。
与之相识多年的不苦大师倒也明白他的性子,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听阁主此言,想来是已经心有所想,不若就说出来吧,阁主又看上了我寺中哪一样宝贝。”
“唉。”听闻此话的萧蚺脸上顿时荡开一抹喜色,但似乎是觉察到如此有失体面,很快便又将之压了下来。“无他,我就想要那一本《载天册》!”
“嗯?你要此物作甚,我与你认识这么多年,可从来不知道萧阁主还有看书的爱好。”老和尚问道。
“放心,我没心思去管你们龙隐寺的陈年旧账。”似乎是看出了不苦和尚的顾虑,那位萧阁主摆了摆手如此言道,而随即他目光一沉,眸中忽的亮起了一道寒芒,只听他沉声言道:“我只是想要弄明白那个森罗殿如此大费周章的混入镇魔塔,想要取得那妖君精血,究竟所为何事?”
第一百六十一章 月半
执剑阁位于龙隐山半山腰,与龙隐山相隔不过数里之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只是执剑阁的总部却比不得龙隐寺自有法阵相护,很是不巧的在那道祖的天劫之下被余波所震轰得分崩离析。
无奈之下,萧蚺只能将这执剑阁的总部搬到了横皇城中一座府院之中——当然这置办府门的钱是朝廷与龙隐山出的。
这大夏江湖但凡熟知萧蚺之人都明白,这位萧阁主是出了名的铁公鸡,明面上自然得恭恭敬敬的唤他一声萧大阁主,可暗地里大抵都称呼他萧貔貅,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这阁主大人素来只进不出。
今日是给那些通过此次执剑人大比之人授予执剑人身份的日子,按理说这应当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可是坐在府门中的萧蚺却一直眉头紧皱。
自从那镇魔塔塌陷之后,大夏的江湖便一直透露着一股不安分的味道。
赤霄门那位掌教成功度过了第三次天劫,俨然跻身为这大夏江湖数一数二的仙人大能,要知道放眼天下,能做大这一点的仙人并不多,赤霄门的地位再次水涨船高,而这位谢闵御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派人问责执剑阁关于那数位大衍境长老之死的事情。
关于森罗殿的调查,也进行得很迅速。
只是这样的迅速却给萧蚺带来的更大的麻烦,这森罗殿的势力庞大远远超出了萧蚺的预料,不过两年多的光景,森罗殿便已然在这大夏的江湖中渗透开来,大夏的一宗三门十二镇中有超过半数与这森罗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自然不是一件好事情,可这森罗殿行事虽然诡诞,但却并未作出什么太过出格的事情,就是在镇魔塔中试图取得妖君精血之事,也是按着规矩来办,萧蚺寻不到任何理由除去森罗殿,当然事实上是,即使他寻得到由头,也不见得能是这森罗殿的对手。
想着这些事情,萧大阁主便不由得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疼的脑袋。
“多事之秋啊。”他不由得发出这样一声感叹。
“阁主,诸位新晋执剑人已经到了。”这时耳畔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萧蚺抬起了头,便见南宫靖不知何时已然来到了他的身旁。
“嗯。”萧蚺点了点头,这才从木椅上站起了身子,不过他方才起身,那名贵香木铸成的木椅就好似再也无法承受这般的重量,在那时一阵摇晃,最后支离破碎。
见此情景,南宫靖朝着萧蚺递去了一道古怪的目光,那眸中分明写着:“你又胖了,阁主大人。”
“咳咳。”饶是以萧蚺的脸皮在这时也暗觉双颊微烫,他咳嗽一声:“回头我一定要去杜老头那里与他理论,这什么破椅子...”
萧蚺嘴里的杜老头,乃是大夏儒道大家——杜清乾,位居大夏太傅之职,这执剑阁新的府门便是这杜太傅为萧蚺所选定的。
杜清乾做事素来滴水不漏,他知道这萧蚺是一个喜欢排场的家伙,故而所选的府邸无论是位置还是排场都丝毫不差,府中的摆设家具也都是拿得出场面的名贵之物,这上好香木所做的椅子自然也不是寻常人家用得起的东西。
在这时忽然支离破碎,缘由明眼人大抵都看得出来。
不过萧蚺既然不愿承认,南宫靖当然也不会去戳破这一点。
她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萧蚺,便再次言道:“那位徐寒也在这群人中,阁主大人准备如何处置。”
南宫靖在确定徐寒并未接受她的意见之后,便将对于徐寒身份的一些疑虑尽数告知了萧蚺,对方却并未当场于她答复,此刻事到临头,她自然还要问一问这位阁主大人究竟要如何处理此事。
听闻此言的萧蚺顿时脑仁又是一阵发疼。
这徐寒也着实是一枚烫手的山芋,赤霄门要寻他的麻烦,关于他的身份的流言在这些日子也是于横皇城中传得沸沸扬扬,但是这徐寒与那位飞升星空万域的道祖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念及此处的萧蚺迟疑言道:“这谣言毕竟只是谣言,这世上同名同姓之人...”
“阁主!试想这徐寒出现的时机恰巧是在那位天策府少府主死去之后,而在那之前天下几乎无人听闻过他的名讳。况且无能是年龄还是所携的黑猫斗鱼传闻中相差无几,加上前几日属下所见的那位名为叶红笺的女子,如此巧合加在一起,便算不得是巧合了吧。”
有道是一物降一物,在龙隐寺的不苦大师面前也敢撒泼耍横的萧阁主,面对这南宫靖一本正经的质问,顿时哑然。
“好了,我明白了。”萧蚺在数息的沉默之后,终是选择了妥协,他叹了口气如此言道。
说罢,他的手忽的生出,朝着虚空一握,一道白袍便在那时飞出,遁入了他的手中。萧蚺将白袍穿戴于身上,整理了一番纹有九道金线的袖口,然后本想着合上这衣衫,却发现这代表着执剑阁至高无上权力的九线金袍是如何也无法被他合上——他确实又胖了。
萧蚺有些无奈,只能在那时讪讪的将白袍敞开,只是这般穿在其余执剑人身上器宇不凡的袍子,落在他的身上却多少有些不伦不类的滑稽味道。
“阁主该减肥了。”南宫靖瞄了一眼萧蚺,于那时不咸不淡的说道,随后便率先迈步出了屋门。
萧蚺仰头看了看南宫靖离去的背影,这时,他的目光一沉,忽的再次发出一声长叹。
“南宫漠啊南宫漠,你说你怎么就生出个脑袋一根筋的女儿呢?这有朝一日,我将执剑阁传到了她的手里,这还不得把我大夏江湖闹得个天翻地覆?”想到这里,萧蚺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摸了摸自己高高鼓起的肚子,那肥大的肚皮宛如一个充满了水的气囊一般,大得有些夸张。
“唉。”
他又叹了口气,神情苦恼的嘟囔道:“确实太胖了。”
说罢此言,他方才再次迈出了步子,走出了这院门。
第一百六十二章 授袍
任命执剑人,对于大夏来说也算得是一件大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毕竟执剑人于这江湖之中拥有诸多的特权,可以称得上是大夏江湖的执法者,甚至每一任执剑人的上任与卸任都会通过朝廷颁布法令,传达到大夏各处。
因此,这场授命新任执剑人的仪式同样有着来自朝堂以及各大宗门选派的代表前来观礼。
“姓徐的,我怎么觉得那个老头子总是在看咱们这里,他不会是见本姑娘生得貌美如花,动了色心吧?”站在这这执剑阁的府院中的方子鱼侧头看了看身旁的徐寒,颇有些担忧的言道。
这方大小姐口不择言的本事徐寒自然是清楚的,他也对此并不放在心上,不过他也确实感觉到了有几道在台上坐着之人的目光时不时的落在了他们的身上,故而多少有些疑惑。
“方姑娘可不要胡言乱语,那位老者乃是大夏的儒道大师,太傅杜先生。”这时,身旁的晏斩忽的出言说道,从他的语气中不难听出,他对这位杜先生的敬重。
徐寒闻言也是脸色微微一变,这位杜先生他可是有所耳闻,这倒并非因为他博文知广,而是对方的名头太甚。这世上修行之道万千,除开寻常修士所修的内功,诸如炼体、御兽,甚至前朝皇族的炼妖之法都是这修行法门,但这些修行法门无论如何古怪,但大抵都有境界划分。
唯独这儒道只有两境可言。
破境为仙,摘星拿月不在话下,比起寻常仙人只强不弱。
地仙之下,便是儒生。
有道是读文千遍,胸中自有山河,腹中暗藏乾坤,所说的便是这儒生。
那儒生所特有的浩然正气,自然勿需言语,很多时候强大的儒生以浩然正气加持己阵,足以更改一方战局。可这儒生修行却又是最为玄奥之所在,他修行并非吸收灵气的多寡,体内真元的强弱,而只在一个悟字。
有的人翻破书卷,四书五经烂熟于心,倒背如流,却也得不到这天地认可,更生不出半点浩然正气,而有的人不过字句读来,胸中便有了浩然之道。
因此这天下儒生千万,能以这儒道成仙道之人,除开太阴宫那位无上真人,加上早已死在大黄城外的北疆王牧极,诸人所知的便只有眼前这位杜太傅了。
念及此处,徐寒也不由得多看了那位老人一眼,可巧之又巧的是,老人也在此刻看向了他,二人的目光相对,徐寒还在愣神,那老人却是朝着徐寒微微一笑。
“这样啊。”而一旁的方子鱼听闻此言,也是吐了吐舌头,讪讪的收起了自己的话茬。
......
这任命执剑人的仪式很快便开始了,不同于执剑人大比,此次仪式的观礼之人众多,除开那位杜太傅,还有徐寒的老熟人,那位李家王爷李末鼎,与他一同到来的还有一位中年男人,二者看向徐寒的目光都颇为不善,尤其是与李末鼎一起前来的中年男人,那目光中更满是毫不遮掩的杀机。
徐寒本还有些不解,一旁的晏斩便与他言说道:“此人乃是赤霄门的长老之一,前几日听闻那位谢闵御已经度过了第三次天劫,估摸着是要准备向你报复了,你得多加小心。”
徐寒暗暗点头,不过他在杀掉吕厚德三人时,对于此事便早有预料,也并不放在心上。他的敌人可多着呢,比起天上的家伙,赤霄门大抵算不得什么。
肥头大耳的萧蚺来到了诸人的身前,在打着官腔说了一阵诸人听得昏昏欲睡的话之后,这任命仪式正式开始。
这执剑人分为金银铜三色,而每一级别的执剑人又根据袖口所绣的三色线条的多少区分上下。执剑阁虽然人数不多,三色执剑人加在一起也不过千人,但每一位却都是这大夏江湖中的好手,并且彼此之间等级森严。
而新晋的执剑人虽然也分为三色,但所能被授予的级别,无论修为高低大抵也只能在一到三线之间,之后想要提升这样的级别,所能依靠只能是完成下派任务的多少。譬如那南宫靖的七线金袍便是在这一次次搏杀之中,冒着生命危险换回来的,如今她也算是执剑阁中除开九线金袍的萧蚺之下的第一人了。
任命仪式从铜执一直到金执。
这进展的速度很快,大抵便是介绍一番所授命之人的姓名年纪然后出身的门派,最后便是宣布授予他的级别。
作为铜执的方子鱼因为表现出众,被授予了三线铜执的白袍,正式成为执剑人,不过她参与此事一开始也只是因为无聊,对于这样的身份倒也并不在意,只是暗觉新奇而已。
很快铜执与银执的授予仪式便结束了,金执授予仪式开始,而这场上的气氛也随即安静了下来。
铜执与银执虽然也是执剑人,但毕竟地位不高,而这金执很大程度上便算得是执剑阁的掌权者,这样的身份自然是值得在场诸人的敬畏的。
之前两色执剑人授予白袍时都是由一些江湖名宿交给他们的,而到了金执却是全都由执剑阁的阁主萧蚺亲自授予,从这也不来看出二者之间巨大的身份差距。
不过徐寒却能明显感觉到金执仪式开始后,那位赤霄门的长老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渐渐变得冷冽了起来,而一旁的南宫靖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复杂。
徐寒的心头一沉,他虽然早已料到这执剑人的授予仪式或许会因为南宫靖产生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但心底却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只是他没有算到的是,谢闵御度过了第三次天劫,而随着赤霄门地位的水涨船高,那么如果他们朝着执剑阁施压,徐寒的某些算计恐怕就不再适用了。
他想着这些时候,很快便轮到了晏斩。
他被授予了两线金袍,这金袍执剑人的修为大抵都在大衍境,晏斩毕竟才三十五六的年纪,于大衍境强者之中并算不得出奇,被授予两线金袍倒也还算不错。
金袍执剑人的授予仪式虽然比起之前要复杂一些,但毕竟人数不多,很快诸多执剑人的授予仪式便一一完成,只余下了徐寒一人。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位执剑阁的阁主特意在此刻停了下来。
这样的做法自然免不了为徐寒招来诸人的目光。
关于徐寒身份的谣言以及赤霄门的施压,这些江湖人士大抵都知道一些,本来对于近日徐寒能否被顺利授予这执剑人之位便心存疑虑,此刻见那位赤霄门长老得意的神色,以及忽然停下,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萧蚺,这样的猜测更是在诸人心中再次涌起,他们纷纷在心里暗道:这徐寒今日恐怕有大麻烦了。
“关于这最后一位执剑人。”在沉吟了半晌值周,萧蚺的声音忽的响起。
此言一出,在场诸人顿时纷纷竖起了耳朵。
“也就是徐寒徐公子,他的情况有些特别,这一点相信大家也有所耳闻。”萧蚺继续言道,他的脸色也随他的话也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
徐寒也皱起了眉头,他的双手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体内的剑意以及隐藏在肉身之中磅礴的力量被他尽数调集,他已经做好了应对任何状况的可能,而同样如此亦有他身旁的晏斩与方子鱼二人。
只是这样的做派却瞒不过一直注视着此间的那位赤霄门的长老。
他也调集起了周身的真元,若是这萧蚺取消徐寒执剑人的资格,那么没了执剑阁这层保护 伞,赤霄门想要报复徐寒并非难事,但若是萧蚺上道一些,要直接拿下徐寒,到时候起了冲突,他们然也是责无旁贷,力求一举将之拿下。
而那位南宫靖却是皱起了眉头,她同样感受到了徐寒的异状,她当然并不愿意身为天策府少府主的徐寒混入执剑阁,可同时徐寒对她有恩,她并不愿意徐寒死在此处。若是可以,她更希望徐寒知难而退,那么她还有办法将之送出大夏,可若是徐寒在这时当着大夏诸多大人物的面与执剑阁起了冲突,那就是她背后的极上门出面,恐怕也保不住徐寒。
“因此我在与诸多前辈商议之后,决定...”
