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寿宴
回到林府后，接连两天，都没有传来关于司重的消息，也没有宣她进宫的诏书，她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真怕那大师兄为了惩罚她，真把她抓进宫里关个几天。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可从林尚书两次退朝之后，那唏嘘的表情跟沉闷的心情来看，这几日的早朝上，过的似乎不是那么安稳。
好在老夫人的寿宴两日后准时举行，一洗尚书府这一个多月的沉闷，与此同时，林尘脸上的药膏，也到了洗掉的时候。
沈砚一大早便来了夕凌阁，亲眼看着林尘净面，内心甚至比林尘还要忐忑几分，生怕自己这个药膏不好用，毕竟自己死了一年，前世那些技艺不知还剩下几分效果。
直到林尘的脸上在丫鬟的伺候下，一点一点的露出来如同鸡蛋的白嫩皮肤时候，沈砚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块猩红的疤痕显然已经不见，被鲜嫩洁白的皮肤所代替，林尘笑了，笑着笑着，大颗大颗的眼泪便掉了下来。
玲厢站在一旁，被林尘的眼泪渲染的，也感觉悲从中来，她忍不住的掩面掉泪起来。
沈砚走上前，拍了拍林尘的肩膀，最后拿出来帕子，将林尘脸上的泪擦干净，才道：“今天老夫人的寿宴，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然后漂漂亮亮的将婚退了。”
林尘心中感慨万千，又激动万分，好一阵儿，才从悲伤中回过神，去里室，任由丫鬟将那件早就量身订造好的锦缎穿在了身上。
眉不染而黛，唇不点而朱，洁净的面容犹如出水芙蓉般素雅，没有林未央那样美的耀眼逼人，也没有林卿卿那般带点儿可爱的颜，那是一种素素静静的美，令人看了不忍打扰的美。
待林尘收拾妥当，沈砚的眼睛里，待了一丝的赞赏，两人一起前去正厅。
今日来贺寿的人极多，先不说林尚书为人八面玲珑，结识了不少人，就说冲着他这个位置，前来巴结的人也不少。
自从那日不欢而散之后，沈砚十分担忧遇到司重，一是，她马上就要去做一件可能让司重勃然大怒，但必须纳妃的事情，二是，她发觉自己越来越见不得大师兄那副孤寂的样子了，太戳心窝了。
“国师，你有心事？”林尘虽然心情喜悦到忘我，但还是敏锐的发现了身边人的异样。
沈砚猛地回神，转移话题道：“无事，我就是在想，你先前给老夫人准备的贺礼是什么来着？”
“是一副千人祝寿图，我准备许久了。”
“今日别用了。”沈砚突然道：“你的寿礼，林未央应该知道，按照她的性子，想必到时候会压你一头的，与其被人压着，不如换个别的。”
林尘沉吟道：“国师意思是？”
沈砚灿烂一笑：“还记得当年我教给你的那个曲子吗？叫《行止》。”
林尘眯着眼睛笑：“自然记得，这可是您当年唯一会弹，且弹的最好的曲子了。”
沈砚脸色不由一热，这首曲子确确实实是她唯一会的，当年她在符禹山的时候，这首曲子是她师傅教的，她学而不精。
后来十二岁到了原家之后，原姒儿却对曲子十分有灵气，这首《行止》在原姒儿的手里被发扬光大，她内心觉得不服气，便每日练习，可还没等她练成，便进宫当皇后去了，每每想听这曲子的时候，就不能再去让原姒儿弹给她听了，于是她教给了林尘。
后来没想到，林尘弹的也比她好……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今日林尘不为争锋斗艳，也不为用寿礼讨的老夫人的欢心，她要的，只是一个露脸给所有人的机会，然后当众退了这婚。
林尘跟着沈砚身边久了，对沈砚的心思总能猜着个几分，沈砚提起来了曲子，也就明白了沈砚的意思，当下命侍女前去取琴。
沈砚却制止住了林尘，反而命玲厢前去将不久前，江锦瑟送的那把古琴拿来，虽然对古琴不太懂，但江王府里拿出来的东西，势必都是好东西，今日是林尘破茧成蝶的日子，所有东西都要用好的，讨个好彩头。
寿宴摆在正厅不远处的花园里，几个少年正坐在一颗柳树下，谈笑风生好不惬意。
其中一个生的白白嫩嫩，长相也不错，可就是那双眼睛，充满了狡诈，使这张脸看起来都有几分小人的意味，正是陆家旁支的陆庭训。
身旁坐着的几个轻袍缓带的少年，正是王府世子江锦瑟、少将军陆伯言、腿刚刚好的林律修、五少爷林歉、还有鲜少露面的原非籍，这几家大世家子弟，算是都到齐了。
几人谈笑风生，从大千世界谈到漠北黄沙，好不畅快，可就在这个时候，前方不远处两个身影，出现在几个人的视线里。
陆庭训目光不由的一凝，林律修顺着陆庭训的目光看过去，介绍道：“那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也就是我四妹，林尘。”
陆庭训张口就要反驳，可是碍着林家两位公子还有江家这个表亲都在这儿，愣是没敢说出太难听的话，瑟了一阵儿，吐出来句：“看身段倒是个妙人。”
林律修十分不喜欢自家这个四妹，在陆庭训话音落的时候，就噗嗤笑出了声：“希望看见她的脸的时候，你还能这么说。”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接话，毕竟那是人家自家妹妹，人家说说就算了，可作为外人，要是也说起闲话来，意义那是不一样的。
可偏偏江王府的江世子从不买账，他冷冷的盯着林律修的腿，讥讽出声：“我看你是腿还没有断够，还想去床上躺半年去。”
林律修当场被怼，却不敢说半个不字，先不说江王府不可撼动的地位，就说江锦瑟本人，当年可是一个名满京华的纨绔子弟啊，谁敢惹他。
只是近几年，也不知晓吃错了什么药，才一点点的成长了起来，变得正经了不少，可这也没有人敢轻易的招惹他，毕竟恶名在外。
五少爷林谦，出了名的和事佬，忙的转移了话题：“听说今日，父亲拿出来的可都是平时珍藏的好酒，我们不谈国事，不谈不开心的，就喝酒，不醉不归。”
众人纷纷举杯说好，气氛又高昂起来。
江锦瑟举起杯，眼角却看见了那个瘦弱的白色的身影，那背影并没有任何特别的，可江锦瑟心底却莫名涌出一丝亲切感来。
直到身边人提醒，他才回神，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第六十一章 退婚（上）
人差不多都到齐，礼也收的差不多了，寿宴差不多也要开始，这期间沈砚一直风云不动眼观四方，到底是高层的宴会，送的礼物都非同凡响，司重也派人送来了礼，自己却并未出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沈砚送的礼作为经济适用，乃是十颗金元宝，份量是十分的足，当她笑眯眯的送上去时候，那个记礼物薄的仆从，脸部明显抽动了一下。
林家的三个女儿家，也是在这个时候拿出自己的寿礼的。
林家大小姐，时时刻刻不忘记彰显自己母族的财力，和沈砚猜的一样，也是千人贺寿图，不过人家的图，是刺绣，人家的线，是金线，据说这是林未央亲手刺的，对此沈砚不可置否。
林家三小姐林卿卿送上来的是一对绿如意，据说这是跟着母亲在外祈福的时候，日日放在佛前洗礼的。
两件礼物不管是心意，还是从大气，都足够撑起来尚书府的门面，老夫人快笑成一朵花儿了。
林尘从开始林未央拿出来那副刺绣的时候，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她不明白，林未央已经要什么有什么，为什么还不放过她。
不过，好在国师及时提醒，不然今日，自己又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
轮到林尘的时候，她大大方方的站了起来，她脸上带着轻纱，身上的裙琚也缀有轻罗，有风吹起，多了丝儿不符人间烟火的味道。
她落落大方起身，走到老夫人面前，行跪拜礼：“奶奶，两位姐姐准备的礼物都十分稀罕，想必奶奶也看多了，孙女今日为奶奶弹奏一曲，希望奶奶如同此曲一样，路行不止，寿寿不衰。”
对于自己这个孙女，老夫人是很少见到的，也没怎么注意过，但是人老了，就喜欢儿孙都绕膝旁边，享受儿孙之福，于是对这个不怎么见过的孙女，倒也是笑的一团和气，笑盈盈的一连说了三声好：“尘儿是吧？有心了，竟知道老身喜欢听曲子。”
“那孙女献丑了。”
林尘微微一笑，裙琚翻飞，盈盈的走到场中，丫鬟已经将那把古琴摆放好，林尘坐在琴后，虽然带着面纱，可也瞧的出，若是没有容颜被毁，脸应该是多么的素净。
琴声响起的第一声，成功把江锦瑟从酒罐子里拉出来，一眼便看向那琴，连着揉了两次眼睛，才发现自己没看错，这不正是自己送给国师的那把雪濑么，怎么跑到林尘手里了？
在看沈砚脸上促狭的笑容，江锦瑟瞬间明白了什么。
只是，林尘这丫头什么时候攀上国师这棵大树了？
同样心中五味陈杂的，还有自始至终一言未发的原非籍，他的位置在一棵花树下，轻袍缓带的白，粉色如霞的花瓣，将他整个人衬的如同林尘的谪仙。
可他的心里，远不如表面上平静，从他听见这曲子的第一声的时候，便看向了坐在场中央弹奏的女子，这首曲子，他听姐姐弹奏过无数次，也听沈砚那个女人弹过无数次，早就已经烙在他的脑海里。
