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六十章 三姨所知
“你别激动，我连人家的面都没有见到，哪里能做得了什么？”林子航用手抹去秦雅芙眼角溢出的泪水，叹息道，“这段时间里，我不是也没吭声吗？最多是把老人的现状传达过去，想着慢慢开导着，看能不能劝他们自首吧。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秦雅芙泪眼婆娑着望向林子航，心中五味杂陈，她当然不想把丈夫牵连进去，只是，那对苦命的人，又的确是她多年来拼了命地忍受一切煎熬都不肯放弃的守护，他当然因为理解自己，所以才会忍耐到现在的。
只是没想到，“树欲静而风不止”，就算嫉恶如仇的林子航没有立即采取行动，可其他人却已经先下手为强了。
话说到这里，对事件一知半解的两个人还是决定静观其变，相机行事。
徐奶奶住完院后，便回到她同徐爷爷的家里，白天没事的时候，林母和秦雅芙便带着孩子们去他们家玩儿。
毕竟兄妹俩儿又长大了些，比正月时有趣了许多，老太太的心情愈加好起来，暂时也没提及要离开。
而徐爷爷的表现则和过年那几天在林家时差不多，始终不怎么爱凑热闹，或者闷在书房里看书，或者跟偶尔来家里的林父聊聊天，再就是携老妻出去跟老朋友聚会。
其实徐爷爷从一开始就同秦雅芙不是很亲近，虽说因着林子航的关系，从不曾慢待过她，而且她以前也没有在意过他的态度，可如今一细心观察，不难发现，老人分明是不大愿意理会她的。
这个发现让秦雅芙更加疑惑。
林子航如何看不出妻子这段时间里的惶恐不安，于是，在看到徐奶奶安心住下后，就借口带秦雅芙回趟娘家，载着她回到家乡自己的家里，并提前打电话邀请三姨来家里“聊聊天儿”。
独自赴约的三姨似乎对这次会面早已有所准备，看见林子航和秦雅芙时，也不像从前那么耍无赖，死活不肯开口了，只不过，神情却是极其不悦的。
“三姨……”
“行啊，自从上次见过钱友之后，我就知道你们肯定还得找我，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吧，不过，事先声明，我知道的也不多。”三姨摆摆手，阴沉着脸打断林子航的话。
“那个，当年……”
“当年的事，你不是也知道些吗？”三姨又恢复了从前的刻薄模样，态度极不友善地望着秦雅芙，“话说，你那时候虽然年龄小，但性子可真是倔得厉害，那么多的警察都没能撬开你的嘴。”
“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撬我的嘴干嘛？”那段混乱、模糊，同时又是痛彻心扉的经历足以让秦雅芙回味一生了，即使事隔多年，再次被三姨如此直白地提起，她的双眼还是不自觉地红了起来，只不过她向来遇软则软，遇硬则硬，偏就不肯服输嘴硬着不肯承认罢了。
“说你知道的事，跟雅芙有什么关系？”林子航伸手把妻子揽入怀里，瞪了三姨一眼。
“我知道什么？当时的命案那么吓人，我听着都害怕，哪里就有我什么事了？”三姨回瞪过去，这个外甥疼老婆疼得宁可与天下人为敌。
“命案的发生或许跟你没有关系，可什么事都有因果，你就说说前因吧。”林子航也梳理过事件的来龙去脉，当年的悲剧，分明有着万般不得已的理由，这也是秦雅芙咬牙硬撑着的根源，终究是可怜那对有情人嘛。
“前因，前因是什么？”三姨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眨了眨也已经生出细小皱纹的双眼，神情不再那么凌厉，视线转向旁边，不肯直视他们夫妻。
“三姨……”
“别说话，让我想想该从何说起！”三姨冷声打断林子航还待逼迫的话，深呼吸了口气，闭着眼睛长叹一声，开始了回忆，“坦白说，我们是同学，当年的关系还都不错。”
秦雅芙转头看了林子航一眼，用力挣开他的怀抱，坐直了腰身，双手置于膝盖上，这是她第一次听到除了妈妈之外，另外一个跟小姑姑“关系不错”的人讲起曾经的往事。
“那时候，我们几个人经常在周末假期里一起出去玩儿，甚至有一次去农村，还投宿过一户农家，就是在那次，认识了你的小姑父杜泽。”三姨倒是没有拖泥带水，直接讲到核心问题。
秦雅芙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也就是说，小姑父是偶然进入小姑姑生活当中的，可是谁又能想到，他会终结在小姑姑的手里呢？
林子航强行抓过秦雅芙的一只手，握进手心里。
柔细的小手包进大手里，温温的热度令秦雅芙的心里稍感到舒适，她回头朝他笑了笑，尽管勉强，却还是表达了她内心的踏实。
三姨看着略带娇羞，且又难过的秦雅芙，忍不住苦笑：“坦白说，自从见你第一眼起，我就没办法喜欢得起来，原因一个是出在晶晶身上，另一个自然就是你这张脸，实在是让我不自觉地就想起她来，那时候，我和她不是没好过，只不过，却因为爱上同一个男人而毁了以为会永久不变的友谊。”
“那个男人就是徐威。”林子航语气平静地道出事实真相，经过多年来的观察，他多少也看明白些，女人间的恨意大多来自于嫉妒和男人。
“是，没错！”三姨快速眨了眨眼睛，保养得还算水嫩白皙的脸上慢慢涌起红晕，倒也承认了自己的心思，随后又有些不安，看了看林子航和秦雅芙，神情颇为别扭，“其实都是过去的事了，那时候太年轻，以为最出色的就一定是最适合自己的，所以才会想当然的……”
“三姨不用解释，我们都看得到，三姨夫待你没得说，你待他也是发自内心的好，这是掺不了假的。”三姨几乎从林子航一出生起，就陪伴在他的身边，他当然也算是看着他们夫妻感情发展的，要说她刚刚嫁给三姨夫的时候，她好像还真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这也是她最开始总是赖在姐姐家里的一个主要原因。
只不过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年龄的增长，三姨的性子也慢慢沉稳下来，她虽然跋扈，却还分得清是非好坏，丈夫对她无限制的包容，让她渐渐受到感动，尤其抱养了薛晶晶之后，三姨夫对她和女儿发自肺腑的深情，令他们的家越来越温馨，她再有不满，其实潜意识里已经服从了命运的安排。
“是，你说的对，”三姨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再刁蛮，可骨子里还是个传统的女人，自从嫁给你三姨夫之后，没做过任何对不住他的事。”
“我们知道，您放心，我们不会跟三姨夫说什么的。”秦雅芙接过话去，她对三姨也有所了解，自然清楚她的为人，觉得有必要做出个承诺，以让三姨安心。
“别看我和秦素梅的好朋友关系变差了，可我也没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情。”三姨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强调道，这话令秦雅芙的心里反而不大舒服，又不好说什么，只管听她后面更为关键的话。
“后来，她跟徐威真的就走到了一起，不说过去，就算现在你们在上学期间的早恋，也会受到老师、家长的训斥和指责对吧？”说起这个，三姨扬了扬下巴，颇为不屑地望向秦雅芙，似乎以此来表明自己中立的态度，并没有偏颇之心。
秦雅芙则感到有些不安，虽然理亏，却不愿意当着三姨的面承认小姑姑的过错，所以嗫嚅着辩解道：“早恋是不对，可也不全是错，只要不影响学习……”
“怎么可能不影响到学习？”三姨眯着眼睛反驳了一句后，却不得不撇了撇嘴巴，“倒也是，其实他们在一起，并没有什么过份的举动，甚至秦素梅的学习成绩还有所提升呢。”
“家长们的思想都太过保守，如果能够在学习上互帮互助，又不越轨的话，根本就不应该太过教条！”林子航听到这里很是不高兴，虽然他没有早恋过，可看到身边同学被大人们逼得鸡飞狗跳墙的，其实是颇为同情的。
“哼，可学生终归是应该以学业为主的，他们如此离经叛道，怎么可能太平得了？”三姨是个嫉妒心重的女人，再怎么说，年轻时候趾高气昂的她，遭受到被拒绝的打击，还是令她无法释怀，所以语气并不好。
秦雅芙听得黯然神伤，她并不赞成早恋行为，可是，听三姨的意思，分明从那个时候起，就已经埋下了祸根，如此说来，小姑姑同徐威的确算得上是年少轻狂惹下的祸端吧？
“后来发生了什么？”林子航不愿意看妻子难受的神情，便催促三姨赶紧往下讲。
“后来——”三姨抿了抿嘴角，眼神飘忽起来，寻思半晌，到最后，从嘴里吐出来的话却是一改之前的愤慨情绪，淡淡地笑笑，语气轻松地说道，“后来，我们就毕业了，毕了业，便各过各的日子，再没了联系。”
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 迂回往复
“这就完了？”林子航的声音瞬间冷了好几度，望向三姨的目光更是恨不能杀死人般的凶狠，看来他真是气急了，阴沉着脸问道，“三姨，我们今天请你过来，就为了听这么几句没头没尾，含糊其辞的胡话吗？”
“我跟秦素梅的接触只有三年的时间，你还想听什么？”三姨也不乐意了，板着脸问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三姨，既然你也知道我们的目的，咱们能不能不再拐弯抹角？”林子航放慢了语速，眼神真诚，同时却也坚定，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思。
“咳咳！”三姨被林子航说得脸颊越发红了，咳嗽一声后，垂下眼帘，不再逃避，“好吧，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说起来，他们还真是命苦。”三姨又叹了口气，当年的往事于她来说，也好像一场挥之不去的梦魇，追随了她多年，不得安生。
“徐家是书香世家，徐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上战场受过伤，身体不是太强健，令他和徐老太太结婚后，努力多年，一直到中年才得一子徐威，当然宠爱有加。
徐威也很争气，人长得帅气不说，学习成绩更是出众，可以说是典型的天之骄子。
只不过后来，却在上学的时候跟秦素梅产生感情，你们应该明白，即使是现在，孩子们早恋都会受到家长和老师的打骂指责，但其实还远不及那个年代为人所不齿的鄙视。”
秦雅芙的脸部肌肉微微抽搐，三姨的话说得很直接，却也是事实，过去的时候，人们当然更在意礼义廉耻之行为，所以说高中时期的小姑姑和徐威，还真是够挑战大人们底线的。
“再加上徐家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对儿子的期望颇高，自是容不得徐威跟各方面都不出色，甚至连大学都考不上的秦素梅卿卿我我了，”三姨说到这里，神情愈加复杂，挑了挑眉毛，淡然道，“他们的分开是难免的，如果就此认下命倒也不错。”
秦雅芙听得心里微微发颤，想想人生最是如此，问题大都出在不肯放弃上，因着不肯放弃，导致了后面不可逆转的悲喜剧的发生。
“什么‘天之骄子’、平凡人之类的鬼话？又有哪个天之骄子多长只眼睛，还是平添了条尾巴？哼，那还不成了怪物？”林子航最是讨厌门第之论，想当初，他跟秦雅芙的婚姻所以会亮红灯，不也是受这些混蛋理论影响所致吗？
“刚刚三姨说的对，都是过去的事了，由不得咱们来评断是非，听三姨往下讲！”秦雅芙倒是因为早已放下心结，所以并没有多想这句话的含义，看到林子航动怒，急忙转过脸去，娇声训斥道。
可事实上，秦雅芙的声音温柔清甜，并不是真的不高兴，当然，也因此，令林子航放下心来，非但不恼，反而满意地笑笑，用大拇指和食指在嘴巴上做了个封拉锁的动作，随即紧紧抿住嘴巴，只管瞪着黑漆漆的眼眸四处乱看，却不再开口。
三姨望着小夫妻俩的亲密互动，不情愿地苦笑道：“还真是‘一物降一物’，我们家的‘混世魔王’竟只有雅芙才管得了！”
“这不是管不管的问题，这是爱，因为我爱她，她也爱我，所以，我们才会互相制约得起来。”林子航得意洋洋地纠正道。
“爱……唉！”三姨嘴里吐出两个读音相同，意义却毫不相干的字之后，却忍不住摇头叹息，“真是理解不了，我原也想要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可结果，却只能尘归尘，土归土。”
三姨终归是不甘心的，这或许是争强好胜之人的通病吧，即使事过境迁，即使她早已拥有自己安定、和睦的家庭，但只要想起当年的失败，还是令她无法释怀。
“大人们逼得狠了，他们两个人不得不分开，于是，等到高考成绩下来，徐威毫无悬念地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而秦素梅则回家务农。”
三姨的双眼眯了眯，掩饰不住内心的得意，很明显，这曾经是她最想要的结果。
“看样子，在这件事上，三姨没少出力吧？”林子航忽然开口打断三姨的回忆。
“什，什么？”三姨愣了下，脸涨得通红，狠狠白了林子航一眼，“你知道什么？当时的情况不论是谁推一把，结局都是一样的。”
“怎么可能？帮一把和推一把产生的后果截然相反，三姨，那一把是怎么推的？”林子航的声音冷冰冰的，眼神愈加凌厉，问出口的话丝毫不讲究情面。
“我怎么知道？”三姨颇为不耐地反问道，她快速眨了眨双眼，满脸的不高兴，“总之纸里是包不住火的，他们又不懂避嫌，被发现本就是迟早的事，有什么可奇怪的？”
林子航抱臂了然地笑笑：“或者说人家从决定相守那天起，就没怕过后果吧？”
“也对，你说的有道理！”这次三姨竟没有再反驳林子航的话，跟着点了点头，“就在大人们渐渐对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大约已经是徐威大二的时候了，有人无意中发现，其实他们一直都在藕断丝连，偷偷通过书信保持着联系……”
“通过第三个人转交书信？”林子航想了想，马上明白了那对情侣当年所使的手段。
“呵，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小航，我现在真的怀疑你……”
“我可什么都没干过，我只忠于我的妻子！”林子航快速打断三姨的话，急忙看了眼秦雅芙，苦着脸叹息，“还不是现在网络发达，各色人等上演的闹剧看得太多，不自觉地就想到了嘛，不过，话说回来，三姨，咱们大家的日子过得都不错，你可不能害我家庭不睦。”
“谁说什么了？自己倒先心虚了。”三姨不以为然地冷笑道。
“这事关系到我们夫妻感情的问题，你一句无心之言若是气跑了雅芙，让我到哪里去找老婆？”林子航适当地开了句玩笑话，算是尽力舒缓一下紧张的气氛吧，他看到秦雅芙一直紧绷着的脸，委实心疼得厉害。
“你的老婆你自己看不紧，跑了只能说明你没有本事！”三姨讲话不留情面，她从进门之时起，就被外甥压制着，终于得机会笑话他一回了。
“三姨，真的有第三个人吗？他是谁？”秦雅芙无心听林子航同三姨打趣，发觉事情似乎远不止自己知道的那些，不由得愈加着急地问道。
“是你后来的小姑父杜泽，”三姨盯着秦雅芙的脸，清晰地吐出杜泽的名字，随即一脸嘲讽地笑道，“想不到吧？曾经掩护他们的‘红娘’，竟是最后篡夺正果之人。”
秦雅芙再次被惊到，她瞪大了双眼，一时间大脑几乎短路，原来人的心可以复杂到这种程度，所谓的好人未必会好一辈子，而坏人不知道有没有可能终有一日会变好，那个粗暴、野蛮的小姑父居然也干过这等好事？究竟是开始好心，后来变了质呢？还是从最初他就是别有用心呢？
当然，这个疑问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秦雅芙想了想，终是平稳了心态，再次抬起头望向三姨。
“你应该记得杜泽家里开着个小商店吧？”这次三姨没等秦雅芙发问，主动解释道，“那个小商店经常代收村里人的信件，秦素梅就委托他帮忙收寄她跟徐威的书信。”
“后来，徐威就从信件上做了手脚？”林子航满心鄙视，小人之心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定然是杜泽看中了秦素梅，从中作梗才会骗得美人归的。