身为这场涌动暗流的中心任务的萧蚺却丝毫没有考虑诸人心情的意思,他依然我行我素缓慢的说着他那一套陈词滥调。
“让徐寒...”
随着萧蚺的话,诸人的心也随即被提到了嗓子眼上,徐寒等人周身涤荡的气势已经到了升腾的边缘,而那些太上被请来的观礼之人,也纷纷目光阴沉了起来,一股诡异的气氛于这执剑阁新铸府邸之中蔓延开来。
可就在此刻,那位萧大阁主的话再次停了下来。
他的目光在周遭诸人的身上一一闪过,最后于徐寒的身上微微停驻了数息光景。
下一刻,他满是横肉的脸上忽的勾勒起了一抹笑意,随即他用一股相比于之前高亢了数分的语调言道。
“晋升为七线金袍!”
第一百六十三章 能奈我何
“晋升为七线金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话一落,满座皆惊。
南宫靖脸露异色,而李末鼎与那位他带来的赤霄门的长老更是神情一滞,生生的僵在了原地,而作为这一切事情的主角,徐寒同样也未有想到这样的结果。
他神色古怪的看了看南宫靖,见对方神情诧异,便猜到这样的结果显然不是南宫靖所操作的,那么唯一的答案便是那位萧阁主。
徐寒将目光投向对方时,对方也在那时看向徐寒。
二人的目光对视,肥头大耳的执剑阁阁主竟然朝着徐寒眨了眨眼睛。
这让徐寒愈发的疑惑,他自以为虽然与这位阁主大人有过几次交集,但远不到如此熟悉的地步,他为何会在这时做出这样的决定呢?
只是徐寒还来不及去细细考量萧蚺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一旁的那位赤霄门的长老便在短暂的诧异之后回过了神来。
只见那身材干瘦的长老阴沉着脸色看向萧蚺,咬着牙言道:“萧阁主,这样的做法是不是有失妥当?”
在场诸人闻言,也都纷纷将目光看向萧蚺。
他们倒是并不关心赤霄门与徐寒之间的恩怨,只是这新晋执剑人自执剑阁创立以来,从来都是授予一线到三线之间的三色白袍,这七线金袍意味着什么,在场每个人都是清清楚楚。
要知道放眼整个执剑阁除开九线金袍的萧蚺,这七线金袍便唯独南宫靖一人,而她也被诸人暗中看做了下一任执剑阁阁主的继承人,这徐寒虽然自从出现在大夏江湖之后,所惹出的事端每一件都算得是震惊江湖的大事,但毕竟他方才加入执剑阁,这便授予他如此高的地位,虽然此刻诸人嘴上不言,但心底却纷纷有些怨气。
只是面对诸人的疑惑,以及那位赤霄门长老的质问,萧蚺却是微微一笑,眯着眼睛反问道:“如何不妥啊?”
“阁主是忘了这徐寒在执剑人大比之上屠我门吕厚德、胡蔓儿、邢镇三位长老之事了吗?”那长老沉声言道。
“刀剑无眼,死伤难免,参与我执剑人大比之人都是立过生死状的,难道赤霄门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吗?”萧蚺言道。
听闻此言的那位赤霄门长老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但他还是言道:“若是比武之中,受此责难,我赤霄门自然是不会追究,可吕长老分明已经认输,这徐寒依然痛下杀手,这与谋杀何意?难道堂堂执剑阁连此事也要包庇吗?”
“哦?有这样的事情吗?我怎么没听说呢?”萧蚺显然已经打定了注意要保下徐寒,此刻自然是装起了糊涂。
但此言一出,方才还一脸气急败坏的赤霄门长老,嘴角却忽的浮出一抹笑意:“自然是有的。”
他如此说道,那群新晋执剑人中便有二十来位迈步而出,他们纷纷朝着萧蚺一拱手,随即肃然言道:“禀报阁主此事我等皆乃亲眼所见,那徐寒心思歹毒,有意借机报复,在吕长老认输之后依然痛下杀手!还请阁主大人明察!”
这几人此话一出口,在场诸人的脸色又是纷纷一变。
他们所言之事,在场的诸多新晋执剑人自然也都见过,他们不说其一是因为当时的情况极为复杂,一语难表,他们自然不愿意引火烧身,参与到此事中来。而更重要的是,如今他们都已经是执剑阁的执剑人,萧蚺表明了要保下徐寒的态度,此刻出言为赤霄门作证,这便意味着在之后的日子里,他们注定会成为执剑阁的边缘人物。
而能让他们做出这样的决定,想来赤霄门在此之前必然许诺过他们足够利益。
此事若是止于如此,也就罢了,但在场诸人大抵都是这大夏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其心思自然也细腻许多,表面上看来这只是赤霄门为了为宗门弟子报仇,而设下的后手。但实际上,赤霄门那位掌教大人度过了第三次天劫,成为了当今世上少有的三劫地仙,加上门中早已存在的两位度过一次天劫的仙人,如今赤霄门势力早已超越了同为三门的魔天门以及极上门,他俨然成为足以与龙隐寺抗衡的存在,这样的赤霄门如何能够甘心屈从在执剑阁的统治之下?
因此,此刻发生的一切,与其说是赤霄门与徐寒之间的恩怨,倒不如说是赤霄门试图颠覆之前大夏江湖某些默许的规矩的开端。
而徐寒恰巧便成为了这新旧两方势力角力的关键。
似乎是为了印证诸人这般的猜测,随着此言一落,便又有数十位执剑人迈步而出,与那些新晋的执剑人不同,这些执剑人都是早已在这执剑阁任职多年之人,他们也在此刻纷纷朗声言道:“此举有失妥当,还请阁主三思!”
执剑阁内部的关系错综复杂,其中的执剑人来自江湖的各门各派,之前有执剑阁丰厚的待遇加上龙隐寺压着,这些人之间无论关系如何,在这执剑阁中自然都收敛锋芒。但即使如此,执剑阁对于这些人来说,执剑阁只是他们的跳板,真正的根基依然是在他们背后的宗门。
可此刻随着赤霄门的做大,某些与赤霄门来往密切的宗门自然摇摆了他的战旗,而他们之中那些身在执剑阁中的弟子同样也受了宗门的授意,在此刻出言。
这当然不是规劝那般简单,这其实就是逼宫!
面对新旧两股执剑人的出言,那位萧蚺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
他的目光在这些执剑人的身上一一扫过,狭窄的眼缝中寒芒闪烁。
此刻在执剑阁总部的非新晋执剑人不过百余位,其中便有三十余人为赤霄门站队,这还没有算上那些尚且还在观望之人,这随着谢闵御度过第三次天劫,大夏江湖的剧变恐怕会比他想象中来的更快,也更猛烈一些。
当然,虽然听从了宗门的授意,但这萧蚺显然在诸多执剑人的心中积威甚重,他目光所过之处,那些执剑人纷纷低下了脑袋。
“还有吗?”萧蚺的声音也在那时响起,语调平静无比,听不出半分的不满或是怒意,但所有人都知道裹藏在这份平静之后的是万钧雷霆与狂风骤雨。
场上静默一片,并无人敢于回应这位阁主大人的怒火。
“阁主此行却是有失妥当,这徐寒与吕厚德之事尚未查明原因,便封下了七线金袍之位,就算不提此事,直封七线金袍也是不妥。”这时,那位李家王爷李末鼎忽的出声言道,他一脸和煦的笑意,倒是做足了那和事佬应有架势。“况且徐寒的身份尚且存疑,萧阁主若是真的爱惜徐公子的才能,不若暂时搁浅此事,待到调查清楚再做定夺。”
说完此言,李末鼎的心底暗暗冷笑。
他觉得自己做得很好,既给了骑虎难下的萧蚺一个可下的台阶,又给了一个足以让以赤霄门为首的诸位江湖人士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
这左右逢源的本事,在大夏朝堂这么多年,李末鼎自然是用得出神入化。
只是他没有看到的是,他身旁那位赤霄门的长老闻言脸色一变,而作为这场变故中心的徐寒也摇头苦笑。
“那要是我执意如此呢?”当然还有这位萧阁主,也出奇的并未接下这个台阶,在那时阴沉着脸色言道。
“执剑阁身为大夏江湖的监管者,行事如此偏颇,那我等也只有退出执剑阁!”诸多执剑人中便有为首者在此刻朗声说道。
徐寒清楚得很,这才赤霄门挑起此事的最终目的,若是萧蚺一开始便低了头,将他送出去,为此执剑阁暂时的地位,自然不会有如今的事情,可若是萧蚺不低头,那么赤霄门便可联合诸多依附他的门派,以此为由头,退出执剑阁,从而彻底摆脱执剑阁对他们的控制。而李末鼎自以为是的和事佬做派,却恰恰是两边都不讨好的愚蠢行径。
如今的大夏江湖早已不是之前龙隐寺的一家独大,世界在变,而李末鼎还沉溺于之前的美景之中,看不清形势。都言这李氏皇族看似固若金汤,内里却多有病症,由此便可见一斑。
但偏偏这李末鼎却依然毫无这方面的自觉,他见此情景竟然再次出言说道:“诸位不要如此意气用事,萧阁主不会是这不明事理之人,咱们好生商议,一定会寻出一个两全之策,让诸位满意。”
他这般说着,还不住的朝着那萧蚺使着眼色,试图让对方服软,却不知他这般作态落在在场诸人眼中却犹如跳梁小丑一般滑稽至极。
徐寒再次摇了摇头,他苦笑着排众而出,倒不是有意想要为李末鼎救场,只是他毕竟是这次争端的主角,虽然争端背后的意义早已与此无关,但徐寒却终究难以置身事外。
他缓缓走到了萧蚺的跟前,朝着他微微一笑。
“阁主大人的厚爱徐寒心领了。”
“但一人做事一人挡...”
徐寒如此说着,他豁然转过身子看向身后的诸人。
那一刻少年脸上笑意瞬息散去,冷峻之色浮上了眉梢。
“今日徐某便要看看,你们能奈我何!”
第一百六十四章 留下
执剑人当然有强有弱。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但最弱不低天狩,最强凌于大衍,只是差上一步抵达那仙人之境。
世上狂妄之徒当然也从不少见。
但敢当着如此多江湖大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的,除开仙人大抵也就只有这徐寒一人。
此言一出,自然免不了为徐寒招来一阵阵怒骂:“好你个狂妄之徒,当真是欺我大夏江湖无人吗?”
