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教书先生至
很少有兵营是在城门口后面安置的，兵营不都是离主帅最近的地方才能放心的吗？
姜元羲一摆手，打断了小哥的话，“军士本就是保家卫国而生的，既然如此，这些军士在百姓们外头保护他们有何不妥？”
在建造图上，城墙把整个丹阳县方圆二十里地都囊括了进去，而后城门口的左边是一大片的田地，右边是军营和军械所，而左边的田地，是军营的属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属田，就是要军士们自己在春耕之际亲自下地耕种，亲自收获，属田伺候的好不好，关乎未来一年军营的口粮。
而另一面城墙上也是如此，那面对着边康的城墙同样也有一扇门，只是这扇门比城门小的多，同样也有自己的属田，而胡不归看到“骑兵营”三个字时，就明白为何姜元羲要把骑兵营安放在那里。
从小门而出就是大平原，还有什么能比大平原能让骑兵可以畅心所欲的骑射呢？
而在两边的军营之后，又是一片田地和荒山丘陵等，这次的田地却是县城里的百姓们的了，最后才是县城的主城，有县衙，有太学院，有百姓们的屋舍。
虽然姜元羲这份建造图看着改动不大，不过是把丹阳县方圆二十里地划出来给军营，但就是这么一安排，就变成了若是有人来攻丹阳县，永远第一个直面的是军队，而不是百姓。
众人终于明白她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军士本就是保家卫国而生的。
丹阳县的军士，保护丹阳县，保护丹阳县的百姓们，当然要第一个直面危险。
想要伤害他们身后的百姓们，只有从他们尸体上踏过去方有可能。
胡曲冯三位名将看到这样的布置，既为姜元羲顾虑周全的给军营安排了属田，能让军中自给自足，更重要的是他们也看出了一旦那些新兵蛋子在军营中操练，再由教头对他们进行保家卫国的洗脑，想想看，若是教头指着军营的位置，与这些新兵蛋子解释，为何军营要在这里安置之时，时长日久之后，这些新兵蛋子又会有怎样的忠诚？
且把军营安排在城门口，只要一进城门的人都会先被军营震慑，就算丹阳县有了铁矿的消息传了出去，只要军中将士骄悍，必定能让宵小有所顾忌。
而由着他们三个名将在，军中的将士还会差吗？
姜元羲的话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语气，于是众人就明白这个决定不能改，姜伯锦也就不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
众人又连续商议了一些问题，才把建城墙的事商议完毕，至于说等到时候再慢慢把丹阳县改造成一座堪比府城一样繁华的城，都是日后的事。
一步一步来，一口吃不成大胖子。
因为还要从霍景山那边得到石泥配制，姜元羲最后让五哥与霍景山打交道，不管是要银钱还是要人，等双方都熟悉之后，再与霍景山提出要石泥的配方也容易的多，再说姜元羲确实也是想领略大海的神秘，对霍景山能不能造出大船也充满了期待。
事情商议完之后，众人各自散去，之后姜伯庸与霍景山的接触非常顺利。
所有事情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不管是朱学真那边的种稻谷，还是常明义这边的晒海盐，亦或是徐峰那边督造太学院，都非常顺利。
八月时节，天气炎热的很，丹阳县外头却来了一条车队。
早有人来回禀姜元羲此事。
“马车上有我们家的印记？”姜元羲脑筋一转，就猜到来人是谁了。
“走，随我去迎接。”
当姜元羲迎接到车队之时，微微讶异，“三祖父、五祖父、六祖父...九祖父，怎么是你们来？”
她干净行礼，见马车上的老人伸出手，赶紧搀扶他下来，把一位又一位其他房的祖父搀扶下来之后，当头的一个老者一边环视着四周的景色，一边道：“你祖父看我们这些老头太闲了，让我们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姜元羲笑嘻嘻的，“哪能呢，肯定是祖父想着几位祖父都是学识渊博之人，只有你们才能胜任教书先生一职，不然怎么舍得让你们过来这里？”
暗地里，姜元羲抹了一把汗，她写信给祖父，让祖父挑选二十位有学识的先生过来，充实她太学院先生的人选，不想祖父竟然让这些祖父辈的长辈过来了，焉能不让她惊讶。
姜元羲这话大大的拍了这些老者的马屁，个个都笑了起来，姜三祖父更是亲昵的点了点姜元羲的额头，笑骂道：“顽皮。”
姜元羲作怪的捂着额头，怪声怪气的叫着，惹得这些老者失笑不已。
除了这七八个老者之外，还有十几个中年男人，这些人按照辈分都是姜元羲的叔伯，一一见过礼后，姜元羲先低声吩咐阿方带人回去给这些长辈安排院子，接着又问道：“几位祖父，不如我们继续上马车？很快就到县衙了。”
姜三祖父摆摆手，“都坐了这么久了，坐得骨头都松了，不坐了，陪着我们几个老人家走一走吧。”
其他几位老者也点头，老者们都答应了，其他人自然只能跟在他们身后，一行人慢慢的走着，马车在后头龟速的跟着。
县城里的百姓们看到这一行人，除了用好奇的眼光打量之外，倒是少了鄙夷的目光，得益于徐峰的支持，这些百姓们对县令大人带来的人没有了那种恶感，只是好奇怎么又突然多了这么多上了年纪的人。
一直回到衙署，姜三祖父才叹了叹，“总算明白家主为何让我们这些老家伙来这里了，这里当真是一块宝地啊！”
他们都是经历过北梁开国之前动乱时期的人，做官可能不够姜太傅手段厉害，但眼睛也毒辣的很，只凭着丹阳县男女老幼的精神面貌，他们就看出了很多东西。
姜三祖父望向姜元羲，抚了抚她肩膀，“五娘，我们就是个普通的教书先生，不用担心我们，我们不会干涉你一切决定，你的太学院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了，我们就什么时候去教书，就是你要的大夫，我们也给你带来了。”
姜元羲神色一喜，“多谢各位祖父。”
第287章 读书无用？
姜三祖父等人来到丹阳县数天之后，徐峰也来找姜元羲，“大人，大人，太学院建成了！”
徐峰脸上是遮掩不住的喜色，忙活了一个多月，终于把太学院建成了，这就意味着段公和朱先生可以教导丹阳县的孩子们读书了！
姜元羲也露出笑容，“带我去看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等姜元羲把太学院参观完之后，赞道：“辛苦徐大人了。”
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把太学院建成，徐峰瘦了不少。
徐峰搓了搓手，“不辛苦不辛苦，大人，不知太学院何时开院？”
姜元羲不讲究还要择个黄辰吉日，“明儿就开院吧，等会我出个布告，告知全县的百姓们。”
徐峰连连点头，“大人英明，大人英明。”
徐峰巴巴的跟着姜元羲回到县衙，等着她写了布告，盖上了县令的印绶，递给徐峰，“此事就拜托徐大人了。”
再没有比徐峰更好的人在县里宣布这件事了。
徐峰神色郑重的点头，“大人放心，一切都交给下官。”
徐峰带着布告离去，等布告在露下贴了，给旁边的捕快使了个眼色，捕快拿起铜锣，使劲的敲了起来。
“咚咚咚”
铜锣声吸引了百姓们的注意，大家纷纷围了上来，一见是徐峰，又向他问好：“老大人好。”
徐峰含笑点头，见围了上下三层人，已经吸引了足够多的人注意，微微向下压了压手，喧哗声顿歇。
徐峰缓缓注视着众人，先是朝着县衙的方向一拱手，高声道：“父老乡亲们，今儿有赖县令大人，大家天大的福气来了。”
这话一出，百姓们顿时有些骚动，不解其意。
徐峰在丹阳县的威望甚高，只摆了摆手，众人又安静下来听他说话，“大家都知道，最近老夫承蒙县令大人看重，督造太学院，明儿太学院就开院了，这里有大人亲下的布告。”
他微微侧开了身子，露出了布告，还点了点县令的印鉴。
有大着胆子的人问了一句，“老大人，太学院是什么东西？”
徐峰正色道：“太学院乃书院，教书育人之所。县令大人爱民如子，不忍我丹阳县百姓愚昧无知，故建太学院，为丹阳县百姓造福。
太学院里分学堂、药堂、工堂、匠堂，就连练武场都有。
学堂，顾名思义，就是读书进益的地方，大人爱民如子，特让六岁以上，二十五岁以下蒙童青年俱入太学院读书。
不仅如此，就连小娘子，都可以进太学院读书，六岁以上，十八岁以下的小娘子也可以跟着女先生读书认字。”
这话一出，百姓们的骚动比先前更大，连小娘子都能读书进益？
“且县令大人怜惜我丹阳县百姓们如今不甚富裕，头三年，凡是丹阳县之人，都可免束进太学院读书。”
徐峰这话，又让百姓们一怔，不要束就能读书？倒是有些人心动了。
“大人非常看重太学院，故此不仅请了名满天下的大儒段公来做山长，还请了农家的矩子来教导。”
徐峰又将段公和朱学真的身份地位详细的解释一遍，继续道：“除此之外，还有二十来位非常有学识的先生教书。
除了学堂之外，还有药堂，药堂的门槛最高，非品行不好之人不能进，药堂的先生都是各地富有盛名的大夫，这些大夫都是大人请回来的。
工堂和匠堂也是如此，请回来的都是各地有一手绝活的匠人，大家想学一手好技艺的话，不防来学一门手艺，学了一门手艺，就不怕饿肚子了。”
徐峰句句都在点明姜元羲从中付出的心血，一点都不贪功，所有功劳都往姜元羲身上推。
徐峰足足说了大半个时辰，把太学院一事掰碎了跟百姓们说，说得口干舌燥，最后满是希翼的看着他们，“我们丹阳县能有县令大人这样的父母官，乃三生修来的福气，大家记得明儿就把孩子们送来太学院。”
百姓们面面相觑，稀落的应了几声，而后渐渐散去。
等人都散去了，捕快走到徐峰身边，略有担忧的问道：“老大人，您说百姓们会把孩子送来太学院吗？”
徐峰充满了信心，“当然会有，兴许大人请来的先生们还不够呢。”
然而第二天一早，随着日头越来越毒辣，站在太学院门口的徐峰面色也越来越难看。
快到正午之时，徐峰走到姜元羲身边，惭愧的低下头，“大人，下官有负你所托。”
整个上午，除了县衙里的官吏把自己的孩子送来太学院之外，余下的就是官吏的亲朋好友，碍不过情面，也是不想得罪家里做官的他们，把孩子送来的，只送来的孩子都是家里最小的那个，反正留在家里也干不了多少活计，不如送来这里玩耍。
统共只有二十七个孩子来太学院的，基本上一个先生带一个孩子，徐峰所说的先生不够用的情况丁点没发生。
姜元羲也知道昨日徐峰给百姓们说了很久太学院之事，也知此事最为看重的就是徐峰，她轻轻抚了抚徐峰的肩膀，劝慰道：“徐大人不必担忧，兴许是百姓们还要再观望几天，过几天他们从里面那些孩童嘴里得知太学院所教之后，必定会紧着送孩子过来的。”