于是，只需要一个琴弦的声调，便可以勾起他无数昔日快乐、如今却悲伤的记忆。
他的手紧紧握着酒杯，犹如白玉的指尖上闪着盈盈的光芒，一杯一杯的灌着，半醉半醒之间，他将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国师，心里的某种危险的感觉越来越大。
一曲完，在场的几位重要人物，却半分半毫都没有听进去，全都被这首曲子勾起来了往昔的回忆。
而坐在不远处的陆庭训，听完这一曲之后，内心竟然对这位未过门的妻子，有了不少的探索，能弹的这样一首好琴，定然是个妙人吧。
她的脊背挺的笔直，静静的坐在场内，信手抚弄着琴弦，一种淡然的气质油然而生，陆庭训的眼睛不由得眯了眯，他怎么觉得，这位榆木疙瘩林尘，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就连其他在场，闲着听琴的宾客，也忍不住感叹，听说这林四小姐疯疯癫癫，痴痴傻傻，可如今一看，哪里有半分痴傻的样子，分明是个妙人儿。
陆庭训想着，等寿宴结束后，他要借机去看一眼这位未过门的妻子，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
可还没等陆庭训内心疑惑完，曲子便弹完了，紧接着便听见场内传来林尘郎朗的声音：“林尘今日除了给奶奶祝寿，还有一事要说，林尘斗胆请求解除与陆家公子陆庭训的婚约！”
一番话，惊起四座。
而林未央在此时此刻，看着站在场内如同韧柳的林尘，突然明白了那日回府之前，国师在城外亭子里给她说的那句“得饶人处且绕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最先反应过来的当属林尚书，不愧是坐到尚书这个位子的人，反应能力就是好，他猛地便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怒道：“逆女你胡说什么！”
林尘站在原地，迎向自己父亲愤怒的目光，不卑不亢：“若是我没记错，陆家曾多次求退婚，都是未果，既然这桩婚事这么不如人意，我嫁过去定然也讨不到什么好果子，今天陆家长辈具在，此事不如就此了结了吧！”
人群开始窃窃私语，陆庭训感觉到颜面无光，以往的时候都是他提出来的，这次没想到却是林尘提出来，面对人群的指指点点，陆庭训恨不得钻进地下去。
林家姐妹也是一脸愕然，这丑八怪居然当众提出来退婚了，就她那副尊容，能找到人要她已经谢天谢地了，没想到竟被她往外推。
大夫人也气的不轻，本想将林尘赶紧打发出去，眼不见为净，没想到这个贱婢居然如此不识好歹，当众退婚，刚想说什么，却被女儿林未央制止住。
林未央的手，按在了大夫人的手上，缓缓的摇了摇头，眼中满是示意。
沈砚从始至终，都盯着林未央的动作，自然也看见了林未央阻止大夫人的动作，她笑了笑，一杯酒仰头饮尽，林未央到底是聪明人，懂得了她那句“得饶人处且饶人”。
第六十二章 退婚（下）
老夫人坐在首座，还没搞清楚这是什么情况，她从来都是避世，根本不知道自己孙女嘴里说出的那些事情，什么是陆家多次求退婚未果？
老夫人看向林尚书，脸色不善：“尘儿说的是什么意思？”
林尚书本来就头痛，眼看着自己老娘也要掺和进来，更加的头痛起来，别人他尚能耍耍威风，可面对自己的老娘，他真是无可奈何。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老夫人心地软，当时那盆苏合香，也是林未央说有安神的功效，她才送给林尘的。林尚书真是怕极了老太太等会儿偏向那个林尘，得罪了陆家跟圣上。
林尚书思索了一下，决定先缓和了老夫人，便和声和气的低声道：“娘，这事情说来话长，尘儿的婚事是圣上赐下来的，可不能出了什么岔子，您先去后堂休息，儿子会处理好的。”
老夫人半信半疑，张口欲说什么，林未央这个时候站了起来，走到老夫人身边，亲和道：“是啊奶奶，您还不相信父亲吗？未央扶着您去休息。”
林未央做好的最好的，就是拿捏住所有人的心思，永远都是一副落落大方知书达理的千金小姐模样，就如同那天上的仙子般亲和，又不可触碰。
老夫人很喜欢自己这个孙女，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思索了一下，毕竟这事情牵扯到当今圣上，想来自己儿子也有分寸，最后点了点头，由林未央扶着，去了后堂。
转身的时候，林未央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不远处国师的位子，那人一身白袍，青丝如墨，身形瘦弱的不像话，嘴角带着不羁的笑容，一杯一杯的喝着酒。
老夫人走了，林尚书再也没有顾忌，直接走下了台阶，走到林尘面前，扬起手便是一巴掌。
林尘转头躲了过去，冷眼看着眼前自己的父亲，目光冰冷：“怎么？嫌我给林家丢脸了？当年他们陆家那般退婚，您打着圣上的赐婚不予理会，那个时候怎么不觉得丢脸？如今我提出退婚，是我林尘看不上他陆庭训，是他陆庭训配不上我林尘！”
这席话没错，若是早先提出来，林尚书尚可想对策，可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林尘这般提出来，显然就是逼着他同意，也当众得罪了陆家，毕竟，当年陆家退婚是两家老者私下密谈的，那些被传出去的，也只是谣言而已。
可如今自己这个女儿倒好，当着全京城的权贵，大言不惭，这不是明摆着不给陆家留半分脸面吗？当今朝政本就暗流汹涌，私底下分为两派，他一个文官左右周旋何其困难，却被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女儿当众一句话全毁了他的苦心经营。
林尚书恨呐，气呐，那一巴掌被躲了过去更是愤怒呐，抬起手又是一巴掌挥了过去，这次却被林尘握在了半空。
林尘目光冰冷如毒蛇般，看着在场的人，一字一顿：“今日这婚，我林尘退定了，他陆庭训一个风流浪子，何德何能被我看上，陆家的长辈想必也在，那便出来说个话吧。”
本来陆家人还不想这个时候出面，想等会儿来个一击必杀，没想到这小丫头居然当众叫嚣，若是再不出面，那不是被打脸的毫无还手之力么。
陆老将军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胡子随着胸膛的起伏而起伏，他久经沙场，身上戾气深重，周围的人都纷纷低下了头，不敢与其争其锋芒。
他恶狠狠瞪着林尘，似要把林尘生吞活剥一般：“好一个没大没小没家教的丫头，我陆家也要不起这样的媳妇，这婚退便退了吧！”
看着他凶狠的目光，林尘却丝毫没有退却，如同一棵坚韧的韧柳，绝不低头，她目光中透露着浓浓的嘲讽：“陆老将军能想通，对我跟陆庭训都好。”
“你一个野丫头不配跟老夫说话！”陆老将军野子直，生起气来说话更是直：“不是老夫看不上你们尚书府，就说你们尚书府教育出来的子女，便看得出是什么作风！我们陆家高攀不起！”
林尚书在场中站着，感觉一把老脸没地方搁，这陆老将军这不是明摆着说他没教育好自己的女儿吗？心中憋屈万分，目光不由的狠狠的瞪向三姨娘，都是你生的好女儿！
三姨娘事先知道林尘的决定，她也希望自己的女儿找到自己的归宿，陆庭训不是良配，退了也好，大不了自己带着女儿离开这个肮脏的尚书府，也坚决不让女儿再次委曲求全，所以对于林尚书恶狠狠的目光，她理都不理会。
陆庭训作为当事人，这个时候也站了起来，面色虽然不善，语气也很尊敬，他道：“我们陆家也不是强求的人，林家四小姐脸早已经被毁，而我陆家却没有悔婚，只因为我们陆家不是那种小人，我也愿意娶了林家四小姐，毕竟她的脸，很难让她再找到良配，可是我没想到，林四小姐居然会当众悔婚，倒打一耙。”
这席话，乃是陆伯言方才传给他的，不然依着陆庭训这个榆木脑袋，是万万不会想到这么好说辞的。
这样以来，陆家就成了深明大义的那一方，而林家就成了忘恩负义不知好歹的一方。
这番话，四两拨千斤，秒极了。
就连林尚书，此时此刻也羞愧的无地自容，看着自己这个女儿，恨不得活生生掐死她。
可千算万算，谁都没用算到，这场内还有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就在众人对林尘指指点点满脸唾弃，在林尚书羞愧的无地自容的时候，一道响亮的声音传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一个倚老卖老，一个信口雌黄，合着来欺负人一个小姑娘，还真不愧是陆家人呐，要不要脸阿！！！”
沈砚觉得，这是她为林尘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情了，将不要脸无耻纨绔的嘴脸进行到底，前世的时候，林尘对她尽心尽力，说她多管闲事也好，说她爱出风头也罢，她都必须帮着林尘，把婚退了，这些恶名，她承的起。
第六十三章 倒打一耙