“死到临头,还敢如此叫嚣!”
“无知小辈,安敢欺我!”
面对这样的怒骂,徐寒连眉头都不曾眨过一下,他只是有些不耐烦的挠了挠头,眯着眼睛问道:“诸位都言,我是杀人的恶徒,大周的奸细,此刻徐某人就站在这里,何不出手将我擒下呢?”
这话出口,顿时那些方才还骂得起劲之人,纷纷停下了嘴边的话,脸有异色的你看我,我看你,却并无一人敢真的出手。
徐寒的修为虽然不高,但却是以一己之力,屠杀过三位大衍境强者的存在,谁也摸不清他的深浅,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自然无错,但毕竟他们与徐寒都并无血海深仇,自然不愿意与他真的拼个你死我活。
“满座诸君,皆是七尺男儿,却不想竟是些只会嘴上功夫的怯懦之辈,着实令在下吃惊啊。”徐寒如此感叹道,随即再次转过了身子,看向那位萧阁主。
“阁主大人,既然无人反对,那不如将那七线金袍授予在下吧?”徐寒眯着眼睛说道。
末了,他的身子微微前倾,凑到了萧蚺的跟前,用只有他二人能听清楚的声音再次言道:“阁主大人可得想清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那萧蚺闻言,肥大的脸上眸子也眯了起来,二人的目光对视,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宛如狐狸一般狡猾的笑意。
“哈哈!既然如此,那便开始吧!”萧蚺很快便收起了这抹笑意,他的大手凭空一握,一道袖口绣有七道金线的白袍便在那时落在了他的手上。
诸人见此状,脸上都纷纷露出了异色,无论是已经站出来反对此事之人,亦或者尚且还在观望之人,都暗暗认为萧蚺此举有些愚蠢。
于他们看来,此刻的赤霄门势大,执剑阁若想平息这样的乱象,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舍弃掉徐寒这枚棋子,向赤霄门示好,再割让些利益,由此维持平衡。
若是执意授予徐寒七线金袍,不仅是与赤霄门撕破了脸皮,更让那些尚且还在观望的诸多执剑人心寒,为之后祸事埋下了祸根。
念及此处,就连一旁的南宫靖也是眉头轻皱,她亦是想不明白萧蚺究竟在打些什么算盘。
徐寒接过了那七线金袍,将之穿戴在身。不得不说,徐寒的容貌虽然算不得俊朗,但棱角分明,加上这一身金线白袍,顿时气宇非凡。
“既然阁主大人心意已决,我等自是不会阻拦,但自此之后,执剑阁便与我等再无瓜葛!”
随着徐寒此举,当下那些之前出言反对的执剑人们便在此刻朗声言道,作势便要退下自己身上的衣衫。而除开这些,尚且还有许多执剑人虽未有行动,但眸中也纷纷露出了犹豫之色。
此番景象落在那位赤霄门的长老眼中,那干瘦的中年男人,嘴角顿时露出了一抹冷笑。
赤霄门当然想要除掉徐寒,但赤霄门的谋划远远不止于此,在这样的谋划面前,与徐寒的恩怨便显得不足为道,至少在扳倒执剑阁之后,对于赤霄门来说,除掉徐寒便只是一件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事情,而现在,便是这场谋划的开端——很不错的开端。
“诸位仗义执言,我大夏江湖有诸位这般忠义之士,何愁不兴!”想着这些,那位赤霄门的长老赶忙上前高声言道:“既然诸位愿意为我赤霄门的公道如此行事,我赤霄门自然投桃报李,这便在古道楼设下的盛宴,不若屈尊移步,也好让在下略表心意。”
那长老如此说罢,便要领着诸人离去。
这般作为摆明了是要与执剑阁撕破脸皮,拉着诸多宗门另立山头。
这时,就连那位一开始还满心想着要做和事佬的李末鼎也回过了味来,他的脸色一沉,额头上忽然弥漫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
无论他与赤霄门走得再近,但他毕竟是大夏王庭的人,而执剑阁说白了便是这大夏王庭委派而来,成立管理整个江湖的机构。赤霄门要对抗执剑阁,便要对抗整个大夏王朝,一旦江湖不稳,以大夏各宗门中林立的仙人数量,是完全有能力对大夏朝的统治造成威胁。而这,显然不是大夏王朝想要看到的结果。
明晓了这一点的李末鼎顿时呆若木鸡,脸色铁青的立在原地。
“诸位要走?可否问过徐某人的意思呢?”可就在这时,徐寒的声音忽然响起。
为首的那位赤霄门的长老闻言转过了头,冷笑着看着徐寒:“怎么?阁下想要留我们做客?”
大抵是因为暗觉胜券在握的缘故,这位长老的语调也在这时变得跋扈了起来。
他确实想不到到了这个时刻难道徐寒还有什么本事能够扭转乾坤吗?
“强扭的瓜不甜,诸位要走,徐某人自然不会留。”徐寒笑呵呵迈步走到了人群之中:“但执剑阁有执剑阁的规矩,但凡成为执剑人便得坐满各自的任期,如若不然,这从执剑阁所得之物都得尽数交出!”
徐寒这话出口,周遭诸人都是纷纷一愣,于他们看来,徐寒此言更像是赌气孩童一般滑稽可笑。
当下便有诸多要离去的执剑人纷纷扔掉自己手中的兵刃,以及身上的白袍。
“如此徐大人满意了吗?”那位赤霄门的长老沉声问道。
“刀剑白袍既是执剑阁所赐,自然得归还,但徐某说的可不止是功法。”徐寒面对诸人的嘲笑,脸上却并无半分的异色。
“难不成你还要我们将功法也一并归还吗?”那些执剑人闻言顿时勃然大怒,参与执剑阁的诸多好处中,最让这些江湖人士所艳羡之物便是那大把大把的修行功法,可这些东西不是一些寻常刀剑可以比拟的存在,但同样这样的功法修行是内在,若真如徐寒之言一般将之留下,那岂不就等于让在场诸人自废修为?
于这修为便是一切的世界来说,这样的要求便等于是在害他们性命。
“那如何至于。”徐寒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徐某人怎会是如此歹毒之人呢?”
但下一刻,他脸上的笑意便忽的散去,化作了一道阴冷无比的杀机:“徐某人要的是诸位在镇魔塔中的得到的妖力!”
第一百六十五章 岂容狼狈犬吠
距离镇魔塔之事过去方才十余天的光景,那本源妖力除开徐寒这般的怪物,诸人都还来不及炼化,但此物却虽然还在他们体内,可如何能够取出?难不成要将他们的血肉剖开不成?
徐寒此言,比起那索要功法的猜测还要恶毒几分,自然也就免不了招来诸人的怒骂。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虽然他们在心底对于这摸不着深浅的徐寒多有忌惮,但此刻毕竟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与赤霄门联合,加之人多势众自然不会惧怕区区一个徐寒。
“我陆元登今日便要看看,你如何留下我们体内的本源妖力!”那时,一位身高七尺开外,周身肌肉高高隆起的男子便冷笑言道。
此人乃是大夏一宗三门十二镇,十二镇之一呼啸山庄的一位可卿,修为了得已至大衍,在镇魔塔中取得了第八层大衍境中期的幻魔的本源妖力,此物关系着他登临仙境,他自然不可能放弃。
因此,在说罢此言之后,这男子便转过了身子,就要离去。在他想来,只要那位萧蚺不出手,如此多的执剑人在场,徐寒想来也不敢拿他如何。
只是,他此言一落,徐寒的眸子便瞬息眯了起来。
下一刻,那少年便以一道快得几乎捕捉不到痕迹的速度,来到了他的跟前。
“嗯?”名为陆元登的高大男人,脸色一变,来不及去细想便要以双手护于胸前,可那时却已是为时已晚。徐寒的拳头来得比他想象中更快一些,他的双手还未摆开架势那一拳便轰在了他的胸口,而那一拳中所携带的力道也比他想象中要大出许多,他的身子一震,就在这一拳之下,狠狠的倒飞了出去,栽倒在了数丈开外的地上。
陆元登自然震惊于徐寒可怕的实力,而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徐寒的这一拳中,他并未有觉察到半分的真元波动——徐寒仅凭肉身便将他这样一位在大衍境侵淫数年的高手击败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陆元登心头大骇,他方才要站起身子,可徐寒的拳头却紧随其后再次轰击在了他的面门之上。
这一拳的力道比起方才还要大出数分,陆元登只觉自己的脑仁之中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的神智也因此变得有些恍惚。
而一只手就在此刻按在了他的胸膛,他心头一惊,感觉到了某些不妙,可是他脑袋传来的晕眩感却让他难以对此做出太多的反应。
下一刻,他便觉察到自己体内的某些事物正在被抽离。
待到他终于将脑袋中那股眩晕感彻底剥离,徐寒却已经站起了身子,他的脸色一变,这才发现自己体内的闹到本源妖力竟然真的被徐寒以某种他所不知道的法门剥离了出去。
他失去了本源妖力,也失去了登临仙境最重要的一道凭仗!
“你!”这顿时让陆元登的心头升起汹涌的怒火,他站起身子,指着徐寒的鼻梁便要说些什么。
可这些话方才到了嘴边,却又被他生生收了回去。
因为做完这些徐寒,回眸看了他一眼。
那只是最寻常的一瞥,但目光中所裹挟的杀机却让这位大衍境的强者如置身冰天雪地,寒意顿生。他想起了方才那一番摧枯拉朽的战斗,他明白徐寒若是愿意,完全有能力杀了自己,这样的念头让他彻底收起了心头的不忿。
周遭的诸人也在这时回过了神来,以他们的眼界自然也看得出,方才徐寒将这陆元登体内的本源妖力剥离了出来。
这般从别人体内强行夺走力量的功法,可是这江湖之中的大忌,有史记载的几门类似功法,都被列为了邪门魔功,不过此刻他们可来不及去深究徐寒的法门究竟是来自于哪一门邪法。他们更关心的是此刻自己的处境,这本源妖力对于每一个修士都极为重要,那可是他们冲击仙人境最重要的凭仗之一。
当然即使拥有这东西,也不过是在那微乎其微的几率之上再多出几分而已,但是明知如此,可仙人之境的诱惑尤其是寻常人能够抵御的?哪怕几率再过渺茫,可谁又不想成为这百万里挑一的那个幸运儿呢?
因此在见识了徐寒真的可以剥离出本源妖力的本事之后,那些观望之人自然收起了离去的心思,至少他们还要好生衡量一番其中的得失,而那些已经与执剑阁撕破脸皮的诸人更是脸色难看。
这番景象落在了那位赤霄门的长老眼中,他自然心头一紧,赤霄门想要对抗执剑阁当然简单,但执剑阁的背后却是龙隐寺与大夏朝廷,想要与之抗衡,便必须要拉拢诸多江湖门派,今日之事是这场谋划的开端,对于赤霄门来说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若是无法保全这些选择赤霄门的各个宗门的利益,那么之后各宗门的站队必然会因此受到影响,虽然不至于让它们彻底倒向执剑阁,但至少足以让他们在短时间内选择观望,而这绝不是谢闵御所希望看到的。
念及此处,那位长老便是脸色一沉,寒声言道:“诸位这修行之路本就是独行之道,到手的机缘岂可与人?那便是自毁仙途!况且是执剑阁不义在先,这徐寒不仅心狠手辣,更是身负魔功,分明是居心叵测之人,今日你我众人奋力一战,难不成还怕了这小小的徐寒不成?”
他的这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但末了的数语却点醒了诸人,这徐寒的修为虽然强劲,但此刻要离开执剑阁的执剑人也有足足五六十余人,且不乏大衍境的高手,难道这徐寒还真可以以一敌百?