徐峰艰难的扯了扯嘴角，“只盼如此吧。”
心里却有一种不祥的预兆。
“徐大人随我进去看看孩子们如何吧。”姜元羲道。
因着孩子太少，从姜家而来的先生们，只派出了一个姜元羲的叔伯来教导，听着孩子们认认真真的跟着读书的声音，徐峰才稍稍宽慰。
然而七天过去，太学院里头二十七个孩童并没有再多一个同窗。
姜元羲召了徐峰来过问此事，“徐大人，可知百姓们为何不想送孩子们来读书？”
徐峰脸上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他们说读书无用！真是一群蠢货！读书怎么会没用呢！”
“为何这般想？”姜元羲好奇的问道。
她在都城，见到的都是想读书而没法读书的人家，从来没见免了束还有一众学识渊博的先生教导，却不想来读书的。
“因为他们觉得与其读书，不如把地里的庄稼伺候好，读书没法填饱肚子。”徐峰没好气的道。
对百姓们这种想法，哪怕他是县里威望最高的人，也没法改变他们的想法，气得徐峰心口疼。
第288章 不够格
姜元羲倒是不怎么生气，明白自己忽略了一个情况，“百姓们应当还不知道未来选拔官吏的方式变了吧？”
徐峰一怔，又“哎哟”一声，“是了是了，百姓们都不知道科举一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以前当官，是举荐，除了识字之外，还要有人保荐，所以几乎丹阳县的官吏是父传子、子传孙的总不会有人傻到把当官的权利往外推。
如此一来，在近乎世袭式的当官情况下，百姓们哪还会对读书有兴致？
世上多是向往利益之人，一点好处都没有的事，哪个人都不想白费力气。
徐峰知道自己漏了这一茬，赶紧站起身，“大人，我这就去再跟百姓们说一下科举一事，定然能让他们兴起把孩子送来太学院读书的。”
“徐大人且等等！”姜元羲赶紧叫住了他。
徐峰止住脚步，回过身，“大人还有事？”
姜元羲摇头，“徐大人，即便你把科举一事告诉百姓们也是无用的。”
徐峰不解，“为何？读好了书，可是能当官的。”
姜元羲摊了摊手，“你也说了是读好了书，你对着百姓们说科举一事，各地的学子齐聚都城，与千人万人争锋，这么一说，恐怕就未战先怯了，百姓们会想，读好了书才能考科举，那要读多好？要读多少年？读了这么多年，比得过其他繁华之地的学子吗？若是读了十来年的书却考不了科举，岂不是把时间白白浪费了？”
徐峰哑口无言，沉默下来。
姜元羲又一笑，“徐大人不必如此沮丧，我没说没法子。”
徐峰打起精神，不耻下问，“不知大人有何妙计？”
“百姓们不是觉得伺候好地里的庄稼比啥都强么？那就再等一个多月，等朱先生的庄稼丰收之时，让百姓们过来见证丰收。”
姜元羲笑得狡黠，“如果想要朱先生的种子，就必须把家里的孩子送来太学院读书，否则，那些种子他们想买都是买不到的。”
徐峰眸色大亮，忍不住抚掌道：“大人这一计实在是妙，妙啊！”
他最是知道百姓们着紧田地，若是知道能有一亩三石的良种，必定会想法子弄来的。
若自己家的十亩地还是用原来的种子，只能一亩二石，别人家的十亩地用的是朱学真的种子，能一亩三石，一季节就多收获十石，一年两熟就是多出了二十石，就是说别人家相当于多了十亩地。
这样一个对比，哪还有人肯让自己吃亏？
不就是送孩子去太学院读书吗？
送！必须送！反正不用花银子，还能得到良种。
徐峰得知姜元羲的计划之后，心头大定，也不着急了，心情甚好的去太学院继续在学舍外看蒙童读书。
姜元羲送走了徐峰，去了庄子里。
她来了之后，先去见了邵兕虎。
邵兕虎见她来了，凌厉的棱角也柔和了许多，让在一旁看着的刺头们心中咂舌不已。
不知这位县令大人何德何能，能让他们心目中的猛兽教头如此和善。
“五娘，你是来看我操练的成果吗？”邵兕虎满怀期待的问道。
一个月之期已到，邵兕虎一直记得呢。
“是。”姜元羲笑着道。
邵兕虎陪着姜元羲来到方阵之前，拍了一掌，顿时方阵中的人肃然静立。
邵兕虎指着姜元羲道：“这，就是你们未来要效忠的人。”
姜元羲颇有些诧异，侧头看了一眼小虎，她没想到小虎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静默了片刻，无人应声，邵兕虎柔和的神色逐渐变得冷厉，高喝一声，“都哑巴了吗？”
一道不服气的声音响起，“教头，凭什么我们要效忠这小娘们？”
邵兕虎眸中陡然爆发出冷光，声音犹如地狱里的恶鬼，“自己掌嘴！”
这人神色一变，更加不服气了，指着姜元羲就道：“说她是小娘们哪点说错了？不过是仗着教头你的威风逞能，她有什么能耐让我们效忠的？要效忠，也是效忠教头你！”
其他人纷纷认同的点头，看着姜元羲的眼神透着鄙夷，他们可还记得当初在牢房里，姜元羲给他们的下马威，就是命令邵兕虎把他们打了一顿狠的。
虽然被揍了，强者为尊嘛，拳头大的是老大，他们这么多人都打不过一个邵兕虎，乖乖听他命令行事也是正理，更不用说此后邵兕虎在他们面前展露的武力和行军打仗的本事，都让他们心服口服，所以就算邵兕虎年纪小，他们也是心甘情愿臣服的。
但这位县令大人有什么本事？
他们佩服的是邵兕虎，而不是借着邵兕虎狐假虎威的姜元羲。
看着姜元羲俊秀不凡的容颜，众人看着姜元羲的眼神带着不忿，肯定是这个小娘们用美色诱惑他们的教头，真是无耻。
这番眼神的变化，着实是让姜元羲叹为观止，她深刻的想了想，她好像没做过什么事吧，怎么一个两个都用看祸国妖姬的眼神看她？
然而邵兕虎不会管这些人心中的悲愤，他只知道，这些人当着他的面羞辱了五娘。
不能忍！
哪怕是他的手下，也不能忍，更因为是他的手下，让他倍觉丢脸。
当下他就紧握拳头，大步往方阵而去。
姜元羲一把就扯住了他，旁人不知，她却清晰的感受到他的怒气，若是真的让他把那股怒气在方才那个出言不逊的人身上发泄出来，不死也半残了。
她不能让邵兕虎因为她的缘故在这群人心中畏如虎，这些人都是她为邵兕虎挑选的未来亲卫，日后上了战场，就靠这些人保卫小虎的命了。
邵兕虎停住了脚步，回头不解的看着姜元羲，姜元羲笑了笑，“小虎，何必跟这些蠢货一般见识呢，没得跌了份。”
论挑衅，姜元羲完杀这群刺头们。
她连个眼神都不给他们，一副睥睨、又不屑理会他们的样子，当然，更气人的是她的话。
“小虎，你要记住，不是什么人说要效忠我，就有这个资格效忠的。”
这群人满目怒火，气得脸色发黑，更让他们难以置信的是邵兕虎的认同。
“五娘你说的对，这群人确实还不够格效忠你。”
第289章 请赐教
对邵兕虎来说，这群人既在言语上羞辱了五娘，又瞧不起她，又怎么会够格效忠五娘?
邵兕虎看着这群人的目光很冷，心中已有了舍弃这群人的念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所有跟五娘不对付的，都是他的敌人。
对待敌人，他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刺头们不知道他们尊敬的教头心中转着怎样的念头，只觉得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觉得自己被个小娘们鄙夷了。
“我们不够格？”领头的那人冷笑一声，满是自得，“我们个个都是能够一打五的人，你说我们不够格？”
姜元羲心下微挑了眉，想不到小虎只调教了他们一个月，就让他们战力大升，竟然已经能一打五了。
可惜姜元羲即便心有欣赏，也不会在面上显露，相反，她哈的笑了一声，这笑声在刺头们听来格外的讥讽，“一打五？想来你们也知道这庄子里还有姜郑两家的部曲在，他们尚且不敢言有资格效忠我，就凭你们这些孬种？”
语气之嘲讽，眼神之轻视，言语之轻蔑，让这群人气得面如锅底，要不是还有理智，见到邵兕虎在姜元羲身边，当下这群人就准备上去胖揍姜元羲一顿了。
什么好男不欺负小娘子？
笑话，他们可是刺头县霸，本就是做惯欺男霸女之事，不打女人不是他们的原则。
幸好他们还有理智，若是真的敢有这种举止，邵兕虎会毫不犹豫把这些人都杀死。
哪怕这些人在他手底下调教了一个多月，对他非常尊敬。
只要涉及到了五娘的安危，邵兕虎谁的面子都不给，就是姜伯庸要伤害五娘呢，他也能毫不眨眼的杀了。
“好好好，你说我们不够格，是孬种，那我们就去跟你口中的姜郑部曲比比，且看看他们有何本事，可别被我们这些孬种打败了，到时候某些人的脸就好看了。”领头的刺头气极而笑。
这话正中姜元羲的下怀，为了激起这些人的怒火，姜元羲故意嗤笑一声，一言不发转身就走，邵兕虎立时就跟在她身边，也不理会刺头们。
姜元羲这种轻蔑的态度果然让这群人更怒，纷纷决定等会把姜郑部曲打得起不来，好让姜元羲丢脸。
姜元羲身后跟着一群人气势汹汹而来，在演武场上的部曲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操练，眼含战意的看着姜元羲。
一个月之期已到，他们在这一个月里付出了比以往更多的汗水，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刻。
他们要合围而攻，打败主上。
姜元羲人往那里一站，连声音都没发出，上千的部曲们就纷纷安静下来，全都看着她。
面对这些蕴含战意的目光，姜元羲并无不适，倒是她身后跟着的刺头们，心头一凛，不敢再轻视半分。
姜元羲的话很简单，她指着身后的刺头们，道：“打败他们，你们才有资格站到我面前。”
姜元羲说的意思是打败了刺头们，部曲们才有资格站在她面前领教。
部曲们也明白她的意思，顿时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刺头们，心中战意更甚。
在他们想来，既然是主上带来的人，又言要打败他们才能领教主上，分明就是说这些人比他们厉害，若是他们连这些人都比不过，又有何面目站在主上面前？
于是部曲们一下子就决定，一定要把这三十几个人打得找不到北。
然而姜元羲的话落在刺头们耳中又解读出了不同，刺头们觉得，姜元羲是意指他们是孬种废物，姜郑部曲只有踩着他们的身体才能够资格向她效忠，于是刺头们更气，对部曲们同样目光不善。
姜元羲招招手，顿时姜成军就跳上了高台，手持长枪，向刺头们拱了拱手，“姜成军，请赐教。”
领头的刺头第一个走出去，站在高台上，手持长刀，带着狞笑，“我叫陆明，小子，刀剑无眼，伤了你不要哭爹喊娘。”
双方都不约而同的，第一战就派出了最强的阵容，都想第一战赢了对方，先声夺人，壮大己方的声势。
姜成军眸光一冷，“等你赢了再来说这话，看招！”