陆老将军听到这一嗓子，脸直接气白了，已经不记得到底有多少年，没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找他们陆家的晦气了，真不知道是哪个不怕死的！
沈砚绕过小桌，走到场内，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陆老将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前世的时候，这老东西看自己就颇为不顺眼，经常挂在嘴边的就是什么“女人主政成不了气候”“妇人之仁哪能治国”等等一系列的鄙夷语言。
那会儿沈砚还是个太后，再不济也是母仪天下的人，一举一动都受人关注，对于这个刁钻恶毒的老头子，也只能是咬牙忍一忍过去了。
可没想到阿，她都死一年了，这老头子还是这么不长进，说出的话还是有种让人忍不住给他一拳的冲动。
她打量陆老将军的同时，陆老将军也在打量她。
果然如传言中一样，毫无规矩纨绔不堪，这般场面居然如此口不择言出口成脏，也就是林尚书家儿子不会功夫被打了，就这种德行，要是放在他们将军府，一脚就踹的她半年爬不起来。
两个人都没有先说话，两厢淫笑了半晌，谁也没有说出所以然来，旁边的陆庭训却是坐不住了，张嘴就是一句：“我就想，林尘一个女子，怎敢违背圣上旨意，原来是有国师撑腰，真的没想到我未过门的妻子，居然跟国师混在一起，这一纸婚约，废弃了也罢！”
在场看笑话的人，立刻有人下意识的“嗯？”了一声，个个都作出一副思考的表情。
早就听说国师之所以打了林律修，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当时圣上也过问了此事，可架不住国师一哭二闹三糊弄，圣上都不提了，底下的人也都不敢嚼舌根了。
不嚼舌根不代表这事儿就过了，这些大臣一直渴望得到真想，他们平日里清闲惯了，最巴不得的就是谁家里出点事儿，好让他们有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正因为大家都有这种思想，更加剧了对“丑事不可外扬”的管束，像今天公然承认自己被戴绿帽子、坐实国师跟女儿家有染的传言的，还真是这几年来妥妥当当的头一桩。
有几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本来是蹲在后面看热闹，可听见陆庭训这一句话，就有人忍不住喊了声：“在我大郑被戴绿帽子的公子哥，陆兄怕是第一人阿！恭喜恭喜！”
“是阿，不愧是尚书府的三小姐，都这模样了还能出去戴帽子！厉害厉害！在下自愧不如，有机会一定跟四小姐认识认识！”
“爬我头上鬼哭狼嚎的仁兄，你若是羡慕，把你娘子介绍给我认识认识阿！”
“我去你娘的！”
嬉闹声夹杂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嘲笑声，在场内老者的一声“闭嘴”中，全都安静了下来。
至始至终，沈砚毫无反应，说便说去了，又不会掉块肉，可看着林尘有些发白的脸色，她还是把所有的事都揽到了自己一人身上：“我说陆庭训，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就是看你们不顺眼罢了，你又何必给自己扣上一顶绿帽子，你想戴绿帽子不要紧，还白给本座找了个相好的，本座谢谢你全家阿。可话说回来，这婚事是圣上赐的，你这么说，岂不是说当今圣上有眼无珠，给你找了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吗？”
陆庭训瞪着沈砚：“你勾引我未过门的妻子，我尚没有找你算账，不料你如此不知好歹，竟然侮辱当今圣上。”
“侮辱圣上的可不是我。”沈砚皮笑肉不笑的回瞪着他，不过话却是对陆老将军说的：“哎，早就听闻如今世家子弟世风日下，以前天真，以为是谣言，不料想却是真的，敢问陆老将军教导方法，以后还要仰仗跟请教呢。”
又看向陆庭训：“我说这位仁兄，你自己想戴绿帽子，可以。毕竟，你眼瞎脑子也瞎嘛。你说我跟林四小姐有染，你有什么证据，如此侮辱自己未过门妻子，你存的什么心。”
证据？
这把陆庭训问住了。
他不过是看不顺眼这个病怏怏的小白脸多管闲事，想扣顶帽子给他一个教训罢了，本就是信口雌黄，哪里来的证据？
陆庭训怎么想的，沈砚也知道，可她不打算吃这个哑巴亏，也不能让林尘吃这个哑巴亏。
她温柔款款的笑了一笑，转身对陆庭训道：“没证据是吧？还敢说自己不是信口雌黄？知道侮辱她人名誉这罪名怎么算吗？知道质疑圣上眼光这罪名怎么算吗？你好大的胆子！”
陆庭训想到皇上那阴晴不定的性子，也拿不定主意。
不过这事儿，眼前这小白脸说的对，皇上最注重的是面子，这事情虽然是林家的丑事，但难保皇上不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整治他一番。
毕竟做皇帝的，先天就有独特的优越感，况且皇上很纵容国师，不然也不会出现所谓的“侍疾阿”“打人阿”“太傅阿”等一系列的事情了。
陆庭训这一犹豫，林尘不干了：“堂堂一个男人，竟然卑劣至此，不惜侮辱女儿家的名节来保全自己。你们陆家人口口声声说不退婚，是因为我的容貌已经毁了，你们不是那种嫌弃而退婚的小人。
可是据我所知，你们不止一次的找林尚书密谈，想要退了这门婚事，只是碍于圣上，不敢直接开口。
既然你们缩头乌龟，人前一套背后一套，那不如由我来说出退婚，今日我说出来，何尝不是合了你们的心意，而你们呢，只为了自己的面子，不但做出一副大义凛然有情有义的样子，还倒打一耙侮辱国师，真是令人恶心至极！
你们说我脸毁了，可我的脸真的毁了吗？我不知道你们这样急切的想退婚，是对圣上这赐婚敢怒不敢言，还是你们陆家人另有良配。
若是你们堂堂正正提出来，我林尘不会有任何的反驳，可你们这种偷偷摸摸明明做了不要脸的事情、还要站出来装好人的样子，令我忍不住说出来这些真相，让大家看清你们陆家人虚伪至极又恶心的模样。”
第六十四章 御前告状
这席话激的陆庭训浑身一抖，一下就忘记了身为世家子弟的风范，几乎是跳过了桌子，恶狠狠的跃到了林尘面前，一把将林尚书往旁边一推，气急败坏的瞪着林尘：“胡说八道！你的脸被毁众所周知！怎么到你这里还成了我们陆家为了退婚侮辱你？今天就让大家看看你丑陋的样子！”
说着，就凶神恶煞的扑了过去，一把扯掉了林尘脸上的轻纱，嘴里还不住的喊着：“就让大家看看！”
可等轻纱落地，林尘那张洁白无瑕的脸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陆庭训嘴里说着的话，立刻戛然而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张脸虽然不及林未央的艳压四方，但素净的如同清水芙蓉，静静的站在那里，格外的出尘，这哪里像是陆公子口中所说的“毁容”了？
众人目光一转，莫非真的如林家四小姐所说，陆家早就有了悔婚之意，只是碍于圣上不好开口？还一副正义凛然有情有义的模样，说什么看人家毁了容也愿意迎娶，这说的什么鬼话？人家的脸哪里毁了？
看热闹的不怕捣乱的，一致认为：陆家人心机太深沉了，为了弄个自己深明大义的样子，拿女儿家的容貌造谣，关键是他们还都傻傻的相信了一年多。
林尘语气发寒：“陆公子，说我毁了容？”
陆庭训嘴巴张着，惊诧的能塞下一个鸡蛋：“你、你、你不是………”
连续结巴了好一阵儿，才恍然道：“一定是妖术！邪术！你的脸明明毁了的！”
沈砚朝他呲牙一笑：“是，是妖术，是邪术，是毁容，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毕竟你眼瞎嘛。”
陆庭训听着周围的窃笑声，脸上火辣辣的，不死心的吼着：“不信问林尚书，林尚书你说，之前你这女儿脸是不是毁了？”
本来呢，林尚书觉得确实是自己这个女儿大逆不道莽撞了，可是他在这儿听了半天的冷言冷语，刚刚还被陆庭训这个小崽子推了一下，这分明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世家又怎样，门阀又如何，他可是非常记仇的！
所以，当听见陆庭训咋咋呼呼说要问他的时候，林尚书望天不语，一副“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的表情。
陆庭训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只得把目光看向陆老将军，陆老将军确是瞪着林尚书，两个人目光中泛滥着的，皆是无声的恐吓和威胁，场面一度十分紧张。
沈砚将目光看向陆伯言，陆伯言从始至终没吭声，脸上没什么表情，一点儿也没有身为陆家人的觉悟。
或许是察觉到了沈砚的目光，风云不动的陆伯言，突然转过头，朝着沈砚的方向看了一眼，诡异的一笑，而后出了声：“既然这桩婚事已经闹到了这般地步，不如去皇上面前，解除婚约。”