诸人想到这里,纷纷眼前一亮,各自周身的真元也在此刻被他们催动而起,他们这是在告诉徐寒,他们不可能真的那般顺从的就让徐寒抽走他们体内的妖力,在他们看来这徐寒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真的与这么多人动手。
可偏偏,他们低估了徐寒。
就在那位长老话音一落的瞬间,徐寒的身子再次动了起来,以雷霆之势轰出一拳,直直的去向那位赤霄门的长老。
那样的速度,加上诸人始料未及的出手,当他们回过了神来,那位赤霄门的长老依然飞出了数十丈的距离,狠狠栽倒在了这执剑阁府门的门口。
此刻他的右脸一片乌青,鲜血自脸蛋皮层下渗出,两枚牙齿落在一旁,歪着脑袋倒地不起,亦是生死不知。
而少年冰冷的声音也再次于诸人的耳畔响起。
“执剑阁乃是肃清之所,岂容狼狈犬吠?”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三件事
徐寒的心狠手辣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那可是赤霄门的长老啊!他竟然敢当着如此多人的面将其打成重伤,这样的事情于大夏江湖之中简直闻所未闻。
不过很快,他们便释然开来,徐寒的胆色自然是一件不用怀疑的事情,于此之前,他做过更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在执剑人大比之上杀了三位赤霄门的长老,比起此事,眼前发生的一切倒是不值一提。
不过这些都并非在场诸人需要考虑的事情,徐寒再嚣张,自有谢闵御寻他算账,此刻徐寒要他们交出这本源妖力,此事才是他们最应商榷之事。
“诸位我念在你们皆是执剑阁旧人的份上不愿刀剑相向,快些交出本源妖力,否者你们的下场比起他只会更糟,不会再好。”
而徐寒的声音也在诸人思虑的档口,很是适时的响起。
这让本就脸有异色的诸人,神情再次一变,徐寒一人当真是五六十位执剑人的对手吗?这当然不可能,至少在这些执剑人的心中是如此认为的。
但徐寒所展现出来的战力,若是真搏命一决,难免会让他们有所死伤,况且徐寒的身后还有那位萧蚺的存在,与之对决显然并非一件明智之举,可放弃这已经到手的本源妖力,他们却又心有不甘。
就这样诸人立在原地,脸色难看的沉默了好一会光景之后,终于有人迈步而出。
“此事是我等冲动了,但在下在执剑阁任职多年,没有功劳亦有苦劳,请萧阁主网开一面,在下愿为执剑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那人如此言道,显然是在宗门的命令与个人的前途之间选择了后者。
只是他这番听上去信誓旦旦的言论,却并未等到萧蚺的回应。
“阁下名讳?”倒是徐寒笑呵呵的问道。
说出此言之人闻言眉头微微皱起,他跳过徐寒直接向萧蚺求情,便是自持身份不愿与徐寒这般行事毒辣之人低头。
但当徐寒说出此言,他身后的萧蚺却是眯着眼睛并不言语,显然是默认了徐寒的作为。
他错愕之余,也只能无奈的言道:“十二镇断龙台北临城!”
“哦?原来是北大侠。”徐寒的眼睛眯了起来,他上前一步,走到了北临城的跟前,眸子中忽的扬起了一道笑意——嘲弄的笑意。
“北大侠出身名门,与徐寒这大字不识几个的草莽想来是不同的,徐某心中尚有一词,早早听人说起,却一直不解其意,不知北大侠可否愿意为徐某解惑。”
北临城自然不是愚笨之辈,他从徐寒这诡异的态度中闻到了算计的味道,但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即使明知其中有诈,他还是沉下了脸色问道:“何词?”
徐寒眸中的笑意在那时更甚了几分,他盯着这北临城,嘴唇微微张开:“鼠首两端。”
“你!!”听闻此言,即使早已做好了准备的北临城也免不了脸色一变,他憋红了双颊,指着徐寒便要发怒。
“看样子,北大侠是明白这话的意思,那又何必自取其辱呢?”徐寒却根本不给他怒骂的机会,眯着眼睛便言道。
北临城自然又惊又怒,他可是大夏十二镇中断龙台的长老,修为大衍境的人物,却被如此戏耍,若是放在平日,他早就悍然出手,可此刻徐寒的修为深浅不知,加上他又有求于人,却是不得不强压下了这口怒气,紫青着脸色言道:“七线金袍果然不同凡响,北某人受教了。只是这执剑阁可不是徐公子一人的执剑阁,阁主大人尚在,我想此事由不得阁下定夺吧?”
执剑阁的执剑人虽然都是精锐,但这千余人中,金袍执剑人却不过六十余人,除开徐寒这样的异类,这些金袍执剑人大抵都拥有者大衍境的修为,而这群人也才是执剑阁最重要的力量,连同他自己在内,此前表态要离开执剑阁的数十人里有足足十八位金袍执剑人,这般数量的金袍执剑人,对于执剑阁来说,是一股不可或缺的力量。
饶是萧蚺明白他们选择留下只是权宜之计,但无论是从笼络人心还是稳固现状来说,接受这份善意,对于萧蚺都是最好的选择,他有十足的把握相信萧蚺会做出这个正确的选择。
因此在说完此言之后,北临城便越过了徐寒直直的望向那位执剑阁阁主。
“七线金袍便是我执剑阁的左右护法,他们的意思,便是我萧蚺的意思。”只是北临城的念头方才在心中升起,他的目光还未来得及落在萧蚺的身上,那位阁主大人的声音便在那时响起。
北临城的眸中顿时浮现出了难以置信之色,他大抵如何也想不明白,萧蚺为何会顺着这徐寒的性子。
当然他并没有机会在发问下去,因为也就在这时,一道磅礴的威压自萧蚺的体内荡开,将诸多反叛的执剑人笼罩其中。
“执剑阁的规矩从来不是儿戏,徐护法动手吧。”
而萧蚺那宛如最终审判的声音也在这一刻再次响起...
于是在那些执剑人恐惧的目光下,徐寒迈步而上,将之的右手一次又一次摁在他们的胸前,而那被他引以为登临仙境的最大凭仗,也随着徐寒的动作被一一剥离了出来。但他们却因为那来自萧蚺的仙人威压,而根本不能做出半分的反抗。
......
“小子,你下手够狠的啊。”执剑府的大殿内,诸人散去,唯有徐寒与萧蚺对坐于殿门之中。
“我只是做了阁主大人想让我做的事情。”徐寒笑眯眯的看着萧蚺。
一大一小二人的目光对视,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狡黠之色。
这并不是一件太难以理解的事情赤霄门做大,必然对执剑阁造成威胁,今日那些叛出执剑阁的人便是最好的证明。这些已经被赤霄门拉拢的宗门自然留不住,就算留下,也不见得是好事。
壮士断腕,自然成了执剑阁最好的选择。
而这些还远远不够。
萧蚺需要稳住那些尚且还在观望的宗门,而徐寒很好的帮他做到了这一点——以本源妖力为引,留下了那些执剑人,虽然这样的做法只是暂时的,但执剑阁此刻需要的便是这时间,方才能够找出一个应对之策。
徐寒与萧蚺,说到底还是一个相互利用,各取所需的关系。
执剑阁需要徐寒这样一枚棋子来牵制赤霄门,而徐寒则徐寒执剑阁保下自己。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就是如此简单。
听闻此言的萧蚺在那时淡淡一笑,坐回了身后的木椅,那昂贵香木铸成的木椅似乎是无法承受这位阁主大人异于常人的重量,发出阵阵咯吱、咯吱的声响:“咳咳,这椅子不好,回头会让姓杜的老家伙给咱们换一副新的...嗯,结实的。”
萧蚺自然不会承认这一切是由他骇人的体重造成的,他在那时轻轻咳嗽了一声,如此言道,但脸上的神情却多有些强作镇定的尴尬。
不过徐寒却并未点破这一点,只是神色泰然的立在原地,并未有率先发声的打算。
萧蚺见状又是轻咳一声,这才言道:“徐府主这好好的天策府少府主不做来我执剑阁,倒是让萧某人好生诧异。”
说罢此言,这位萧阁主的眼睛忽的眯起,看向徐寒。
徐寒的脸色也确实在闻言之后微微一变,但转瞬便恢复了原状:“我这少府主如何做不得,我想阁主大人理应清楚。”
南宫靖想来已经将徐寒的身份告知了萧蚺,但饶是如此萧蚺依然要保下他,徐寒推测除开这形势所迫之外,萧蚺对于大周当年发生的一切也应该有所了解,否则他自是不可能将徐寒这祸端留在身边。
果然,在听闻徐寒此言之后,萧蚺又是讪讪一笑:“这龙蛇双生之法,果真阴毒,在下也没想到天策府会对少府主使用此法。“
“不过,徐公子既然是躲避天策府,那理应隐姓埋名,为何还要入我执剑阁呢?”
徐寒知道这个问题是如何也避免不了,他微微沉吟很快便说道:“我要入藏经阁。”
“藏经阁?这可就有点麻烦了。”萧蚺顿时皱起了眉头,一副为徐寒暗暗苦恼的样子。
只是这般的演技着实太过拙劣了一些,徐寒眯着眼睛问道:“麻烦?会比去镇魔塔还麻烦?”
藏经阁虽然收纳了天下藏书,但除开那些龙隐寺不外传的秘法,所存留的功法比起三门十二镇各自的传承不见得厉害到何处,对于寻常的修士倒是颇有吸引力,但对于真正来自大门派的修士却是可有可无。
相比之下,镇魔塔才是这些修士最重要的目标。
因此一位执剑人想入镇魔塔难,但想入这藏经阁却要容易许多。
被揭穿的萧蚺脸上不免露出了尴尬的笑意,但他显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窘状,很快便又恢复了常态,一本正经的言道:“要知道这藏经阁也分为数层,对寻常人开放的部分,想来徐公子如此大费周章来到我执剑阁,为的可不是这些,若是萧某人没有猜错的话,徐公子要去的是那藏经阁最核心之处。”
这话却是戳中了徐寒的痛点,他想要查出自己的身世,而这就连魏先生也难以说清的东西,显然是属于某些从不对外宣扬的辛密,恐怕还正如萧蚺所言需要去到那藏经阁的深处...
为此,徐寒的脸色一沉看向萧蚺:“萧阁主不若直言,如何才能让徐某人去到那处。”
那时,萧蚺满是横肉的脸上荡开了一抹得意之色,他朝着徐寒伸出了三根手指。
“简单,帮萧某人做三件事。”
第一百六十七章 乞儿
春风一去不复还,十里阳关日炎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五月的横皇城终是迎来了炎热的暑日,大大的烈阳犹如将炙热的光芒洒下,让整个横皇城笼罩在一片说不得如何炎热,却闷得让人心烦意乱的夏日光景之中。
商贩们倒是机警的很,从冰镇的甜酒到解暑的冰虾、荔枝之类的东西被摆上了商铺,这自然是此刻最受人喜爱的东西,忙于接待客人,而累得满头大汗的商人们脸上却挂着比吃了蜜桃还要甜出数倍的笑意。
生于世,行于世,虽多苦难,但能苦中作乐,便是万幸。
只是这些商贩们虽然赚得盆满钵满,但横皇城中的那些大老爷们却如何都开心不起来。
不仅因为这让人烦躁的天气,更因为那道从边关快马加急,于今日辰时递入皇宫的那道折子。
“好吃吗?”坐在古道楼旁的阴影下,徐寒笑呵呵的看着身前那数位身材干瘦的孩童。
这些孩子大抵衣衫褴褛,此刻正大口大口的吃着徐寒为他们带来的西瓜。
“喵呜!”
“嗷呜!”
孩子们吃得正欢无暇回应徐寒,倒是一旁的嗷呜与玄儿发出两声欢快的叫喊。
“没问你们。”徐寒看了一眼那吃得满嘴都是鲜红色瓜瓤的两个小家伙,没好气的言道。
“喵呜!”
“嗷呜!”
但嗷呜与玄儿可素来都是万般皆下品,唯有吃字高。对于徐寒的斥责可是丝毫不放在心上,再次发出一声喊叫之后,便低头又与那瓜果埋头苦战起来。
这时那七八位身材干瘦的孩童终于是解决掉了手中的西瓜,那瓜瓤被他们啃得是干干净净,似乎恨不得把瓜皮也吞入肚中。
“咯。”为首的那位孩子正要道谢,可话到了嘴边,却大抵因为吃得太急的缘故,不由得打了一个饱嗝。孩子的两颊上浮出以谋绯红之色,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好吃,谢谢公子。”但在那之后他还是赶忙站起身子,朝着徐寒做了个不伦不类的拱手拜礼。
说罢此言,那孩子又歪着脑袋想了想,方才鼓起勇气又问道:“对了,甄姐姐怎么没来?”