“也是，也不是，”三姨卖了个关子，抬手理了理并不凌乱的头发淡笑道，“当年，徐威是以跟杜泽关系好为由，正常给他寄信的。
其实里面却另装着一封给秦素梅的信，这样一来，在大人们看来，就当做他们是好哥们之间的交往了，不过，因为家里人看得紧，他也不敢太过频繁地发信，以防止引起怀疑……”
“哦对了，既然那么隐秘的事情，三姨是怎么知道的？”林子航今天对三姨质疑的态度很明显，他显然并不相信三姨只是一个安静的旁观者。
“我嘛，”三姨愣了下，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被外甥抓住把柄，难免有些不自在，她扯了扯嘴角，别扭地辩解道，“当初我们一起住宿杜泽家里，后来就混熟了，而且秦素梅和徐威的事，大家心里都有数，所以偶尔去他家里玩儿，也就知道了呗。”
“然后呢？”林子航已经越发猜到后面的事态发展，原来，一对有情人的相爱，中间竟掺杂了各色人等，难怪难以顺利修成正果。
“然后，徐老爷子终于发现其中的问题，跟儿子大吵一架，威胁他，要是再敢跟秦素梅联系，就找她的家人谈话，把她勾引自己儿子的行为宣扬出去，让她没办法做人。”
三姨的脸色不大好看，平心而论，对于徐老爷子的要挟，连她都有些看不过眼，摆明了仗势压人，凭借他手头的权势逼迫秦家人就范。
第一千一百六十二章 含糊不清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半天没吭声的秦雅芙气不过，终于开口问道，“小姑姑再是平凡人，首先她也是一个正常、正经的女人，其次，您也说，徐爷爷是书香门第出身，基本的素质还是有的，怎么就至于这么看不起她呢？”
三姨口中的徐爷爷与秦雅芙认识的那位高大上的老人形象居然天差地别，让人分不清真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个嘛，我就不大清楚了。”三姨若无其事地伸右手，端起之前秦雅芙给她放到茶几上的水杯，放到嘴边轻轻抿了口，神情淡漠地摇摇头。
“三姨，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还想打马虎眼到什么时候？相信当年那件案子三姨父也是知情的，要不，我直接去问问他？”
林子航阴沉着脸听了半天，愈加愤怒，简直被三姨今天一而再，再而三地顾左右而言他气死，怎么就不能有话痛痛快快地，一口气全都说出来呢？
“就是些传言，我也不大相信的，而且又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以为没有必要再提起了呢。”三姨被林子航说得气短，撇了撇嘴巴，不得不分辨一句。
“什么传言？”秦雅芙皱着眉头问道，她越发感到不安，其实也清楚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可是，却一心想要听个结果。
“说什么秦素梅为人贪慕虚荣，喜欢徐威是冲着他家里的权势条件之类的，”三姨的态度倒是带有同情的意味，“说起来，我们做了三年的高中同学，也没看出她有这方面的问题，不过，大人们跟她的接触少，如何能看得明白啊？”
“这些摆明了造谣的话徐爷爷竟也相信？要说外人他不了解，可他自己的儿子抚养了多年，是什么性格，什么为人还不清楚吗？他连自己儿子的眼光也信不过吗？”
林子航瞪圆了眼睛，想不到他一直很敬重的徐爷爷竟会犯糊涂到这种程度。
“嗯，也许还不是完全相信，只不过后来……呃，说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反正徐威忽然就失踪了，好像当时老爷子也在场，也因此令徐老太太无法忍受打击，狠心跟他决裂，说什么也不肯来往了。”
三姨说这段话时，语气含糊得厉害，而且她所说也是大家都知道的情况。
“什么叫说不清？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呀！”林子航快被吞吞吐吐的三姨折磨疯了，不禁急切地催促。
“我，我真的不知道，有，有传言说，说秦素梅因为徐老爷子不同意她跟徐威在一起，就去找老爷子，大概，好像……哎呀，我也弄不明白她是去论理，还是干什么了，总之第二天，徐威就出了事。”
三姨吭哧瘪肚地解释半天，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这话什么意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三姨，你倒是说清楚呀！”林子航急得不行，愤恨地站起身，搓了搓手，看看坐在沙发上呆若木鸡的妻子，又不得不坐下，将她的双手收进自己的手里握紧，重新严肃了表情盯住三姨。
“我，我真不知道！”三姨好像被激怒了，她皱紧眉头，低垂着眼帘，眼珠儿在眼皮底下快速地转动，琢磨半天，终是吼了出来。
三姨重重地把手里的水杯摔到茶几上，不顾喷溅出来的水花，忽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林子航和秦雅芙，冷哼道：“这么多年来，我都想不明白怎么出现的阴差阳错，你来问我，那我问谁去？”
“三姨，您别生气，希望您理解，我只是想要知道当年的真相，并不是针对您，我们说话有哪里不尊重您的地方，还请您别跟我们计较。”
秦雅芙看到动怒的三姨，慌忙从林子航的手里抽出手，也跟着站起身，努力劝解。
“没什么好生气的，我更没义务理解谁，我把我当年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了，信不信是你们的事，我该走了！”三姨的脾气发得够大，同时，其实也有些过，分明林子航和秦雅芙并没有说太过激的话，她却有借机离开的意思。
“三姨，你别急着走，坦白说，我们所以会来找你，主要是因为那天在医院跟钱友碰过面后，雅芙的手机接了个匿名电话，说有人要旧案重提，让我们当心，我感觉这个电话像是好意提醒，可是我们又什么都不了解，所以才会找到你的。”
林子航气恼归气恼，却没想过要气走三姨，急忙缓和了态度，尽量心平气和地交出最后的底牌。
“竟有这样的事？”三姨微微愣了下，一脸的不相信，她凝神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感到无法理解，歪着头，满眼疑惑地问道，“怎么会这样呢？”
“我们也奇怪，所以，还得麻烦三姨费心帮我们梳理一下当年的事，看看咱们能不能做点儿什么？”秦雅芙温柔着语气商量道。
“那桩案子，我真是不清楚，发生的时候，我已经跟你三姨夫结婚了，他的确跟着调查过，我或多或少地也听到些，可是没有什么结果啊，不就是秦素梅失手杀了人，之后逃逸嘛？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难道说，终于有人找到了她的行踪？”
提到秦素梅或许会再度出现在眼前，三姨的表情愈加复杂，不由自主地嘀咕一句：“已经吃了那么多的苦，怎么就不能躲得再隐蔽些呢？”
“您知道她婚后过得不好对吗？”秦雅芙听清三姨的话后，心中一动，什么毕业后就没了联系？看来她还真是在哄自己。
“我，我们曾经是同学，偶尔地同学间就会有聚会，知道也不奇怪嘛。”三姨被秦雅芙看似温和，实则通透的目光看得不自在，忙转过头，双眼盯着白墙，不肯与她对视。
“她过得不好，所以才会在反抗当中失手，也因此，背负着良心债苟活了这么多年。”
三姨的解释也算合理，令秦雅芙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做了番总结，甚至用到林子航之前对小姑姑和徐威的评价——
“苟活”二字。
想想都替他们难过。
只不过，似乎连三姨都不知道当年小姑姑逃脱时是跟着徐威走的呢，秦雅芙暗暗唏嘘，心里说不清是安慰，还是更加郁结，为什么当年会发生那么悲伤的事情呢？以至于他们要如此艰辛地生活下去？
“背负良心债？”三姨重复一遍这五个字，神情也跟着凄凉，“她的确过得不好，受了太多的苦，却还要背负错杀的罪名，这辈子，也够难的。”
“因为个人渣，毁了自己一生，还真是不值得，而且如果当年她不逃走，误杀又未必会判死罪，好好表现早就该出狱了！”林子航听了半天，越发理解不了秦素梅当年逃脱的理由了，若是一切如三姨所说得那么简单，她完全可以坦然承认罪责，承担该承担的后果嘛。
“她的逃避的确是挺不明智的，”三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不是很赞同的样子，“说起来，出头一刀，缩头一刀，或许在监狱里慢慢反思，也算是远离残酷现实的一条路呢，只不过，等到出了狱，她依然是孤身一人，改天换地之后，她不是一样无所适从吗？”
“既然徐威已经不在了，对于她来说，在哪里有什么区别？”三姨的话说得很伤感，倒也是事实，林子航顺着她的话说道，他自然也看出她并不知道秦素梅不是一个人离开的。
“也不一定，远离伤心地，一切都好从头开始嘛，对于她来说，躲得越远，应该会越好受些吧？毕竟……毕竟杜泽也不是什么好人，她也算替自己报仇血恨了吧。”三姨说到后来，明显流露出对秦素梅的理解，“她实在是太苦了！”
“杜泽不是好人？是您一个人看出来的，还是大家都了解？”秦雅芙忽然问道，她也是才想起来，这么多年，她从没细究过当年的事，现在想想，既然杜泽那么坏，小姑姑在结婚前想什么了？就算当时为环境所迫，不能嫁给徐威，也没必要草率地把自己扔进虎穴吧？
“那个，那个，当然是大家都知道的，至于她为什么要嫁？我就不清楚了。”三姨的眼神又闪烁起来，让秦雅芙相信，她还是有话没有说全。
“不对呀，这个先不提，咱们还是回到徐威失踪的问题上来，”林子航多少也理清楚些事件的真相，只不过关于徐威没有死的问题，除了他和秦雅芙之外，还没有人知道，他不好直接提出来，只得迂回着问道，“徐威失踪后，小姑姑马上就嫁给杜泽了吗？”
“那倒不是，徐威失踪一年后，忽然传出秦素梅要嫁人的消息，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三姨说完后，看了林子航一眼，很怕他再发问的样子，急忙往下讲，“又过了一年多，快两年的时间吧，杜泽才死的。”
“也就是说，事情的关键还是在徐威出事之后，发生的一系列变化，导致小姑姑做出不寻常的决定，”林子航抱起手臂，皱紧了眉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 一桩旧事
“我不知道，这个我可真都不知道了，你们就别再问我了！”一直站着的三姨再也不肯坐下，说完话，抬腿迈步，径直走向门口。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三姨……”
“三姨你急什么？既来之，则安之，总得帮我们梳理一下问题吧？你也同情小姑姑，现在知道她多年来的逃避很有可能会全部化成泡影，你们朋友一场……”
“别跟我说这个！”三姨在林子航伸手抓住自己衣袖之时，不高兴地挥了挥手，“我同情她是同情的事，但是具体情况我又不知道，不能乱讲话，要是再误导了你们的判断，岂不是更加糟糕？
再者说，毕竟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的事，她就算逃得了一辈子，午夜梦回，那么血腥的画面，她的良心也无法安宁。”
三姨说到后来，倒是说到了重点上，不管秦素梅有天大的冤屈，可她杀人逃逸，终究是大错，令秦雅芙都感到无话可说了，她只是伸手扯了扯林子航的衣袖，轻声说：“算了，别逼三姨了，小姑姑的确有错在先，她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看到没有？雅芙才是个明白孩子，对了雅芙，提醒一句，你小姑姑跟你的感情最好，当年你又是当事人，有很多细节，其实你心里最清楚，说包庇大了些，因为你那时候还太小，但如果现在她再跟你联系的话，你再隐瞒不报，可就……”
“三姨，不劳你费心！”林子航阴沉着脸打断三姨的话，冷声道，“是非对错早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即使你不说，我们自己也会弄明白，你要走就请慢走，不送了。”
林子航看到秦雅芙越发难看的脸色，真怕她会再像当年被那两个警察逼迫时候那样，承受不住痛苦的摧残。
“好，很好，我不需要你们送！”三姨的情绪也不够稳定，刚刚的激动完全是被林子航逼迫得没办法，终于听到他肯放行，其实在心底是暗暗松了口气的，表面上却还要表现得不大高兴的模样，快速换好鞋子，在秦雅芙帮忙打开房门后，扬长而去。
望着独自走下楼梯的三姨背影，秦雅芙连迈出门外的力气都没有，就那么倚在门框上发起呆来。
“走，回房间休息一下。”不管秦雅芙同不同意，林子航都不肯再迁就，只管扶着她回到卧室里。
秦雅芙坐在床沿上，任凭林子航如何商量，也不肯躺下，目光发怔，一时半会都缓不过神的样子。
“就知道你会难过，可……”
“我没事，就是越想越觉得这其中的问题越多，三姨她，她应该还是没有说出全部实情吧？”秦雅芙把头靠在林子航的肩上，小声说道，不管多难受，好歹还有个坚实的肩膀可靠，她也该知足了。
“嗯，别看她平时好像很直率，其实内心自有其隐忍的一面，包括当初晶晶小时候伤人的事件，她不是也隐瞒了多年嘛，所以，有些事情，如果她执意不肯说，咱们还真拿她没办法。”林子航叹了口气，“可以说，她今天能够说这么多，也算是尽力了。”
“我明白，咱们不应该逼她，个人有个人的苦衷，她现在过得很好，也不希望受到旧事的打扰，的确不应该再找她了。”
秦雅芙也看出三姨的苦楚，其实就像她一直盼望的那样，如果没有人旧案重提的话，她真希望可以永远这么含糊下去，虽说这样的结果对死者不够公平，可人都有自私的一面，谁不盼着自己珍爱，又明知道受了多年委屈的人能够太平无事呢？
“既然咱们只能了解这么多，那么，你就别想了，毕竟咱们只是旁观者，至于当事人要做出什么打算，也只能由他去，反正该来的，就让它来吧，总是躲避下去，也实在没意思。”
林子航的心情现在也很复杂，他一向敬重的徐爷爷让他越来越陌生，总感觉老爷子似乎在整个事件当中占据了强势的主导地位，也许，他才是害秦素梅和徐威最终走上不归路的根源所在。
这种感觉比当年发现桑主任有外遇，坍塌了自己心中一个正义凛然的形象不同，或许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理作祟；又或者因为经历得多了，他不再是单纯的失望，更多了份对现实的思索。
人生一世，不易之处太多了，为大环境所迫，做出诸多伤人伤己事情的人，相信他们自己过得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只不过，悲剧太多了，让人的心莫名地堵得慌。
秦雅芙靠着林子航呆了会儿，还是感觉身上乏力，没来由的心慌，只得主动要求躺下休息。
这正合林子航的心思，急忙扶她躺好。
好在林母细心，一直都安排人定期打扫这里，所以，林子航和秦雅芙才会得以放心地休憩。
林子航坐在床边陪了一会儿，听到秦雅芙的呼吸渐渐平稳，知道她真的睡着了，这才走出了卧室，轻轻关好门，来到阳台，又拉上玻璃门。
至此，林子航长吁了口气，掏出手机，再次给三姨拨去电话。
“子航啊，我到家了，正和你三姨夫做饭呢，有什么事吗？”三姨的声音听起来如平时一般地随意自然，只不过人家表达的意思也已经很是清楚：她在家里，跟丈夫在一起，请不要再多说什么。
“三姨，”林子航压低声音说道，“咱们都不再逃避好不好？我只想听个真相，你这么躲着我不是办法。”
“那个，这里信号不好，你等等，建国，我去阳台接电话。”三姨夸张地大声交待着。
林子航等了一会儿后，终于听到三姨小声训斥道：“小祖宗，你非要逼死我吗？”
“三姨最是了解我，我是你的外甥，我的执着是遗传了你的。”林子航的语气放轻松了些，算是小小地安慰一下三姨吧。
“哼，要说执着，我也应该执着到底，什么都不说才是，偏就你这么混蛋，追到家里来折腾我！”三姨愤愤地责备着。