现在闹的面红耳赤，不做仇人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哪能做亲家？
林尚书开始的“顾全大局”“自家女儿不争气”等一系列念头，全都被抛在了脑后，不管怎么说，他已经当众教训了自己女儿，这就是给了陆家一个态度一一一一这事儿虽然他毫不知情，但是会好好的管教一下林尘。
可惜，他这番表态，陆家那群莽汉并未看明白，你若是说个兵法布阵，他倒是能听懂，这些弯弯绕绕的人情世故，真是一点儿都不通。
在陆老将军的眼里看来，林尚书就是一个墙头草，一边巴结着他们，一边又暗地里使坏，还让自己女儿当众给他们陆家难堪，这些读书人真是最坏了！
陆伯言一句话，让两家一拍即合，当下饭也不吃了，舞也不看了，宾客也不伺候了，寿宴也不过了，直接咱们就到御前抬杠去吧，谁怕谁啊！
陆老将军跟林尚书干瞪眼了半天，最后各自冷哼一声，两人气势汹汹的往门口走，谁都想先到御前，来个恶人先告状。
身后跟着林尘跟陆庭训两个当事人，一个面容淡定，一个面红耳赤。
林家的正厅正对着大门，中间隔了一座石桥，距离隔得并不远。
还没等两个老家伙走到大门前，就听见一声冰冷的声音传来：“找朕是吗？不用找了，朕来了。”
话音落，司重左边太监侍候着，后面跟着宫女，浩浩荡荡的出现在了尚书府的大门前，隔老远就能感觉到那浑身上下透露着的“老子不爽”的气息。
百米开外看热闹的众人，立刻收了脸上的笑容，纷纷小跑着过来迎接圣驾，只见一片片人影迅速的跑到了桥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跪倒在地，声音洪厚如钟：“臣等恭迎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司重不冷不淡的回了一声，而后大步从跪着的人群里往正厅的方向走去。
当龙纹玄色靴子路过自己身边的时候，沈砚明显感觉到大师兄驻足了一下，并且驻足了好一会儿，沈砚没敢坑声，只管低头跪着。
司重看着那低着的脑袋，冷哼了一声，大步迈着走了去，沈砚这才松口气。
等司重从一干大臣中迈着步子走了老远，这些人才纷纷的站了起来，规规矩矩的跟在司重的身后，脸上带着谨慎的神情，跟方才看热闹的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一点儿都不一样。
走到正厅，司重自觉得坐在了主坐上，这才问了声：“怎么回事？”
林尚书眼睛一眯，想御前先告状，忙抢话道：“皇上，是…………”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司重恶狠狠的打断：“朕让你说话了吗？！”
林尚书被这一句话训得脸色惨白，早就知道近几日皇上心情不太愉快，没想到都几日过去了，火气还是那么大，他只好闭了嘴巴，安安分分的退了到一旁，示意不远处的丫鬟去通知家里女眷前来迎驾。
司重这才消停，双眸瞪着藏身在人群中的一个身影，眯了眯眼睛，又问了句：“怎么回事？”
众人的目光，唰的一下，都顺着帝王的目光看了过去，齐刷刷的都落在了沈砚的身上。
沈砚眨了眨眼睛，又四处看了看，最后看着自己大师兄那双漂亮的眼睛，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之后，才用手指了指自己：“呃…皇上，问臣？”
第六十五章 典狱司
“难道朕问别人？”司重已经不耐烦，脸色格外恶劣。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沈砚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不情不愿的走了出来，行三拜九叩大礼，直到脑门磕到地上的那一刻，沈砚才突然明白，大师兄这是个什么意思。
今日这事，说不清哪家对哪家错，但若是让当事人说，必然竭力的把自己描述成受害人，说出的话都必然三分假，司重不想听他们无意义的叙述，于是点名喊了她来说。
这其实也是对尚书府的一种偏袒，睿智如司重，不可能不知道她护着林尘，也不可能不知道她说出来的“事实”也是偏袒林家，可在知道这些的情况下，还是点名让她来说，这明摆着给陆家一个变相的下马威。
哎，不愧是能做皇帝的人，不管什么事儿都能用来打击权臣，巩固自己。
沈砚专注的神游这一会儿，就听见“砰”的一声，激的她立刻回神，就看见司重手里捏着个杯子，面色不善的瞪着她，几乎是咬牙切齿：“怎么，国师还没想好怎么说？”
沈砚掩饰的冲他讨好一笑：“这事儿都不用想，事情是这样的，之前皇上替陆家跟林家下旨赐婚，本是一件好事情，可是陆家却对这个婚事极其不满，但又碍着皇上您的面子，敢怒不敢言。
于是到处散播谣言诋毁林家四小姐，什么毁容啊什么疯疯癫癫的都是陆家胡说八道，然后借机恐吓威胁林尚书退婚，但林尚书没同意，之后陆家更是表面上正义凛然有情有义，暗地里给林四小姐使绊子，林四小姐也是个女儿家，受此辱也忍不下去了，今日就提出了退婚，可谁知陆家觉得当众被退婚丢了面子，死活不答应，还倒打一耙，凶的不得了，要把人腿给打断似的，甚是令人害怕………”
还没等她说完，陆庭训一个瞪眼就跳了出来，指着沈砚的鼻子冷声骂道：“你这个神棍不要血口喷人胡说八道！”
沈砚眨了眨眼睛：“说实话也算血口喷人胡说八道吗？”
陆庭训气得牙痒痒：“你本就是跟林尘勾勾搭搭不清不楚，你当然帮着她说话了！”
沈砚笑了笑，往他身边凑了凑：“侮辱我跟林四小姐不清不楚？本座还说本座就喜欢你这样的男人呢！本座还说你对本座眉目传情呢！你又作何解释？没有任何证据就血口喷人，陆庭训你还真是个人渣！”
当众被骂，还被骂到了痛点，陆庭训气不住了，到底是年轻气盛，扬起手就要去打沈砚，边喊着：“我让你胡说八道！”
沈砚弯了弯腰闪了过去，一把扑倒在地，抱住司重的腿，哭着嗓子喊：“皇上救臣阿，皇上救臣阿，陆庭训也杀人灭口了！臣也是据实告诉皇上实情阿！”
言外之意：如果不是你要问，我至于这么拉仇恨吗？
司重嫌弃的想将她甩开，可沈砚却死死抱着不撒手，似乎是一松开，自己就活不成了似的。
明知道她有些楚楚可怜的眼神都是装出来的，可司重还是忍不住的心软了一下，甚至夹带着一丝窃喜。
“来人呐！”司重冷声喝道：“陆庭训当众不敬圣驾，给我抓起来送到典狱司！”
典狱司相当于整个郑国的地狱，凡是进去的人，就没有正常出来的，就算有运气好的，活着走出来了，也是缺胳膊断腿或者被毁容，可谓是就算你有命出来，你也没有勇气面对如此丑陋惨烈的自己，你活不下去！
陆庭训娇生惯养的，要是被送进典狱司，多半就是废了。
陆老将军此刻也不能袖手旁观了，自家旁支的侄子都被这样搞了，叹了叹气，也站了出来，跪在地上求情：“皇上，还请念在庭训年幼，念在陆家衷心为国，饶恕了他吧！老臣一定带回去严加管教！”
“年幼？跟朕一个年纪，还说年幼？那朕也年幼，陆老将军念在朕年幼无知的份上，就原谅朕这一次吧！来人呐，还不给我带下去！”
沈砚：“…………”？？？你年幼？？？无耻！
众臣子一看这个情况，平日里想要结交陆家的，也纷纷跪地，希望皇帝开恩，放过陆庭训这一次。
司重却心不在焉，他目光看了一眼抱着自己腿的沈砚，心情有些微妙起来。
林尚书目光看着周围跪地求情的人，略微思考了一下，也跪在了地上，虽然跟陆家结了梁子，但还不是死仇，要是陆庭训出了事情，那可真就是解也解不开的死仇了，反正陆庭训已经得到了这次教训，将人置之死地的话，若是传出去，对他们尚书府影响也不好。
“皇上息怒，陆庭训惊扰圣驾罪该万死，但请皇上念在往日的君臣情分上，饶了陆庭训这一次吧，何况微臣小女跟陆家也算有了些牵扯，若是陆庭训出事，对小女名声也有影响，臣斗胆，请皇上三思。”
“国师怎么看？”司重言简意赅，将问题抛给了沈砚。
一众目光，此刻也都看向了沈砚，沈砚在众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中，嘴角抽了一抽，哈哈干笑道：“臣听皇上的。”
司重哦了一声：“那就拉下去吧，送典………”
“且慢！”沈砚忙的站了起来，心说大师兄这不是故意给她使绊子么，陆庭训生死跟她没半毛钱关系，但为此得罪了跪着的这么多人，还真是不怎么划算。
沈砚站着干得瑟了一阵，才清了清嗓子：“臣以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陆庭训当这皇上的面行凶，这不是没把皇上放眼里么！若不整治，怎么以儆效尤？依臣看，不如杖则一百，给他一个教训，这事儿就过了吧，也显得皇上您宽宏大量…”
“一百大板？”众臣中响起了一阵抽气声，不可思议的抬起头，看着沈砚。
沈砚茫然的挨个来了个对视，然后敏锐的从一干大臣眼中看出了一丝不对，她咽了咽口水，伸出一根手指头，不确定的问：“一百大板太少了？”
这群人心也太黑了吧，一百大板还不够阿！
人群里立刻又响起来一阵抽气声。
第六十六章 帝意难测
眼看着沈砚伸出了二根手指头，李公公这个时候也看不下去，悄悄的在沈砚旁边，恨铁不成钢的道：“哎哟我的国师啊，这一百大板太多了，可是要死人的呀！”