徐寒的脸色顿时一变,沉默了下来。
而这样的沉默落在那些孩子的眼中都纷纷暗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脸色顿时惶恐了起来。
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徐寒并未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依然立在原地,暗暗思索着当如何告诉他们这个消息。
好在这时,去到一旁为这些孩子买来烤鸡的叶红笺正好回来,她听闻了孩子们的问题,又看了看脸色复杂的徐寒,她叹了一口气:“你们甄姐姐去其他地方了,估计短时间内回不来。”
这自然是谎话,却并非为了掩盖徐寒心中的内疚,而是不想让这些本就活在黑暗中的孩子失去他们仅有的那么一丝曙光。
“是吗...”孩子闻言,脸上露出了些许失落之色,但很快便又恢复了原状。他再次站起了身子,朝着徐寒做出了那个不伦不类的拜礼:“若是公子再见到甄姐姐,可以一定记得要代我们向她问好。”
“嗯。”徐寒也在这时回过了神来,他点了点头,却又像是忽的从这些孩子的语调中感觉到了什么,于是他沉声问道:“怎么?你们要离开横皇城?”
“嗯。”为首的男孩点了点头,脸上再次露出了有些羞涩的笑意,“我们想去参军。”
“参军?”徐寒的脸色一变,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七八位孩童,眸中的神色有些古怪。他并非看不起这些孩子,只是多年的乞儿生活让他们面黄肌瘦,虽然年纪大的都有十四五岁,可看上去却比一些十一二岁的孩童还要瘦弱。
要知道这军伍虽然要求不高,但怎么也得有个宝瓶境的修为吧?否则去到战场七八个寻常人还不够对方一人打,这样的军队要着又有什么意义?
更不提这些面色枯黄的孩童,他们去了战场除了送死,徐寒是真的寻不到半点的用途。
只是那些孩子却并未觉察到徐寒的异样,为首之人还在那时朝着徐寒解释道:“听说隆州的崔国柱正在大规模的募兵,似乎只要年满十二岁便可被收入军中。我们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去到军营多少可以管口饭吃,而且还会教我们功法,修行...”
说到这里,那些孩子的眸子中亮起了一道道闪耀的光芒,就像是夜空中的繁星,无论夜色如何浓郁,但总有星星固执的将黑夜划开,朝着人间投射下这样的光芒。
徐寒有些恍惚,他对这样的光芒,对这样的场景有些似曾相识,有些恍如隔世。
“这很危险。崔庭不是傻子...隆州也并不太平。”他沉着声音言道,只是话一出口却又觉不妥,这些话对于这些孩子来说终究太过深奥了一些,乞儿们只知道寻那果腹之物,又怎明白这大夏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境况呢?
“再坏也不过做一个乞丐,徐大哥,我们是乞丐,但我们不想做一辈子乞丐,我们想要试一试...总好过现在...”那年纪最长的还在望着徐寒,如此言道,嘴角却勾勒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徐寒的眸中有些异色,他看着这群孩童好一会光景,忽的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这些小乞儿自然不明白徐寒此言何意,但还是在那时回答了徐寒的问题:“罗白。”
“钱大壮。”
“钱小壮。”
“孙良哲。”
......
八个孩子的姓氏大抵都不相同,想来是流落街头后结伴而行。
徐寒的目光在这八个孩子的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那年纪最长的罗白身上。
他的脸上勾起了一抹笑意,于那时凑到了罗白的跟前:“跟着我吧,你们这身板走不到隆州的。”
这话出口,那八个孩子顿时瞪大了眼珠子,他们不可思议的看着徐寒,然后又互望一眼似乎是在确定自己是否听错了什么。
徐寒自然是明白他们的心思,正要再说些什么。
“徐兄!”可就在这时,一道焦急的声音却忽的传来,徐寒侧头看去,却是那南宫卓正一脸焦急的跑到了徐寒面前。
“怎么了?南宫兄。”徐寒见他如此匆忙不由得问道。
这南宫卓并未在第一时间回答徐寒的问题,而是扶额喘了好几口大气方才缓过劲来。
“大事不好了,今日萧阁主连摔了八个瓷瓶、三张木椅、还把那幅陛下送的字画也给撕成了碎片,徐兄你快随我回府,再这样下去我估计整个执剑府都得给他拆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九难
广林鬼醒过来时。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苍老的脸。
那是一位老和尚。
一位与他记忆中的那个老和尚有些神似,但却并非其人的脸。
虽然他记不得那个老和尚究竟叫什么名字,究竟长什么模样,但他还是很确定眼前的老和尚并不是那个老和尚。
按理说,昏迷了这么久的光景,身处一个不知何处的地方,眼前站着一个不知是何人的人。
第一个问题应当是“你是谁?”或者“这是哪里?”
又或者再不济一些也得问一问自己昏迷了多长时日,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而广林鬼的第一个问题,却都不是这些。
他看着老和尚,或者说看着这位龙隐寺的方丈,李东君唯一的弟子不苦大师问道:“叮当呢?”
这个问题当然有些突兀,甚至称得上莫名其妙。
毕竟不苦大师根本不曾知晓叮当是何许人也,又怎能回答广林鬼的问题呢?
但不苦大师却对此并未表现出半分的诧异或者为难,他从一开始都并未想过要回答小和尚这个问题。
他眯着眼睛看着广林鬼,满是褶皱脸上浮出一抹复杂的神色——那是一种缅怀与担忧,欣喜与悲伤汇集在一起的神色。
他看了许久,直到广林鬼脸上的焦虑依然有了化为不满的趋势时,老和尚的声音方才第一次于这檀香萦绕的木屋中响起。
他说:“你见过他了?”
老和尚的问题相比于广林鬼的问题愈发让人摸不着头脑。
“谁?”不可避免的广林鬼在那时眉头一皱,不解道。
“李东君。”老和尚眯着眼睛忽的睁得浑圆,浑浊的眸子中一道骇人的光芒爆射而出,如罗汉凝目,如大佛观世。惶惶威严,直摄心神。
“李东君?”广林鬼的眉头一皱,这个名字好似对他来说有着某种说不出的魔力。
这让他心神恍惚,他记得在那牛头村外,他一人屠了上百山贼之后,刘叮当生了大病,然后他遇见了那位自称森罗殿殿主的家伙。
他救了刘叮当,他自称地藏王,他将他带到了蛊林的深处,在那一头大妖骸骨的身旁为他灌注了某种可怕的力量,然后,在那隐隐约约间,他似乎听那人提到过李东君这个名字。
可是李东君是谁?
为什么他觉得这个名字如此熟悉,可又是为什么他偏偏不记得这个名字的主人究竟生得如何模样?
想着这些,广林鬼的眉头越皱越深,而脑仁也因为极力想要想起某些事情而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着什么东西在阻止他记起某些东西一般。
他额头上开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汗迹,脸色也渐渐变得苍白。
他隐隐觉察到似乎有某些东西想要从他的身体中苏醒过来,一股难以反抗的威压笼罩在了他的身躯之上,他眼看着就要被那东西吞噬,可脑海中一道身影却忽的浮现。
广林鬼的身子在那时一震,他豁然清醒了过来。
“我要去找叮当!”他这般说着便要冲出这房门。
“阿弥陀佛。”可就在这时,他的身后却忽然响起了一声苍老的佛号。
广林鬼的身子在那时如受重击一般,忽的僵在了原地,而背后那老和尚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一难去尘心。”
老和尚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魔力,它穿过了小和尚的耳膜,越过了他的肉身,直直的敲击在他的灵魂。
脑海中某些模糊的画面涌现。
那是一条繁华的街道,路的两旁来往的行人不断,街边吆喝的商贩们手里拿着糖葫芦、泥娃娃、小布偶,以及更多的是广林鬼叫不出名字却觉得有趣极了的东西。街道上小和尚与老和尚并肩而走,老和尚低头垂眉,小和尚却左顾右盼。
这是小和尚第一次走出山门,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这山下的花花世界。
他们此行是为城中某位远近为名的善人超度亡魂,他一早便随着师傅出了山门,一直都刚刚方才将此事办妥,然后他们便又得连夜赶路回到寺庙中。
来去太过匆匆,他根本没有来得及去细细品味这人间繁华,便要再次回到山中。
小和尚毕竟年幼,见惯了深山古刹中的青灯古佛,这人世中的一切,哪怕只是街道上最寻常的糖葫芦或者布袋戏对于他来说都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他自然也就免不了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
“凡尘多梦幻,却如泡影,欲见我佛,须断其尘。”这时身旁的老和尚眯着眼睛如是言道。
那幻影中的小和尚闻言咬了咬牙,又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繁华人世,终是朝着老和尚点了点头,脆声脆气的言道:“知道了,师父。”
此音一落,广林鬼脑海中的幻影便忽然散去,但还不待他回过神来,燃着焚香的古屋之中,那位不苦大师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二难断亲缘。”
于是,某些画面再次浮现在广林鬼的脑海。
画面中的小和尚已经长成了青年,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袈裟,模样俊朗得宛如被画匠一笔一划勾勒出来的一般。
他立在一间破败的茅屋前,神色平静,如大佛观世,虽满目慈悲,却不见半点生人应有的情感波动。那样的慈悲近乎众生平等,不会因为任何的关系而对任何人产生半点区别的对待。
而他的身前一对年过六旬的老夫妇正泪眼婆娑的望着那僧人。
“阿荼,不多住几日吗?”其中身材干瘦的老妇人上前一步,看着那僧人颤颤巍巍的问道。
“时日够了,是时候回山门了。”年轻的僧人朝着那妇人做了一个佛礼,那佛礼自是得体得很,但却带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
“这样吗?”老妇人闻言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落寞,而一旁的老头虽然不曾说些什么,但目光中的关切与不舍却是几乎写在了脸上。
“那什么时候再来?”但很快那妇人便再次问道,那时她眉宇间带着一股浓浓的希冀,盯着那年轻僧人。
可僧人给出的回答却让她心头一颤,他用一种平静得近乎陈述的语气言道:“不会再回来了。”
这次,还轮不到老妇人回应,那一旁一直沉默的老人便迈步而出,惊声问道:“为什么?”
“此番相见,为了尘缘。今日相见,尘缘已了,既然如此何必再见。”僧人如此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那二位老人见状,脸色再次一变,就要上前阻拦,可就在那一瞬,他们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顿时脸露愧色,生生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只能是远远的看着那一袭白衣的年轻僧人渐渐消失在他们的眼帘之中。
直到百息的光景之后,僧人来到了距离那二位老人所在之地百丈远的地方。
那里一位身着水袖长衫的女子正盈盈立在那里,笑呵呵的看着僧人。
她快步迎了上来,粉红色的衣袖在春风中飘荡,宛如一只飞燕划过荒原。
“做完了吗?东君哥哥。”女子在僧人的身前站定,笑盈盈的问道。
“嗯。”僧人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依然平静无比。
“那什么时候再来?”女子又问道。
“不会再来了。”
“为什么?他们是你的父母啊!?”女子一脸诧异。
“为了尘缘而来,尘缘既了,何必相见。”僧人的语调依然平静,平静的就像是在阐述着某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你在生他们气吗?为他们当年把你抛弃...”女子皱着眉头问道,眉宇间神色担忧。
“不见佛祖,难度苍生,我的心早已许了苍生,容不下他们...”僧人的语调在那一刻终于有了细微的变化,但这样的变化却又很快被他所收敛。
女子似乎感受到了这一点,她不愿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她的脸上再次荡开了宛如春风一般的笑意,她眯着眼睛盯着僧人忽的问道:“那我呢?”
僧人的身子又是一震,他深深的看了女子一眼,过了好一会方才转过了身子,沉默着离去。
而能让这僧人如此哑口无言,对于女子来说便是一场难得胜利,她嘴角的笑意更甚,便在那时快步追上了道人离去的步伐。
这样的画面在那一刻便在广林鬼的脑海中消失,但隐隐约约间却听到一道声音:“你最最难的一劫,所以我把你留在了最后...”
“三难破怒愤。”
“四难忘仇孽。”
“五难拒贪欲。”
“六难平众生。”
“七难知疾苦。”
“八难通轮回。”
而在那之后,不苦大师的声音接连响起,每一道声音都伴随着一道道画面注入广林鬼的脑海,他的目光随着这些画面的闪现而渐渐变得空洞了起来,他渐渐进入了某种物我两忘的状态...
“九难葬红颜...”
这时不苦大师最后一道声音响了起来,只是这一声却不再如之前那般铿锵有力,反倒像极了一声喟然长叹。
他在那时看向了那已经盘膝坐下,双眸紧闭的广林鬼,不苦大师的目光变得闪烁了起来。
他再次张开了嘴,轻声言道。
“这最后一难...你能熬过去吗?”
“师尊?”
第一百六十九章 妖患
砰!