顿时抢先攻了出去。
胡曲冯三人也来到了姜元羲身边，看了一会儿，胡不归笑着看向邵兕虎，“小虎，想不到你调教人还挺有本事的。”
跟一个多月前在大牢里看到那些地痞流氓如同换了一个人一样，精气神都不一样，还能跟姜成军这个姜家部曲最优秀之人对打而暂不落下风。
邵兕虎摇摇头，“不厉害，他们打不赢。”
邵兕虎眼毒得很，两人打了几招就看出陆明赢不了，这也是正理，不是每个人都跟他一样天赋异禀，陆明此前不过是仗着牛高马大又性子赖皮才会做了刺头县霸，跟姜成军这种从出生就打上了部曲的烙印，每日都在操练的人不能比。
邵兕虎面无表情，这些人还当自己是五娘呢，竟敢瞧不起五娘，这群人最近太过膨胀，是时候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
“嘭”
片刻之后，陆明飞了出去，姜成军恼他上来就大放厥词，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当下也冷嘲道：“对不住了，刀枪无眼，被打伤你该不会哭爹喊娘吧？”
这话引得部曲们哄然大笑，这些刺头们一个多月前还在大牢里待着呢，一个多月后就敢跟他们较劲，真是异想天开。
陆明捂着胸口，脸色难看得很，挣扎着站起身，一言不发的走下高台，心中充满了一丝阴霾。
这个打败他的人，是部曲里头最厉害的人，还是普通水准的人？
姜成军有心想继续留在高台之上学着姜元羲上次那样对上刺头们的车轮战，不过再看到姜元羲的身影之后立时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还要保留力气，等会还要领教主上的功夫呢。
等姜成军走下台，郑新就一跃而上，同样朝刺头们一拱手，“郑新，请赐教。”
陆明阴沉着脸，“沈冲，你上！”
他身后一个青年应了一声，也提着长刀上了高台。
可惜，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陆明的神色就越发灰败，手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打得过姜郑部曲。
他眸色复杂的看着姜元羲的身影，难道他们真的是废物？
头一次，陆明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第290章 刀锋所向
等刺头们全都被姜郑部曲打败之后，面色颓败的很。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嗤。这就是你们的一打五？啧。”
姜元羲毫不留情的嘲笑，陆明等人想要愤怒，又没有底气，但想要他们低头服输，又心有不甘。
姜成军和郑新等人疑惑的看着姜元羲和陆明等人之间的交流，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陆明等人不是主上带来考核他们的吗？
然而手下败将不足为虑，姜成军他们根本就不在意陆明这些人，反而眸光发亮的看着姜元羲。
“主上，一月之期已到，请主上赐教。”姜成军拱手道。
他半弯着腰，昭示着他的臣服，眸中的战意越发旺盛。
姜元羲轻轻转了转手腕，漫不经心的道：“这次你们想怎么来？”
姜成军与郑新对视一眼，双双点头，姜成军道：“主上，我等不才，想以十人战之。”
经过一个月的刻苦，他们都能感受到各自的提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现在他们应当能以十敌一吧？
姜元羲无可无不可，往高台走去的路上，随手就抽了其中一个人手中的长枪，她站在高台之上，淡淡的道：“谁来？”
姜成军等十个战力最强悍的人纷纷跃上高台，这一次是姜郑部曲混合组合。
见到姜元羲被方才打败他们的人团团围住，陆明等人双眸瞪大了，这是怎么回事？
陆明等人望向了邵兕虎，可惜邵兕虎如今目之所及只有那道高挑窈窕的身影。
很快陆明等人就知道了，当看到一对一能轻松把他们打败的姜郑部曲们，以合围之势攻击姜元羲，却被她用长枪一一挑飞出高台之时，陆明等人满目的不敢置信。
这位县令大人不是仗着教头的威势作威作福的吗？
这位县令大人不是个小娘子吗？
她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儿身啊！
等到二十人围攻又被挑飞出去时，陆明等人已经满目震撼，再到五十人被挑飞出去之时，他们已经麻木了。
到最后，上千的部曲依然躺了一地，整个高台上，只有一个人站着。
她的身影明明不雄壮，偏偏让人觉得如同一座高山，难以撼动，更难以攀越。
陆明等人已经心如死灰，也终于明白姜元羲那句话不是谁都可以有资格效忠她的。
他们的一打五，是指普通人，现在他们一对一都打不过姜郑部曲，确实没有资格。
陆明等人正陷入了对自我的怀疑中，就听到那道清冽的嗓音，语气中还带上了赞赏。
“很不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竟然能削中了我的衣袍。”
陆明等人从灰败中回过神，就看到高台之上，确实有一角衣袍，静静的躺在那里。
姜成军等人自然也看到了，想了想，一个月之前，他们百人围攻，连衣袍都沾不到，一月之后，已经能削断主上一角衣袍，似乎......确实有进步了？
“我很期待，等到你们十人围攻就能把我衣袍削断的那一天。”姜元羲如是道。
姜成军等人不知为何，胸中一股热血上涌，纷纷高声应和，“必不让主上失望。”
陆明他们却呆呆愣愣的，只是削断衣袍就能让姜郑部曲们如此兴奋了吗？
就在这时，他们耳边传来了教头清冷的声音，“五娘非常人，若不是她觉得你们有可塑之像，你当你们能被我调教？连我都是五娘教出来的，你们，井底之蛙，心比天大。”
胡曲冯三人在旁边听到邵兕虎后半段话，嘴角抽了抽，这臭小子是不是忘了他的战术是他们教的，什么叫做全都是五娘教出来的？
然而邵兕虎顶着胡曲冯三人犀利的眼神扫射，依然无动于衷。
陆明等人终于惭愧的低下了头，清楚的认识到，他们口中的小娘们，是个怪物，他们的表现确实很差劲。
不约而同的，他们同时看向了高台之上那人，只一个侧影，就让他们看得有些激动，再看先前高傲得犹如孔雀的姜郑部曲们对着那人低下了头，不知为何，陆明等人心中渐渐涌上一种躁动的气息。
那是想要追随强者、跟在强者身边，为她冲锋陷阵，让她之所指，皆是他们刀锋所向。
想要看到很多诸如姜郑部曲的人倒在他们的长刀之下，想要恭迎那人踏上他们为其扫清的道路，想要看着她......终有一天，对着他们说，他们是她最锋利的刀锋！
这种骚动的气息，越发强烈，这种念头，越发强盛。
以至于，即便姜元羲还站在高台之上，即便姜元羲还在跟姜郑部曲们交谈，陆明也慢慢往高台那边走去。
就像走向了自己归宿一般。
陆明踏出了第一步，而他身后的其他刺头们，仿佛心有灵犀一般，齐齐跟着他的脚步，往高台那边走去。
见着这群人突然的举动，胡曲冯三人挑了挑眉，冯浦泽凑近邵兕虎低声问道：“这些人怎么了？”
邵兕虎淡淡的道：“从狼遇到了王兽，不由自主的想要臣服，想要追随而已。”
这是生命的本能。
冯浦泽又挑了挑眉。
陆明等人站在了距离姜郑部曲们相隔一段距离的地方，见到手下败将到来，部曲们皱起了眉。
陆明等人却理都不理这些人，他们眼中此时只有姜元羲。
陆明单膝跪了下去，沈冲等人亦是如此，陆明微微低下了头，高声问道：“大人，请问我们如何才有资格效忠于您？”
姜元羲饶有兴致的看着，她能感受到，陆明这群人身上气息变了，变得更加有野心，也更加嗜血，但同时又有一种，想向她臣服的气息。
然而听到陆明这话，反应最强烈的不是姜元羲，而是姜郑部曲们，顿时上千人目光不善的看着他们。
真是岂有此理，竟然来跟他们抢主上？手下败将！
陆明能感受到那些鄙夷的目光，然而他目中只有一人。
只要这个人肯给机会他们，总有一天，姜郑部曲会是他们的手下败将。
“想要效忠我？简单，什么时候把姜成军他们打败了，你们就有资格了。”
姜元羲敏锐的察觉他们之间的火花四溅，心头一动，说道。
“必不让大人失望！”这一次，是陆明等人高声应和。
顿时，一股剑拔弩张的气势在演武场上蔓延，一方是上千人，一方是三十六个人，竟也不输分毫。
第291章 商律
将刺头们继续交给小虎，姜元羲回到了衙署。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才刚刚坐下歇息片刻，姜伯庸就来找她了。
“五娘，都城传来消息，顾三娘有了新举动。”姜伯庸开门见山。
姜元羲顿时坐正了身子，神色也严肃起来，若不是要紧事，五哥不会这么着急。
“五娘，你知道的，顾三娘得了个天女的头衔，备受圣上的看重，手下传来的消息称，这位天女已然让都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兴许是威胜王的倒塌，让她充满了危机感，这一次，顾三娘做得更狠，借着天女这个身份，她已经把顾家的实权掌握在手中，顾家主已经被她逼得退居其后。
之后她向圣上建言，称威胜王生前最是看重科举，为了一偿威胜王的遗愿，恳求圣上开男子科举，而圣上允了。
但她最大的动作，是提出了《商律》！”
姜伯庸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只有最后一件事让姜元羲提起了兴致，甚至带着期盼，“《商律》是何物？”
她总觉得顾以丹又提出来的新鲜事物，又是一个让人惊叹的心思。
“《商律》，最主要是用于收受赋税。家中恒产一万钱以下的，交赋税一成；家中恒产一万钱至十万钱的，收赋税两成，家中恒产十万钱至五十万钱的，收赋税三成；家中恒产五十万钱至百万钱的，收赋税四成，家中恒产百万钱以上的，收赋税五成。”姜伯庸神色沉肃。
姜元羲手指轻轻敲着案几，若有所思，“以家中恒产的多寡来定制赋税的多寡，如何界定各家的恒产？”
姜元羲直指最核心的问题。
姜伯庸吐了一口浊气，面色复杂，“这，是《商律》提出来之后，顺理成章又牵起的另一件事了《商律》中明言，恒产囊括铺子、别庄、田地等等，所算总价值，即为恒产的多寡。
于是，为了理清各家的恒产多寡，圣上如今下了圣旨，让各地重新丈量田地，各县衙府衙把各家的铺子所属造册，别庄院子造册估价，以此来划定赋税的多寡。”
室内一阵静默，片刻之后，姜元羲才轻轻抚了抚掌，面上似叹似赞，“这位顾三娘子，当为宰相之才！”
以《商律》来划定赋税，恒产少的，交的赋税就少，恒产多的，交的赋税就多，如此，平民百姓们就能多些喘息，国库的大头就由世家豪强富商来支撑着。