沈砚这才反应了过来，原来众位大臣觉得一百大板太多了，不过对李公公说的会打死人，却不可置否，当年她当太后时候，打人都按照整数来，最少的也要一百个板子，也没见死个人阿，怎么现在的世家子弟这么脆弱了，真是世风日下养尊处优。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算了算了，五十吧！”
在沈砚这声深明大义宽宏大量的“五十”中，在场的人纷纷都松了一口气，方才还担忧，这个国师会不会登时脑壳一抽反应不过来，以至于这陆家公子没被皇上发配典狱司等死，反倒被这国师给生生打死了！
沈砚讨好似的看着司重，有些邀功请赏的意味：“皇上，臣这个处置怎么样？”
司重冷哼了声：“还行。”
“皇上不必夸臣，这是臣的本分。”说着，沈砚又试探的问了句：“那有没有什么奖赏？”
司重眼风儿立刻就变了，拔高了声音：“大胆慧清！竟敢得寸进尺跟朕讨价还价！”
沈砚被这一嗓子震的后退了两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讪笑：“皇上息怒，皇上息怒，是臣贪心的老毛病又犯了。”
司重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而后抬起了眼睛看她，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竟是好一会儿都没移开。
许久，才收回了目光，使了个眼色，示意身后的李公公。
李公公忙的应声，将一个精致的盒子虔诚的托在手里，走到了跪在地上的林尚书面前，细声细气的道：“这是皇上送给李老夫人的寿礼，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林尚书受宠若惊，忙的磕头谢恩：“多谢皇上。”
其他跪在旁边的大臣，目光也时不时的瞟向林尚书手里的小盒子，都想知道这皇上松的什么礼，可看了两眼，那盒子封的严严实实的，连个缝隙儿都没有，只好作罢。
跪的久了，众人都觉得膝盖发酸，可皇上没发话，谁也不敢先起来，纷纷跪在地上大眼瞪小眼，等着上座帝王的下一步动向。
沈砚虽是站着，但也觉得脚麻的难受，可眼下自己的大师兄，没有半分要走和恩准大家去吃筵席的意思，更没有说让陆庭训跟林尘解除婚约的意思。
脚麻的一阵一阵的发酸，沈砚不由得看了一眼司重，沉吟了一下，笑眯眯的道：“皇上，人也惩治了，礼也送了，您说这两个人的婚事………”
话还没说完，司重就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制止了她到嘴边的话。
沈砚只好暂且作罢，讪笑的看着他，他没吭声，从椅子上唰一下站了起来，负手就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往后挥了挥手：“都起来吧。”
呃…沈砚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其他大臣一看皇上走了，一个个的也都放松了下来，在浩浩荡荡的“恭送皇上”的高呼中，沈砚跟着司重出了尚书府。
走出尚书府的大门，司重上了马车，留沈砚在后面干瞪眼。
在看李公公等侍卫，已经上了马，就连那些侍女，也都有一匹匹马骑着，看来这些并不是一般的宫内侍女，应该都是会功夫的，不然不会有这个待遇。
从头看到尾，沈砚终于发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此时此景，只有她自己没有代步马匹，更别说马车跟轿子了，这儿离皇宫可不远呢！
李公公同情的看了一眼沈砚，策马走到她跟前，低声说：“我说国师大人，您就别再跟着了，皇上他老人家近来心情不太爽快。”
沈砚看了看司重的马车，着急上火的叹气：“老李，这我也不想阿，你说今天事情闹到这一步，皇上没下达解除婚约的圣旨，这说不过去阿，何况刚刚我还帮着林家做了证，说了一堆陆家的不是，这要是不让两家达成所愿解除婚约，我这个人，不是白得罪了陆家嘛！”
李公公思考了一下，点头：“您说的对，这事儿干耗着对谁都不好，皇上都整治了陆庭训了，不解除婚约确实说不过去。
要不这样，国师您去尚书府借用个马车，在后面跟着，等着回了宫，在跟皇上好好的提一提这事儿？”
沈砚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一把拍在李公公的肩膀上：“老李还是你最好了！”
李公公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打的一个踉跄，差点从马背上跌下来，坐稳了之后，忙的正了正自己的衣冠。
这一番场景，都落在坐在马车里的司重眼里，他将马车上的小帘放下，想不去管她，可想着她方才局促的站在外面的样子，又觉得心里有些不痛快，想了想，猛的又撩起来，冲着外面道：“还不上来，还要朕下去请你吗？！”
“阿？”这一嗓子喊的太过于突然，思维跳跃太快，沈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司重目光都变得冰冷了，怒道：“滚上来！”
“哦，哦。”沈砚受宠若惊，在李公公分外诧异又同情的目光下，不情不愿的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之后，沈砚自觉的跟司重拉开距离，坐在了最外面。
司重闭着眼睛，不说话，似乎是在闭目养神。
马车行驶的并不慢，沈砚坐在外边，颠簸的心都有些颤抖，她抓着马车上的流苏，目光时不时的瞟向司重。
他的睫毛及场，皮肤也很白，五官生的很漂亮，看起来就像是个白玉般温润的人儿，比女孩子嗨略胜一筹。
他静静的坐在那里，却好似笼了一室的风华，那股子矜淡又优雅的样子，实在令人移不开眼睛。
平日里他总是凶神恶煞，沈砚都不大敢正眼看他，难得他安静下来，美的真像是一幅画儿。
长得这么好，怪不得那些大家千金，倾国倾城的小姐们，全都对他趋之若鹜，除了皇后那个位置，令人下意识去靠近的，还有他这幅尊容。
沈砚在心里扼腕叹息，长的是过关了，可这脾气，有事无事摆脸色，动不动发脾气，怒火一来地动山摇，怒火一去如沐春风，试问天下有谁能忍受得了？
第六十七章 假痴不癫
可能是她看的时间长了，以至于他没有睁眼，就感觉到了她直白的视线，讥诮出声：“谁让你这么看着朕的？看来你确实对朕是不安好心图谋不轨！”
沈砚一个咯噔，心说这还是人吗，闭着眼睛也能知道她偷看他，她立刻垂下了眼睫，恭维的回道：“皇上真乃天降神人，臣这么偷看了两眼，您没睁眼就发现了！”
司重并不看她，依旧闭着眼睛：“闭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沈砚知道，司重的马屁不好拍，索性也就不再说话，马车里一时之间安静至极，除了“哒哒”的马蹄声，便是从流苏缝隙里吹过来的风声。
到了皇宫之后，司重直接埋头进了御书房，沈砚跟了过去，刚走到门口，要踏步进去的时候，“砰”的一声，御书房的大门被狠狠关上，差点撞到她的鼻子。
沈砚悻悻的站了一会，苦着脸转头走，李公公忍不住拍了拍她肩膀，宽慰道：“国师，您先回吧，皇上心里有数。”
沈砚一阵悲愤，也只能点了点头，咬牙：“那我先回了。”
里头传来一声巨响，司重在发脾气：“李德全你想死吗？”
李公公顾不上沈砚，赶紧跑进去侍候。沈砚沉了脸，心情很不爽的走了出去。
一路出去，宫人见了她目光都变淡唯唯诺诺，好似她是只会吃人的老虎似的。
看来这一个月，关于她如何心狠手辣纨绔不堪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宫，这些宫人生怕惹事上身，从而被打，看见她都远远的绕路走了。
沈砚心里不痛快，也不想这么快出宫，好不容易来一趟，想想司重这个越来越喜怒无常的性子，不由得开始担忧自己那小徒弟，就朝着东宫方向走去，几天不见那孩子，想念的很。
走到东宫的时候，司玄臣却不在宫内，宫内的侍女说，今日太子每日都要去国子监，读书读几个时辰，若是国师愿意，可以等个一等。
沈砚无事，便坐在侯客厅等待，有侍女奉上来了今年的新茶，刚掀开茶盖，便清香扑鼻，沈砚来了兴致，趁这个功夫，倒弄起泡茶来。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响起了一声闷雷，紧接着一道道凌厉的闪电闪过，将整个偏殿照的忽明忽暗，闷雷过后，瓢泼雨声便透过窗棂，传了过来。
沈砚站起身，走到窗前，外面的雨幕将整个天地都弥漫在朦朦胧胧之间，豆大的雨点透过窗棂的缝隙洒落过来。
窗棂下方有一盆艳丽的海棠，在大雨的冲刷下，绿色的叶子油油的发亮，落下一地的残红。
沈砚走出了偏殿，就见侍女手里拿着伞，正要出门，沈砚拉住她：“这是？”
那侍女匆匆忙忙的行个礼：“去国子监接太子殿下。”
沈砚看了看庞大的雨幕，将伞从侍女手里拿了过来，道：“我去接他吧。”
春夏的雨多为时雨，下一阵儿也就小了起来。