“我三姨夫那是大智如愚，你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吗？人家不揭穿你，是出于对你的爱护，你还不知足？还要隐瞒早已跟你毫不相关的事情吗？”林子航终于直戳真相，他早已看出三姨夫的不吭声，仅仅是出于不想计较过去，珍惜现在罢了。
这天下，有哪个丈夫会蠢到对妻子忽然的一反常态毫无知觉的？三姨那天见到钱友的表现有多明显，是任何一个熟悉她的人都看得出来的，更何况与她相濡以沫多年的丈夫呢？
不过话说回来，三姨夫的隐忍功夫还真是到家，的确值得林子航学习，他跟秦雅芙之间的许多是非都是出在他不够冷静上，好在至少现在，他已经开始学着保持理智的心态看待身边的人和事了。
“我……唉！摊上你这么个外甥，真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三姨长叹一声，拿比自己还要固执的外甥毫无办法。
“我能说的其实都说了，唯一没告诉你们的就剩下一件事，不过，那可是一件丑事，”三姨语气严肃地说道，“而且跟你们要调查的案件已经没什么关系了，我所以不说，也是不想雅芙听了伤心、难堪，如果你非要追问的话，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三姨有多不情愿提及那桩旧事啊！
“你就说吧，她现在不在我身边，听不到的，至于我，我的心理素质好着呢，哪怕你说明天火星撞地球，我也能承受得起。”林子航半开玩笑道，只要三姨肯松口，于他来说，就是好事一件。
“我倒是没那个算得出前因后果的本事，”三姨冷哼一声，忍不住再次较真道，“说好了，这是我知道的最后一件事，告诉你之后，麻烦你别再揪着我不放了。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不论当年有怎样的前因，也没办法改变后来的结果，所以我劝你们，如果能够联系得上她的话，还是让她早点儿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才是对她最大的帮助。”
“嗯，你说的对，我会劝雅芙的。”林子航听到这里，也就不再跟三姨对着干了，老实答应着，他再嘴硬，如何不明白，外人所做的一切，都不能改变既定事实，秦素梅终究是没有理由不承担应负起的责任的。
“呵，难得你肯听话呀，我还以为你要动用关系帮她逃脱罪责呢！”三姨的语气不善，林子航看不到她内心是怎么想的，只是如常地感受着她的刻薄。
“小航，秦雅芙的骨子里跟她小姑姑一个样子，看似老实本分，实则弯弯绕心眼儿多着呢，不是三姨要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你给我记住了，千万别现在说的好听，等到真有机会见到秦素梅的时候，抵不住她的眼泪，被她拖累……”
“三姨！”林子航一听这话，自然恼怒异常，大声吼道，“你今天说的话够多了，我很感激你肯把当年的事情告诉我们，但是，即便如此，你也没权利说雅芙的任何坏话！”
第一千一百六十四章 爱恨纠葛
“我，我说什么了我？再怎么样，你是我外甥，我不是为你好呀？”三姨被林子航的吼声吓了一跳，声音不自觉地委屈起来，“要知道，如果徐威没有遇上过秦素梅，他也不会至今生死不明，任凭老父老母逐渐衰老，却不能够回来尽孝，想当初，他可是个大孝子……”
“咔”地一声轻响，因着之前的吼叫，本已意识到不对劲的林子航慌忙抬起头，果然看见秦雅芙推开卧室的门，探头出来，满眼疑惑地问道：“你喊什么？又出什么事了吗？”
“我，哦，没事，我，是我公司的电话，有点儿工作要处理，你，你回房间休息吧。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即使有着心理准备，林子航还是有些慌乱，不自觉地，就随口敷衍了一句。
“……小航你在听吗？”三姨在电话那端自然听出异常，所以，刚刚开始的讲述终是被打断，难免不耐烦地咂嘴道，“听听，听听，就凭你这舍不得她的腔调，还敢说不会为了她徇私情吗？”
“得了吧，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拉倒，我没空跟你废话！”林子航被三姨说得也是心烦，眼看着秦雅芙澄澈的目光逡巡在自己的脸上，正别扭得厉害，想不到还要受到三姨的指责，自是压不住火气地反驳道。
“哟，你还来劲了？林子航，是你求我说的，这么快就变脸？就你老婆是好人，其他人都没用处对吧？”三姨更是恼了，“好了好了，你三姨夫正等着我教他做糖醋排骨呢，我还真没空陪你在这儿胡言乱语了呢！”
三姨说着话，“咔嗒”一声，果断挂掉电话，再也懒得搭理林子航这个混小子。
“喂，喂，三……咳咳，哦，好吧。”林子航冲动之下，差点叫出三姨来，好在关键时刻想起自己之前撒的谎话，急忙咳嗽着掩饰过去。
林子航讪讪地放下电话，尴尬地望了眼黑下来的手机屏幕嘀咕着：“这性子，怎么比我还急呀！雅芙……”
就在林子航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随即恢复笑脸，准备跟秦雅芙打招呼之时，却见她垂下眼眸，转身走回卧室，明知她已经生疑，却因为想到三姨说过，她没提到的更为重要的一件事，是件“丑事”，究竟有多“丑”？他还没来得及问，只不过，联想到对徐爷爷的怀疑，不由得暗暗心惊，哪里还敢再多说什么，自是急步跟了进去。
“雅芙……”
“你不是有工作要处理吗？怎么一见到我就到扔到一边了呢？可别耽误下正事才好。”秦雅芙坐到床边，脸色平静，眼神温和，倒更像是没事人一般地望着林子航。
“我，我没事，不过是……”
“不过是，没有大到比我还重要？”秦雅芙的唇角上扬，朝林子航伸出双手，被他握住后，苦笑道，“子航，你为我好的心思，我最清楚，刚刚睡之前，我也想明白了，其实不管小姑姑有多少苦衷，终究抵不过她所犯下的罪责。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我们不应该放着最重要的问题不敢去面对，反而停留在追根溯源上。
就算找出真相又如何？死了的人不能够再复生，而且哪怕他曾经犯下过滔天罪责，惩罚他的，也该是法律，我们作为平民百姓，凭什么一举决定人家的生死？”
“雅芙……”
“子航，你不是最起码还有她的联系方式吗？不管是电话号码，还是qq号，亦或者只是个邮箱地址，都没什么区别，告诉我，我自己联系她，让她回来吧……”
秦雅芙说到后来，已经泪流满面，她明白，自己心里的痛，林子航是知道的，也是因为知道，他才会比她更早地背负上“知情”的枷锁，上报，亦或者不上报，都是消磨良心的事情。
林子航动了动嘴角，一时间没吭声。
秦雅芙默默看了会儿站在面前的丈夫，心情愈加糟糕，哑着嗓子问道：“子航，说心里话，如果，如果当年，我遇到小姑姑那样的遭遇……”
“不会的，你不会！”林子航快速打断秦雅芙的话，随即又缓和了语气解释道，“首先，我不会让你走到那么水深火热的地步；其次，就算是现实无法避免，那也没有关系，我自然会和你同甘共苦。
或者说唯一的不同也就是，我希望我们可以共同面对苦难，承担起不可逃避的责任。”林子航知道秦雅芙的心里难过，可还是实话实话自己的想法，他自从得到秦素梅和徐威的确切消息那天起，就一直拿亲情作铺垫，以期慢慢获得他们的回归。
按理说，以林子航的急性子，他最是不屑做这么磨叽的事情，只不过，为了自己心爱之人早晚有一天，可以心安理得地面对从小到大形成的那个梦魇，他不得不做一番努力，但愿可以和平解决掉这个大问题。
秦雅芙眨了眨眼睛，嘴角的笑意终于舒心了些：“子航，谢谢你！是你教会了我面对现实，这么多年，如果没有你，或许我会一辈子都做个遇事只知道逃避的胆小鬼，傻傻地义气着，其实更是害人害己，并不能让任何人获得解脱。”
“别把我说的那么伟大，”林子航苦着脸摇头，“你又不是不了解我？反正我自私，自私到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护我老婆周全的地步，至于仁义道德，这是人生在世，必须遵循的东西，破坏了，后果反而会害我失去你，当然是得不偿失的。”
只是简单、朴实的一句话，被林子航用温柔的语气讲出来，让人在不知不觉当中就感受到被关爱的幸福。
不过，秦雅芙却又如何听不出丈夫的潜台词？事实上，他始终觉得徐威和秦素梅的逃避不合情理。
既然深爱着对方，何不给他（她）一份踏踏实实的安宁？哪怕陷入牢狱之中，承受法律的制裁，至少可以守得云开见日出的一天，换回后半辈子的长治久安才是最要紧的呀！
如此逃避的后果，惶惶不可终日，要到何时才是尽头呢？
秦雅芙轻轻叹了口气，，垂眸低声说：“等回到省城，我就联系她。”
“好！”林子航郑重其事地应了声，抓住秦雅芙的手愈加用力，当即低下头，与之额头相抵，坦然道，“宝贝，放心，我永远站在你的身边。”
这句承诺里，有着对秦雅芙无法跟父母交代的安慰：那就是，到任何时候，不管秦家人如何怨憎，他们夫妻都会同甘共苦，一起承受。
秦雅芙的心中一恸，总觉得过于悲伤，自己到底还是拖累了丈夫，不由自主地抬手搂上他的脖子，想要回报他一个最轻微的感谢——
一个深情炽热的吻。
唇齿纠缠间，炙热的气息，渐渐搅乱了秦雅芙的心事，难怪男人都喜欢在心情不好时做那些亲密之事，她不得不承认，此时混乱的思绪的确渴望得到更多的安抚。
于是，动了情的男女，终是滚倒在床上。
在接受着林子航如潮水般深沉的爱恋之时，秦雅芙的脑海里忽然闪过已经逐渐模糊了的画面：
那个刻在她灵魂深处的女人秦素梅，在秦母面前哭得梨花带雨，泣不成声：“……他总是折磨我，怨气发泄不完，是不会停手的……”
小时候的秦雅芙趴在门缝里，看到秦素梅解开外衣，虽然里面穿着背心，可露在脖颈和肩部处，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的深紫色淤痕清晰可见。
那个时候的秦雅芙看不懂伤痕的根源是什么，想当然地以为是被小姑父用手掐出来的结果，自然从心底里充满了对他的恨意，和对单薄、柔弱小姑姑的同情。
等长大了，嫁了人，跟丈夫恩爱有加之后，秦雅芙的脖颈处经常出现的吻痕，令身边的女人们个个羡慕嫉妒恨，她也只是感到甜蜜的“难堪”，并没有多想。
直到后来那次，林子航造成两个人长达五年分离的暴力行为，彻底让秦雅芙醒悟过来：想来，杜泽对小姑姑应该也是爱之深，恨则切的极致心理吧。
深爱一个人原本没错，只是可惜，杜泽对秦素梅的爱达到了变态的程度，而且，他在日常生活当中并不见对秦素梅有多少温柔体贴，唯有在夫妻之事上，拼了命地欺负她……
“……雅芙，雅芙，宝贝，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林子航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传进秦雅芙的耳朵里。
“呃，我，我没事，”当秦雅芙恢复过来神智后，对上林子航焦急的双眼，不由得深感歉意，咬了咬嘴唇，心情复杂地道着歉，“子航，对不起，我不该……”
“没事，你别多心，告诉我，你怎么了？是又想起什么了吗？”林子航颇为扫兴，早已停止了动作，把人搂进怀中，既感到索然无趣，可同时却又难免更加心疼郁闷：妻子的心结一日不去，即使事隔多年，却依旧可以对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造成不必要的障碍，这真是个恼人的发现！
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章 子女孝心
“我，我就是想起小时候偷看到小姑姑跟妈诉苦时的画面……”
“你以前不是就记得吗？”林子航听到秦雅芙走神的缘由还是停留在以前就存在的问题上，不由得愈加感到挫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要知道，秦雅芙因为这件事，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怀疑林子航有“家暴”倾向，也因此，两个人不止一次地闹过别扭，再次被提起，让他如何能心平气和？
“是，”秦雅芙长长叹了口气，也看出丈夫眼里的不高兴，却还是说出了心里话，“想来，小姑姑所以后来会出事，还真是无奈至极的举动啊！”
“你，你后悔了刚刚的决定？”林子航的心一动，他记起三姨跟他说过的话，好像，自己真的会被妻子的眼泪所惑，没办法狠下心做到快刀斩乱麻呢。
“没，不是，”秦雅芙察觉到林子航眼里的质疑，忙摇了摇头，眼神坦率自然，“你放心，我不会再意气用事了，如果她肯去自首，对她，对我，都是一种解脱……”
“雅芙，顺着自己的心思来吧，别太为难了。”林子航承认，面对妻子，他的确做不到理智无情。
“嗯，也是时候来个了结了，人生一共才几十年，他们苦苦捱过了最美好的二十多年的青春年华，应该也不想如无根的浮萍，一直飘荡下去吧？”
别看秦雅芙用了个问句，可其心意还是很明确的，既然有了新的转机，只怕能做的隐瞒也到了头，她本就不该一直自私着。
两个人东一句，西一句地说了会儿话，算是相互安慰吧。
后来，秦雅芙感到精神状态好了些，便问林子航要不要也休息一会儿，林子航自是没有不适感，猜到她想要回家，却还是问了句要不要回娘家去坐坐。
秦雅芙苦笑着摇了摇头：“做个决定不容易，你就别给我反水的余地了。”
想到自己的父母亲，秦雅芙不由得红了眼睛，平时话不多的父亲，对小姑姑始终怀有一份歉意，作为哥哥，却没能为妹妹争取来安宁，最后只听到她误伤人命，畏罪潜逃的罪名，甚至自此以后，还彻底失去了消息。
而母亲，秦雅芙暗叹，都说“长嫂若母”，这话虽有些托大，因为小姑姑离开时，秦雅芙的爷爷奶奶还健在，可其实，他们对小姑姑的关心却远不及她的嫂子——秦雅芙的母亲来得真诚、细致。
包括秦素梅身上的伤痕，都是秦母第一个发现，又被她苦苦哀求，不准告诉她父母亲的，她倒是一片孝心，不希望年迈的父母为她担心。
可是这么多年来，秦雅芙一直没好意思问母亲:包括三姨都知道小姑父的人品不怎么样，作为小姑姑父母的爷爷奶奶难道在嫁女儿之前，都没有打听一下他的为人如何吗？
“我只是不想你后悔！”林子航看出秦雅芙的难过情绪，抬手抚平她皱紧的眉头，柔声安慰道，他的性子向来坦荡，要不是怕她难过，他会忍到今天吗？
“不后悔，很多事，早就应该结束了，拖得越久，反而增添了无数的负担。”
秦雅芙的眼神坚定起来，她想得明白，不能再继续混沌下去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事情只怕愈加难以善终了。
商量完，林子航和秦雅芙就下了楼，来到楼下的那家面馆，要了两碗细面，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当那对夫妻看到林子航和秦雅芙时，笑得特别开心，老板娘叹着气说想不到他们走了这么久，还会记着回来吃面，更是上菜的时候，特意多赠送了一碟拌菜，以表达她的想念之心。
秦雅芙知道，这种小本经营的面馆是没有赠菜一说的，所以，格外感激这对夫妻的善良、真诚，难免跟老板娘多聊了几句。
谁知，聊着聊着，却得到个意外的消息:原来，这对夫妻也要搬走了。
关闭面馆，倒没有什么特别糟糕的理由，不过是老板和老板娘要回老家照顾年迈的父母亲。
“唉！都说故土难离，人老了，就更加不肯离开家乡了，这些年，我们在外面奔波，只有过年才得清闲，回去陪伴几天，哪里能够啊？
这不，今年过年的时候，我看我公公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我婆婆也没什么力气照顾他，他们又不肯过来，只好我们回去了。”
老板娘说起家事，其实是很发愁的。
“待在老人身边，心里会踏实些。”秦雅芙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孝敬父母是人之常情，必须要做，但同时，却难免在有些时候会跟现实状况有冲突。