这还不算，以《商律》牵头，重新丈量田地，又隐有另一种意思，即打击豪强和门阀，限制土地兼并，重新丈量田地之时，就可以顺带查隐户。
北梁此前的赋税主要靠着平民百姓们，如今民间多有怨言，苛捐杂税甚多，穷苦百姓们为了交齐赋税早已苦不堪言，若不幸来一次天灾，百姓就没活路了。
再则靠着百姓们那点赋税，国库并不充盈，圣上又好奢侈，底下的王爷们也不遑多让，要不是北梁建朝才二十来年，恐怕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就是现在，也是乱象已生。
此次借着丈量田地查隐户，把隐户放出来，既可以在户籍上多增加人口，又可以多收赋税，还能名正言顺的惩罚豪强门阀律法有言，收隐户是犯法的。
当然，即便是犯了法，凭着世家的手段，可以以钱抵罪。
对姜元羲的赞叹，姜伯庸无言以对，心中五味杂陈。
他对顾以丹的情绪很复杂，自从知道顾以丹是上辈子害死他的凶手之后，顾以丹就被他列为必杀之人，但又不得不承认，顾以丹很多建言都非常有用，如科举，如《商律》。
若是《商律》真的能实行，那么明年到来的蝗灾就不会引起如此大的动乱赋税的大头都让世家豪强支撑了，百姓们就能少很多苛捐杂税，也不至于走投无路。
但可惜。
很可惜。
《商律》根本就实施不起来。
若果说科举触动的只有世家的利益，那么《商律》触动的，是包括富农之上的所有人利益，世家门阀、豪强富商、甚至多有恒产的地主富农。
哪个世家的恒产没有百万钱以上？百万钱以上的恒产要交赋税五成，这里头的五成，还是以恒产来量定，即恒产越多，交的赋税就越多。
这不啻就是在世家身上割肉。
辛辛苦苦攒下来的百年家业，每年要交五成出去，世家又多族人，如何赡养族人，如何保持每天的大鱼大肉，如何保荣华富贵？
世家都心疼得不行，更不用说豪强富商了，富商传承多代慢慢变成豪强，而豪强往往是世家门阀的前身，这两者都在为家族成为世家而努力，乍然来了一个《商律》，这岂不是要断了成为世家的前程？
没有了银钱，能干什么事？
哪怕就是养门客呢，不好吃好喝的供着，没有银钱，谁上你门来为你出谋划策？
“我记得顾三娘家可是一代富商，曾经以一己之力资助先帝打天下。”姜元羲眉峰微挑。
姜伯庸明白她的意思，开口道：“因着《商律》是顾三娘提出来的，她以身作则，说顾家会响应圣上的旨意，必定会按照《商律》行事。”
既然是她提出的《商律》，顾家当然不能唱反调，甚至要格外支持，在顾以丹借着天女的身份掌握了顾家的大权之后，哪怕顾家主被她的做法气得昏厥过去，也不敢多有怨言。
敢有怨言的，岂不是在打圣上的脸？
圣上收拾世家难，收拾一个顾家，还不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看来顾三娘是对顾家心寒了。”姜元羲肯定的道。
从陈朝死后，顾家的做法确实是让顾以丹心寒，若不是顾以丹手中还有药丸，恐怕早就被顾家卖了。
“除此之外，顾三娘还说，祖父是百官之首，应当以身作则，为圣上分忧解难才是。”姜伯庸面色沉稳。
姜元羲秀眉高挑，“这是要把我们姜家放在火上烤呢，顾三娘倒是挑了一个好的突围口。”
姜家可是顶级门阀，若真的响应了《商律》，其他世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跟着一起，但从此姜家必定会站在世家门阀、豪强富商的对立面。
若姜家不响应，祖父又是百官之首，当真是左右为难。
“如此，祖父的决定是？”姜元羲问道。
第292章 缩回去了
姜伯庸叹息一声，“祖父上书乞骸骨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姜元羲没有半点意外，若说祖父对科举并不太过反对，那么对《商律》则是绝无可能赞成的。
《商律》从根上就在割世家的肉，祖父为了家族之故，也不会赞成。
更何况，祖父也不能在这种时刻做出头的椽子，这一次，可不会有什么寒门新贵支持他。
这其中要说最讨厌《商律》的，应当就是寒门新贵了，谁让这些新贵底子最薄，都是靠着一朝当官而攒下的家底，这些家底还没攒下多久呢，就要吐一半回去，又有谁能忍？
顾以丹提出《商律》的初衷不知是何，于百姓是有益的，只不过是除了平民百姓之外，她身后没有任何底气靠山。
而她的对手，是世家门阀，是豪强富商，是地主富农。
圣上？
当朝廷上下都反对的时候，圣上出面也没用，难不成圣上还敢用军队强硬着来吗？
兴许到时候就是逼世家造反而已。
世家会选一个不会割他们肉，不会吃他们血的皇帝上位。
这种事，前朝又不是没发生过。
“祖父上书乞骸骨，我猜，圣上不会允。”姜元羲给五哥倒了一杯茶，慢慢道。
“奏折已经留中不发了。”姜伯庸肯定了姜元羲的猜测，“《商律》也暂时被搁置了。”
说来也是好笑，陈雄万分厌恶讨厌姜太傅，偏偏暂时又离不开他，谁让现在太子之位空悬，陈雄也不敢把政务交给儿子们了，只能自己打理朝政，于是姜太傅的重要性就昭显出来，许多奏折都会先经由太傅府粗批，才会呈给陈雄，由他来决定是否按照太傅府的意见行事。
姜元羲撇了撇嘴，“倒是可惜了。”若是祖父趁机脱身该多好。
“五娘，你如何看《商律》？”姜伯庸问道。
姜元羲瞬间凝眉沉思起来，片刻之后才道：“若我为帝，《商律》很好，若我不为帝，《商律》无有用也。”
若她当上了皇帝，她喜欢从世家门阀、豪强富商中充盈国库，平民百姓一年到头能挣多少银钱？想要国库充盈，还不如从真正有钱的人家手里拿。
且《商律》还能限制世家门阀他们继续壮大下去。
恒产越多，赋税越多，总能抑制世家不断兼并田地，不让百姓们无地可耕。
最重要的是，因为《商律》里头规定，每三年要重新丈量田地，各地铺子、别院要重新上报，以此来厘定各家此后三年要交的赋税多寡，还能查隐户，放田地。
在姜元羲看来，《商律》很好，若是她能登基为帝，她会一力推行《商律》，因为她有信心能面对世家门阀、豪强富商的抵抗。
若她不是皇帝，《商律》再好也没用，谁也不保证《商律》会被推广。
姜伯庸眸色复杂，上辈子也是如此，顾以丹同样提出了《商律》，可惜昙花一现，此后就算阿爹登上帝位，也没有《商律》什么事。
很显然，世家之间既厌恶又害怕看到《商律》死灰复燃，当时阿爹初登大宝，自不会跟世家们唱反调，等到姜家的江山稳了，想要把《商律》重提，就更不可能。
上辈子五娘是为何突然匆匆要挑选驸马的？
除了害怕她拥兵自重，害怕她放不下手中的权势，也是因为她重提了《商律》。
一个跟绝大部分有钱有势的人唱反调，想要在他们身上割肉喝血，却没有底气的人，自然只能乖乖遵循女子之德出嫁、相夫、教子。
重来一次，五娘依然对《商律》赞誉有加，却也明白，若没有能耐，《商律》只会成为灰烬。
“这位顾三娘子，不仅是把祖父往火上烤，同时也是把自己往悬崖上逼。”姜元羲摇摇头，微有叹息，也有不解，“她为何这般着急？”
在这种时刻提出《商律》，无疑是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就算她有天女的身份，得到圣上的看重，也不应该如此鲁莽。
活着的天女是天女，死了的天女，就是黄土一把了。
逼急了，世家又不是没有用过龌蹉手段。
“我大概能想明白她为何这般着急。”姜伯庸默了默，突然道。
姜元羲轻“哦”了一声，看着五哥，用眼神催促他。
“因为她太想要除了圣上之外的依仗了。”姜伯庸神色尽显复杂。
说来很可笑，顾以丹是他的生死仇人，偏偏在这一刻，他能明白顾以丹的做法，因为他曾经也这般着急过。
他一回来之初，既想要夺了五娘的机缘，又想凭着自己的能耐做一番大事，好让阿爹和祖父他们知晓，他不比五娘差。
这种心情很焦躁，也非常难受。
天女这个身份始终是不稳定的，且随着常明义跟他们来了丹阳县，还有谁能给顾以丹炼制药丸？
一等陈雄把那些药丸吃完，顾以丹没有药丸提供，按照陈雄那暴躁的脾气，顾以丹恐怕免不了一死。
之前就听常明义说过顾以丹的想法，她是想借着《商律》来掌控朝堂，想要慢慢蚕食朝政，可惜想法是好的，但方法错了。
此举除了陈雄会支持她之外，并无大多用处。
甚至让自己得到了绝大对数的仇恨。
姜伯庸相信，此刻世家们讨厌顾以丹比讨厌陈雄更甚。
触碰到了世家的逆鳞，顾以丹可不是坐拥兵权的陈雄，捏死她也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更不用说顾家本身就恨死顾以丹用顾家来投名状，若是世家联合了顾家，顾以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顾三娘子有大才，我倒是希望她能挺过这一关。”姜元羲不舍得顾以丹英年早逝，直觉告诉她，顾以丹除了科举、《商律》，还有更多新鲜想法。
她很期待顾以丹成长下去会有何益国益民之事。
姜伯庸冷冷的哼了哼，“五娘你放心吧，她没那么容易死。”
上辈子顾以丹还中原逐鹿呢，哪能这般早死？
“哟，五哥倒是断言。”姜元羲打趣道。
姜伯庸也不怵，“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像顾三娘子那样惜命之人，有一点风声不对，她就缩回去了，见着祖父乞骸骨了，她哪里还会纠缠。”
第293章 边康有马
果不其然，过了七八天，姜伯庸又来找姜元羲，带来了都城最新的消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商律》被按下了，顾家的铺子也遭到了多方刁难，顾以丹甚至又一次出门差点惊了马，而现在传出消息，她要嫁给这一次的探花郎卢和裕。”
“卢和裕？此人是谁？”姜元羲倒是对他有了一丝兴趣，能让顾以丹嫁的人，一定不会是庸人。
“此人出身寒门，乃顾三娘子在开办育才书苑之后招揽的学子，这一次科举当中，三甲只有他一人是寒门学子。
此人甚少出现在人前，就是顾家人也不怎么熟悉他，因着三甲要被任命为官吏的例子，此人领了一个唯阳县县令，听说跟顾三娘子完婚之后就会启程去唯阳。”姜伯庸缓缓道。
姜元羲敛眉沉思，“圣上能放顾三娘子走？”
她可是天女，圣上会舍得放她走？
姜伯庸嗤笑一声，面色略带鄙夷，“她是良民之女，又说已经跟卢和裕有了婚约，难道圣上还能强迫她入宫？圣上还想靠着她这个天女，得享飞仙呢。
她之前让常先生炼制的药丸所作用何，你我皆知，无非就是想控制圣上而已。若是真的能被她慢慢掌控朝堂，倒是能狭天子以令诸侯，可惜了，她犯了众怒，连命都差点丢了，哪里还敢伸爪子？