沈砚撑着二十四节折骨伞，不紧不慢的走在皇宫内，只觉得这里的景致熟悉到骨子里，却又陌生到极致。
经历过大雨的冲洗，每个地方都透露着清脆清新的气息，一抹抹淡绿夹杂着细细的雨丝冲入瞳孔，令人耳目一新。
东宫距离国子监的距离并不算近，几乎贯穿了整个皇宫，她不是个好学的，几乎不怎么去国子监，偶有路过也不会踏足一步，若不是前世的她就生存在这里，知道花园深处有一条近道，还不知道要迷多少弯路。
因为下雨的缘故，路上的人并不多，偶尔几个躲雨的宫女，云鬓素罗的姿态为雨幕点缀了一抹活泼的鲜明。
到了国子监，却没有发现司玄臣的身影，她站在门口，有些疑惑。
“国师不知道吗？今日大学士告假，太子也没有来国子监。”当值得小太监是这么说的。
可明明东宫里的人说太子来了国子监，那神情跟举动都不像是有假。外面天气并不好，还下着雨，如果没有来国子监，那司玄臣会去哪儿了？
沈砚有些不解，也没有多做停留，原路返回。
这个时候，雨已经彻底停了下来，沈砚收了伞，若有所思的走在花园深处的小道上，经历过大雨的洗刷，天地间安静至极，花园深处的小道上，更是清幽无人。
突然，一阵细细碎碎的折纸声，打乱了她的思绪。
因为周围十分安静，所以这点儿声音似乎被无限放大，沈砚撩着衣袍，小心翼翼的顺着这声音，走了过去。
只见，花木扶疏之间，在假山后面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若隐若现，似乎在说着什么。
沈砚轻轻的靠近，离得近了，这才发现那个小小的白色身影，正跪地参拜着什么，旁边还有一滩烧纸。
这身影，令沈砚微微一怔，正是太子司玄臣，只是，一个痴儿，在这里能参拜什么？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沈砚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有些苍白，她猫着腰躲在假山后面，跟司玄臣只有一墙之隔，他的声音清晰的传了过来。
“父皇，母后，原谅儿臣这么久不曾参拜过你们，实在是平日里管束太严，儿臣难以脱身。
母后，您性子不好，在那边不知道还习惯不习惯，儿臣没有什么能做的，只能多烧些纸钱给您，您若是看上什么，就尽管买。
若是银子不够了，就托梦给儿臣，儿臣一定找机会烧给你们。您请放心，儿臣长大了，一定会为您报仇的，一定会让他们这些背叛你们的人，血债血偿。
儿子没让你们失望，当年母后扔给儿臣兵书，儿臣每次看时都心觉不耐，可如今想想，若不是多亏母后教导，儿臣又如何知晓这些计谋，又如何知晓假痴不癫。
还请母后给儿子一些时间，等儿子积攒的力量足够强大了，一定会为您报仇血恨。”
假痴不癫。
天空已经晴了，雨后的天空澄澈干净，就像是曾经那孩子的目光一样清澈，可是，就是这样干净纯澈的东西，真的就能够看得清楚吗？
沈砚怔怔的看着那个背影，十分的瘦小，却好似一把出鞘的利剑，在天地余晖中顶天立地，生生劈出三丈方圆。
第六十八章 兵贵神速
太阳出来了，挥挥洒洒的从枝繁叶茂的缝隙里洒落下来，残红的余晖为整个花园都渡上了一层苍茫的颜色。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沈砚看着那个小小的背影，心中五味陈杂，那是曾经她名义下的儿子，那是曾经三年个日日夜夜称呼她为母后的孩子，知道他并没有变成痴儿，她应该开心的才对，可是为什么到现在，她都没有任何的欣喜，反而有一种极其压抑的情绪在迅速的滋长。
重生之后，沈砚总觉得自己看的比以往都要透彻了，鲜少为身外之物之事忧心，可到现在为止，她才发现，哪怕深埋黄沙之下那么久，她那颗心，依然还在怦然如火接地气的跳动着。
客气平心而言，那是她的孩子，看到他熟识兵法有勇有谋，她应该为之庆贺，可一想到他年纪尚幼，内心却已经被怨念填满，他身上的背负的是灭国之仇，仇深似海，她就无法欢喜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沈砚甚至是十分真实的希望，他不如真正变成一个痴儿，那样就可以无忧无虑的过完这一生，没有任何牵绊的离开。
这种情绪交织，令沈砚愈发的烦躁，她并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也并没有在此停留，而是有些浑身发冷的转身离去。
她阴沉着脸往宫门前走，途径华容道的时候，有人在一旁轻轻叫她：“国师大人。”
沈砚回眸，就看见司重身边的李公公站在不远处朝她招手，她转过身走去，勉强扯起一个笑：“公公怎么在这儿？”
李公公气喘吁吁：“国师，你可让咱家好找，先是去东宫，又是去国子监，最后在这儿离宫的必经之路守着您，可算是等到了您。”
沈砚眉毛挑了挑，莫不是司重又出什么幺蛾子来折腾她？来让李德全传话的？不过今日她心情不算好，可没有心情装疯卖傻赔笑脸。
李公公喘了一会儿气，才送袖子里拿出来一卷圣旨，塞到了沈砚的手里：“国师莫要担忧，这是皇上让老奴教给您的，老奴说了吧，皇上心里跟个明镜似的。”
这应该是解除林尘跟陆庭训婚约的圣旨，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有一件顺心的事情了，沈砚舒展了一下眉头，扬了扬手里的圣旨：“谢啦老李。”
李公公快笑成一朵花儿了：“这都是国师您的本事，跟咱家有什么关系呢，只希望以后国师多多照顾，咱家就心满意足了。”
沈砚笑道：“那是自然，公公请回吧，我这也去传旨了。”
“哎好，那咱家就不送国师了。”
出了宫门，沈砚并没有先去尚书府宣旨，而是先回了国师府，从书房里选了一本《兵法籍册》揣在怀里，去了林府。
在林府浩浩荡荡的“谢主隆恩”声中，沈砚将《兵法籍册》塞给了玲厢，吩咐她拿着国师令去皇宫，将这本书亲手交给太子殿下。
这本书的第三十六计假痴不癫那页，被沈砚折在了书页里，这算是给司玄臣一个警示，他一定会明白她的意思。
一边是自己的大师兄，一边是自己养了三年的养子，手心手背都是肉，目前她也没想好合适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情，只能先警示一下司玄臣那边。
相信司玄臣看到这个之后，一定会有所收敛，也会有所小心，近期也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沈砚觉得自己夹在中间就如同一个烙饼，那边都不好贴近，都不好帮着。她叹了叹气，坐马车又去了陆家，将圣旨宣了之后，看着陆家人那阴气沉沉的眼神，也不敢多待，讪笑着寒暄了两句便迅速离开。
刚回到国师府，就传来侍卫通禀，说是林家大小姐前来拜访，如今正在偏厅候着。
沈砚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总觉得这脑袋有些发胀，想要回房间好好睡一觉沉淀一下，但又不能视林未央而不见。
何况，林未央来找她的事情，她心里有数，也是她迫在眉睫要去做的事情，只是今日里发生的事情太多，令她心情下意识的烦闷。
算了，事情总要一件一件的来。
沈砚深呼吸了一口气，脸上也扯出来如沐春风的僵硬笑容，负手朝着偏厅走去。
远远的，就看见林未央坐在偏厅的凳子上，语笑嫣然的跟侍女说着什么，时不时露出一抹笑容，惊为天人。
“大小姐怎么这个时辰来拜访了。”沈砚说着，迈步走了进去。
闻声，林未央施施然站起了身，明眸皓齿落落大方：“未央明明知晓今日事情太多，还来拜访国师，希望国师见谅。”
见谅？你明知道今天的事儿多你还来，这不明摆着跟本国师添堵呢吧。
沈砚摆了摆手，坐在了椅子上，这才觉得浑身都松了一松，眯着眼睛道：“见谅不敢当，大小姐今日前来，是为了那日在香山寺前，我同大小姐说的事情吧。”
林未央点头，随即冲身边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立刻走到门前，轻唤了声：“出来吧。”
声音落下，立刻十个身形彪悍的五尺大汉从天而降。
这场景跟闹着玩儿似的，惊的沈砚那口茶都没咽下去，一下子就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好一阵儿，才反应过来。
拍着自己惊吓过度的胸膛，沈砚内心愤慨无比，有些咬牙切齿，这什么国师府，什么守卫，人家都带着暗卫进来了，竟然还没发现，真是一群饭桶，就这么保护本国师安危的？
看着沈砚的神情，林未央示意那十个暗卫退下，这才缓缓道：“之前国师说，需要几个心腹暗卫，这些暗卫都是尚书府精心培养出来的，不管是能力还是忠心这方面，都是可以信任的，未央特地挑选来，带给国师。”
沈砚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淡定的睨了一眼林未央，声音不冷不淡的：“大小姐还真是兵贵神速。”
“国师需要的，未央自然尽心尽力。”林未央美目流转，说的话轻轻巧巧，似乎每一句都能传入听的人心间。
对于这句话，沈砚自然不可置否，林未央迫切的，是要让司重松口选妃，从而自己进宫。