徐寒来到执剑府时,萧大阁主正摔碎了第九个瓷瓶。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一旁南宫靖静默的立在萧蚺的身侧,她的眼睛眯起,看着地上散落一地的瓷片,嘴唇微启轻念道:“三万八千二百一十六。”
这是今日坏在萧阁主手中各种事物价钱的总值,她默默记在心头,等到这阁主大人心头的气焰散去,再告诉对方,足以让一心敛财的这位阁主大人心疼好几日的光景。
徐寒的到来让这位正在默记此事的南宫靖抬起了头,待到看清来者是徐寒时,这位七线金袍眉头一皱,但很快她便压下了这抹异色,继续计算着今日执剑府中损坏的事物。
徐寒倒也从这满地的狼藉中看除了萧蚺的怒气,但他自然不会去在这时打扰萧大人的雅兴,他沉了沉眉头,坐到了府邸一侧的木椅上,安静的等待着萧蚺做完这一切。
“阁主!阁主!”只是跟在他身后的南宫卓却没有这样的眼力劲,他见那萧蚺端起了第十个瓷瓶,顿时心头一紧,赶忙快步走上前去,嘴里焦急的言道。
只是他却远远低估了萧蚺此刻心头的怒火,他手中的瓷瓶在南宫卓上前的一瞬间被他狠狠的扔了出来。
砰!
一声闷响,那瓷瓶毫无意外的撞到了南宫卓的脑门。
南宫卓应声倒地,一旁的南宫靖扶额长叹,徐寒眉头一挑,似笑非笑。
看着额头浮出一片淤青勉力站起身子的南宫卓,萧蚺的脸上并未有露出半分的愧疚之色,反倒是不满的嘟囔道:“说过多少次,我发脾气的时候不要靠近。”
南宫卓哪敢反驳萧蚺,他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才言道:“不是阁主大人叫我去寻徐护法的吗?我这就将他带来了。”
听闻此言,萧蚺好似这才发现徐寒一般,他肥头大耳的脸上浮出惊喜之色。
“哎哟!徐护法你终于来了。”
他快步走到了徐寒的跟前,热切的伸出手拍了拍徐寒的肩膀,那模样分明是像极了多年未见,久别重逢的老友。可徐寒却清楚得很,他与这位萧阁主可是昨日方才见过,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故而徐寒并未回应萧蚺的这份热情。
他眯着眼睛看着萧蚺,轻声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让萧阁主如此气愤?”
“唉!”萧蚺闻言又是一声长叹:“你是不知,那...”
说到此处似乎是又有几分怒意,萧蚺竟是说不下去,他看了看一旁揉着额头上的乌青之处的南宫卓,言道:“你来说。”
南宫卓闻言一愣,方才回过神来,他却是不敢去忤逆这正在气头上的萧蚺,只能是盯着乌青浮肿的额头看向徐寒言道:“今日前方传来消息,江之臣与邱尽平两位国柱分别领着四十万与三十万大军朝着剑龙关与长武关进军了...”
徐寒的眸子在那一刻豁然睁大。
这多少是一个出乎他预料的消息,虽然早前便有风声说到过,这二位国柱奉李榆林之令屯重兵于边境之上,显然是准备再次开始他开疆拓土的宏图霸业,但所有人都以为这样的事情怎么也得等到秋后再行。
毕竟与朝廷那几支精锐不同,国柱们所募的兵马除开小部分精锐,其中一大半平日里都有开垦军田的规矩,秋后动武可让士卒将一年播种的良田收割干净,而此时动武,战事若是焦作一些,大好良田便尽数被荒废...
因此这秋后动武,算是一道默许的规矩。
当然徐寒并无暇去关心大夏大片被荒芜掉的良田,但毕竟无论是陈国还是大周都有徐寒的故人,而李榆林之前从未对外宣称过此事,如今忽然进军,显然是志在必得,徐寒免不了为那些故人暗暗担忧。
但很快他便压下了自己心头的异样,沉眸看向一旁依然怒气未平,胸口起伏不定的萧蚺,问道:“此事确实出乎预料,不过这与萧阁主...”
这话自然有些不妥,有道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萧蚺是夏人,大夏发兵陈周二国自然是大事,只是这萧蚺怎么看也不像是如此忧国忧民之人,徐寒却是不懂他的怒气究竟是从何而来。
“朝堂为了给两位国柱拨发军饷,削了暗中支持执剑阁的银饷。”一旁的南宫卓小心翼翼的凑到了徐寒身旁,用自以为只有二人能听清的声音言道。
只是萧蚺可是堂堂地仙,若是他愿意即使相隔千丈,蚊啼之音也瞒不住他的耳朵,这南宫卓的话自然也被他挺得清清楚楚。
他在那时瞪了南宫卓一眼,那生得俊美的青年顿时如受重创,赶忙立到了一旁,眼观鼻鼻观心,静默不语。
“靖儿、卓儿,你们先出去,我有一些事情要与徐护法单独说一说。”出奇的是,素来脾气暴躁,或者说容不下半点坏话的萧蚺竟未有与南宫卓计较,他脸色一沉如是言道。
此言一出,南宫靖与南宫卓互望一眼,眸中都有些异色,但二人却终究未有去忤逆萧蚺的意思,在纷纷神色古怪的看了徐寒与萧蚺一眼之后,便退出了这房门。
待到这屋门之中只余下徐寒与萧蚺二人,徐寒饶有兴趣的看向了萧蚺,却并不言语。
反倒是萧蚺面色一沉:“两大国柱进军周陈二国,大夏这些年屡屡南下东进却不得其法,今次之战徐护法以为如何?”
“沙场厮杀之事瞬息万变,徐某不敢妄言。”徐寒的回答却是圆滑到了极致。
“大夏这几年看似家大业大,但屡屡出兵边境,却屡战屡败,朝堂内耗一空,早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反倒是江湖之上各个宗门人才辈出,如此下去,客强主弱,恐为大患。”萧蚺对此也不以为意,他继续说道。
“萧阁主是不是忘了徐某是周人?难不成还要让徐某人与你一起忧心大夏前途?”见这萧蚺有意顾左右而言他,徐寒却是没有性子与他在这里杯弓蛇影,直接开口便打断了萧蚺的夸夸其谈。
“萧阁主究竟寻在下所谓何事,不若直言。”
萧蚺闻言,顿时脸露尴尬之色,他讪讪一笑,随即便正色言道:“这几日的光景我接连收到了来自大夏各个宗门的消息,三门十二镇中几乎都有大衍境的强者离奇死亡...”
徐寒脸色微微一变,他忽的醒悟过来,这恐怕才是这位萧大阁主暴怒的根源,他沉眸问道:“具体是什么情况?”
“摸不清楚,甚至还有许多大衍境强者是死在宗门之中,而镇守宗门的仙人对此都毫无察觉,这便说明...”
萧蚺的话说道这里便停了下来,后面的意思却再明显不过,能逃脱仙人感知的存在...只可能也是仙人!
“这些死去的大衍境强者大抵都是大有希望冲击仙人境的大能,虽然此刻还未摆上明面,但暗地里已经有风声说是朝廷为了平衡宗门势力,而派出的杀手暗杀这些有望登临仙人的诸人。”萧蚺在沉默了一小会之后,再次言道,他的眉头皱起,神色凝重:“我怀疑有人想要挑起宗门与朝堂之间的事端...”
徐寒闻此言,也暗暗点了点头:“此事确实蹊跷。”
他并未对此作出太多的评价,毕竟他对大夏的局势也是所知甚少,大抵也都是听闻各处流言,因此并不好去判断此事究竟是谁出于何种目的去做的。
“帮我做一件事吧。”这时,那位萧阁主像是做出了某些重要的决定一般,忽的抬眸看向徐寒,一脸正色的言道。
虽然之前萧蚺答应过徐寒只要徐寒帮他做足三件事情,他便同意让徐寒进入藏经阁最辛密之处,而徐寒也同样很想快些了解此剑的事情,然后离开大夏,毕竟被赤霄门这样的庞然大物盯着始终不会是一件让人太过愉快的事情。
可是在听闻萧蚺此言之后,徐寒还是皱了皱眉头:“萧阁主是不是太看得起在下了,那些仙人都无法...”
只是徐寒的话并未说完,便被萧蚺打断:“并非此事,此事关乎大夏局势稳定,背后恐有某些大人物在暗中操纵,我需得亲自前往,你与南宫靖都留在横皇城吧,帮我稳住执剑阁的局势,我估摸着我离开这些日子,赤霄门的同党必然会利用此事大做文章...”
徐寒一愣,暗暗叹道这想要进藏经阁看样子果真得花些气力,能让萧蚺如此正经相托,想来这位阁主大人已经闻到了赤霄门的某些计划。
不过徐寒虽然心中对此有所忌惮,但他并无态度的选择,只能是点了点头,嘴里言道:“阁主大人的三件事情看样子不是那么好应付的啊。”
萧蚺闻言似乎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毕竟但是这第一件事情便足以让徐寒焦头烂额。
萧蚺想了想,这才言道:“我这还有一件事情,想来不会太难,你将之一并做了,你我之间便只差一件事情了。”
“何事?”徐寒却顿时警惕了起来,他虽然与这萧蚺接触不多,但却很明显的感觉到对方可是一个物尽其用之人,此刻怎会如此好心?
果然看出徐寒疑惑的萧蚺嘴角勾起一抹狐狸般狡猾的笑意,他凑到了徐寒跟前,笑眯眯的言道:“你听说过近日横皇城闹的妖患吗?”
第一百七十章 你说呢
萧蚺急匆匆离开这横皇城的第二日清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徐寒便被门口处一道争吵声所惊醒,他揉着眼睛出了自己所在别院的院门,早就等候在门口处的嗷呜与玄儿便一头迎了上来,他极为熟练的安抚了一番撒欢的玄儿,将之放在了自己的肩头。
而后他倒是也想抚摸一番一旁摇着尾巴的嗷呜,可是这手方才伸出,嗷呜却退到一边,瞪大了眼珠子等着徐寒,似乎是在质疑对方如此行径有辱他身为一头狼的尊严。徐寒无奈,讪讪的收回了自己的手,这便领着两个小家伙出了别院。
来到府院的正殿中,那争吵声便愈发的清晰——是方大小姐的声音。
“你知道什么叫私宅吗?你带着这么多人来,是想抄家吗?”徐寒走入正殿,便见那方大小姐插着腰指着不远处立着的南宫靖的一脸煞气的喝骂道。
南宫靖的身后站着一堆身着白衣的执剑人,袖口处所绣的之物,金银红三线皆有之,数量约莫百余人之多,以徐寒对处于横皇城中的执剑人的了解,此刻这里的执剑人数量恐怕已经过了这横皇城中常驻执剑人的半数之数。
这时楚仇离晏斩等人也闻声赶来,他们看着这府门中大批的执剑人也是纷纷不明所以,就连叶红笺也是眉头微皱,显然是有所担忧。
但楚仇离却是一个直性子,在微微思索之后便嚷嚷道:“这南宫靖不是想趁着那萧蚺不在,公报私仇,将咱们一锅端了吧?”
徐寒闻言无奈的看了这中年男子一眼,南宫靖虽然对他素来便有不满,但想来还未到公报私仇的地步。不过他也确实看不出南宫靖此行何意,只能是索性迈着步子领着诸人一同走入府门。
“南宫大人大驾光临,不知所谓何事啊?”徐寒朗声言道,快步走到了方子鱼的身侧。
那吵得面红耳赤的方子鱼见着了徐寒,就像是见着了救星一般,在那时快步迎了上去,指着南宫靖一行人便言道:“姓徐的你来得正好,这老女人一大早便领着这么些人强闯民宅...”
见方子鱼喋喋不休的要说个不停,看模样是被这南宫靖气得不清,徐寒朝着她使了一个让她心安的眼神后,这才看向一旁的南宫靖。
虽然徐寒并不认为南宫靖会在趁着萧蚺不在横皇城而对他出手,但此女三番五次寻他麻烦,也让徐寒心头不喜,加上这已经过去近一个月的光景,刘笙依然未有清醒的预兆,徐寒本就为此事忧心,见这南宫靖又来寻事,因此此刻看向对方的目光中多少带着些怒意。
只是南宫靖对此却是视若无睹,她对上了徐寒的目光,神色平静无比。
“徐公子乃是我执剑阁的七线金袍,又得阁主重托,手下岂能无人?这一百余号执剑人,今日起便交给徐护法了!”南宫靖沉眸言道,说罢此言,她又将目光在诸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便豁然转身离去。
只留下一脸不可思议的众人,以及那百余位执剑人立在府门之中直直的看着徐寒。
......