就不怕再留在都城里，连脖子都被砍掉吗？她不敢留在都城里，只能借着跟卢和裕成婚离开都城，其中也有告诉世家门阀，她成婚之后就是内宅妇人，不会再有干涉朝堂的意思。
五娘，你也知那些药丸吃得越多，就越离不开它，没了常先生在她身边，她哪里来的药丸控制圣上？若是等她掌控朝堂了，她倒是能借着药丸之威把圣上弄死，可现在不是刚伸了爪子试探了一下么，没能掌控朝堂，圣上于她不仅是个毫无用处之人，还是个随时会让她担心受怕、脑袋落地的恶兽，她焉敢再继续留下？”
姜元羲啧了一声，“那五哥，你信这位顾三娘子是真的不会再插手外面的事吗？”
姜伯庸想都不想，断言道：“不可能！她这样充满野心的人，怎么可能因为嫁了人就安心做个内宅妇人？不过是在麻痹世家门阀而已，想让其他人觉得她无害。”
姜伯庸心中冷笑，简直是笑话，一个能提出科举，提出《商律》的人，能安心在内宅里做妇人？
果然，她最后还是嫁给了卢和裕，这个上辈子就跟他们姜家、李家争霸天下的男人。
谁都不知道，就是这么一个寒门出身的男人，竟然有着不俗的军事天赋，在顾以丹金银的支持下，又靠着寒门的身份，让百姓们多是身同感受，一番煽情之下，拉起了一支平民军队，打着“打倒世家门阀豪强，还百姓一片青天”的口号，在初期占领了好几座郡城。
在知道顾以丹就是害死他的元凶之后，他就一直在找卢和裕，想要先下手为强，把他除了，等没有了卢和裕，五娘既少了一个对手，顾以丹也少了一个依仗。
想不到还是先让顾以丹捷足先登，又一次找到了卢和裕，又一次嫁给了他。
想到顾以丹和卢和裕两人，姜伯庸眸色渐冷。
姜元羲也颇是认同的点头，“我观顾三娘子此人也不像个会甘心的人，换成是我，我也无法忍受自己的心血被糟蹋。”
姜伯庸很郑重的提醒，“五娘，我看这位顾三娘子实在是喜欢作幺蛾子，这次她主动缩回去，还不知等过段时间事情淡了之后又会闹什么出来呢，我们不得不防。”
姜元羲觉得五哥似乎非常在意这位顾三娘子，是带着一种恶意的在意，不过她也很认同五哥的话，“五哥为她建立了竹简么？”
所谓竹简，就是把某些非常重要的人用竹简记录下来，为她建立一个单独的案宗，需要情报网的人着重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姜伯庸点了点头，“是，我已为她建立了竹简。”
姜元羲也就放了心，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五娘，五娘！”
两人停下了话茬，就见姜伯锦风一般从外头跑进来，他还扯着一个人的手跑得飞快。
姜伯锦神色很激动，眸中带着难以抑制的喜色，冲到姜元羲跟前时，推了推他扯着的那人，连连催促，“你快把你发现的告诉五娘。”
这人一身风尘仆仆，满脸的倦怠之色，偏他眸中同样带着激动，“五娘子，我奉六郎君的命去边康买羊回来，结果发现边康草原深处，有战马！大量的战马！”
“刷”
姜元羲猛地直接站起身，一个箭步就来到这人跟前，眸光锐利至极，“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就是姜伯庸都怔愣住了，难以置信的看着。
这人被姜元羲的眼神吓了一瞬，还是姜伯锦狠狠拍了他肩膀才让他回神，不知怎的，在姜元羲的眼神之下，说话也利索了起来，“我发现边康人在饲养大量的战马，这些战马不仅能载重物，还耐力十足，长距离奔袭不成问题。”
“大量？又多大？”姜元羲屏住呼吸，问道。
“就我看到的，足足有三千数。”这人深吸了一口气，“我觉得边康很有可能还有几个像这样的战马群。”
姜元羲眸底一抹亮光闪过，继而很快又蔓上了厉色，“狼子野心！”
姜伯庸和姜伯锦怔愣了一瞬，很快就想明白这四个字的意思，余下这位奉命去边康采买的人不解其意。
姜伯庸神色也变得郑重起来，问这人：“除了战马之外，你可有观察过边康人的青壮年多不多？壮实不壮实？”
这人一怔，皱眉仔细回想，片刻后迟疑着摇头，“不多，就是那群战马，也只有上百人看护着，要不是战马追逐草原，也不会凑巧被我瞧见。”
姜元羲慢慢踱着步，她正想筹建一支骑兵呢，有了铁矿，兵器就有了保障，就是北梁缺马，整个北梁，也只有五千数的骑兵，不是圣上不想建更多的骑兵，而是没有马，没有马的军士，算哪门子的骑兵？
这一刻，姜元羲仿佛看到了未来逐鹿中原的周鼎之基。
第294章 送上门的买卖
“我们必须要得到这些战马！”姜元羲语气毋庸置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她知道边康是游牧民族，此前也曾与徐峰聊过边康，从他口中，边康是个非常积弱的族群，且这个族群还分为好几个部落，并没有像北梁和大晋一样，有帝皇垂拱而治。
部落首地位最高，而部落之间又多有积怨，各自看不顺眼，先帝和当今圣上都是杀出来的军功，特别是当今，当初帮着先帝逐鹿中原之时，每每攻下一座城都要屠杀一日为乐，这样的凶残嗜杀的行事也传到了边康，也是因此，边康并不敢犯边。
对一个嗜杀成性的人，谁也不敢给他借口大开杀戒。
而边康人也时不时就与丹阳县的百姓们做交易，在徐峰口中，边康人愚昧不堪、蠢钝可笑，经常用十来张皮毛换取一些口粮。
这种买卖在徐峰看来就是蠢到家的行为。
冷冬之时，这些皮毛若是往都城里一销，赚到手的银子不要太多。
且在丹阳县百姓们心目中，边康人实不足为虑，就是他们的刺头县霸都能让边康人唯唯诺诺，有什么可怕的？
然而姜元羲方才却说边康狼子野心。
若真的唯诺，又为何要饲养这么多的战马？要知道养马是一件非常耗费精力和钱财的事。
这世上再没有人比游牧民族更懂马了。
若是边康的青壮年再多一点，再多一点，多得能人人配一匹战马，那将会是多少骑兵？
边康若是拥有这么多骑兵，会不会对北梁这个一直垂涎的邻居下手？
姜元羲从不敢小卡看游牧民族，因为他们逐水而居，因为他们不能农耕织布，居无定所之下，会越发渴望北梁百姓们这种稳定的生活。
“你见到那群饲养战马的人，他们是何反应？”姜元羲又问道。
丹阳县是距离边康最近的北梁县城，连徐峰都不知道边康有三千数之多的战马群，显然是一直瞒着不想让北梁所悉，而商队无意中撞破了此事，若换了是她，恐怕就是杀人灭口了。
商队领头很认真的回忆，“我们双方相见，对方也很意外，不过后来那上百人赶着战马走了。”
姜元羲知道商队的人能回来就意味着边康人没有对他们动手，却没想到就只是打个照面就退走了？
她突然想到一个很关键的事。
“小哥，你说派人去边康买羊羔子，你派了多少人去？”
姜伯锦轻咳一声，“派了三百部曲跟着一起去，我想着不是要买上千头羊羔子么，不多一些人怎么把羊羔子赶回来？万一走丢了一只我都会心疼的。”
姜元羲明白了，他们这边三百部曲，个个都带着武器，战马群那边不仅有三千数的战马，且只有一百来人，以一敌三这个很有难度，甚至那些边康人应该更怕他们才对，毕竟他们这边人数众多，强抢战马也是不难的。
“那羊羔子买回来了吗？”姜元羲又问。
商队领头人有些不好意思，“护卫领队看到那群战马之后，就当机立断说要立即退回来，还说要立即把这是禀告给五娘子知道，所以我就来找五娘子了，途中遇到了六郎君，就把这事告知了六郎君。”
“你们做得对，这事很重要，确实要先回来禀告于我。”姜元羲赞赏道。
接着她又重提旧话，“我们必须要得到那些战马。”
她是看着姜伯锦来说这话的，姜伯锦也明白战马的重要性，拍着胸脯承诺，“五娘你放心，我会想方设法把那些战马弄来的。”
“不管他们要多少银钱，我们都可以给，若是我们自个儿的银钱不够，那我就去信给祖父，求他给我们银钱。”
姜元羲对那些战马势在必得，心中还计划着，若是软的不行，就用硬的，反正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打击边康她不会假惺惺。
姜元羲还交代了一句，“小哥，更重要的是，我们必须要买到种马。”
有了种马，就能产下小马驹，种马才是生马之道。
姜伯锦又郑重的点头，表示明白。
此时，阿方神色古怪的匆匆走了进来，“五娘，门房来报，外头有几个边康人上门拜访。”
咦？
姜元羲与姜伯庸两人对视一眼，问道：“可有自报家门？”
阿方点头，“他们说他们来自来哈部落。”
“是草原里头有数的几个大部落之一。”姜元羲想了想，吩咐道：“让他们进来。”
等阿方领着人进来，姜元羲只望了一眼，就把目光投放到一个中年男人的身上。
这个中年男人脚步微不可擦的一顿。
领头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他望着姜元羲等人好几息，而后目光放在姜元羲身上，他右手抚胸，行礼道：“来哈二太子见过县令大人。”
姜元羲同样拱手作揖，“姜某见过二太子。”
边康部落里，首领被人称为大王，他的儿子按照序齿称为大太子、二太子、三太子等等。
据说这种称呼是来自周室，姬天子被尊称为天皇帝，当其时同样是在这片草原上的部落首领仰慕天皇帝的风采，跟着诸侯王一样，自称为王，也是有着臣服的意思，又让自己的儿子称为大太子、二太子等。
后来这个部落逐渐湮灭在历史中，但是这等古怪的称呼倒是在草原上流传了下来，一直沿用至今。
“不知二太子来此，所谓何事？”姜元羲含笑问道。
她态度温和，又颇多客气，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但她眼角余光却看着商队领头之人，瞧着这人神色间逐渐露出一抹惊讶之色，心里就有了数。
二太子似乎有些惊讶这位县令大人的直接，但边康人也多豪爽，当下就道：“我王派我等前来，是想与县令大人协商采买战马一事。”
咦？
万万没想到，这些边康人上门，竟然是来谈买卖战马之事。
但姜元羲并未见多大的欣喜，送上门来的买卖，必定是条件苛刻。
“不知来哈王有何要求？”既然人家都开门见山了，姜元羲也不会装傻充愣。
二太子笑着道：“一匹战马，换五石粮食、一石粗盐。”
姜元羲听了之后，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若是把所有部曲都派出去，能从来哈部落里抢多少战马回来？
第295章 你们怎么不去抢？
派部曲去抢来哈部落的战马，当然只能是想一想的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若是真的派了人去抢，恐怕就会给来哈部落理由，一个可以联合其他几个部落一起对申讨北梁的理由。
如今北梁局势诡异，朝堂里的大人们是不会为了姜元羲一个人就与边康交恶的，更遑论若这事发生了，也是姜元羲错在先。
第一，你为何要派人去抢来哈部落的战马？狼子野心!