“要不是老家条件太差，我们也不想千里迢迢地跑来这里做事呀！”老板娘叹了口气，“都是不得已才出来的，这里的经济虽不算太发达，却还是比家乡强了许多。
只不过叶落归根，我们也不年轻了，又有着老父老母的因由，就回去吧，做了一辈子儿女，在父母老了的时候，自然得尽一份孝心才是。”
老板娘的话朴实无华，可同时更是至理真言，做人不能忘本，尤其不该忘记生养自己的父母亲。
秦雅芙听得心里闷闷地痛，想到即使爷爷奶奶对小姑姑的关爱不是特别多，可终究是生养她的父母亲，结果在过世之时，小姑姑已经不知去向。
再看看如今健在的徐爷爷和徐奶奶，毕竟年龄大了，而且他们今年的身体状况也不及往年，否则，林子航也不会非要张罗把他们接来省城了。
子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虽然这句话应该辩证着看，却还是说出作为儿女，应该承欢于老人膝下之意。
至于那桩命案，却也是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的无奈，看来，小姑姑和徐威早晚还得回来面对一直未能了结的问题呀。
吃过饭后，走出面馆，坐进车里后，秦雅芙还是忍不住回头又看了眼面馆的大门。
由于年头长了，面馆的招牌已经有些破旧，再加上马上就要停业了，所以，它的主人肯定不会再在它身上浪费钱财。
只不过，人都爱念旧，即使这里再陈旧，如果它一直存在，也会让人安心，仅仅因为习惯了每次回到这里，都可以透过玻璃门，看到里面摆放整齐的桌椅，和热气腾腾的面碗，以及店主人热情、真诚的招呼声。
想不到，世事变换，其实什么都会发生改变，原以为恒久不变的人和物，却还是在不经意间就要消失了。
这跟人老了，会自然死亡一样吧？
都说世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还真是那么回事。
再看看一直追随在自己身边的丈夫，秦雅芙忍不住伸出双手抱住他，把头埋进他宽阔的胸膛里，轻声道谢:“子航，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多年来由着我的性子，不离不弃的呵护！”
“又说傻话！”林子航苦笑着用手抚着妻子的后背，“人活着，离不开七情六欲，我不过是顺应自己的意愿，争取了最心爱的人而已，别瞎想了，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家吧。”
“嗯，我也越来越难受了。”秦雅芙红着脸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到很是对不住家里的两个小家伙，她这是又在克扣人家的“口粮”呢。
现在都下午一点多了，胸口涨得难受，等回到家里，肯定得先抽出去一部分奶水，才能喂他们了。
“你呀，就是心太软，”林子航顺着话，松开秦雅芙，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宠溺地商量道，“我记得你说过，唐晓莲在兰馨怡十个月大的时候都把奶水忌掉了，你有没有考虑……”
“胡说八道些什么？晓莲姐是没办法，孩子半夜吃不饱，又不愿意喝奶粉，不得不忌奶，可我的情况不同，暂时他们还算够吃，干嘛忌掉啊？”
秦雅芙不高兴地瞪了林子航一眼，拨开他的手，正襟危坐回副驾驶席，转头望向外面，懒得搭理他。
“哼，天天半夜花出大把的时间喂饱了他们，怎么不想想我的痛苦？”林子航也不乐意了，偏就争辩道。
“不要脸，又吃孩子的醋！”秦雅芙受不了林子航的“抱怨”，忍不住朝他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天天吃，也不怕消化不良？”
“我消化得好不好，你会不知道？”林子航发觉秦雅芙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估计也是想开了，放下了，总算舒出一口气的轻松吧，不由得开起她的玩笑，眼神不怀好意地往她身上瞄。
“够了哦，大庭广众的，你别过分，快点儿开车吧！”秦雅芙边胡乱地训斥着，边往车门处靠去。
“好了，你就别欺负车门了，你也说，大庭广众的，我能做什么？上路吧！”
林子航自然了解妻子不喜欢自己对她太过张扬的爱意表达，不再胡闹，招呼她坐好后，便发动了车子。
已经是春末了，路边的绿树红花越发鲜艳动人，看得人赏心悦目，林子航特意选了几首舒缓轻柔的音乐，听得秦雅芙愈加心情舒畅，今后彻底安稳的幸福生活似乎已经可以预见得到了。
第一千一百六十六章 数遍未接
当车子行驶到快一半儿路程的时候，秦雅芙忽然叹气道:“说起来，咱妈待我真是没得说，知道我回家乡了，连个催促的电话都不舍得打给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你怎么知道没打？你的手机一直处于震动状态，哪里听得见？”林子航不以为然地反问了一句。
“也是哦，不过，妈也没给你打嘛！”秦雅芙忍不住眯着眼睛笑，“其实，妈还是太善良，最怕委屈了我，不过，我不能太没良心了，现在就主动打给她吧。”
说着话，秦雅芙就转过身，伸手想要去取被她放到车后座上的背包，她的背包不算小，坐在自己家的车里，也没必要非抱在怀里。
只不过，偏偏放背包的位置靠近林子航的座椅后面，秦雅芙没能拿到，便侧过身去，想要再使使劲儿。
“知道自己的手短了吧？平时总跟我逞能说什么自己手长脚长的？”
林子航笑嘻嘻地打趣着秦雅芙，拉回她的手臂，自己回过身去，长臂一舒，就取过了她的背包，并顺手递给了她，却难免嘀咕了一句:“小女人家，非要背这么大个包，也不嫌沉？”
“还好呀，装的东西多，很方便的，你别忘了，我现在可是两个孩子的妈妈，只要出门，就得背一大堆的东西。”秦雅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只管笑嘻嘻地显摆道，“而且，我还特别喜欢这个样式，怎么样，好看吧？”
秦雅芙边说，边特意把背包表面整理平整，朝林子航晃了晃，满眼的得意之色。
“好看，我这么漂亮的老婆选的什么不好看呢？不过，我老婆最有眼光的选择应该是……咳咳，给你个机会，自己回答是什么吧！”
林子航毫不吝啬地夸奖一句之后，就急着往自己脸上贴金，虽然因为开车，只转头看了她一眼就转移了注意力，可他脸上的表情却明显充满着期待之情。
“应该是，是选了这条淡蓝色的丝巾呀！妈说，这条丝巾很衬我的气质呢！”秦雅芙眨了眨亮亮的眸子，用手抓着系在脖子上的丝巾，笑得开心无比，说得煞有其事。
“是吗？在你眼里，我都不及一条丝巾？”林子航高兴了一半儿，却没能听到想听的情话，不由得在瞬间阴沉了脸，目注前方，不肯再望向秦雅芙。
“喂，小气鬼，一句玩笑话，你还跟我计较？”秦雅芙忍不住笑着抚额长叹，“家有小气男人还真是愁人呢！你也不想想，就连这条丝巾都是你陪我选的，我不喜欢你，会接受你的建议吗？我不选择你，又何来你帮我选择之说？”
因着一个选择和不选择的问题，秦雅芙绕口令般，绕得林子航的脸部线条慢慢柔和下来。
他扯了扯嘴角，不情愿地哼道:“打一巴掌，总得给个甜枣吧？既然是你惹恼了我，说个绕口令肯定不行，必须得像模像样地补偿一下。”
“怎么补偿好呢？”秦雅芙似是很用心地琢磨了一下，却不看向林子航，随后就拉开包链，从里面的小化妆包里取出唇彩，厚厚地涂在唇上。
接着，又拿了张面巾纸，将唇彩重重印到上面。
“好了！”秦雅芙的唇角上扬，拿起面巾纸就贴到了林子航的脸颊上。
一个淡粉色的唇印清晰，且又略显夸张。
林子航抬手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看到被秦雅芙留到自己脸上的“杰作”，微皱眉头，眼神不再温柔，磨着牙问道，“秦雅芙，我看你还真是皮子痒痒了，拿这么有名无实的暧.昧来哄我？”
“别这么说呀，反正你喜欢炫耀，我不过是成全一下你的想法而已。”秦雅芙嘴上辩解着，其实已经急忙把背包挡在了面前，自是防备林子航的突然袭击。
好在林子航向来注重安全，他狠狠地瞪了秦雅芙一眼，却没有做出什么举动来，毕竟开着车呢，总不能因为贪恋小儿女情长，出点儿什么事故吧？
秦雅芙也是知道林子航现在拿自己没办法，才会放心去逗他，既然他肯消停了，她自然赶紧转移话题。
“哦对了，晶晶还没有回来呢，上次三姨托我带给她的小盒子到现在也没能给她呢。”
秦雅芙刚刚从包里拿唇彩时，就看见了一直被她装着的小盒子，她原没当回事儿，可现在，却必须用它做挡箭牌了。
“你呀，就是太实心眼儿，一个破盒子，晶晶都遗忘多少年了，三姨也是无意中看到，随手带过来的东西，你留到家里，等晶晶什么时候回来，通知她一声，让她自己来家里取嘛，凭什么天天替她带着？”
林子航的心被秦雅芙捉弄得痒痒的，正无法开解呢，听到她提起这茬儿，忍不住抱怨道:“成天把对人家的承诺看得那么重，对谁都认真负责，偏就在我身上最是吝啬！”
“说你小气，就小气个没完，东西又不沉，我也是怕时间长了会忘记，这么带着，每天打开包就看见了，也好在见到晶晶时，尽快给到她手里，至于对她来说，重不重要，便是她的事了，我只图个心安理得。”
秦雅芙果然改不了较真儿的性子，做了番解释后，就从包里找出手机，眯着眼睛对林子航笑笑:“不说了，我要打电话了。”
林子航不屑地撇了撇嘴巴，冷哼道:“打就打呗，嫌我说教，就找各种理由逃避！”
“谁逃避？分明是你……咦？十二未接来电？而且还是同一个陌生号码？这是谁啊？我的天，简直就是夺命连环call嘛！”秦雅芙边跟林子航斗嘴，边按开手机锁，却看到这么个意外的情况。
“什么陌生号码？说来听听。”林子航听了秦雅芙的话，也感到很奇怪，如果单纯是打错电话的，打了这么多遍，得错的多离谱啊？
秦雅芙皱紧眉头，更是别扭得厉害，急忙报出个固定电话号，从区号上看，是省城那边的。
听完这串数字，林子航的脸色微微一变，心中莫名涌起不安，倒也不忘跟秦雅芙解释道:“这是徐爷爷在省城家里的电话号，我和他平时都是用手机联系的。
而徐奶奶不喜欢用手机，所以，她偶尔给我打电话就是这个号码，不过，如果没有什么急事，她不大可能这么催促的……唉呀算了，这不是重点，你还是赶紧回拨吧！”
“好，可是，徐奶奶有事不是应该打给你吗？”秦雅芙听得愈加着急，一边动手按了回拨键，一边却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总感觉有些不合常理。
“嗯，前段时间不是因为我手机没电的原因，害你找不到我吗，所以，我就把你的电话号码给了陈姨……是啊，说起来，我的手机一直带在身边，怎么没听到动静呢？”
林子航的话说了一半儿，同样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忙从衣服兜里取出手机，却发现屏幕怎么按都不亮，看来，它还真是又罢工了。
想到这里，林子航的心情懊恼得厉害，前些日子，跟秦雅芙的失联，是因为关机和忘记充电的问题，想不到，他已经很注意每天查看电池的使用情况了，它还会出现差错？
“什么破电话？”林子航愤恨地把手机摔到了工作台上。
秦雅芙被林子航的烦躁情绪吓了一跳，一只手拿着自己的手机，放到耳边，等待对方的接听，另一只手找出车载充电器，示意林子航把手机充上电。
林子航虽不高兴，但却没时间跟手机较劲，只是心里暗暗郁闷，他原本找修手机的朋友给看过，说他新买的这款手机，内存各方面都挺完美，什么毛病都没有，而他又一时偷懒，想到刚刚用顺手了的手机，如果换新的话，还得重新整理里面的东西，委实麻烦，却哪里想到，会有今天的烦恼出现？
这时，秦雅芙连着打了两遍电话，终于有人接听了。
“雅，雅芙吗？”是陈姨略显焦灼的声音，隔着电话，似乎都能感觉得到她呼吸的急促。
“是我，陈姨，出什么事了？”秦雅芙已经听明白林子航的话，心里自然着急，也就不再客套，脆生生地径直提出疑问。
“哦，那个，子航和你在一起吗？”陈姨应了声后，还是明确表达出想跟林子航通话的意愿。
“嗯，他在，我们刚刚回了趟家乡，正在回省城的路上，陈姨，他在开车，我开免提，方便他跟您说话可以吗？”
秦雅芙一时着急，也没看到林子航以前开车时，偶尔用到的无线耳机放在哪里，只是想当然地提到这个最为简单方便的做法。
专心开车的林子航没有反对，反正秦雅芙把话都说清楚了，他只等着听结果就是。
“嗯……好吧，”陈姨迟疑了下，想来也是觉得这两口子的感情向来好成一个人似的，实在没什么可隐瞒的吧，所以，不太情愿地答应下来。
“是这样，小航，你们还有多久到省城？”陈姨接下来的话问得很是谨慎，看样子，她对一直没能听到林子航的声音有些不放心，终是得跟他对上话，才肯说出自己的问题。
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章 急赴首都
“大约得四十分钟以后能到家。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林子航刚刚也是一时摸不着头脑，所以才没吭声，及至听陈姨问到自己的头上，便爽快做出回答。
“四十分钟，”陈姨重复了一遍，像是思考了一会儿后，才继续说，“小航，昨天下午，我接到个很好听的男孩子声音打到家里的电话，说是找丁老师（即徐奶奶）。
我原没当回事儿，你也知道，丁老师桃李满天下，她的学生，和学生的学生经常会跟她有联系。”
林子航虽没有面对着陈姨，却还是点了点头，徐奶奶的为人看似高冷，实则还是很热心的，平时去看望她的学生，大多数是感念师恩，却不排除也有遇到困难解决不了的，迂回辗转地表达出来，希望能够通过她的人脉联系一下相关部门。
徐奶奶没有权势，当然轻易也不会去动用丈夫的关系徇私情，不过，在金钱，或者其他方面能够帮忙说上话的事情，她还是尽力为之的。
“只是没想到，等丁老师接完电话后，坐在沙发上，足足发了十多分钟的呆，”陈姨现在说起来，还是满心的自责，“都怪我糊涂，明明当时问她怎么了，她只说有些气闷，休息会儿就好了，之后，就回了卧室，我却相信了她的话。”
林子航听得心里发毛，眼神不自觉地就瞟向手机，很明显的心神不宁起来，这个现象的确有些反常。
秦雅芙不光对陈姨的话感到紧张，看到林子航的表情，就更是不安了，她望了眼前面漫长的高速公路，抬手轻轻覆上他放在变速杆上的手背，柔声道:“子航，高速公路上不让停车，你……”
“嗯，我知道，你放心，有你在呢，我必须当心！”林子航打断妻子的话，一语惊醒梦中人，面对妻子焦灼的眼神，他瞬间清醒过来，重新集中注意力望向前方。
“小航，我，我现在说话还是太分你的心了，等你们回到省城，直接来家里吧。”陈姨自然听到两个人的对话，这才想起自己关心则乱，没考虑到林子航正在开车，很容易遇到危险。
“别，陈姨，别挂电话！”林子航一听，忙反对道，“陈姨，您说了一半儿的话，听得我心里正难受着呢，要是就这么打住，我也得急死，您还是接着说吧，有雅芙在，我们不会有事的。”
“好，好吧。”陈姨暗暗后悔自己的鲁莽，却没办法收住话头，干脆接着讲下去。
“之后，丁老师果然消消停停地躲在卧室里再没出来，我曾经偷偷打开房门，看过她两次，感觉她连姿势都没动过，就以为她是真的睡着了，所以，也就没再当回事。
直到晚上，徐老师回来（陈姨喜欢跟徐奶奶一样的称呼徐老爷子），也没见异常，他们两个人和平时一样，吃过晚饭后，去到外面的小公园散步，只不过回来的时间比每天稍晚，但也不算有问题，因为他们以前偶尔也有贪晚的时候呀！”
陈姨有些唠叨，铺垫了这么多，还没说到重点，林子航便面露不耐，好在被秦雅芙用手势阻止住，毕竟他们夫妻本就在路上，再着急，也不是一下子到得了家的，多听两句，少听两句，并不妨碍什么。
更何况陈姨也不是没有分寸之人，既然她要详细地做出讲述，肯定是跟后面有关系的吧。
“让我没法理解的是，今天早上，吃完饭，徐老师用手机接了个电话之后，这两个人忽然就跟我说，要和孙老出去走走，你说，这，这合理吗？他们那么大的年纪，前几天丁老师才住院回来，怎么就……”
“他们说去哪里了吗？”林子航终于大体了解了事情的经过，急忙问出重点。
“北京！”电话那头的陈姨清晰明确地吐出两个字。