但有些事情，说的太白，就失去了表面上掩饰的意义了。
沈砚笑着胡扯：“那真是多谢林大小姐费心，林尚书一家果然是忠心为国，为君分忧，你放心，不出两日，定然给林大小姐消息。”
得到满意的答复，林未央笑了笑：“应是未央感谢国师才是，一天奔波，国师先请休息，未央告退。”
沈砚做出来一个请的姿势：“我送大小姐。”
第六十九章 挖坟掘地（上）
月色初降，洒落在整个王朝上，有亢长悠扬的鸟鸣从漆黑的高空中传了下来，将整个京都都笼罩在无端的寒意中。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送走了林未央，沈砚这才得以休息，她和衣躺下，等着玲厢从宫内回来。
她躺下的这一阵儿，满脑子都是那日在香山寺，大师兄那无辜又有点委屈的表情。
她开始怀疑，她帮助林未央进宫是对还是错。
可转念想想，就算不为拉拢权臣，只为了他自己，大师兄他不可能一辈子不选妃，但只要松口选妃，林未央势必进宫，按照林未央的地位，最少也是四妃之一。
这是世代拉拢权臣的套路，也是生在帝王之家的悲哀。
既然林未央迟早要进宫，那她不如便帮着林未央早日进宫，那半块玉牌她会弄来给林未央，司重按照玉牌择妃，林未央不想失去这个资格，就要按照她的意愿做事情，因为那玉牌不是林未央的，而是她的，以后也算是有了一点牵制林家的味道。
宫内就是个大牢笼，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以后是生是死，是荣是辱，都跟皇位上的那个人息息相关。
别的她不敢保证，林未央对司重的那颗真心，确确实实是满满当当的，林未央进了宫，林家的命运就彻底的跟司重联系在一起，而尚书一脉之，也都会跟着林尚书战到司重这一边。
联姻，自古都是一个快捷却不失有效的方法。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有些多管闲事，可食君俸禄的那些大臣们，哪个不是巴巴的管着皇上的闲事？
所以，做人的格局不要那么小，不能以表面上的东西来评论是非，她跟这些吃饱了撑的管闲事的大臣所做的，都是为了巩固皇权，为了皇上能坐稳这个皇位。
还是那句话，在其位，谋其政。做了皇帝，你便不止是你自己，你还是天下人的皇上跟希望。
想到这儿，沈砚那颗有点软的心肠，又硬了下来。
窗棂没有关好，外面的风吹的窗棂纸呼啦啦的作响，那声音擦过窗棂，如同野兽的低吼传入耳中，越发的让她难以安定，脑子里又跳出来司玄臣的事情。
今天白天，在后花园里见到的那一幕，时时刻刻困扰着她。
坦白而言，她并不希望司玄臣背负上这种灭国的深仇，也不希望到最后司玄臣跟司重两败俱伤。
可到底怎么去阻止这件事情，沈砚是真的没有想好。
是去跟司玄臣相认？坦白自己的身份？告诉他你母后我没死，我还好好的活着，只不过样子变了？
可这样能不能消弭这孩子心中的怨念，还很难说。但目前来看，似乎只有这一个方法，不过在实施这个方法之前，她要先去试探一下司玄臣的口风。
夜幕初降的时候，沈砚迷迷瞪瞪的睁开了眼睛，已经过了晚饭的时辰，她下了床，推开门，银色的月光如玉般铺散开来，将她的身影，拉成了一个长长的影子。
玲厢已经从宫内回来，在外面候着有一阵儿了，见她开门，忙得迎了上来。
沈砚打了个哈欠，问她：“太子可有说什么？”
玲厢将那本书又递了过来：“太子没收，让我替他谢谢国师。”
没收？
沈砚一把将书接了过来，三两下便翻到了那一页，目光不由得眯了眯，只见先前被她折纸的那一页，在假痴不癫的后面，龙飞凤舞写着八个大字：将计就计，李代桃僵。
这是什么意思？
司玄臣这是在警告她？
将计就计？
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让她就装作不知道？继续以为他是个傻子？任其他继续发展，最后走上复仇的这条血海深路？
沈砚眯了眯眼睛，将书合上，又问玲厢：“太子还有没有说过什么？”
玲厢认真的想了一想，然后摇了摇头：“没有，没有说过别的什么。国师为什么让奴婢将这本书交给太子殿下，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你下去吧。”沈砚脑袋有些乱糟糟的，挥退了玲厢，又回了房。
翻来覆去好一阵儿，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没错，司玄臣这是在警告她，如果她不将计就计装作不知道，那么自然会有人李代桃僵代替她这个国师的位子，虽然这两计用在这里有些牵强很难理解，但除此之外，沈砚再也想不出这八个字的其他用意。
但她这个国师的位子，不管是虚有其名还是如何，都是司重亲封的，司玄臣一个无权无势的太子，哪里来的自信说出这样威胁恐吓的话？
这小子不简单。
思绪如麻中，沈砚沉沉的睡了过去，还做了一个梦，霎是精彩。
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中午，起来的时候，院子里的侍女都张罗着午饭了，她站在门口，打了个哈欠，好一阵儿才从刚睡醒的惺忪中回神。
因为晚上要去找到之前她的那半块玉佩，所以她昨晚上特地吩咐，今日谁也不要打扰她休息，以至于一觉醒来到了现在。
是了，晚上她要带着林家的那几个心腹，前去挖自己的坟墓，想一想，还觉得有些怅然。
哎，死都死了一年了，还要去折腾一遭，到底是前世作恶太多，落得个这么个报应呐。
匆匆忙忙的吃了点午饭，沈砚便带着人出发了，因为这几个都是一等一的暗卫，所以需要乘坐坐马车的，只有她一个人。
她的墓被葬在京城十里外的落马坡上，听说名气至今都如火如佘，不少人路过的时候，都会特地上去参拜一下，并且踹上她的墓碑几脚，然后再吐上几口唾沫之后，才心满意足神清气爽的离开。
夕阳残红只剩余晖的时候，沈砚终于赶到了落马坡，夕阳西下，景色美不胜收，有句诗词怎么说来着：碧云天，黄叶地，芳草碧连天。是这样的盛况没错，这真是一个适合挖坑埋人的好地方。
驻足观赏了一会儿，沈砚找到了上坡的路，这才深刻的感觉到，这落马坡名字真不是江湖吹嘘，这斜坡斜的名不虚传，莫说马了，人爬上去都有些困难。
第七十章 挖坟掘地（下）
沈砚仰天长叹了一声，这马车是坐不成了，本打算想运气，用轻功飞上去，可运了几回，发现自己的轻功实在难以入目，更别说飞上去了，只好作罢，任劳任怨咬牙切齿的一步一步往上爬。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直到爬到了落马坡上，沈砚这才发现，林家那几个暗卫不知道死哪里去了，到地方了也没见露面，她按照林未央给的方式，拿叶子在口中吹了一吹。
这吹的一声虽然是晦涩难懂，难以入耳，可就听见空气中响起来“唰唰唰”的声音，十道黑漆漆的人影，瞬间降落在她面前。
沈砚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几个人并未带刨坟的工具，不由问道：“让你们带的铲子呢？”
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下，最后又是“唰唰唰”整齐划一的一声响，每个人的肩膀上就扛了一把铲子。
沈砚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才点了点头：“好了，出发了，先去找到沈太后的坟地再说。”
暗卫的领头人，立刻严肃的迈着步子去找，一个个人影从沈砚面前过去的时候，都是十分严肃冷漠的，直到最后一个，那张还有些稚嫩的面孔，脸色有些发白的问：“国师，我们真的要去挖沈袭人的坟吗？”
废话，挖老子自己的坟子，老子自己都没有介意，你那是一副什么表情，沈砚不满的瞪着他：“怎么，你有意见？”
他惶恐的摆摆手，小声道：“没有，只是我听说，沈袭人生前凶残狠毒，喝人血吃人肉，我们挖她的坟，她会不会变成鬼来找我们呀……”
沈砚脸都绿了，瞪着那暗卫，愣是被气的笑了：“你一个大男人，你怕一个女子干什么？”
那暗卫满脸真心实意：“国师您是世外高人，可能不知晓，以前这个沈太后，无恶不作蛇蝎心肠，她可不是什么普通女子，剽悍起来比男人还要男人，至今京城教导幼儿，常用沈袭人这个名号吓人，能让小儿止哭，少童止闹，胆子小的夜里不敢大声笑，凶残的很呢。”
沈砚的表情立刻变得有些五花八门，只觉得自己脸皮僵硬，就是挤不出来一个真心实意的笑，要么说这些人最擅长的，不是治国安邦，也非发家致富，而是以讹传讹，就活该他们吃糠咽菜发达不了。
那暗卫见沈砚脸色不太对，以为是被吓到了，忙的连声宽慰：“不过国师您不用怕，大小姐说了，您是世外高人，定能压住那邪魔外道。”
沈砚皮笑肉不笑：“那还不去找墓？”
那暗卫忙的低下头，这才意识到自己逾越了，慌忙则了一个方向，去寻找那威名赫赫沈袭人的坟地。
眼看着那小子身影消失在视线，沈砚找到一个树墩上坐下，从袖口里掏出来一个苹果，恶狠狠的咬上了一口，聊表自己内心的不满之意。