第二，来哈部落的人提出不合理的要求，你大可以不接受，为何要派人去抢他们的战马？意图挑起了两国的战争，其心可疑。
总而言之，姜元羲由于种种原因，尽管很想对眼前这位狮子开大口的二太子动手，也只能收敛了笑容，请二太子一行人坐下。
她看了一眼小哥。
姜伯锦立时心领神会，含笑开口，“二太子方才说，要把你们的战马买给我们？不知二太子能卖给我们多少战马？”
二太子见不是姜元羲出面与他商量采买一事，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他可是一个大部落的二太子，姜元羲不过是个七品官，他纾尊降贵来此与之商量要事，竟然让别人来打发他，真是岂有此理！
二太子正想发怒，身后衣摆被人轻轻扯了扯，满腔的怒气一噎，顿时生生忍住。
姜元羲见着那个中年男人不着痕迹的收回了手，眸底一闪。
二太子忍了忍气，先前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冷硬的道：“一百之数。”
语气中带着一股高高在上，对着不会养战马的北梁人，二太子觉得自己确实有这个底气傲视他们。
姜伯锦轻笑一声，慢条斯理的道：“二太子这是打发乞丐呢，二太子，请恕我们招待不周，你们还是请回吧。”
二太子眸底的傲然顿时僵住了，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逐客令，他看也不看姜伯锦，转而直接看向姜元羲，“县令大人，这就你的待客之道？你可不要被这些无关人等误了大事。”
姜元羲撩起眼皮，“二太子说的很是。”
二太子以为姜元羲要惩罚这位对他出言不逊的人，正冷笑看着姜伯锦呢，就听姜元羲扬声吩咐道：“来人，请二太子一行人出去。”
二太子满目不可置信，瞪大了双眼。
姜伯庸心中一声嗤笑，这边康人是没见过世面吗，怎的一副天第一地第二他老三的样子？
在他们世家面前，哪里来的自信，居然敢傲视他们？
门外很快就传来了脚步声，两个仆从出现，客气的道：“几位客人，请随我等出去吧。”
二太子再忍不住，黑了脸，沉声质问，“县令大人，你这是何意？”
姜元羲懒洋洋的瞥他一眼，“我方才不是说了吗，你说的很对，这就是我的待客之道，所以请回吧。”
谁先主动，谁就弱了势。
即便她很想要边康的战马，面上却不会表现出来，更何况，这可是边康人自己送上门来的，怎么看也是边康人对这次的采买比较在乎吧。
二太子再是厚脸皮也无法在这种被一而再再而三的逐客令跟前留下了，更遑论他本身自忖出身高贵，哪里能忍受被人如此羞辱，当下就想站起带人愤而离去。
手被人按住，一道醇厚的声音响起，“县令大人，我们来哈部落绝无半点羞辱你的意思，还请你见谅一二，我们这次来，是诚心寻求合作的。”
是一直跟在二太子身边的中年男人，见姜元羲看他，他抚了抚胸，自我介绍道：“县令大人，我名崇山。”
只说了自己的名字，其他的并没有透露。
二太子在他话落之后竟然再一次忍住了怒气，注意到这一点的，不止姜元羲一人。
因着崇山态度诚恳，姜元羲和姜伯锦的本意也不是真的想把二太子一行人赶出去，既然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之后，姜元羲就顺着台阶，下来了。
崇山见两仆从又退了出去，看着姜元羲，问道：“不知县令大人想要采买多少战马？”
姜元羲不答反问，“不知你们来哈部落有多少战马？”
崇山笑了笑，“县令大人，你买不起我们部落里所有的战马。”
姜元羲听了，倒是很认同的点头，“你说得对，若是按照二太子说的那样，我确实是买不起你们部落所有战马。”
姜伯锦又接着道：“一匹战马要换五石粮食、一石粗盐，你们怎么不去抢？直接派人来我们这里抢就好了，何必惺惺作态的上门，说要跟我们做买卖呢。”
按照如今丹阳县的亩产，一亩地产两石，是一个成年男人一年的口粮，当然了，这是每顿都吃得饱肚的算法，若是北梁其他地方，一个成年男人一年的口粮也就是一石而已。
五石的粮食，就相当于满足两个半男人一年的口粮，更不用说还有一石的粗盐。
边康是游牧民族，缺盐的很，盐向来都比金子贵，要不然也不会有边康人拿着十几张的皮毛来跟丹阳县的百姓换几两的粗盐了。
一石粗盐，能满足上百人一年的需求了。
来哈部落倒是脸大。
也难怪姜伯锦会这般不讲情面直讽。
自从崇山出言之后，二太子就抿着嘴不吭声了，崇山笑着道：“做买卖嘛，哪能一锤定音呢？既然县令大人觉得我们开价高了，不知县令大人给什么价？”
姜伯锦张口就来，“一匹战马，换一石粮食。”
崇山略等了等，“没了？”
姜伯锦捧起茶盏抿了一口，“没了。”
二太子又差点忍不住了，虽然他知道北梁的人做生意都会砍价，可这一刀也砍得太狠了吧？
崇山又一次阻止了二太子，他微笑着叹息，“看来我们这一趟注定是无功而返了，县令大人并不想与我们来哈部落谈生意，既然如此，那就告辞了，多谢大人款待的茶，很好喝。”
崇山慢慢起身，其他人也跟着他起身，礼貌的朝姜元羲点头，转身准备走人。
才走了一步，姜元羲的声音就响起，“若是我朝圣上知道来哈部落养了几千数的战马，不知作何感想？”
崇山等人的步伐，顿时停住了。
第296章 讨价还价
二太子眸中闪过一抹惊慌，本能的看向崇山。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崇山背对着姜元羲等人，眸中露出一抹狠厉之色，只是这抹厉色很快就消失，又变成了温和。
他慢慢转过身，看着姜元羲，明明他站着，她坐着，他居高临下，偏偏有一种是她在俯瞰的感觉。
哪怕来之前就听说了丹阳县来了一位新县令，也听说这位新县令是个小娘子，然而崇山却想，闻名不如见面这话，当真是很有道理。
再不敢轻视姜元羲半分，也把姜元羲视为一个值得尊重的对手。
他一步跨过，又坐了下来，二太子等人面面相觑，同样也跟着坐了下来。
只是这一次，很明显的，崇山坐在了先前二太子的位置，成为了主导者。
姜元羲含笑以对，“不知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崇山颔首，“我名崇山，乃来哈部落左贤者。”
都这样了，再瞒着也没意思，不过是把自己当傻子而已，崇山索性道明了身份。
姜元羲微挑了眉峰，“原来是左贤者大人，方才真是失礼了。”
左贤者，就如同姜太傅一样，乃行宰相之职，与右贤者这位大将军一同，一文一武辅佐部落首领。
方才这行人走进来的时候，姜元羲就在崇山身上感觉到与祖父类似的气势，之后好几次制止了二太子，姜元羲几乎就确定来人的身份。
而在她方才的试探里，见到萌生了去意的崇山又回来坐下，她基本也就明白来哈部落为何会上门与她说起采买战马的事。
“左贤者大人，为何你们当初没把我的商队杀死？”
姜元羲好奇的问道，若是杀人灭口，也就用不着上门与她合作了。
崇山看了一眼商队领头之人，这一眼让此人头皮发麻，就听崇山惋惜的道：“是啊，我们武士回去禀告这事的时候，就被我骂了一顿，不过是三百人的队伍，其中只有四人有马，只要把那四个人的马杀死了，他们上百人，骑着马冲锋，还能杀不死这些人？
哪怕那些人有拳脚功夫呢，他们不会派几个人骑马回来告诉一声部落的吗？部落再派人去支援，这些人就永远留在草原上了。可惜啊，那些人都被右贤者教成榆木疙瘩了，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说罢，他又一次惋惜的看了一眼商队领头之人。
商队领头之人心有余悸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当初还自持身边有部曲保护着呢，幸好那些来哈人傻，没动手。
姜元羲也很是认同的点头，满是怜悯的看着崇山，“你们来哈部落的武士，确实是蠢了点。”
崇山抽了抽嘴角，无语的看着姜元羲，偏偏又无法反驳她的话，因为就连他自己，也是这般认为的。
姜元羲眨巴了一下眸子，满脸的单纯，“这么说来，就是因为你们豢养战马的事被我的人看到了，怕我会上报给朝廷，所以来这里试探我的想法？”
她就说嘛，她还没找上门呢，来哈部落就送上门做生意了。
崇山看她一脸无辜之色，眼皮子狠狠跳了跳，只觉得脑仁儿疼得厉害，这位县令是不是忘了放才直言不讳的威胁他们之事了？
崇山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那不知县令大人是何意？”
这才是来哈部落主动送上门的缘故，万一真的上报了朝廷，他们的族群又要大迁徙了。
打是不可能打起来的，他们边康人本就打不过北梁的军士，为了保护族群和战马，只能迁徙，茫茫草原，只要他们一走，北梁人怎么追他们呢。
这才是崇山方才掉头就走的缘故，他要回去禀告大王，迁徙一事宜早不宜迟。
听了崇山的话，姜元羲满脸不解，“方才我们不是正在讨价还价吗？做生意都这样，谁知道你们才听了我们的讨价，就生气的离去呢。”
饶是崇山这么多年位高权重，此刻也有一种想要骂娘的冲动，眼前这个县令，真是相当可恶，合着从头到尾都是他们的错了？
然而崇山心中同时也松了一口气，既然姜元羲想买他们的战马，就说明她不会将此事上报给朝廷，他是左贤者，很清楚若是姜元羲真的要买他们的战马，必是不会让朝廷知道战马是从哪里买来的，更不用说她买战马一举已值得深思。
他相信这位县令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明白，这事要秘而不宣。
想罢，崇山只得继续强忍着心头那口老血，吞了回去，问道：“县令大人的讨价，请恕我们不能答应。”
姜元羲摊了摊手，“莫不是左贤者大人觉得这个价高了？”
崇山额角青筋欢快的跳了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幸好这次来的是他，若来的是右贤者那疙瘩，恐怕这里就得血溅三尺。
“县令大人，你这个价，太低了。”崇山真怕自己会忍不住拿匕首砍眼前这人。
姜元羲很认真的摇头，“左贤者大人此言差矣，若是左贤者大人到时候卖给我们的战马是老弱病残，这个亏就太大了。”
崇山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了，“大人请放心，我们卖给你的战马，自然不会是老弱病残，若是不放心，你可以让懂马的人验看，若是我们给了老弱病残的马儿你，我们就不收你的银钱了。”
“你们本来就没说要银钱，若是要银钱倒是好办了。”姜元羲佯装嘟哝了一句，偏偏这句嘟哝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
姜伯庸和姜伯锦已经见怪不怪，商队领头之人仿佛第一次见到姜元羲一样，这样无赖的五娘子，真的是他们家那个英明神武的五娘子吗？
崇山再次深呼吸一口气，装作没听到姜元羲那话，“既然县令大人不担心我们会用残次品卖给你们，那么不知县令大人想出什么价？我们来哈部落养的战马，向来承重很好，耐力也很好，长途奔袭不成问题。”
姜元羲手中捧着茶盏，玩味的看着崇山，慢吞吞的开口道：“贵部落要这么多粮食，是想自己尝试着耕种？”
崇山瞳孔缩了缩。
第297章 别白费了心机
崇山当即就想否认。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直觉告诉他，决不能在北梁人面前承认他们想要尝试耕种田地。
之所以从姬天子到如今，数百年的时间，王朝更迭，也没有理睬他们游牧民族，就是因为他们生活习惯是逐水而居。
居无定所，不懂耕种田地，只能以牛羊为食，这才是他们从来不曾成为中原大地的心腹之患。
然而崇山却觉得可悲极了。
他们不够强大，才会无足轻重，没有人希望自己的族群一直卑微到连点威胁都称不上的。
他们一直在寻求改变，寻求更好的发展，养战马是第一步，想要尝试耕种是第二步。