“为什么去那么远？”连秦雅芙都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了，脱口问道。
“说是丁老师有个学生在那里开饭店，邀请他们过去剪彩，顺便再旅旅游，其他不论，单凭这么急着走，感觉就不是那么回事呢，干嘛急成这样？之前连一点儿口风都没露出来过。”
陈姨怎么琢磨，怎么感觉不对劲，当时就提出了疑问，可惜，徐氏夫妇却只是但笑不语，并不肯做出解释。
“谁会这么好的兴致？邀请三位这么大年岁的老人去剪彩？”林子航的问话分明就是质疑，质疑徐爷爷和徐奶奶话里的真实性。
“不知道，剩下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因为丁老师特意叮嘱我，这是他们的私人行动，不准我告诉任何人，否则，她会生气的。”
陈姨什么都好，就是听徐奶奶话这一点让人无语，因为她向来严格执行老太太的每一个指示。
至于上次老太太因为阑尾炎做手术，和这次肯主动找林子航，陈姨也纯粹是放心不下老太太的身体，不得不联系的他。
“他们是三个人一起走的吗？”林子航沉默半晌，仔细理了理思路，这才问道。
“三个人？应该是吧，我没看出来，”陈姨回答得含糊，随即倒也反应过来，“你，你是说，有可能并不是他们三个人一起去的？哦，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呢。
丁老师和徐老师走得特别匆忙，什么行李都没带，反正现在去哪里住宿都方便，所以也不奇怪，而且孙老爷子车上的防晒膜很黑，我只看见副驾驶没坐人，至于后面坐了几个，还真没注意到。
我当时一心劝着丁老师等身体恢复好点儿再走，可她的态度坚决得很，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啊！”秦雅芙惊呼一声，倒是马上用手捂住了嘴巴，她听到这里，怎么会想到新闻里常说的绑架，或者诱拐之类的案例呢？
虽说徐爷爷和徐奶奶年龄大了，可其实他们的家底儿还是很厚的，若说有人动了什么坏心思，还真是不好说。
“没事的，”林子航似是猜到秦雅芙的想法，朝她摇了摇头，同时也是安慰陈姨，“不用多想，等我回去，想办法联系一下孙老，看看他怎么说。”
“你，你是说孙老没去？”陈姨被林子航问得愈加发慌，问话的声音颤颤的，想到去北京的也许只有徐老爷子和老太太，让她更加忧愁了。
“嗯，我觉得，他们的确是有事要出去一趟，但却如他们自己所说，是私事，不想过多的人知道。”林子航的声音冷静下来，他多少猜到些什么。
秦雅芙的心里乱七八糟的，诸多的线索错综复杂，却在林子航笃定的眼神里看明白些问题，只是不敢出声，不知道能说什么，一直抓着手机的手指骨节微微泛白，已经僵硬麻木。
“别瞎想！”林子航从秦雅芙的手里硬夺下手机，轻轻放到工作台上，大声说道，“陈姨，不要着急了，您安心待在家里，没准儿徐奶奶会往家里打电话呢。
我马上联系一下孙老，不管他去还是没去，我肯定都会过去找他们的，您放心，什么事都不会出的。”
“小航……”陈姨终于听到一句安抚的话，忍不住哑了嗓子，“你了解我跟丁老师的感情，跟亲人无异，今天的事，他们没事最好，有事的话，我……”
“有事也怨不到您，您就放心吧！”林子航暗暗叹气，这个陈姨几乎就算是没有亲人了，跟着徐奶奶多年，情同母女，可不格外担心。
“我一直觉得，对于丁老师来说，小威不在了，至少还有我，我愿意做牛做马伺候她，为她养老送终都没问题。
可没想到，其实在她心目中，我，终究还是外人，她遇到什么麻烦，还是不肯告诉我……”
“陈姨，”林子航打断陈姨的喃喃自语，放温柔了声音道，“有些时候，不告诉，更是出于对您的爱护，您对他们的感情，相信他们都清楚的，所以，您别多想，有什么问题，咱们等一等，等到他们回来，您亲口问问，听他们个痛快话不就得了？”
“嗯，也对，”陈姨的声音兴奋了些，“丁老师一向坦率真诚，她要是不喜欢我，肯定不会留我这么多年的。”
陈姨的身世凄苦，最是看中徐奶奶待她的态度，听到林子航这么说，心情不自觉地好了许多。
“对呀，陈姨，您先别急，安心在家里等消息，一有结果，我们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告诉您的。”秦雅芙也帮着安慰陈姨。
“那，那好吧，雅芙，谢谢你！小航啊，你专心开车吧，记得尽快告诉我结果！”陈姨跟秦雅芙总还是有些生疏，一面感谢她的安抚，一面不忘再次叮嘱林子航，她最为关注的事情。
“没问题，陈姨再见！”林子航答应着，等陈姨挂断了电话后，脸色才沉重起来，他想了想，回过头看看秦雅芙。
“我觉得应该是，”秦雅芙没等林子航开口，自己先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随即，她瞪大双眼，一脸严肃地望着林子航，毫无妥协余地的强调道，“你不能像哄陈姨那样哄我！”
第一千一百六十八章 去的理由
“我不哄你，说好了共同进退的，我不会再瞒你。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林子航坦然地朝秦雅芙笑笑，他往后偏了偏头指挥道，“劳烦老婆大人，帮我把后座的笔记本取过来。”
“好。”秦雅芙强忍着难受的心绪，乖乖照着林子航的话，取过笔记本。
“直接进入邮箱，找到‘木美’的名字。”林子航吩咐道。
当秦雅芙看到“木美”二字时，手指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果然，此“木美”，即是彼“木美”。
“你发一句话，就说，‘两位老人应开饭店的学生之邀，去北京了’，另外加上个问号。”林子航的话倒是言简意赅。
“要不要添上一句‘收到请回复’？”秦雅芙有些不放心。
“不用，从给我这个邮箱地址之日起，就没给我回复过！”林子航阴沉着脸，提起这个，他一点儿都不开心，看起来好像他知道了许多，其实分明什么都不知道嘛。
“那，他们连qq号都没有吗？”秦雅芙小心翼翼地问道，也替丈夫委屈，那么坦荡的一个人，居然为了自己，受这份气？
“谁知道是没有，还是不舍得给呀？”林子航郁郁地反问道。
“那个，咱们上次去北京，不是给过咱们一张名片吗？”秦雅芙的脑海里灵光一闪，忽然就记起她曾经动过心的那个电话号码。
“你觉得以他们的做事方式，会给咱们直接联系得到的电话吗？”林子航的目光直视前方，冷着脸，哼了声，神情自是更加不悦。
秦雅芙的心突地一跳，想到小姑姑和徐威做事如此谨慎，一方面为他们藏得够隐蔽感到欣慰，可另一方面却难免颇为失落，更是对林子航所受冷遇心存歉意。
“抱歉，我……”
“你道什么歉？又不是你的错，”林子航倒是马上阻止了秦雅芙的自责，撇撇嘴角，不太情愿地替那两个人辩解道，“我想过了，既然他们会离开这么多年，肯定有其万不得已的苦衷，也不能怪他们狠心。
当年的事，肯定不是我们了解的那么简单，只不过，逃避终究不是办法，包括这次会劳动到徐爷爷和徐奶奶，我觉得也未必是他们的本意，只怕其中是有了更大的变故。”
秦雅芙听了，虽然心中难过，却也不再一味地沉溺于悲伤当中，咬着嘴唇点点头，轻声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着话，秦雅芙已经动手发出了邮件。
“不管是什么变故，很快就会有结果的。”林子航的神情沉稳坚定，他向来率直真诚，却在这件事上含糊了这么久，委实心累，如果借此打开局面，能够尽早走出重重迷雾，也不失为不错的契机。
秦雅芙望着林子航想了想，忍不住问道:“那咱们还问问孙爷爷吧？”
“问，必须问，总要心里有数才放心，用你的手机打电话，我说号码，你拨。”林子航正准备办这件事呢。
林子航先是让秦雅芙试着打徐爷爷的电话，可惜老人家根本不接听。
没办法，林子航又报了个号码。
“是孙老的手机吗？”秦雅芙按完数字后，没有急着拨号，先问问，也是方便电话接通后，好打招呼。
“不是，是我认识的一位‘百事通’叔叔，”林子航苦笑道，“爸的熟人那么多，再加上我在外面混了这么多年，所以，手头有几个能力不错的人也不奇怪，孙老在位时，是个人物，这位叔叔肯定知道怎么联系到他。”
秦雅芙明白，林子航虽不热衷仕途，却不代表他远离这个圈子，而且，抛开家世背景，就他本身性格来说，在外面的人际交往能力也是不弱的，自是安心拨出号码。
这次，电话那端很快有了回应，一个浑厚的男低音接听了电话。
林子航称之为“韩叔叔”，对其简单介绍了孙老爷子的背景，只说想找老爷子问点儿事。
这位韩叔叔是个爽快人，很快就给出了结果，并问有需要他做的事吗？
林子航直言暂时不需要，也就结束了通话。
挂断电话后，不等林子航说话，秦雅芙就拨了号码出去。
电话响了四声后，孙爷爷略为沙哑的嗓音传了过来。
林子航同样没有废话，报出自己的姓名后，直接问孙爷爷有没有跟徐爷爷和徐奶奶在一起。
孙爷爷迟疑了下，倒也坦言道:“他们说，瞒不过你，也知道你是好心，只不过人活了一辈子，总还是不想把遗憾带进棺材里，所以，就不必多费口舌劝说了。”
林子航苦笑，也明白是这个道理，为人父母，承受了那么多年的思念之苦，岂肯轻易放弃？
“您知道他们得到的是什么消息吗？”林子航想了想，虽然跟孙爷爷接触不多，可听他说话的语气，不难判断出，他跟徐爷爷的关系非同一般，看样子，徐爷爷走之前，还是跟他做了些交代的。
“先是个电话，后来又在他们常去的小公园里留下张照片，让他们没办法不动心，”孙爷爷叹了口气，“你也了解他们，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这个。
别说好不容易有了消息，不论对方出于什么目的，他们都不可能放弃，另外更重要的还不是在于，究竟又出现了什么样的意外，才会令隐藏形迹多年的人忽然被人发现的呢？”
“既然人家抱定了不相认的决心，何必再操心？更何况，他们去了，想改变什么？”林子航的语气不善，不管什么结果，他们这么冒冒失失地赶过去，总还是让人不安的。
“不管能改变什么，当年发生了什么，逃避这么久，由青春年少，熬到父母双亲都已经白发苍苍，既然还在人世，总该有个了结才对，毕竟生养之恩大于天，有什么理由值得他恨他们一辈子呀。”
孙爷爷一心护着老朋友，在他老婆过世后，他无时无刻不想着法子帮助徐爷爷跟徐奶奶和好，及至终于盼到有一天，他们夫妻和好了，他嘴上抱怨着没了玩伴儿，其实心里却是比谁都高兴的。
到如今，老友唯一的儿子徐威忽然有了消息，甚至还很有可能寻得到，更是令孙爷爷兴奋不已，不管通知徐爷爷的人出于什么目的，只要见得到本人，总还是可以慢慢想办法应付的。
林子航听了孙爷爷乐观的想法，暗暗皱眉，他明白，孙爷爷肯定同样不可能知道跟徐威在一起的另一个人背负着什么罪名，所谓的念及亲情，一家人团聚，谈何容易？否则，徐威又怎么会狠下心肠，坚持这么多年不肯相见呢？
“小航，老徐的家事，我算知道得很多了，只排除当年他和小威闹翻的一桩旧事，那是他死活不肯开口的问题，我也不好深问，各人有各人的**权，咱们终究是外人。
只不过，这次过去，若是能见上面，也算让他到死都瞑目了，毕竟这些年，或多或少的，他们夫妻早就猜出小威肯定还在人世，所以，才会虽难过，却还撑得下去。”孙爷爷这话说得伤感。
“别有用心的牵引，只怕会让事情更加复杂，但又是不可避免的会面，不管怎么说，叶落归根，但凡有一点点的商量余地，他也该回来了。”林子航一语双关地应付道，事情早晚要解决，现在的形势已经没有继续逃脱的余地了。
“殊途同归，即使牵引者再怎么捣乱，只要保持本心，稳住阵脚，以不变应万变，胜算还是很大的。”孙爷爷的话有些打官腔，却也说中林子航此刻的心情，现实就是这样，不管是任人操控，还是主动跳进圈套里，反正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只能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地前进了。
“您说的对，我会当心的。”林子航痛快答应下来。
“有需要的话，记得跟我这土埋半截的老头子打个招呼，有什么出什么，尽力而为，只要他们能够团聚，一切在所不惜！”孙爷爷掷地有声地承诺令人感动。
说白了，孙爷爷活到这把年纪，早已看透一切，唯一割舍不下的也就是骨肉亲情，他自己的女儿定居国外，他故土难离，更是舍不下已经安葬于此的妻子，所以才不肯出国去。
孙爷爷自己身上的遗憾只能这样了，剩下的便是跟他肝胆相照的老朋友徐爷爷了，他愿意倾尽所有地帮助朋友，这份义气自是了不起，使得秦雅芙微微红了眼眶，暗叹徐爷爷能够得此挚友，也算是幸运之至了。
林子航同样感动，跟孙爷爷道了谢，等秦雅芙挂断电话后，朝她笑笑:“告诉陈姨，就说他们的确是去徐奶奶的学生那里，孙爷爷也同行了，等他们回来，会好好跟她做出解释的。”
秦雅芙点点头，按照林子航的说法跟陈姨说了半天，又是好一通安抚，陈姨才算将信将疑地答应着，老实守在家里，等候徐氏夫妇。
虽说撒谎不对，可到任何时候，善意的谎言都是源于不让对方担心的理由，如今一切都不明朗，就算林子航想坦白点儿什么，都不知道从何说起，又不能带着陈姨去北京，便只好先哄着她安心了。
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 我不去了
放下电话，秦雅芙垮下脸，她咬着嘴唇，抬头看了林子航一眼，期期艾艾地商量道:“子航……”
“不行！”林子航不等秦雅芙的话出口，已然摇头，“别忘了家里的孩子……”
“我知道这么来来回回地折腾会耽误不少的时间，所以……”
“雅芙，你也知道我现在开着车，心神不宁会很危险，那么，请你别再争辩了好吗？你我心里都明白，事情没那么痛快得到解决，你总不能在那里待太久吧？孩子怎么办？你真的想给他们忌奶了？”
林子航抓住秦雅芙的命门，逼迫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我不是那意思，就是，就是想着跟你去一趟，之后，你们留在那里，我自己回来就可以……”
“你是想我急死吗？”林子航恼了，眉头拧紧，双眼并不看向秦雅芙，可紧绷的脸部轮廓却更加吓人。
似乎这样还不够，林子航越想越气愤，忽然脚下加油，提高了速度，嘴上发狠道:“一头的事还不知道什么结果呢，你也来添乱，哼！与其你不要命地折腾，倒不如咱们现在就……”
“子航啊，你别这样，我，我就是那么一想，你说不行，那我不去好了！”秦雅芙带着哭腔喊道，“是我不好，是我想问题太简单了，总是渴望尽快有个了结的想法嘛。
但是，哪里有那么容易呀？我知道我想错了，忘记了自己不光是她的侄女，同时还是父母的女儿，爸妈的儿媳妇，和孩子们的妈妈……”
“最重要的，还是我林子航的老婆呢！”林子航的唇角往上扯了扯，脸色缓和了些，车子慢慢又恢复了之前的速度，他并不是真的气得发疯，只不过，以秦雅芙的性子，不这么吓一吓她，还不知道得再跟她多费多少的口舌呢？
秦雅芙瞪大眼睛盯着林子航，直到他不再气恼，才算松了口气，不由得哽咽着垂下眼眸，不肯再说话，她也不是糊涂到底的人，只不过事关失联多年的小姑姑问题，令她关心则乱，一时冲动之下，恨不能立刻飞到北京，找出问题关键。
“我知道你心急如焚，可是，现在发生的一切都不在咱们的掌控之中，包括我和徐爷爷、徐奶奶过去了，也只能见招拆招，走一步看一步呢。
而你，还处于哺乳期，哪里禁得起跟孩子们的长期分离，外加忧心忡忡的操劳呢？
或者说，就算不为孩子们着想，你的身体更应该当心才是，相信小姑姑也不希望因为她的事，累垮了你吧？”
林子航颇有苦口婆心之烦恼，却不得不努力做好秦雅芙的工作。
“哪里就垮得了？徐爷爷和徐奶奶那么大年岁的人都没事，我肯定也挺得住，只不过，我不能太自私罢了。”
秦雅芙低声反驳着，心里自是不平衡的，却又深知林子航所言属实，她的情况的确没有任性的余地。
“知道就好！”不管是否出于真心，林子航都为秦雅芙的妥协欣慰，只要她肯面对现实就好说，他转头看了眼妻子，柔声道，“相信你老公，一定会尽快解决好问题的。”
“嗯，知道了。”秦雅芙勉强笑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沉默下来。
“你心里不舒服，可以说出来，别憋着。”林子航感到有些气闷，只得再度开口。