“唉!你说那南宫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安顿好那百余位执剑人后,徐寒一群人便坐到了徐寒的别院中,他们围在石桌旁你一言我一语,猜测着这位南宫大人究竟在打些什么主意。
与南宫靖最不对付的方大小姐给出了最恶毒的猜测:“难不成她想让这些人暗杀咱们?”
“不会,南宫靖虽然与我颇有间隙。但为人正直,想来不会做出如此卑劣的行径。”只是这样的猜测很快便被一旁的徐寒所否定。
“难道她是想靠着这一百人吃垮咱们?”一直负责诸人饮食的楚仇离也给出了自己的猜测。
此刻的他一想到自此以后一顿要做上上百人的饭菜,便头疼不已。
当然,这样的猜测比起方子鱼的说法更加荒诞不经,但却出奇的得到了苏慕安的认可。
小家伙闻言顿时脸色大变,他可怜巴巴的盯着徐寒,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么多人吃饭,那以后我的糖葫芦是不是就没有了。”
大抵是曾经的流亡生活让他过够了这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苏慕安的眉头深皱,显然对于这忽然多出的一百号人颇为担忧。
徐寒无奈的白了挑起这个话题的楚仇离,他站起了身子,看向晏斩:“晏大哥今日之事给你以及雪宁姑娘添麻烦了。”
虽然这院子徐寒等人住着,但毕竟是晏斩花钱购置的,这百来号执剑人忽然涌入,也让这看似宽阔的院子变得拥挤了几分,徐寒的心底多少有些愧疚。
“这是什么话,你我诸人都是生死之交,说这些就太见外了。”晏斩连连摆手,笑呵呵的言道:“况且我晏斩如今也算得是执剑人,这也不是什么无妄之灾,放心吧,晏某人的口袋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吃垮的。”
晏斩说着还极为得以的拍了拍自己的腰包,末了他还瞟了一眼一旁心思凝重的苏慕安,笑道:“小家伙放心,有你晏大哥在,每天糖葫芦管够。”
那苏慕安闻言顿时眉开眼笑,他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一串就行。”
这番模样倒是惹得诸人一阵好笑,就连之前萦绕在这院落中凝重的气氛也因为这个小家伙的话而变得轻松了起来。
只是谁也未有注意到,徐寒的双眸一凝,若有所思的看着某处。
......
傍晚时分,徐寒坐在自己别院的木桌旁细细的看着自己身前堆积的一叠厚厚的纸页,他的眉头随着他的翻看而渐渐皱起。
吱呀。
这时院门方向出来一声沙哑的轻响,院门被人从外推开,身着一袭红衣的叶红笺迈步走入了府门之中。
“红笺?”看清可对方的模样,徐寒站起了身子:“你怎么来了?”
叶红笺闻言却是没好气的白了徐寒一眼,她将手上的饭盒放在了石桌前,将其打开,将里面放着的饭菜一一递到了徐寒的跟前。
“我不来,难道看着你被饿死啊?”叶红笺言道,语气中多有苛责之意。
今日午晌诸人一阵你言我语之后,都未有摸清那位南宫大人的心思,最后只能作罢,倒是徐寒却忽然除了府门好一阵子,待回来之后便将自己关在了院子里吃晚饭时诸人叫他也不回应,叶红笺自然只能亲自给他送到府中。
徐寒也在这时反应了过来,他朝着叶红笺愧疚的笑了笑,言道:“看得入迷,忘了,忘了。”
叶红笺又白了他一眼:“快吃吧,别凉了。”
然后女子便坐到了徐寒的身侧,侧过脑袋去看那些徐寒身前摆着的纸页。此刻她与徐寒离得极近,一股淡淡的香味顺着她的身子飘入了徐寒的鼻尖,让少年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这是...”叶红笺这时也看清那些纸页上的字迹,女孩的脸色微微一变,侧眸看向徐寒。
徐寒点了点头,言道:“是那些执剑人的资料,今日我出去便是寻南宫卓给了我这些东西。”
叶红笺顿时会意,她索性将那些纸页拿了过来,放在自己的身前一一看去,她的眉头也随着一页页翻看纸页而皱起。
叶红笺很明白徐寒在大夏的处境,为了能帮到徐寒她做足了功课,对于大夏的局势多少有些了解,而这些今日被送来府中的执剑人竟然全是来自大夏各个宗门之中,而他们所在的宗门大抵都是在这场赤霄门与执剑阁的争斗中暗暗观望或者有意偏向赤霄门的。
“南宫靖是想清理门户,将这刺头交给我来处理。”叶红笺是个聪明人,徐寒自然也勿需与她细细解释其中就里,直截了当的便言道。
“嗯。”叶红笺伸手将自己额前的鬓发捋到耳后,然后看向徐寒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做?”
这件事情远不是看上去那般简单,赤霄门与执剑阁撕破了脸皮,此刻执剑阁唯一的仙人萧蚺不在横皇城,赤霄门若是真的想要对执剑阁做些什么,此刻便是最好的机会。
但毕竟明面上横皇城有大夏的朝廷监管者,他们自然不可能直接对执剑阁动武,那么这些安插在执剑阁中,随时可能倒戈的执剑人便是他们可以利用的棋子,南宫靖将这些烫手的山芋扔到徐寒的手中,便是为了避免到时某些事情发生之时,被打个措手不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事情嘛,要一件一件的做。”只是徐寒的态度却出乎叶红笺预料的平静,那少年微微一笑,颇有闲情的拿起了碗筷,夹起一口饭菜放入口中,却忽的脸色一变,将那饭菜吐了出来,苦涩言道:“下次叫楚大哥少放点盐。”
只是那叶红笺见此状一双美目之中杀机涌现,她死死的盯着徐寒,咬着牙寒声言道:“楚大哥的饭菜早已被他们吃光了。”
“额?那这个是...”徐寒愣了愣,下意识的问道。
叶红笺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她的语调也在那时再次阴寒了几分:“你说呢?”
第一百七十一章 我亦不知
在徐寒强忍着那股发苦的咸味吃完一桌子饭菜之后,叶红笺眸中的寒意终于消减了几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似乎是为了弥补之前的过错,徐寒还在那时大了一个饱嗝,以一种极为夸张的口吻高声言道:“好吃!”
看着徐寒以及被咸得发白的嘴唇,以及那一脸言不由衷的模样,叶红笺终是再也板不住脸色,她噗嗤一笑,收起了碗筷:“下次还是叫你的楚大哥给你做吧。”
“别,我觉得你做的比楚大哥好吃。”徐寒哪敢应下此事,赶忙在那时言道。
叶红笺出身名门,说是金枝玉叶也不为过,为了徐寒亲自做了一顿饭菜,虽然味道差了些,但无论是卖相还是所选用的食材显然都是下了功夫的,这份情谊远远比这饭菜本身要重要百倍,他此话倒也是真心实意。
叶红笺大抵也看出了这一点,她白了徐寒一眼,也收起了再与他在此事上纠缠的心思。
“说吧,你到底如今想要怎么做。”她将那些盘子放入了饭盒,这才转眸看向徐寒,正色问道。
大夏的局势并不平静,这一点无论是对于朝堂还是江湖都是如此,而徐寒很不巧的又参与到了其中,她自然为此有些心忧。
“我答应萧蚺帮他做三件事情,这第一件既然来了,那便躲不掉了。只是敌在暗,我在明,想要防范于未然未免不切实际,与其整日忧心忡忡,倒不如想想怎么先把第二件事情做好。”徐寒笑呵呵的言道。
“第二件事情?”叶红笺一愣,有些好奇的问道。
徐寒这才从那叠纸页的最后抽出了一张信纸,放到了叶红笺的身前:“这件事情可要比这执剑阁的事情有趣得多。”
听闻徐寒此言,叶红笺便转眸看向那张信纸,上面所写的东西倒是成功的勾起了女子的好奇心,她注目细细读来,面色却渐渐变得有些古怪。
纸上所写的乃是几起发生在横皇城中的命案,几位死者大抵死相惨烈,被生生剥去了心肝。这样的事情自然免不了引来一些谣传,譬如有妖邪作祟之内的说辞。
这样的事情其实也算不得如何出奇,无论是江湖仇杀还是私冤报复,杀人夺命都算不得稀奇事。
但唯一奇怪的便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横皇城,且一连数起,凶手却依然逍遥法外。要知道横皇城中,不见血刃的说法可不仅对于江湖人士有用,对于寻常百姓也是如此。无论是执剑阁还是横皇城中专门负责调查命案的明镜司都是这方面的高手,鲜有人敢去触碰他们的威严。
当然,像这样接连挑衅二者,却迟迟未有被捉拿归案的,于这近十年来也算得独一份的存在了。
“难不成还真是妖物?”叶红笺显然也从这些记载中闻出了味道,她神色古怪的问道。
“这世间古怪之事大抵都会被归类为妖邪作祟,但其中多少是真的妖邪作乱,却是少之又少,只是这事却被萧蚺特意嘱托于我,想来必有什么蹊跷,南宫靖将那些执剑人送到我的手中,虽然是个大麻烦,但在这麻烦发生之前,这些人倒是可以帮我一个小忙。”徐寒的眼睛在那时眯了起来,他看这叶红笺,眸中的笑意忽的荡开。
叶红笺在那时似有所悟,她古怪的盯着徐寒,宛如会说话的眸子中也弥漫开一抹笑意。
......
“南宫大人,此事我觉得理应给我神机府一个解释。”执剑阁的府邸中,一位身材修长的中年儒生,看着坐在府门正中的南宫靖,沉声言道。
今日傍晚过后,那位新晋的七线金袍便调集了南宫靖给他带来的一百余名执剑人,穿梭在横皇城中的各处,打着的便是搜寻那位近日来到处害人性命的妖物的旗子。
要知道这横皇城中的案子,明面上还是归有眼前这位明镜候所统辖的明镜司管理,他们为了抓住那害人性命的妖物已经在横皇城中布防了数日,横皇城的各处都有明镜司所安排的眼线。
徐寒却忽的派出如此多的执剑人大张旗鼓的巡逻横皇城无异于打草惊蛇,将明镜司这数日来连夜蹲守的辛苦谋划付诸东流。也难怪这素来不曾过问江湖事的明镜候会找上门来,气势汹汹的逼问南宫靖。
南宫靖的脸色也在那时一沉,她亦有些头痛于徐寒这般行事。
“曹大人放心,此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你且想回去休息,也代我向诸位明镜司的大人致歉,我这便回去寻那徐寒逼问缘由。”在思索了好一阵的光景之后,南宫靖终是沉声言道。
南宫靖的态度大抵还算得让人满意,加之这执剑阁素来与朝廷同气连枝,那位唤作曹冕的明镜候显然也不打算在此刻便与南宫靖识破脸皮,他同样沉下了脸色言道:“那歹人已经连害了七条人命,朝廷虽然压着,但市井之中已是流言四起,若是如此耽搁下去,恐闹得横皇城人心惶惶,届时朝廷怪罪下来,执剑阁便得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南宫大人也请好自为之吧。”
说罢此言,那位儒生便一拂衣袖,扬长而去。
待到曹冕远去,诺大的执剑府中便只余下了南宫姐弟。
南宫卓自然是一个藏不住心事的人,他在那时快步走到了南宫靖的跟前,颇有些自告奋勇的言道:“阿姐我现在就去寻徐兄,让他收敛一些,不要招惹到了朝廷的人。”
南宫卓的心思简单,于他看来徐寒是执剑阁的人,也就是自己人,能提醒之处自然要多多提醒,惹恼了明镜司对徐寒来说可算不得一件好事。
见南宫卓一脸的忧心之色,南宫靖不免有些头痛,她沉声言道:“不许去。”
“为何?”南宫卓一愣,不解的问道。
可南宫靖却只是低头沉默,并不理会他。
南宫卓想着南宫靖与徐寒之间发生的数起不愉快之事,暗以为是自家老姐想要借机报复徐寒,这让南宫卓顿时有些不满,语调也不由得大了几分:“阿姐,徐兄无论怎么说都与我们有恩,况且他如今也是咱们执剑阁的人,你如此行事未免不妥。”
大抵是太久没有被自家弟弟如此说教的缘故,南宫靖听闻此言之后,顿时双眸一寒,盯着南宫卓便沉声问道:“你是在教训我吗?”
南宫靖在南宫卓的心底积威甚久,听闻此言的南宫卓见南宫靖脸色不善,他方才那一脸的正气凛然于这时顿时消减了大半。
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语调也小几分:“我只是觉得,阿姐怎么做...有失妥当...”