既然已经被姜元羲的人看到他们豢养了战马，若是能用战马换粮食的话，自然是皆大欢喜的事，不过是百数的战马，若是真的能换来足够多的粮食，他们这一个冬能过得很好，老弱病残的族人也不用在寒冬冷冽之时死去，他们也能有尝试耕种的底气。
但这个念头不能在北梁人面前承认，崇山直觉北梁人一定不会放任他们如此行事。
崇山为了让族群壮大，读了很多书，他觉得不管是姬天子还是现在北梁人，能在中原大地上繁衍生息，能一直压制着他们这些游牧民族，就是因为他们懂得耕种。
崇山嘴唇嗡动，话还没说出来，就见到姜元羲摆摆手，打断他要说的话，“左贤者大人，你不用急着否认，我之所以说这样的话，并非是为了试探你。”
崇山心里腹诽，这样还不算是试探的话，怎样才算试探？
“我是想告诉你，你们是无法耕种的，白费心机不说，还很有可能会让你们流离失所。”
姜元羲语气悠悠，仿佛不知道自己的话会对崇山造成多大的影响。
崇山毕竟是左贤者，要不然也不会让来哈大王放心让他全权负责此事，纵是心中着急，面上也端得住，用着一种状若无意的语气问道：“不知县令大人为何这般说？”
姜元羲朝他一笑，“我为何要告诉你？”
崇山顿时就觉得她脸上的笑容异常可恶了。
二太子对她怒目而视，余下几个听得懂北梁话的来哈人也愤怒的看着姜元羲，为她这般不敬崇山的态度很生气。
姜伯庸和姜伯锦还镇定着，商队领头人却已经担惊受怕起来，方才五娘子不还说这一定要买下战马吗，怎么来哈部落的人送上门来，她却一再戏弄人家？
崇山很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这话，更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这里是北梁，是丹阳县，是县衙，崇山想，若是姜元羲把他们都杀了，来哈大王也不会为了他们几个人的性命就跟姜元羲开战，哪怕他们当中有来哈大王的二儿子。
来之前，来哈大王就与他秘密详谈过，若是五天过后不见他们回来，部落就会迁徙，他们正在发展中，决不能为了几个人的性命而让部落元气大伤。
所以崇山顿时放低了身段，他也是个聪明人，也不再追问姜元羲为何这般肯定他们种不了田地，只道：“县令大人，四石粮食加上一石粗盐，换一匹战马如何？”
他主动降价，若是姜元羲有心谈这笔生意，就会告诉他原因。
“左贤者大人，你觉得你比之你的前人，聪慧多少呢？”
姜元羲含笑着，“难道在你之前，就没有人想过在草原上试着找一片地方停留下来，学着我们中原耕田织布？那为何草原直到现在也没听过有人成功过？左贤者大人该不会以为，你的前人会没用到连点粮食都无法从我们手中拿到吧。”
崇山心头一震，对，姜元羲说得没错，在他之前必定是有先人也想过这样的念头，那为何从来没听过有部落在一个地方安定下来？
崇山嘴唇蠕动了几下，有心想继续问姜元羲为何，又心知肚明这位县令大人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子，自不会肯就这样干脆的告诉他原因。
所以他又继续问道：“不知大人觉着我方才的价钱是否合理？”
姜元羲又笑了笑，“自然是不合理的，我不是说了吗，你们要这么多粮食，种不了田的，别白费了心机。”
二太子真是忍不住了，呛声道：“谁告诉你我们要粮食是为了耕种，就不能是为了填饱肚子吗？”
崇山心里给二太子喝了一声彩，他不便说的话，让二太子说出来的了。
姜元羲撑着下颌，右手漫不经心的转着茶盏，“我们北梁的汉子，一年的口粮也才一石，既然是为了填饱肚子，一匹战马换一石粮食，不正正好吗？”
二太子顿时怒气上涌，“那怎么能一样！那些可都是战马！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战马？不是所有马儿都能叫战马的！”
姜元羲依然懒洋洋的，“我知道什么是战马，那又如何，反正我又不是用来打仗的。”
知道姜元羲想要战马来筹建一支骑兵的姜伯庸和姜伯锦：“......”五娘的脸皮，越发厚了。
“那你买战马来作甚？”儿太子愕然的问道。
“用来耕田啊！”姜元羲理所当然。
二太子差点吐血，指着姜元羲的手指哆嗦着，“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姜元羲反而赞叹的看他一眼，“我们中原的学问倒是学的不错。”
二太子气得半死。
崇山趁着这个机会在旁仔细的端详着姜元羲，他不信姜元羲这番用战马来耕田的鬼话，若是用来耕田，明明他们部落养着牛，买牛岂不是更好，又何必连个“牛”字都不提呢。
中原人一如既往的口是心非、鬼话连篇、遮遮掩掩、表里不一。
不知道自己在崇山心中是如此形象的姜元羲，仍然笑盈盈的看着二太子那种“我很想打你一顿，奈何我不敢动手”的无可奈何。
“县令大人，我们来哈部落的男儿吃得都多，一年要吃三石的粮食，不如我们用三石粮食加上一石粗盐，换一匹战马？”
崇山再次讨价还价，同时满是期待的看着姜元羲，他都主动降价了，应当会告诉他为何不能耕种的原因了吧。
第298章 狮子开大口
姜元羲果然又开口道：“左贤者大人，你那儿可是一片大草原，先不说你们能不能像我们这儿一样，到处都是水源用来浇灌农田，只说你们豢养的牛羊马，本身就需要不菲的草料来饲养，为何你们要逐水而居？
不正是因为原来那片地上的草料被那些牛羊马都吃得差不多了吗？为了不让牛羊马饿肚子，你们只能离开那片啃得差不多的草原，去寻找下一个更丰盛的草原，好让原先那片草原休养生息，来年能继续供养你们的族群。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崇山点了点头，“是这个理。”
姜元羲摊了摊手，“呐，左贤者大人也认同这个理，那么你一定能想到，若是你们把草原上的草吃光，然后耕种，一年两年可能没事，几年过后，长不回来青草，那片地就荒废，到最后可能连水源都没有，那又有何用？”
崇山心头一震，继而眸底划过一抹复杂之色，是的，之前就有部落把一片草原都啃光了，连根都没有，来年根本没法长回来青草，渐渐地，那片荒地更加荒芜，最后整个族群只能迁徙，那片荒芜的草原休养生息了好几年才渐渐恢复生气。
“所以说，你们那儿的地，并不适合耕种，这也是我为何要劝说你们不要尝试的原因。”姜元羲慢慢的道。
崇山不懂耕种之事，有些事自己没有尝试过，总会有一种想当然，他之前以为耕种只需要稻谷种子和水源就足够了，现在看来没这么简单。
但他也不会只听姜元羲的片面之词，究竟能不能耕种田地，他还需要亲自试验一下。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崇山又把重点放回到了买卖战马上，“不知大人对我方才说的价钱可满意？”
姜元羲果断摇头，“两石粮食换一匹战马，一石粗盐换一匹种马。这就是我的作价，若是左贤者大人觉得不能接受，那还是请回吧，我想其他部落也应该有战马才对。”
二太子没沉住气，闻言面色一变。
崇山倒是掂量着姜元羲是否像她说的那样，若是他不满意这个价钱，她还会不会留下他们继续讨价还价。
敛眉沉思良久，崇山终是不敢赌，先前种种交锋，这位县令大人就不是个能让你牵着鼻子走的人，相反，她会想方设法让你跟着她的步伐走。
其实一匹战马换两石粮食，就是他和大王议定的最后底线，想不到这位县令大人一提就提出他们的底线，还说绝不二价。
崇山满腹心思，觉得姜元羲着实可怕。
想明白之后，也就有了决定。
崇山微微颔首，道：“那不知县令大人想要多少战马？”
姜元羲玩味的笑了笑，“我说要全部，你们卖不卖？”
崇山摇头一笑，“县令大人说笑了。”
姜元羲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我可没有说笑。那么，不知来哈部落能卖给我多少战马?左贤者大人，都到了这一步了，再拉扯下去就没必要了吧。”
崇山也笑，“是，县令大人说的对，五百之数，是我们的极限。”
姜元羲拊掌一笑，“左贤者大人当真是爽快。那不知左贤者大人能卖多少种马给我们呢？”
“只能二十之数。”崇山断定的道，为了防止姜元羲纠缠不清，又添了一句，“这也是我们的不二价。”
姜元羲一口就应了，“甚好！”
崇山有些好奇又不解的望着她，“县令大人竟然不想着要多一点的种马？”
二十匹种马抵什么用？他们来哈部落的种马，足有五百之数，种马越多，小马驹才会越多。
姜元羲笑容深深，“左贤者大人，莫不成你只想跟我们做一锤子的买卖？”
崇山：“......”敢情是因为她觉得与他们部落之后还会有战马的交易，所以也就不在乎只买了二十数的种马？
崇山很想反驳她，但是该死的，他竟然无法反驳。
他能猜到姜元羲要战马来做什么，毕竟作为一个有野心的部落，有野心带领部落一统草原的左贤者，也会时刻关注北梁这个邻居的局势，隐隐的也有些猜测。
但同时，这也是一个对来哈部落发展的绝好机会。
他们从姜元羲手中买了足够多的粮食和粗盐，熬过这一冬之后，来年春天就会有很多小生命诞生，只要有足够的粮食，这些小生命就不会太容易夭折。
人，才是他们来哈部落最缺的。
在北梁内乱之际，他们来哈部落也趁势发展壮大，给他十几年，他有信心能让来哈部落一统草原，到时候也未尝没有能耐来这位老邻居这儿讨口饭吃。
只要一想到这样美好的未来，崇山也有些不淡定，也没有把话说死，“若是日后有机会，当然可以继续跟大人做更多的买卖。”
“巧了，我这儿正好有第二笔买卖想跟你做。”姜元羲立即就道。
崇山：“......”
“不知是何买卖？”崇山问道。
姜元羲看了一眼小哥，姜伯锦回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崇山顿时就不好了。
这郎君宰人厉害的很，到底是什么买卖能让他来谈？
心中咯噔着，就听姜伯锦说道：“不知左贤者大人部落里可有羊羔子？”
崇山：“有。”
姜伯锦笑容更甚，“甚好！我们想要买一些羊羔子，一石粮食换十头羊羔子如何？”
崇山顿时差点想把姜伯锦方才对他们说的话扔回给他脸上你怎么不去抢？
果然这人就是会狮子开大口子！
最终还是默默哽回这口老血，觉得自己这么大年纪了，不能跟个晚辈如此呛声。
“一石粮食换五头羊羔子，不二价。”崇山断言道。
姜伯锦嘟哝了一句，“那看来你们的战马也不怎么厉害啊，一点都不值钱，一石换十头羊羔子才显得战马珍贵。”
听得崇山额角青筋又跳了跳。
最后姜伯锦免为其难的道：“好吧，那就一石换五头羊羔子吧，我们就要一千头羊羔子吧。”
说罢，他又有些担心的看着崇山，“你们应当有这么点羊羔子吧？”
二太子没好气的道：“就怕你们没有这么多粮食付得起。”
第299章 买卖成功
姜元羲自己当然是没有这么多粮食的，足足七百石的粮食，足够一支三千人的队伍三个月的军粮了，更不用说姜伯庸一直主张让她存粮。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若是等朱学真那十倾地的粮食收获出来，倒是绰绰有余，可姜元羲自然不会将朱学真种出来的粮食给来哈部落。
那些都是改良的稻谷，一粒都不能留外。
幸好丹阳县存粮甚多，还能给得起七百石的粮食。
姜元羲命人把徐峰找了回来，与他说了这两件事，徐峰有一瞬的迟疑，其后也是答应了的。
双方约定好了一个日子交易，姜元羲直接就让胡不归去接收战马和种马，也事先说好，凡是姜元羲这边负责接收的人不满意，那就不要了。
当时崇山离去时还觉得姜元羲把这个条件写进买卖契约里头实在是多余，他们的战马哪能有不好的，结果等到交付战马那日，崇山终于见识到了何为挑剔。
他带来的五百战马，只有二十匹能让胡不归满意，而种马，只有两匹。
听到胡不归毫不留情的数落，崇山脸都绿了，当时他还以为对方不会真的不要余下的战马，结果他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带着二十二匹战马离去，只留下四十石粮食和两石粗盐。
崇山：“......”