“没有，我挺好的。”此时的秦雅芙已经收住了泪水，心情不畅，又懒得跟林子航讲话，便低下头，盯着笔记本屏幕上，那封发出去的邮箱发呆。
“她回信了！”很快，秦雅芙的视线就被新邮件惊住，她在愣了片刻之后，才大声说道。
“是吗？说什么？”林子航也感到意外，急忙问道。
“说，说他们并不知道，但会有所准备的，不必挂心。”秦雅芙念出邮件内容，却愈加不安，这个回复，更是证明了第三方的居心不良，分明是有所图的，只是暂时还不知道具体所谓何来。
林子航点点头，语气笃定:“没关系，这么多年了，相信他们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咱们没必要在这方面替他们操心，等到了那里，我们自会相机行事的。”
秦雅芙抿了抿嘴角，对丈夫大义凛然的话并不感冒，却也无话可说。
“哎，这么不相信我？”林子航为了缓和气氛，伸手轻轻握了握秦雅芙放在腿上的手。
“怎么会？就是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眯会儿，你专心开车吧。”秦雅芙的语气淡淡地，把头靠到椅背上，从林子航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按到太阳穴上缓缓揉着，流露出拒绝讲话的意思。
林子航也理解秦雅芙的混乱心情，便转移注意力，不再说话，给她时间，让她慢慢梳理心结吧。
车子很快驶回省城。
来到自家小区门口，林子航停下车子，秦雅芙下了车，转头看了看林子航，眼睛不由得又红了，犹豫了下，却也只吐出四个字:“路上小心。”
“保持镇静，回去跟妈好好解释一下情况，我这边会随时跟你联系的。”林子航知道，现在说多少都没有实际意义，只能许秦雅芙一个承诺，让她踏实一些。
秦雅芙点点头，想了想，终还是把心里最不安的话说了出来:“子航，安全第一，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想你……”
“明白，”林子航嘴角噙笑，打断秦雅芙后面的话，一脸轻松地砸着嘴，“我老婆就是反应慢半拍，等了一路，才让我听到这句最动人的情话。”
“这叫什么情话？”秦雅芙快速眨着眼睛，迫回已经打转的泪水，苦笑道，“你了解我，我这个人最不会说情话，但是，如果你喜欢，我会尽力学的，只要你平平安安地，早点儿回到我身边……。”
“学不学都没关系，只要是你说的，任何话我都爱听！”林子航坐在车上，强忍着下车抱抱秦雅芙的冲动，虽然心中诸多不舍，可事情紧迫，他不敢再耽搁，简单安慰了一句，便急急发动车子离开了。
秦雅芙站在原地，望着车子绝尘而去，平复了下心情，才走进小区里。
“芙姐，你怎么了？看起来脸色不大好呢！”迎面走过来的陈燕看到秦雅芙，有些奇怪地问道。
“我，我刚刚回家乡办了点儿事情，一不小心就耽误了大半天，结果……实在是不大舒服。”秦雅芙红着脸，抬手虚指了下胸口，算是找到个不错的借口。
“唉，做妈妈可真是不容易，连出去的时间都要受到限制。”陈燕摇头叹息，对于没做母亲的她来说，自然感到有些难以接受。
“可养育他们的快乐无与伦比，那份满足感是无可替代的。”源于伟大母爱的驱使，令秦雅芙自然而然地说出这番话。
“哈哈，做了母亲的感觉就是不一样！”陈燕说着话，眨着亮晶晶的眸子上下打量着秦雅芙，“我发现自从生完孩子以后，芙姐的性情越发平和了，身上的女人味儿更是浓郁得……”
“什么女人味儿？怎么听着好像我以前不像个女人呢？”秦雅芙忍不住嗔怪着打断陈燕的话，这家伙，还真能随口拽词。
“嘻嘻，人家说句实话，还要挨训吗？”陈燕吐了吐舌头，偏就故意凑近秦雅芙，用力嗅了嗅，挑眉大笑，“哦对了，也许不是女人味儿，而是奶香味儿，我听说有些男人格外喜欢哺乳期的女人呢，不知道芙姐夫……”
“去，胡说八道些什么？就算你结了婚，也不至于这么没正经的吧？”秦雅芙边打断陈燕的话，边伸手拍向她的肩。
“我……咦？”陈燕在缩肩膀躲开秦雅芙的手，复又挺身站直的时候，无意中抬头，似乎感觉到点儿什么，不由得特意伸长脖子，看了看面前那栋楼。
“怎么了？”秦雅芙被陈燕的举动弄得愣住，随着她的视线也望过去，整栋楼安安静静地，没见什么特别之处。
“我也说不好，就是感觉刚刚好像那栋楼的某一家玻璃闪了一下，可是等我看过去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了。”陈燕迟疑着说道。
秦雅芙再次看了眼那栋楼，不以为然地笑道:“别说我什么都没看到，就算是有，估计也是哪家小孩子玩儿什么反光的东西吧，我家的逸春和逸禾在阳光下玩儿小镜子什么的，也常常会发射出刺眼的光线，为此，我不得不拉上窗帘，以防止伤到他们的眼睛。”
“好吧，还是你细心，看来这家母亲可没有你那么强的责任心，不过……呃，算了，就当是我多心，”陈燕有些郁闷地叹了口气，用力甩甩头，苦笑道，“或许真是我最近侦探片看多了，不自觉地就疑神疑鬼起来。”
“别这么说，不管是谁碰到这种情况都会感觉别扭的，不过没关系，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要出去是吧？”秦雅芙没太当回事，便随口劝了句，张罗分开，毕竟她的心里有事，实在也没什么精力插科打诨下去了。
“嗯，是呀，我是准备出去一趟的，你也赶紧去喂孩子吧，芙姐再见！”陈燕也就不再较真儿，挥手离开。
第一千一百七十章 郑好来电
秦雅芙跟陈燕分开后，往前走了几步，说不清出于什么心理，就停住了脚步，回过头，重新看了眼刚刚陈燕指过的那栋楼。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由于天气已经炎热起来，很多人家的窗子都半开着，从地面往上看去，哪里看得到窗子后面的人和物啊？
想到这里，秦雅芙暗暗好笑，刚刚还笑话陈燕疑神疑鬼呢，自己现在的行为跟她有什么区别？
青天白日的，哪里有什么阴谋诡计会在自己家的小区里上演呢？
想通了，秦雅芙也就放弃了瞎琢磨，快步走向自己家，不能再让婆婆和静姐费心了。
回到家里，孩子们都已经午睡了，秦雅芙只得先抽出一部分奶，算是缓解一下难受的滋味，之后，便把婆婆请到卧室里，交代了林子航追随徐爷爷和徐奶奶去北京的事，至于秦素梅的问题，她暂时还不敢提及。
林母听了，沉默半晌，倒也没说什么，这些年里，徐氏夫妇因为儿子的事折腾得够呛，可为人父母，在徐威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情况下，如何肯死心？所以，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换作是她，也会明知道是个陷井也往下跳的。
“子航说，等他到了，就给咱们回话，而且会随时跟咱们保持联系的。”秦雅芙借丈夫的话安抚着紧皱眉头的婆婆，她是最沉不住气的人，自然也更在意婆婆会不会禁受不住担心，一激动跑去北京。
可事实上，分明是秦雅芙多心了，因为林母只是点点头，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行啊，静观其变吧，毕竟是他们的家事，咱们外人掺和不进去的。”
秦雅芙一听，长舒口气，放下心来，仔细想想也是，对于任何人来说，如果没有秦素梅的存在，单纯的一桩父子不和引起的是非，就算曾经的情况再糟糕，已然过去这么多年的事情，也应该可以放下心结了。
至于在这中间牵线之人，按照常理推断，应该也就是奔着些许的好处而来的吧。
“您说的对，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很多事，拖延多年，也不必急于一时，慢慢等消息吧。”秦雅芙勉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努力笑得清浅自然。
“既然是这样，你更是不用过于费心，徐老爷子和丁老师自有他们的解决问题方式，包括子航过去，也不过是起到辅助作用，跑跑腿儿什么的，我看你这趟坐车往返，折腾得脸色可是不算大好，还是先歇歇吧。”
细心的林母早已看出秦雅芙支撑得辛苦，想当然地以为她是因为坐车不舒服引起的，便劝她休息。
秦雅芙此时的心里乱七八糟的，哪里休息得下？可面对婆婆，她又有着不能说的话，自然更是难受，既然婆婆肯给她私人放松的空间，她自是万分感激，简单应付两句，也就留在了卧室里。
虽说心里一片混沌，可身体上并不轻松，当秦雅芙坐在床边时，也感觉到身上有些乏力，于是把身子靠到床头，闭上了双眼。
脑海里，关于小时候经历的那场血案，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地转换着，凭心而论，她不止一次地渴望着，当她从那片充满血腥的噩梦里醒来时，会看到笑靥如花的小姑姑温柔地坐在床边，望着醒来的自己，抬手理顺自己因为不老实睡觉弄乱的头发，轻轻说一声：“芙宝宝起床了！”
这是姑侄两人在一次玩笑时，秦素梅说过的话，秦雅芙清楚记得，当时，小姑姑那句“芙宝宝”，甜到了她的心底。
小时候的秦雅芙曾经有一段时间特别羡慕那些除了正式名字之外，另外有个乳名的孩子，却又不愿意张嘴跟母亲要求她给自己取一个。
偏偏在那么巧的一个时机里，秦素梅的那声“芙宝宝”叫得小秦雅芙心花怒放，更是视一向待她极好的小姑姑为最懂她的人了。
回忆小时候的日子，总感觉最幸福的莫过于有小姑姑在身边的时候了，这份感情竟是父母亲花费多少年时间都没能改变得了的。
这么想着，秦雅芙又难免自责，为人子女，她做得并不好，尤其刚刚在车上，她提出要跟着林子航去北京时，被林子航一通耍闹，引起她的反省，不由她不暗恨自己的自私自利，怎么可以没良心到什么都不顾及的地步呢？
“嗡嗡……”就在秦雅芙的思绪越飘越远时，被她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骤然响起，有电话呼入。
在没拿起电话之前，秦雅芙首先想到的当然是林子航，却在抓起电话后愣住——
来电显示的姓名竟然是郑好？
因为以前的接触，令秦雅芙存下了郑好的手机号码，这本不奇怪，只不过，平时毕竟没什么来往的人，所以，他们之间从不曾联系过，可是——
秦雅芙的心微微发颤，没来由地就想起每次见到郑好，他都是一副神神秘秘，又洞查一切的模样，在今天这么个说不清的契机里，他来电话会是什么事情呢？
手机屏幕一闪一闪的，晃得秦雅芙的心也跟着躁动不安，却又害怕它明灭之后，彻底黑下去，于是，她慌忙按下了接听键。
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总得先听到消息再说了，秦雅芙咬咬牙。
“是秦雅芙对吧？”郑好的语气颇有些公事公干的意味，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来。
“是的，我是，你，你是郑好，郑警官吧？”秦雅芙答应完后，鬼使神差地也要确认一遍郑好的身份，而且措辞礼貌有加。
“呵呵，没错，我是郑好，但不必这么客气，还是叫我小郑好了。”郑好的态度依旧平和，叙事清晰，就连客套话都说得没什么起伏。
“抱歉，打扰了，我现在负责调查一桩多年前的旧案，现在已经到达你家小区的门口了，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出来见个面吗？”郑好讲话还真是开门见山，丝毫不做铺垫。
“现在？哦，好吧，我马上下楼。”秦雅芙对郑好的话，大吃一惊，倒也马上反应过来，老话爱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虽不了解警察的办案流程，可还是感觉郑好肯事先给自己打个电话的行为很有人情味儿。
因为如果郑好像秦雅芙小时候遇到的那些警察那样，三天两头地就直接跑到自己家里来调查案情的话，会给她造成更大的麻烦，更是让她难堪至极，相较而言，他的行为算是给她留下足够多的脸面了。
当然，也不排除过去的年代，由于通讯不发达，警察们的执法方式也有他们不方便之处吧。
反正不管怎么说，既然郑好是等在小区外面，总算让秦雅芙跟婆婆好交待一些。
原就没换衣服的秦雅芙径直出了卧室，看到婆婆正在客厅里修剪她给自己家里买来的几盆花，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说道：“妈，刚刚接到个朋友的电话，有点儿事要说，所以，我先出去下。”
“时间会很长吗？”林母的问话倒是出于好意，她关心的问题是儿媳妇一直没能喂上孩子们呢。
秦雅芙听懂了婆婆的心意，难免迟疑了下，她还真也弄不准自己会耽误多久，想了想，硬撑着说，应该用不了很长的时间。
林母在秦雅芙慢半拍的反应里已然猜到事情不那么简单，却不好意思问具体情况，只是点点头：“行啊，孩子这里你不用操心，至于，如果是徐奶奶的事，我希望你……”
“我明白，这些年，您跟徐奶奶的感情我一直都看在眼里，如果是她的事，我不会瞒您的，只不过，我要出去办的并不是这件事，您就别惦记了。”
秦雅芙这话说出口之后，才发觉有些不是很好听，急忙望向婆婆。
林母感觉得到儿媳妇的焦灼心情，便不再纠缠，提醒她穿上外套再出去。
在小区大门不远处的路边，停着一辆银灰色的宝莱车，车窗打开着，看到秦雅芙走过来，郑好从里面探出头，朝她招招手。
秦雅芙扯起嘴角，朝郑好笑笑，却是毫无温度的笑，毕竟，既然郑好摆明了说出是为了一桩陈年旧案而来，她如何还笑得出来？
郑好的脸上还算轻松，他在秦雅芙走近后，很绅士地伸手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秦雅芙也不跟郑好客气，只管坐进车里。
“不好意思，我知道，旧案重提是件让人心烦的事，尤其你当年只有六岁。”郑好开门见山，在秦雅芙坐稳后，立刻就说到了重点上。
“知道又怎么样？不还是照样提起了？”秦雅芙的脸色不温不火，眼神里带着抹鄙视，这是她惯常对待警察的态度，即使是算得上熟人的郑好，只要涉及到那个问题，还是令她不自觉地就抗拒起来。
“你别激动，有些事，总这么拖着不是办法，不说死者家属每逢年、节之时，必定跑到公安局去闹的烦恼，就是作为当事人家属的你们来讲，其实心里同样不好受对不对？”
郑好的话，说得也算合情合理，这的确是大家都知道，却又毫无办法的痛苦。
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 有消息吗
郑好很聪明，在措辞上更是用心，当他跟秦雅芙提到秦素梅时，用到的称呼竟然是当事人，而不是犯罪嫌疑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只是可惜了郑好的一番努力，却没能够打动得了秦雅芙已经被折磨得僵硬了的心。
“你说的这些就不是我们管得了的了。”秦雅芙轻声冷笑，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的神情，转头望向窗外，看着外面明媚阳光下的绿树，似乎没有了之前的郁郁葱葱，那渐浓的绿色，分明是没有活动能力的，却怎么就有种要席卷而来，重重压制住她的恶意呢？
“对，案子破不破得了，的确不归你管，我只是例行公事，问几个问题。”郑好依旧面色平和地解释问题。
“哦，好啊，问吧。”秦雅芙眼里的不屑更浓，她平时同任何人相处都不会这么刻薄，唯有面对小姑姑的问题，没办法做到心平气和。
“秦素梅失踪这些年，一直没有和你联系过吗？”老生常谈的问题，就连郑好问出口，都感觉到别扭，只不过常规问话还是要有的。
“没有！”秦雅芙扬起头，抿了抿嘴角，眼睛望向头上乳白色的车内装饰，一脸的抗拒之色。
“那，小时候因为被当时的情形吓到，难免会忘记一些事情，可是等过了这么多年，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看问题角度的转变，有没有可能又重新给你一些启发，令你想起些以前没有注意到的东西？”