“瞧你这幅德行。”南宫靖翻了个白眼,大抵是有些不喜自家弟弟这小心翼翼的模样。但最后她还是补充道:“那姓徐的可比你聪明得多,你能想到的事情,他能想不到?”
南宫卓顿时脸色一变,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又言道:“阿姐的意思是徐兄是另有所图?”
“你以为呢?”
“呵呵,还是阿姐聪明,可是徐兄究竟想做什么呢?”
“......”
“阿姐为何不答我?是让我自己猜吗?”
“......”
“阿姐,我着实愚笨,不若你告诉我?”
“......”
“阿姐...”
“我也不知道...”
第一百七十一 等到何时
“不是说...这些家伙...都是...坏人...吗?为什么...府主大人...还要...用他们?”夜里的横皇城,一座三层高的酒楼屋顶,苏慕安一边吃着糖葫芦,嘴里一边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一旁的方子鱼闻言,无奈的看了吃得津津有味的男孩一眼,没好气的言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徐寒在当天夜里便将那些执剑人派了出来,大张旗鼓的巡逻横皇城。
这样的事情自然是瞒不过府中的众人,苏慕安听闻要捉拿妖物,这般“行侠仗义”的事情小家伙却是不肯放过,嚷嚷着便要跟来,徐寒却是不许,害怕这孩子在不可知的意外中受伤,可是小家伙却一门心思的想着要效仿他那位祖宗,做一名救国救民的大刀客,徐寒拦不住他,只能让方子鱼跟着以防不测。
并且在那之前还嘱咐方子鱼,领着苏慕安远远看着就行,没他的命令不可轻举妄动,毕竟这抓捕妖物的事情绝非一两日的光景那般简单,以他对那所谓的妖物的某些猜测想要逼出此物,恐怕得耗费些时日,他想着以孩子的心性。这股热情褪去,估摸着也就不会再参与此事。
只是他却远远低估了这苏慕安的韧性。
足足四日的光景过去,那些执剑人被徐寒编成了两班,每日不停的来回巡逻,却始终并无所获,可苏慕安的热情并未被此消磨半分,反倒是方大小姐厌烦不已,早已失了耐性,每日都被苏慕安拉着去往高楼之上监视着徐寒分配给他们的区域。
当然这所谓的区域在徐寒的算计中,是决计不可能出现那害人性命的东西的。
“那咱们派出这么多人出去巡逻,那坏人能出现吗?”苏慕安当然想不到这些,他看着方子鱼继续问道。
“你要是坏人,你会出现吗?”这几日一直被苏慕安拉着来到此处的方大小姐,心底对于苏慕安自然是充满了怨气,此刻说起话来也极不客气。
苏慕安却听不出方大小姐话里的怨气,他很是自觉的歪着脑袋,眉头紧皱的思索了一会光景,这才言道:“应当不会。”
“这不就对了。”方子鱼说道,神情看上去已经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那府主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苏慕安却继续没完没了的追问道。
大抵是这样的问题听得太多,方子鱼想也不想的回应道:“骗你的呗。”
这话出口,苏慕安顿时一愣,他甚至连手中的糖葫芦也顾不上继续吃下去,而是瞪大了眼珠看着方子鱼,像是听到了某些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方子鱼这时才回过神来,她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些什么话,苏慕安的心思单纯,打心眼里崇拜徐寒,若是真的被他知道徐寒骗他,恐怕足以让这小家伙伤心好一阵子。
方子鱼看着瞪大了眼珠的苏慕安,心头有些慌乱,在那时正要张口说些什么补救此事,可是话还未有出口,苏慕安的声音便在此时再次响起。
只见这小家伙一脸恍然大悟的言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方子鱼有些心虚的问道,要是这苏慕安为此伤怀,她还不只当如何安慰对方。
“原来方姐姐跟我一样笨,府主大人那么聪明,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想法,方姐姐也不知道,所以才这样骗我。”说着,苏慕安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得色,似乎是在暗暗欣喜于自己的明察秋毫。
方子鱼闻此言,顿时脸色古怪,她终究还是错估了这小家伙对于徐寒那近乎到了盲目的崇拜,他或许从未想过徐寒会欺瞒于他,哪怕这样的欺瞒是为了保证他的安全。
念及此处的方子鱼,是又好气又好笑,不过有了之前的教训,她自然不会再与这苏慕安进行这口舌之争,她连连点头:“嗯,想不到小安安这么聪明,果然瞒不过你。”
苏慕安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意,方子鱼将之看在眼中,心底却是又忍不住一声长叹:徐寒这家伙...当真是男女通吃啊...
......
坐在不远处的酒楼之中,将这般情景尽收眼底的叶红笺转头看向正襟危坐在身后的徐寒。
“想不到子鱼被这小慕安收拾得如此服服帖帖。”她抿嘴一笑,走到了徐寒的身侧。隔得有些距离,她自然是听不见方子鱼与苏慕安的对话,但每每想到这几日方子鱼一脸不情愿的被苏慕安兴冲冲的拉来守夜,饶是以叶红笺的性子,也暗暗觉得有些好笑。
此刻的徐寒正翻看一张铺满整个桌面的横皇城地图,他拿着一只毛笔在那地图上勾画着某些标记,他听闻叶红笺此言,头也不抬的回应道:“一物降一物,就跟当年楚大哥怕宋兄一个道理。”
说到这里,徐寒忽的停下了笔,抬头看向叶红笺问道:“听说宋兄的孩子出生了,叫什么名字?”
“徐来。”叶红笺坐到了徐寒的身边,笑眯眯的盯着少年。
“徐来?宋徐来?清风徐来,好名字。”徐寒不觉有他,他如此叨念道,便再次低下了头,开始继续在那地图上勾画些什么。
叶红笺看了看那张被徐寒勾画得有些杂乱无章的地图,撇了撇嘴,自从决定找到那位四处害人性命的“妖物”之后,徐寒便每日都带着这地图在上面勾画,饶是也红笺也弄不明白徐寒究竟在打些什么主意,可她倒是清楚以徐寒的性子,从来不会去做这无用之事,所以她也极为知趣的没有多问缘由。
但此刻她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在那时忽的出言问道:“咱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时徐寒用笔在那地图上再次划去了某一处,于是整个地图之上便只余下了一处尚且未有被徐寒勾画,而那一处赫然便是之前森罗殿的聚集地——苦头巷!
“差不多了。估摸这两日便能有结果了,这几日辛苦了。”徐寒抬头看向叶红笺,颇有些愧疚的言道。
可谁知听闻此言的叶红笺却转头看向徐寒,她很是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
“我问的是...”
她的嘴角于那时忽的荡开一抹笑意,她凑到了徐寒的耳畔,呵气如兰的言道。
“我们什么时候也能有咱们的小徐寒...”
第一百七十三章 敌人与朋友
徐寒大抵怎么也没有想到,叶红笺的嘴里竟会吐出这样一句话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愣在原地,瞳孔陡然睁大,嘴角却一阵抽搐,那样的神情可谓精彩到了极致。
噗嗤!
叶红笺见他这般模样,亦是忍不住发出一阵轻笑。她也并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只见她脸色一正,便撇开了这个话题问道:“这几日我看你一直在这地图上勾勾画画,怎么是寻到头绪了?”
徐寒听闻此言,这才回过了神来,他自然不敢在那个问题上与叶红笺继续聊下去。此刻正好顺着这个台阶言道:“的确,我通过南宫卓的关系去过明镜司,见过之前遇害的那八人的尸骸。”
只是大抵是因为心头慌乱的缘故,徐寒说这话时,语调之中带着极为罕见的颤音。
这般作态自然免不了再次招来叶红笺的一阵轻笑。
徐寒也暗觉失态,他强压下了心头方才升起的那一抹异样,故作镇定的继续说道:“那八位遇害者各自身份都大不相同,有的是寻常市井之徒,有的是做着小买卖的生意人,也有的是江湖中的侠客,彼此之间也并无任何联系...”
叶红笺听到这里,也被勾起了兴致,她收起了与徐寒调笑的心思,皱着眉头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那所谓的‘妖物’只是为了杀人而杀人?”
“这世上当然也许有这样只是因为喜欢杀人而杀人的恶徒,但这一位却显然不是。”徐寒也在此刻终于进入状态,他继续言道:“旁人或许并不知道这八人有何相同之处,但却瞒不过我。”
“这八人看似寻常,但尸骸被掏走了心肝,肉身中的血液经过了数日光景也不见凝固,显然身前是修炼过肉身修为修士。”
叶红笺也从这其中闻到了些许古怪,但她却无法将之联系起来,故而看向徐寒的目光也变得愈发的疑惑:“这确实有些古怪,但是仅凭这些依然无法找出那凶手,况且即使他们都是肉身修士,也不能说明什么,这大夏修炼肉身的修士并不少,这一点共同点同样无法确定凶手的目标究竟是哪一类人。”
徐寒看着一脸疑惑的叶红笺,他微微一笑,继续言道:“这些当然不够,但那些死者不仅是发现了他们的肉身修为,还有一点更重要的事物。”
“何物?”叶红笺问道。
徐寒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有意报复叶红笺之前的戏弄,他在那时闭口不言,直到叶红笺的眸中渐渐泛起一阵怒意,他方才言道:“妖气。”
“妖气??”叶红笺心头一震,以她活络的心思自然这时想到了徐寒之前与她说过的森罗殿。以妖力修炼肉身,据她所知,普天之下只此一家。
似乎也是看出了叶红笺的心思,徐寒点了点:“你想的没错,便是森罗殿。”
“虽然森罗殿在横皇城中的据点已经被方子鱼带着执剑阁铲除,但以我对森罗殿的了解,他们素来无孔不入,这横皇城中依然潜伏着一些他们的探子并算不得一件奇怪的事情。”
叶红笺顿时了然,但很快新的疑问便又在她的心头升起,她再次问道:“既然你找到了他出手的目标,那为何还要打草惊蛇,在这些日子派那些执剑人巡逻城池?”
依照叶红笺的想法,想要抓住那凶手此刻最好的办法是找出那些依然潜伏在横皇城中的森罗殿探子,然后在他们的周围布置人手,等待凶手再次出手,将之一并抓获。
但徐寒非但不如此做,反倒是让执剑人们大张旗鼓的巡逻横皇城,这摆明了是要告诉那凶手,他要抓他,这样一来,那凶手若是不蠢到极致,想来如何也会隐匿下去,至少会等到这阵子的风声过去才会再次出现。
只是此刻徐寒的脸上却是看不到丝毫弄巧成拙之后应有的自觉,他的嘴角依旧勾勒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要抓他的人有很多,譬如大夏的明镜司这些日子以来便于这横皇城中安插了不下近千人的暗线,想要趁着此人出手之时,将之一举拿下。但那家伙能躲过明镜司这么多日的追捕,显然是极为敏锐之人。”
“我派出这些执剑人当然只会打草惊蛇,但惊的却不单单是蛇,还有那些想要捉这蛇的捕蛇人。”
“执剑人每去一处,那些明镜司的暗线害怕因此也暴露在这凶手的眼目之下,自然也会暂时隐匿下来。他们与你想的一样,执剑人如此明目张胆的想要捉那凶手,那凶手自然不会出现。而那些暗线的异动,便让我弄明白明镜司安插在横皇城中的人手分布。”徐寒说到这里,他指了指那张被他勾画满了的横皇城地图。
听了徐寒此言,叶红笺再次朝着那地图上注目望去,这才弄明白那些被徐寒勾勒之处,竟全是这些日子他所察觉到了明镜司的暗线所在。
“所以你这几日所做的一切其实是为了避开那些明镜司暗线的耳目,想要寻到一处他们监视网相对薄弱,或者干脆不存在的地方。”叶红笺的目光在那地图之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一个尚且未有任何标注的角落——苦头巷!
“你是在害怕那些明镜司的人发现了那凶手,待到你引出对方的时候出手坏了你的算计,夺了这功劳?”叶红笺沉眸言道,她看向徐寒的目光之中在那时不免多了些异色,她当然知道徐寒是一个聪明人,可是她却如何也想不到徐寒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事情理得如此清楚,不仅连敌人,同样连某些存在的不安定因素也尽数算计在内。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含着笑意,她看中的男人果真非同凡响。
只是这样的笑意还未来得及彻底在她的嘴角荡开,那徐寒却摇了摇头。
“我这么做确实是不想让明镜司参与此事,但却并非怕他们抢了功劳,我是想要救他...”
徐寒说着,他的眸中顿时亮起了一阵寒光,语调也随即阴沉了几分。
“毕竟这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至少目前算不得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