这么一丁点粮食够什么用！
最后崇山只得憋屈的叫住了胡不归，重新换了一批战马和种马过来，当终于能让胡不归满意之后，崇山觉得自己半条命也去了。
他与大王商量好的，把族里最差的战马和种马给姜元羲，在胡不归利眼之下，全无作用。
哪知道姜元羲身边竟然有这般懂马的人，那位县令大人身边还有多少能人是他们不知道的？
崇山以己度人，觉得自己都想着把差的给姜元羲了，姜元羲肯定也是这般做的，那些粮食说不定都是陈粮。
然后等他划破了麻袋，发觉粮食都挺好的，还以为是跟他一样，五百战马里头混了二十好的，因着胡不归每一匹都挑剔，他也当着胡不归的面把每一袋粮食都划破，最后在胡不归讥讽的目光之下，有些脸烫。
崇山不禁想，莫不成真的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其实倒不是姜元羲不想给陈粮，而是整个丹阳县，根本就没有陈粮陈粮都用来上交赋税了。
至于一千头羊羔子，崇山未免自己再丢脸，给的都是好的，堂堂左贤者，第一次做买卖想以次充好做不成，也实在是没脸继续做第二次了。
若是姜伯锦在这里，一定会很鄙视，就这种拉不下脸来的性子，做生意绝对会挣不了钱。
双方分道扬镳之前，崇山没忍住，问道：“胡先生，听你们的县令大人说还有可能有第二次的买卖，你这么挑剔，恐怕第二次买卖的话够不上你的要求吧？”
胡不归勾了勾唇，笑容显得有些阴森，“有什么关系，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你一族有马儿。”
说罢，带人离去，留下崇山再一次脸绿。
带着战马和羊羔子回来，战马和种马都带回了庄子里，由胡不归安排人伺候，至于羊羔子，这事姜元羲交给了徐峰，让他按照他们先前就说好的，让百姓们分养，只要头三年能每年交足一百头养，就可以领二十头羊羔子回去。
在羊羔子下放给百姓们分养之后，姜伯锦也从各地买回了上千头的猪仔和两千只鸡崽，同样也是把猪仔和鸡崽分养之事交给徐峰。
“老大人，你说县令大人是什么意思？”主簿在徐峰身边，一边看着捕快们给前来领养的百姓们分发猪仔鸡崽，一边略有忧色疑虑的问道。
徐峰袖着手，神色淡淡：“县令大人能有什么意思，不就是想给百姓们更好的生活吗。”
主簿急了，声音又低又急，“老大人，您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县令大人买羊羔子、买猪仔、买鸡崽都好，可为何要买马儿？”
足足七百石的粮食，要抽调存粮，除了要先知会一声徐峰，也需要主簿的配合，胡不归带战马入城是在深夜，百姓们基本不知道，但瞒不过主簿这个清点粮食的人，他知道姜元羲要粮食是用作何事，就是因为知道，他才忧心疑虑。
试问整个天下，除了圣上之外，谁敢一次过大手笔采买战马的，谁敢私自豢养战马的？
他们的县令大人就很敢。
这胆量、这背后的用意，生生把主簿吓得好几天睡不好，眼底下一片青黑。
徐峰仍然神色淡定从容，声音沉稳，很好的安抚了主簿那颗七上八下的心，“不要多想，县令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段时间以来你还没看明白吗？你看，百姓们脸上的笑容...放心，县令大人不是坏人。”
主簿看着眼前这些百姓们遮掩不住的笑容，逐渐沉默下来，没有再质疑。
徐峰心中却没有像他表面上如此淡然，早在姜元羲与他商议要抽调七百石粮食用来采买战马和羊羔子时，当时他就有些迟疑。
是想着姜元羲一直以来所做的事，他才支持她的决定，更重要的是，姜元羲要买战马，并没有想着要隐瞒他。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没意见，若是姜元羲真的有其他不可告人的想法，想来也不会光明正大的告诉他才对。
徐峰如此安慰自己，但心中仍然有着一丝阴霾，这缕阴霾是源自自己心中那一个不确定的想法。
最终，徐峰还是暂时把心思按下，如今他与姜元羲共事愉快，姜元羲所行之事都让他很满意，兴许不是他想的那样呢？
“五娘，你给这么多粮食来哈，就不怕养虎为患吗？”
同样的，姜伯庸也在问姜元羲。
姜元羲唇角微勾，“边康人为何不敢侵边？”
不等姜伯庸回答，她又道：“因为他们没有一个能让各族心甘情愿俯首的首领。若我猜想得不错，各大部落都有着跟来哈部落一样的心思，养起一头幼虎，让他与其他群狼厮杀，不管谁赢，都是惨胜，等他们决出胜负，我也可以抽出手来解决他们了。”
第300章 五娘什么时候都是美的
很快就到了九月初九，重阳节。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一天，姜元羲也放了所有人的假，一群人早起带着糕点去登山。
到了夜晚，在菜市口那边，姜元羲命人架起了一座木架子，为了避免会跟上次一样木架子坍塌，姜元羲特意让人把木架子用铁钉钉死，这样一来，就算有利箭疾射，也不可能让木架子动摇。
早在昨日姜元羲就命人在县城中宣扬此事，她将与县城百姓们共度夜里的祭祀。
结果等到月上柳梢头，菜市口那一大片空地上，只有寥寥百人，是徐峰带着县衙官吏的家属，以及姜元羲带来的人。
见姜元羲到来，徐峰赶紧迎上前，看着她的目光带着些许的小心翼翼，生怕这位县令大人会难受，在这一刻，徐峰终于有一种姜元羲也只不过是个十来岁小姑娘的真实感，遇到如此不给面子的场面，确实是一种难堪。
他使劲的安慰她，“大人，我们这儿都没试过重阳节祭祀呢，大家都没这个习惯，估摸着都早早歇息了，等来年，他们熟悉之后就会参与了。”
姜元羲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街道，两旁闪着的亮光，又回头看了一眼徐峰。
徐峰神色一僵，觉得自己实在不会安慰小姑娘，明明百姓们还亮着火烛，哪是像他说的那般早早歇了。
于是安慰之言在亮着的火光之下，徐峰觉得姜元羲更加难堪。
谁知道姜元羲撑着手摸了摸下颌，“说真的，祭祀仪式还是我第一次主持，我还怕来的人太多了，若是出了意外就不好，人少也好，这样我就不用整晚都提心吊胆了。”
怕会出现都城那次踩踏失火之事，姜元羲已经命令部曲们做好准备了，既然没这么多人，她也能放心许多。
徐峰：“......”
果然大人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会难受这种事，是错觉。
“徐大人没见过重阳祭祀？”姜元羲挑眉问道。
徐峰微微颔首，“是，我们都不会。”
没有庙祝，没有祭祀词，以前的县令也懒得弄这种与民同乐的事，丹阳县确实没试过重阳祭祀。
“那徐大人倒是可以见识一下。”姜元羲含笑道。
她脚步一迈，往搭好的木架子而去，见到姜元羲到来，其他人早在这里等候的纷纷看向她。
这个时候，姜元羲身上穿着的是大红色的祭祀衣服，在灯笼微弱的亮光下，有一种张扬肆意的美丽。
与她同样穿着大红色祭祀衣服的，还有七八个年纪大的老者，她来到老者们身前，行礼道：“几位祖父们，今夜的祭祀大火仪式，就拜托您们了。”
庙祝她找不到，但她有常明义，常明义可是道观的观主，比庙祝厉害多了，征询过常明义，得知其他庙祝可以用德高望重的长者来替代，她就想到了家中长辈那些从都城而来，作为太学院先生的姜三祖父等人。
重阳就是祈求长寿，祭祀丰收，她想着，这些祖父辈们都是德高望重之人，让他们来主持祭祀仪式，比庙祝好多了。
姜三祖父不是一个顽固死板之人，要不然姜太傅也不会让他带着人来这里辅佐姜元羲，对姜元羲的请求只是想了想就应了。
见姜元羲与他行礼，含笑道：“你可不能躲懒，你也是要主持祭祀仪式的。”
没错，除了常明义和这七个老者之外，还剩下一位祭祀者，就是她了。
这是姜三祖父他们的要求，既然姜元羲要办重阳祭祀仪式，那她作为县令，当然是最好亲自上场，常明义也觉得没问题，于是就这么定了下来。
姜元羲笑嘻嘻的应了，姜三祖父看了看刻漏，提醒一句，“吉时快到了。”
吉时是常明义卜出来的，姜元羲看向常明义，“常先生，等您了。”
常明义身上同样穿了一身的大红色祭祀衣服，等到卜卦好的吉时到了，常明义点燃了木架子，火渐渐往木架子上蔓延。
常明义开始绕着木架子，舞着祭祀舞，低声吟唱，“九月九，日月并阳，两九相重，于此祭告火神，农事已备收，隆冬将至，以熊熊烈焰谓之上神，祈求上神驱散寒冷，佑我子民......”
姜元羲过目不忘，不仅记熟了祭祀舞，也记着祭祀词，跟着常明义身后同样开始舞蹈起来。
在熊熊烈火的映衬下，姜元羲身上大红色的衣袍异常耀眼，她眉目沉静，手舞足蹈，然而手上的动作大开大合之间不见柔美，竟带着一丝肃杀，火光映衬着她艳丽的脸庞，没有丝毫的俗媚，只有凌厉。
这样子的姜元羲，是让人觉不出一点亲近之心的，还不如她平日里唇角微勾的样子来得亲切。
“五娘真美。”邵兕虎的话，让其他人纷纷侧目。
姜伯锦不怀好意的问道：“五娘就今儿美吗？”
邵兕虎很认真的看着他，“五娘甩枪的时候美，五娘揍人的时候美，五娘笑得时候美，五娘现在这样子也很美，无论什么时候，五娘都美。”
姜伯锦仔细的端详他的神色，发现他没有半点作伪，嘴角顿时抽了抽，这小子，什么时候会说情话了？
“这是情话？”邵兕虎难得的皱起了眉，“我说的是真心话。”
原来不知不觉，姜伯锦不小心问出了口。
旁边一众人：“.......”
崔玉书满脸复杂之色的看了一眼邵兕虎，这人，是喜欢上了五娘吗？
邵兕虎猛地看向了崔玉书，嗯，不够他俊俏，不够他能打，不够他高，不够他身子强壮，不够他喜欢五娘的真心，处处都比不上他，没有威胁。
邵兕虎心中兀自评价一番，又看向了场中，专心的看着姜元羲舞蹈，这可是他第一次看五娘舞蹈呢，他要记得牢牢的，今晚开始又能回想更多五娘的样子了。
等祭祀舞完了，姜元羲往场外看，顿时就看到两道宛若太阳般的视线，她微微一顿，脚步往外走去，伸出了手。
邵兕虎没忍住，难得笑了笑，露出了小虎牙，跟着姜元羲的力道一道进了场中舞蹈。
姜伯锦翻了个白眼，揉了揉自己的手，“这小子，方才突然冲到我面前，原来是为了让五娘第一眼看到。”
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