郑好看似循循善诱，实则内心都在鄙视自己，他也明白，这种问话简直就是在浪费彼此的时间，却又不得不一步步，慢慢寻找话题。
这种心理工作是郑好最头疼的，对于他来说，宁可跟穷凶极恶的歹徒真刀真枪地实战到底，也比就这些琐事，逼迫一个女人开口来得有意义。
“没有，”秦雅芙深深吸了口气，眸光淡漠地望定郑好，冷笑道，“在我眼里，郑警官能文能武，最是了不起，想不到问话套路跟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嘛！”
“呵呵，我就是一普通警察，能够得到秦姐这句夸奖，可真是荣幸之至啊！”郑好打着哈哈，笑得不太自然，“秦姐这么善解人意，其实最是能够体谅我们了，工作职责所在，自是要尽全力查清所有冤案，还死者一个公道。”
“公道？”秦雅芙眯了眯清冷的眸子，嗤笑道，“你指谁的公道？当年的事，既然你已经接手，自然知道前因后果，究竟是谁欠谁一个公道还说不清呢吧？”
说起来，秦素梅误杀徐泽，的确是她的罪责，可是，换个角度想，就如秦雅芙以前看过的那个电视剧里面的女主人公一样，如果，秦素梅继续忍耐，不去反抗，是否会发生她被虐待致死的悲剧呢？
以秦雅芙对当年往事的残存记忆，她不认为那种情况就一定不会发生。
“一切都是周围人的口供，还下不了定论，总还是需要当事人露面，才可以还原事实真相嘛，所以……”
“所以就麻烦警察同志继续费心去调查啊！”秦雅芙瞪圆了眼睛，直视着郑好，“你也说，这些年来，你们劳心劳力地去调查案件真相，寻找凶手，这是你们的职责所在，这没有问题，可是与我何干呢？
我已经尽力配合了，还要怎么样？是不是这件案子不结，我这辈子都得被你们抓住不放？还是说，干脆把我抓去抵罪？”
“别这么说，你想多了，我知道当年你受了些委屈……”
“是一些吗？”秦雅芙越说越恼，索性耍起了脾气，“这些年，我受的委屈是你轻描淡写说的‘一些’那么简单吗？
当年，我只是个六岁的孩子，看得到多少？看得懂多少？又记得住多少？被你们一遍遍地审问、折腾，弄得到后来，连我都分不清当时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么说吧，我现在都怀疑，我当初有没有看到血案的发生？是不是被你们一遍遍洗脑，洗得连我自己都相信自己是目击证人了？”
“这个，嗯，还真不好说。”郑好被秦雅芙激动的情绪说得有些不安，他从认识这个女子那天起，就只见识到她温温柔柔，一副弱不禁风的小女人模样，想不到耍闹起来倒也不含糊。
郑好尴尬地抬手挠了挠头发，咳嗽一声，才继续说道:“秦姐，咱们也算旧识了，有什么问题，就不跟那些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相提并论了，你也知道，案子一天不破，在所有人的心里都是个疙瘩，早晚得了结的，所以，犯不上生气。”
“哼，”秦雅芙冷哼，“案子能不能结，如何了结，是你们警察的事，总这么折腾我，有什么意思？
郑好，凭心而论，你有没有看到他们折磨一个六岁孩子的档案？有没有想过，那年的案子给个六岁孩子造成的心理障碍有多严重？你不觉得如今能够见到如此正常同你讲话的我，算是个奇迹吗？”
也许是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令秦雅芙纷乱的思绪没办法再平复吧，让原本一直畏缩不前的人再难保持冷静，又或者是她好不容易抓到个已经了解了前情，又因为还算熟悉，不得不承受她倾吐出压抑多年苦水的人吧。
反正今天的秦雅芙是豁出去一切了，一脸愤愤然地抱怨着。
“你说的对，当年你能够想起来的事，都已经说出来了，咱们今天的见面，我不会再逼你重复那些让你难受的往事了。”
郑好一直保持着最佳的态度，他温和的眼神令秦雅芙微微感到赫然，她好像也是有些先声夺人的意思了，想不到自己也找了个软柿子捏，只为人家一直没翻脸，她分明是在蹬鼻子上脸嘛。
“若真是这样，可就太感谢了。”秦雅芙想了想，把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神情总算放松了一些。
郑好眨着亮亮的眸子笑笑：“好吧，说说现在，坦白讲，最近我们收到举报，说秦素梅还在人世，而且好像跟你们有了联系？”
“好像？”刚刚平复下来的秦雅芙再次被这两个字气到，她眯了眯眼睛，不自觉地又冷了脸，“难怪你的态度一直这么好，是因为这个‘好像’吗？郑警官，我建议你把‘好像’落实到肯定的时候，咱们再说话。”
“既然有消息，我们就不能坐视不管，这个，希望你能理解。”郑好始终很谦和的讲话方式，已然让秦雅芙发不出大的脾气。
秦雅芙看了郑好半天，心中暗暗盘算他到底知道多少关于小姑姑的事情，却又毫无头绪，只得叹了口气：“我说我没有任何关于她的消息，你肯定不信，可事实上，还真就是这么回事，你逼我也没用。”
“其实，当年的现场，并不只你和她对吗？”郑好看到秦雅芙死活不肯开口的模样，有些无奈，他瞪着黝黑的眼眸，盯住她的双眼，摇摇头，语气缓慢地说道，“以前为什么没有查出来的话，你就别拿出来反驳我了，我没办法回答你，但是，在我的走访里，的确是收获到了这条线索。”
秦雅芙的脸色微微一变，却又极力隐忍住，她不自觉地咬了咬嘴唇，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她想了半晌，才抬起头来，努力直视着郑好道：“我的记忆里没有其他人，你若说有，那就调查呗，我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帮不帮上忙的先不说，你的证词只是一方面，我们肯定还得继续取证，不过，当年和现在不同，如果你真的有她的消息，建议你不要有所隐瞒。”
郑好的脸色难得地严肃起来，兜了半天圈子，其实他今天来见秦雅芙，最想说的就是这句话。
秦雅芙绷紧了脸，一时没吭声，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不管怎么样，说起来，你也算受害者，受了这桩案子多年的影响，如果有机会接触到她，最好能够劝一劝她，让一切尘埃落定，才是真正的为她，更是为亲人好的事，你说呢？”郑好反问了一句。
秦雅芙的目光看向远方，没有焦点，也没有思路，本来这一天里，她一直在琢磨着该怎么走以后的路呢，如今被郑好这么一逼，其实心里更加混乱了。
郑好也不急，默默坐在一旁，等候着秦雅芙理清思路。
过了半天，秦雅芙才回过神来，她朝着郑好笑笑，莫名其妙地说了句:“谢谢你！”
“不客气，善良的人，理应获得应有的尊重。”郑好的眼神温和有礼，满满的理解，难得这么年轻的警察，会有这么好的耐心。
秦雅芙暗暗赞叹，嘴上倒是没再说什么，只管把手放到车门上问道:“我现在可以离开吗？”
“可以。”郑好点点头，在秦雅芙下车后，追加了两个字，“再见！”
“再见！”秦雅芙扯了扯嘴角，朝车里的郑好挥了挥手。
郑好的车子开远后，秦雅芙又站了会儿，才慢慢走回家去。
等到了家里，秦雅芙沉重的心情总算恢复了些，看到孩子们已经醒来，正咿咿呀呀地跟着婆婆和静姐玩得兴起，心里自然而然地就回暖了。
第一千一百七十二章 来找儿子
当秦雅芙抱起孩子，喂他们吃奶之时，她猛然想起小时候在公安局看到小姑父的母亲——
那个头发凌乱，哭天抢地的老太太。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尽管在小姑父去世之前，秦雅芙很不喜欢他母亲同儿子如出一辙的刁蛮嘴脸，可是在他死后，痛失爱子的老太太，红肿着的双眼里，流露出来的痛苦，却是清晰无比地刻在了秦雅芙的记忆深处。
那时候，小姑父的母亲逢人就哭诉自己生养儿子之苦，说她一把屎，一把屎地，辛苦拉扯大唯一的儿子，想不到有朝一日，却要经受白发人送黑发人之苦；
说起杜泽六岁时发高烧，烧到了将近四十度，是她整整抱了两天两宿，才救过来的；
又提到杜泽在十四岁时，跟人打架，手腕差点儿被人砍断，是她四处求神拜佛，遍寻偏方，才为儿子续上骨，保住了他的手……
如此等等，作为一个母亲，杜泽母亲所为，不可谓不辛苦，只是可惜，就算她劳心劳力多年，终究还是没能留得下这个宝贝疙瘩。
那种痛彻心扉的滋味，令此时想起旧事的秦雅芙有些承受不住，她现在也为人母，也不是铁石心肠，也有了自己珍爱的儿女，自是在不知不觉当中，就理解了那位母亲彻底断绝了希望的悲伤。
太过牵扯人心的凄凉感受，让秦雅芙难免感到自责，说起来，谁对谁错，孰是孰非，毕竟都是过去多年的事了，也该给死去的人一个交代了。
秦雅芙在伤感痛苦之余，愈加渴望着最终结果的出现，却又不敢随便打电话骚扰林子航，因为她知道，他理解她的心情，肯定会在第一时间里通知她事情的进展情况，没有电话，只能说明一切都还处于混沌当中。
这种混沌，在秦雅芙的心底，隐隐约约地，其实还是有着惯常的逃避意味，竟也不失为继续含糊着生活下去的侥幸情结。
秦雅芙如此患得患失地勉强支撑到晚上八点钟，总算等来了林子航的电话，得到的答案却有种雷声大雨点小的意味。
原来，当林子航到达北京后，虽然打不通徐爷爷的电话，却还是想当然地直奔了那家他记忆里的湘菜馆总店。
而且，林子航因为带着两位老人的照片，所以很容易地就在总店里打听到了，先他一步到达的徐爷爷和徐奶奶的消息。
一个简单至极的消息：两位老人已经顺利见过了菜馆老板。
“那他们现在去了哪里？”林子航听完后，微微一愣，随即径直问道。
“之后？他们就走了呀！”服务员对于面前这位帅气的客人很有好感，看到他皱紧的眉头，自然而然地就担心他会着急，急忙温言安抚道，“先生不要着急，两位老人家走了也就一个小时的时间吧，是我们董事长亲自送出去的，我感觉应该不至于走得太远。
哦对了，前面走过去的那个是我们大堂经理，刚刚她一直陪伴在董事长的身边了，我请她过来，您问问她，或许她能够知道些呢。”
服务员说着话，就急步追上已经走到楼梯门口，正准备下楼的大堂经理。
两个人简单交涉了几句后，那位大堂经理便朝这边走过来。
“欢迎光临！好久不见了呢！”竟然还是林子航和秦雅芙上次在这里遇到的那位，看起来聪明伶俐的大堂经理。
“我又不是这里的人，还真是没什么机会经常光顾。”林子航的态度有些傲慢，看见这个貌似诚恳，又有着故弄玄虚之嫌的女人，他的心情并不好。
“人生何处不相逢？这里是祖国的心脏，像先生这样出色的人物，自是全国，乃至世界各地都是想去就去的，哪里就说得着‘机会’二字呢？”
大堂经理巧笑嫣然，虽不是极其出众的容貌，但胜在气质优雅大方，看着很是养眼。
“哼，我只是平凡百姓一个，哪里有那个本事？更何况还没来得及感谢上次你给的那张名片呢。”林子航说出口的感谢，并非发自内心，所以，语气也不真诚。
“哦，先生客气了，能够有用得到的地方，也不枉我们老总的一番心意。”大堂经理回答得很是含糊。
“心意我没看到，反倒明显感觉像是被人蒙着眼睛领入一个圈子里之后，既没人露面，又不准解开蒙眼睛的布，任凭着我在里面瞎转悠，由得外面的人嗤笑耍闹。”
林子航这话说得很是难听，即使秦雅芙也跟他解释过，那种最终只给了他一个邮件地址的方式，肯定是出于对他的保护，可终究心里是不平衡的。
“先生说笑了，我不了解您遇到了什么困难，更不知道我们老总是如何帮到两位的，只不过，不管怎样，也该算是各取所需吧……”
“好个‘各取所需’！”林子航毫无赞赏口吻地叹了声，倒也明白她所指没错，自己和那个邮箱的主人不是都获得了暂时的踏实吗？
“先生这次来，还有什么用得到我们做的吗？比如，宴请亲朋？又或者跟心爱之人来个浪漫的烛光晚餐？”大堂经理说这些，就明显扯远了，她自是不愿意自讨没趣。。
林子航看了眼刚刚找大堂经理过来的那个服务员，现在的她，已经回到门口的站位，只不过，视线偶尔地还是会飘过来，她自然很关心这边的情况，不由得冷冷哼了一声：“你的员工明明已经告诉了你，我正着急问的事情，却还要打马虎眼吗？”
“先生多心了，”大堂经理笑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抬手指了指玻璃门外面，眼神真诚地说，“您要找的人已经安顿在了对面。
我听说，他们找的是我们老总以前的合伙人，只不过他们来晚了一步，那人已经去了国外，好像短期内都不会回来，可是两位老人家还很固执，不肯离开呢。”
“哦，是这样。”林子航点点头，对这个结果，他说不上有多意外，因为既然人家坚持躲了这么多年，自不会因为父母追来，就随随便便露面的吧。
“看样子，先生跟两位老人的关系不错对吧？”大堂经理微微笑着问道。
“对，如同亲人一般。”林子航看出这个女人跟徐威和秦素梅的关系似乎很亲密，所以才会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干脆直言道。
“那么，建议先生劝一劝他们，毕竟年纪大了，这么固执，未免太过辛苦，于他们的身体更是没有半分好处。”大堂经理的话说得不算太好听，倒是好意。
“有些心结，不是外人能够劝得动的，换做是我，没准儿我会比他们还固执。”林子航并不认同大堂经理的话，冷着脸说道。
“看来是我多嘴了，抱歉！”大堂经理的脸色微微一僵，意识到自己的话太多了，有些画蛇添足的嫌疑，马上改口道，“不好意思，我还有事要处理，先生需要订餐，或者其他服务，可以找我们的领班，至于折扣，还是和上次一样就是。”
林子航阴沉着脸，没再吭声，看得出来，这个大堂经理有些精明得过了头，心思应该是好的，只不过，她的话并没有说服力。
走出湘菜馆，林子航看到正对面有家规模不小的宾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这家了，就直接走了进去。
既然徐爷爷不接电话，那么，林子航只好自己进去找他们了。
在服务台登记处查到徐爷爷和徐奶奶的房间号，林子航径直乘电梯，来到他们的房间门口。
“当当当”林子航颇有耐心地敲着房门。
“谁呀？”是徐爷爷的声音。
“徐爷爷，是我，林子航。”林子航报了自己的全名。
“嗯，进来吧！”徐爷爷打开门，看到出现在面前的林子航，眼里虽有不满，却也只得忍下气恼的情绪，终究这孩子是一番好意嘛，他也说不得其他了。
“看来徐爷爷不欢迎我呀！”林子航故作随意地开着玩笑。
走进房间里，林子航却发现徐奶奶坐在电脑桌旁的椅子上低垂着眼，并不肯看向他。
“徐奶奶没事吧？”林子航的第一个反应是徐奶奶哪里不舒服，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徐奶奶近前，拉住她的手，急急地问道，也顾不得开玩笑了。
“没事，眼睛不大舒服，所以上了点儿眼药水。”徐奶奶随口解释道，却在说完后，感觉有些不对头，紧跟着，就把头往后仰了仰，这个姿势才是滴完眼药水之后应该有的姿势。
林子航苦笑：“徐奶奶，我都过来了，您还隐瞒什么呀？”
“没什么可隐瞒的，”明知被揭穿，徐奶奶也懒得再纠正坐姿，偏就老样子，闭目养神着不去看林子航，缓慢着语气，淡淡地说，“我来找我儿子，不犯法吧？哪个说得着我做的不对？”
“对呀，既然是找儿子，您怎么能不带上我呢？我算是您的半个孙子吧？再怎么说，这么多年了，我对小叔叔已经没什么印象了，您也应该让我跟着看看他吧？”林子航借机恢复到平时轻松的状态，笑嘻嘻地商量道。
第一千一百七十三章 不想遗憾
“他有什么好看的？偏你就乐意凑这个热闹！”徐奶奶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有什么不好看的？您都找这么多年了，既然有消息，自然要过来看一看的嘛！”林子航尽量保持着轻松的语气，希望可以消除徐奶奶的抵触情绪。
“我们是痴心的父母，人家是绝情的儿子，听到个消息就不计路途遥远地跋涉而来，可结果，哪一次不是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听到林子航提到‘消息’二字，令徐奶奶愈加伤心，不由得冷笑，“他就这么折腾吧，把我们这把老骨头折腾散了架，埋进土里，也就一了百了喽！”
“您别这么说，小叔叔他……”
“哪里来的小叔叔？你早就没有小叔叔了！”徐奶奶态度强硬地打断林子航的话，“我现在只有一个儿子，那就是林海，除他之外的那个人早就死了！”
说到后来，徐奶奶还是落了泪，她终于坐直了腰身，低下头，随手从身边桌子上的面巾纸盒里扯了张纸捂到鼻子处，闷声闷气地叹息：“这么多年了，我总是怀抱着希望，相信着，如果他在世，肯定舍不下我这个母亲，再怎么说，也应该给我个只言片语吧？可是——
你也看到了，像这么接近的时候，以前也有过，不是同样等到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吗？呵呵，他根本就存了无牵无挂的心，我们又何必还在这里苦巴巴地找下去呢？”
徐奶奶终究是有些灰心了，很多时候，给了希望，可追逐到最后，却什么都没能收获到的失望，其实远远超过没有希望的痛苦。
“以前也就罢了，可这次不同，我们老了，再也禁不起折腾了，这次若是还找不到，以后就得带着遗憾躺进棺材里了，凝梅，你跟小航回去吧，我想再住几天。”徐爷爷的脸色苍白得可怕，说出口的话，也带着凄凉的味道。
“什么话？这些年里，不管我怎么恨你，可每次出来找他，不是我们一起的呀？凭什么到老了，你却赶我走？”徐奶奶不赞成丈夫的话，马上反驳道。
“我不是那意思，主要考虑到你的身体不是不好吗？刚刚打完针，能来这里一趟，已经不容易了，就别在这里耗着了，你，你耗不动了。”徐爷爷说到后来，眼眶明显红了起来，他想念儿子，可更心疼眼前的妻子呀！
“耗得动，耗不动都是我的事，不是跟你说了吗？这是最后一次折腾，有结果也好，没结果也罢，以后，我就死心了，可这次，咱们就共同进退吧。”徐奶奶明明满面倦容，却还是硬支撑着。
刚刚老太太故意板着脸，说那些要强话的时候，分散了林子航的注意力，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其实老太太的脸色也灰暗得很，不知不觉地，好像在瞬间，她的容颜就苍老了许多，再加上带着泪痕的双眼，愈加显得凄苦。
毕竟是八十多岁的老人了，就算平时再怎么修身养性，也禁不起一次又一次地承受伤口揭开，又合上的疼痛，终究是衰老了。
“找不找得到都应该交给我们去做了，您们这么大的年岁何必再奔波呢？”林子航也借机开导道，“最近几年，我来这里的时候不算少，相对来说，也算熟悉地形，所以，还是我留下查找吧。”
“不必了，我们自己的事，还是希望可以自己完成的，你没必要跟着我们在这里消耗时间。”徐爷爷神情颇有些破釜沉舟的沉重，却又固执得很。
“好吧，既然你们不想走，我也不会走的，大不了咱们一起守株待兔呗。”林子航看出两位老人的心志坚决，干脆表明立场。
“你……”
“行啊，只要你舍得家里的老婆孩子，就随便吧！”徐爷爷还待劝解，却被徐奶奶挥手打断，面带嘲讽地瞪着林子航。
“好啊，没关系，我认了，只要能够陪在你们身边，我什么都不做了。”林子航为表决心，径直坐到了不远处的床上。
“哼，给你机会了，不珍惜，非要在这里跟我们耗着，那就随便好了！”徐奶奶对林子航的做法也是没办法，再次把头靠在椅背上，不再搭理他。
气氛一时沉闷下来。
最是喜动，不喜静的林子航，因为跟秦雅芙相处得久了，倒也磨出些耐心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徐爷爷闲聊了会儿，偷眼观察，发觉两位老人的态度还算平和，便不再兜圈子，径直问道：“徐爷爷，我听孙爷爷说，你们是因为收到张照片，才过来的，能不能把照片给我看看？”
“你都说不认识了，还有什么可看的？”半天没出声，却一直用眼角余光关注林子航行动的徐奶奶没好气地斥了一句。
“他以前的照片都被你收到了他的房间里，你又不让别人进去，他在的时候小航又小，可不就不认识了。”徐爷爷倒也不是一味地听从老妻的话，他想得明白，既然林子航已经跟到这里，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于是，徐爷爷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一个黑色手夹包，从里面取出一个带黑色塑料皮的记事本来。
徐爷爷动作缓慢地翻开记事本，在中间位置夹着一张单人照。
林子航双手接过徐爷爷递过来的照片。
这是张从侧面拍摄到的男人全身照。
男人站在马路边，抬头仰望着前方，动作随意自然，一看就是当事人不知情，被他人随意捕捉到的生活照。
只见男人的身材不胖不瘦，腰身笔直，双手自然垂于身体两侧。
脸部线条明朗、坚毅，虽是侧脸，依然可以看出国字脸的轮廓，狭长、凌厉的眉眼跟徐奶奶很相似，至于高挺的鼻梁，紧紧抿起的嘴角，则又有几分徐爷爷的影子。
这个综合了徐爷爷和徐奶奶两个人相貌特点的男人，安静地站在那里，神情淡漠、平静。
虽然从面相上看，他算得上气宇不凡之人，可若没有诸多的牵绊，谁又会去在意一个中年男人的行踪呢？
这么想着，林子航暗暗叹了口气，他想起母亲说过，以前的时候，也有人拿着照片通知徐氏夫妇，说徐威在什么地方的事情，想来，虽然分开多年，可照片的真伪还是有迹可循的，毕竟哪怕时间再多流逝，但人的样貌不会发生太大的改变，尤其亲生父母，对儿子的感觉不会错。
更何况，包括平时熟悉徐爷爷和徐奶奶的林子航这个外人，也能看得出他们之间的相像之处呢。
只不过，如徐奶奶所说，每一次满怀希望的寻找，折腾到最后，却都变成了无功而返的悲凉。
曾经近在咫尺，却在一个转身的功夫，就远在天涯。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莫不如此，仅仅因为个突如其来的理由，就足以让亲人变成陌生人了，但换个角度想想，已经过去了二十几年，不管曾经有过多大的仇怨、悲愤，不知道还有没有可能通过亲情的召唤，再次逆转乾坤，重新获得父爱母慈子孝的喜人场景。
即使因着种种理由，纵然徐威同父母团聚，也难以达成尽孝其膝下的心愿，但至少，可以让老人的心思不再惶惑、疼痛了吧，林子航从心往外地盼望着尽快出来个明确的结果。
“这小子长得还不赖吧？”徐奶奶看到林子航盯着照片，半天没吭声，不由得有些沉不住气，这天下，哪个母亲不爱炫耀自己的儿女呢？她在亲如孙儿的林子航面前，也不必伪装自己，直接说出心中想法。
“不是不赖，是超级帅气！”林子航除了秦雅芙，偶尔地也会在这两位老人面前嘴甜一回，“徐爷爷和您，本就是人中龙凤，小叔叔又是集合了您们两个人的优点，自然是帅到无敌程度了。”
“虚伪！”徐奶奶撇了撇嘴角，说出口的话虽然有嗔怪之意，可嘴角还是不自觉地就扬了上去。
“怎么会？您忘了，我小时候，您和徐爷爷教育我最多的就是诚实，待人要诚实，做事更是要摸着良心才行，所以，我从不说假话。”林子航伸三个手指头放到耳边，指天发誓着他的真诚劲儿。
在林子航的插科打诨下，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
林子航看看到了饭时，跟两位老人商量着要不要去宾馆楼下的食堂吃饭。
“去湘菜馆！”已经缓和了脸色的徐奶奶一声令下，复又严肃了表情，立即站起身，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衣，穿到身上就往外面走。
林子航迟疑了下，转头看看徐爷爷。
徐爷爷面色平静地朝林子航点点头，随后跟了出去。
看来，两位老人早已达成一致的意见：就是要跟这家湘菜馆耗到底了。
三个人同寻常食客一样，正常点餐、品尝，席上也有对菜品正宗与否的交流意见。
只不过林子航是不放心的，因为他了解两位老人的口味，由于年龄的关系，他们的饮食都偏于清淡，而他们选的几道湘菜特色菜并不是很适合他们，可偏偏他们吃得还很开心的模样，委实让他高兴不起来。
第一千一百七十四章 梧桐细雨
林子航几次张罗要两道清淡些的菜，都被徐奶奶阻止了，就连他借去洗手间的功夫，出去找服务员，同样被徐爷爷拦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小航，我们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正宗’的湘菜呢，算是开回荤，犒劳一下清淡了许久的胃肠吧。”徐爷爷这话说得人心里不是滋味，却也令林子航没办法反驳。
好在没过多久，包房外面传来敲门声，那位巧笑嫣然的大堂经理走了进来。
“抱歉哦，我来晚了，今天是个好日子，两位老人家光临本店，令这里蓬荜生辉，生意好得不得了，这不，大厨特意赠送两道新研制的汤品，希望能够得到客人的反馈信息呢！”大堂经理说着话，身子往旁边挪了挪，两个服务员手里各托着了一个托盘，端上来两碗汤。
汤自是好原料的汤，味道更是醇美好喝，鲜而不腻，适合老年人的口味。
林子航长舒了口气，总算是有人肯出面解围了，否则，真不知道这两位固执的老人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吃过晚饭，林子航拉着两位老人就近走了走，毕竟是首都，虽说以前来过多次，但可去的地方还是不少，再担心累到老人，附近看看，还是不成问题的。
等再回到宾馆里，林子航先送老人回他们的房间，他自己再去服务台，为自己在隔壁开了个房间。
直到此时，林子航才得机会给秦雅芙打电话。
“那个给徐奶奶打电话的人呢？在徐奶奶他们到北京后，再没联系吗？”秦雅芙听完，想了想，问出了关键的问题。
“徐爷爷试着打过那个电话，却一直没人接听，也不知道是什么打算，这也是我最不放心的一个问题，所以，暂时只能是静观其变，慢慢耗着了！”林子航苦笑着叹气，“徐奶奶说的对，其实我的确舍不得扔下那两个宝贝，和可爱的娇妻呢！”
“得了，又没正经的！”秦雅芙轻轻叹了口气，事情又含糊起来，这种被包围在重重迷雾中的感觉真是糟糕，可是再看看林子航，又委实难为了他，有话不敢直说，还得刻意哄着两位顽固的老人。
“为了大家都能够安安心心地过好以后的日子，这点牺牲还是值得的！”林子航抱怨归抱怨，却是真心希望从此可以彻底安下妻子的心。
“嗯，尽力而为吧，可如果人家实在不露面，那也没办法。”秦雅芙有些认命，感觉事情胶着至此，似乎也就只能这样了。
“不过，如果，他们联系了你们的话……”秦雅芙的话题一转，咬咬牙，还是没能忍住，到底把下午郑好找自己的事说了一遍。
“顶着这么个罪名逃了无数年，如果说，他们还是坚持不肯现身，那我们也爱莫能助了！”林子航坦言道，“雅芙，我还是那个观点，只要他们露了面，我肯定不会让他们再自由离开。”
“行，该做的了断，我不会再阻拦，到时候替我告诉他们，我希望他们的后半生不必再怀揣着负担，继续躲藏下去。”秦雅芙的目光平静，语气坚决。
别看下午跟郑好说话时，秦雅芙的态度还有些强硬，可其实却是早已经下了最后的决心。
“行啊，看事情怎么发展吧。”林子航对目前的状况并不乐观，如果那个给徐奶奶打电话的人再不联系他们，而湘菜馆那里又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粘缠态度，他暂时还真是无法可想。
这一晚上，林子航睡的并不踏实，他一直侧耳倾听着隔壁房间的动静，生怕两位老人有什么背着自己的行动，毕竟年纪不轻了，他不敢由着他们自作主张。
结果，倒是太平无事。
第二天早上，当林子航来到隔壁门外，还没来得及敲门的时候，房门就被从里面打开，徐爷爷和徐奶奶已经穿戴整齐。
“徐爷爷，你们……好早呀！”看得出来，两位老人这是在等他的意思，林子航不由得颇为羞赧，还是自己起得晚了。
“年龄大了，睡不多少觉，起得早很正常，倒是难为了你，”徐奶奶睿智的双眼盯着一脸倦容的林子航，忍不住嗤笑出声，“好端端的，非要跑来受这罪！”
林子航的嘴角抽搐，心里难受得厉害，要不是还有秦素梅的事跟着，人家千里迢迢赶来寻找儿子，他又何苦死乞白赖地跟着瞎掺和呀！
“来都来了，就不说这些了，小航，咱们去吃早餐吧！”徐爷爷替林子航解了围。
“好啊！正好饿了呢！”林子航嘿嘿笑着，急忙点头。
徐奶奶撇撇嘴巴，冷笑一声，倒也没在为难林子航，只是从心中感叹，难为了这孩子的一片心意，过年时，她和丈夫在林家住的那些日子，分明看到这小子和秦雅芙好得恨不能粘到一起，现在却要抛家舍业地跟过来折腾。
早餐是在宾馆餐厅吃的，简单的鸡蛋小米粥，外加清淡小咸菜。
饭菜虽寻常，可应该更对老人胃口才是，只不过，林子航发现，徐奶奶吃的并不多。
联想到昨晚徐奶奶吃的那些口味浓重的湘菜，林子航不由得暗暗担心。
徐奶奶很快发觉林子航一直盯着自己看，不由得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吃个饭还要被你昨监视吗？”
“不是监视，是感觉您吃的太少了。”林子航见徐奶奶问起，干脆实话实说出心里的想法。
“我本来吃的就不多，能有什么问题？”徐奶奶并不领情，说着话，索性站起身，离开了座位。
徐奶奶几步走到餐厅窗户处，望向外面。
喧闹的马路上，由于上班高峰的关系，所以排起了长长的车队。
现代人的物质生活越来越丰富，自是更加学会如何享受了，代步工具也是愈加快捷、方便，这原本是好事情，却也附带出一系列的副作用：比如堵车的困扰，和更为严重的“车祸猛于虎”。
包括此时，在距离宾馆最近的一个十字路口位置，就有两辆轿车撞到一起，看样子并没有人受伤，但因为有车损事故，自然聚集了交警等相关部门的人员协商解决问题。
徐奶奶远远地看着那些人那里比比划划，说来说去的，心头愈加烦躁。
她回过头，看到丈夫和林子航都低着头，默默吃饭，依旧没办法心平气和，不由得赌气道：“你们慢慢吃，我出去走走！”
这句话一出口，不等徐爷爷作答，徐奶奶已经转过身，走向餐厅门口。
林子航自是快速端起碗，喝掉碗里的粥，急忙追了出去。
徐爷爷看着走开的妻子和林子航，轻轻叹了口气，倒是坚持用如常的速度吃过饭，才慢慢回到房间里。
徐奶奶和林子航并不在房间里，其实徐爷爷心里也了解妻子的脾气秉性，反正有林子航陪着，他也不必过于担心，所以，只是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静默片刻，徐爷爷的眼角就有泪水悄然滑落，这位老人心中的苦，又是如此地述说不清。
林子航追着徐奶奶从宾馆后门走了出来。
徐奶奶也没打算去哪里，只是忽然感觉胸口发闷，不想憋在餐厅里罢了。
及至真正走出室外，看着宾馆院里种着的那棵高大的梧桐树，徐奶奶倒是长长舒了口气。
绿色生物果然容易带给人安心、舒适的感觉。
林子航也悄悄放松了些，跟着徐奶奶抬头仰望青翠的绿叶上面，托衬着一簇簇喇叭形状的白色小花，看起来淡雅、素净，别有一番清新脱俗的美丽。
这种温柔的美感令林子航想起家中的妻子，她的性子总是带着与世无争的恬静和温馨，想来，那位小姑姑的身上，肯定同样也拥有着此等惹人怜爱之风情吧，所以才会让徐威爱得那么义无反顾，哪怕舍弃生养他的父母，也在所不惜。
徐奶奶似乎根本就没注意到身后的林子航，只是自顾自地慢慢走近梧桐树，伸手摩挲着坚硬的树干，狭长的眸子眨了眨，两颗晶莹剔透的泪水便落了下来。
“徐奶奶，您别哭啊！”林子航本还盼着徐奶奶看到翠绿的植物，心情能够好转呢，哪知道，反而引发了她的伤心事？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人生七十古来稀，而我们，已经活到了八十多岁，早已踏入黄昏，却还眷恋着红尘俗世，总想着，哪怕是死，也该死到他的前头啊，怎么就这么难？他怎么狠得下心？一扔，就是二十多年？”徐奶奶越说越难过，眼泪也就更加急促落下来。
“徐奶奶，您别瞎想，他只是凑巧不在而已，记得小时候，您不是教过我，‘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您和徐爷爷的心意天地可鉴，该做的努力做的不少了，剩下的事，应该由我替您们完成了。”
林子航昨晚便琢磨着，不能让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但最理想的，还是把老人劝回家去，留下他自己，在这里慢慢想办法才合适，尤其看到老太太不再向从前那么隐忍情绪，更是一刻都不想让她承受失望之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