等待夕阳落山，月上柳梢头，那些暗卫仍旧没有回来，沈砚被夜风吹的一个料峭，这才睁开了眼睛，原来是自己啃完苹果之后，觉得愈发的无趣，就靠在这树墩子上睡着了。
又是迷瞪了好一会儿，沈砚才彻底清醒过来，周围全是树，又安静的要命，只有夜风袭来时，发出“沙沙”的声音，犹如毒舌在行走般诡异。
不知道是不是傍晚被那暗卫说了一通，沈砚只觉得浑身有些发毛，随即又摇了摇脑袋，她的墓就在此地，恶名远扬，那些凡夫俗子小鬼小怪定然不敢造次，有什么好怕的。
月亮已经远远的挂在天上，看时辰应该已是戌时，沈砚等的牙痒痒，肚子又有些饿的慌，也不知道林府那群暗卫是干什么吃的，找个坟地居然找了将近一个时辰，再好的耐性也能给磨没了。
但话又说回来，宁愿磨没了耐性，沈砚也不愿多走一步，抱怨过后，又眼巴巴的蹲在原地等候。
又过半个时辰后，周围响起来“唰唰唰”的破空声，沈砚半眯着的眸子，猛地睁开，就见林府的暗卫已经回来。
领头人见她睁开眼睛，不由得抱拳行了一礼，恭敬的回答：“国师，已经发现了沈袭人的墓。”
沈砚扭了一下腰，从树墩子上站起来，又连续跳了两跳，这才觉得浑身舒适，看着那人，吩咐道：“带路。”
她的墓地离那个树墩子并不远，不到一柱香的时辰便到了，只是那墓地十分的隐秘，跟一座山洞遥遥相望，如果不仔细看，必然只当是个一方山洞，也不会多想。
原来这么难找。
沈砚心底那点儿等人的怨念，立刻就没了。她围着墓地走了两圈，发现大师兄果然是有良心，这墓地建造的牢固非常，根据外观来看，是个小型的地宫，里面说不好还有一些陪葬品。
这种地宫十分坚固，方圆一片距离估计都很难挖开，沈砚顺着墓地往外走了大概二十步的距离，脚下的土才变得正常起来。
“铲子呢？”沈砚看着脚下的土地，边招呼着。
十个暗卫又是整齐划一的“唰唰唰”，将铲子抗在了肩膀上。
沈砚伸出脚，跺了跺脚下的地，又走到墓地周围跺了几脚，如此反复几次，才走回先前的地方，指挥道：“从这个地方开始挖，小心点，打个盗洞。”
十个暗卫互相看了一眼，内心泪流满面，想他们堂堂精英，平时干的哪个不是兢兢业业轰轰烈烈的大事儿？可像现在去挖一个人的墓地，还真是第一回。
而且，听国师那“专业”的语气，说什么打个盗洞，这不是明摆着盗墓嘛。只是主人有令，一切都听国师的，虽然内心抗拒，可一个个都还不得不的埋头挖了起来，生活不易哇。
漆黑的夜里，萧瑟的夜风里，沈砚枕在自己的墓碑上，看着十个同样黑衣服的暗卫，吭哧吭哧的挖掘着盗洞，内心一片感动。
果真是造化弄人，活着的时候，自己一心一意的专注抢别人家的好东西十几年，没想到死了之后，更加丧心病狂，居然连自己的墓地都不放过。
沈砚越发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真丧心病狂，真道德败坏，真没有任何底线跟下限，哎一一一一不说了，盗墓重要。
第七十一章 金缕玉衣
后半夜，寒鸦都挂在树梢沉眠的时候，在众位齐心协力挥铲子努力的盛况下，终于挖好了一条通往底下墓地的盗洞。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沈砚已经倚着墓碑睡着，被暗卫叫醒，迷瞪了一会儿，就跟着暗卫下去，又吩咐将洞口做一下遮掩，荒郊野外，万一有别的东西顺着洞口跑进来就不好了。
走下去之后，是一条窄小的甬道，周围墙壁很光滑，像是精心打磨过，确实是一个小型的地宫。
沈砚看着，内心无比感动，果然是大师兄，真的给她建造了一个地宫，虽然这地宫太小，只有一个小房间的样子，但她还是很感动。
毕竟以往名声不佳，死了之后没有被碎尸万段已经极好了，师兄为了她还花费这般心思，真不辜负她这么费心费力出生入死废寝忘食的给他找媳妇，沈砚十分感动，脚步也觉得有劲儿了些。
一行人小心翼翼的摸索着，很快便到了地宫的中间，就见一具上好的棺材凌空摆放在正中央，棺材并没有沾地，就连架空棺材的支架，底部也用一种陶器水盆隔绝了跟土壤的接触，十分的奇怪。
可当沈砚看到这个墓葬法，刚刚那点儿的感动之情立刻没了，甚至还有点骂娘的冲动。
当年她喜好的东西五花八门，，虽然杂而不精，可对墓葬这方面也有一点研究。
眼前这种墓葬，被称为“空葬”，这种墓葬一般是葬的及其大奸大恶之人，传言这种人棺椁如果沾染到土地的话，里面的人就会变成恶鬼，为祸一方。
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大奸大恶吗？
妈的，沈砚脑门的青筋突突的直跳，司重这么给她下葬是个什么意思？阿？怕她成恶鬼还是怕她尸变阿？
沈砚愤愤不平，走上前就想去踢一脚棺材，还没等她伸出脚，就被一个暗卫眼疾手快的拉住，正是白天胆子小的那个小子，他谨慎的道：“国师还是别碰，这个葬法有些诡异，我们小心点好。”
小心小心就知道小心，老子现在魂魄都出来了，里面就是一个腐烂的尸体，说不准只剩一把骨头的残骸而已，一群刀口舔血的大男人，居然怕这个？
她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众人都以为她是被吓到了，于是十个人形成一个包围圈，将沈砚护在了里面。
沈砚脸色阴沉沉的，心情十分不爽，看着这番姿态，也没说什么，就吩咐下去，大家准备开棺。
十个暗卫表情慎重，连刀都拿出来了，生怕出现什么变故，一点一寸的朝着棺材那边挪动，速度十分之慢，若是按照这个速度，估计挪到那个棺材，就要一炷香时辰。
沈砚是个急性子，看到这般场景，恨不得一人踹一脚，但想想自己势单力薄，还是一咬牙，忍了。
怀着忍耐的情绪，当下便大步走到棺材前，用力一推，棺材就被推开一个缝隙，瞬间一股气从里面窜了出来，并不是腐烂的气息，而是一种淡淡的清香。
她冷着脸瞪着那十个暗卫，那十个暗卫估计看着柔弱的国师都一马当先了，自己在墨迹也太丢脸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下定决心，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前，将棺材盖子整个掀开。
里面露出来一个棺椁，是透明的，香气就是从那个里面传来的，棺椁四周被牢牢钉的严严实实，暗卫在沈砚的目光下，费力的将棺椁打开，一阵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金缕玉衣！”其中一个暗卫倒吸了一口气：“居然是金缕玉衣！”
沈砚听见“金缕玉衣”这四个字，脑门儿又是一跳，忙的跑过去趴在棺材上往下看，只见棺椁里，躺着的正是她的尸身，那尸身穿戴整齐，容颜栩栩如生，外面套着一层金丝玉蛹般的东西，这东西就是传说中的金缕玉衣，可以保证尸身不腐。
沈砚心中大震：大师兄，你果然是我的亲师兄，这么举世难求的一件宝贝，你还这么大方的给我套上了，师妹真是感激不尽阿。
大抵是好久没有看到自己这张脸，大抵是在她的记忆里应该是摔得粉身碎骨血肉模糊的，所以当自己在别人的身体里看见自己这张完美无缺的脸，沈砚只觉得呼吸有些紧张，心跳的十分快，就好似遇到了自己丢失很久很久的东西，是那般的亲切自然。
沈砚的手，下意识就想去触碰一下，伸手的时候，还在诚心诚意的想：果然，本太后就算死后，还是这般风华绝代艳冠天下美不胜收倾国倾城，令人看见便深深迷恋不可自拔。
可没有等她碰到，手又被人猛的握住，还是之前那个暗卫，沈砚表情有些不尴不尬：“大哥，又有什么事情？”
那暗卫道：“国师，别碰，小心机关！”
沈砚没有反驳，将手缩了过来，四处观看了一番，心中感叹，这也恰好是恶名远扬她的墓地，冲她的名声，也没有人敢大不敬挖她的墓，更何况，恐怕没有人想到，一个亡国的太后，被人葬在荒山野岭的太后，墓地里居然会有稀世珍宝，不然这金缕玉衣，恐怕早就被人盗走了。
暗卫都是林府经过专业训练的，遇到这种情况，最擅长的便是投石问路，立刻有人将一块石头投进去了棺椁，正正好好，不偏不倚，砸在了尸身的脑门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问题，沈砚只觉得脑门一疼，下意识的就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而棺椁里，却并未有任何的反应，看来并没有机关。
沈砚放心的探进去观看，在尸身的腰侧，便看见了自己前世一直随身携带的半个玉牌，伸手，便拿了起来。
众人看着她的举动，脸色顿时变的煞白，这国师，还是人吗？这胆子……众人立刻对眼前这个国师，改观了一点看法。
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沈砚便命人重新将棺椁封好，在出去之前，严肃的警告道：“切记，这件事情千千万万不能对外泄漏，特别是沈太后的这件金缕玉衣，如果谁胆敢泄露出去，小心………”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又是那个胆子小的暗卫，他有些哆哆嗦嗦的道：“国师您放心，就这地方，别说金缕玉衣，就算是有佛陀在这里也没人敢来看阿，这可是大奸大恶人的墓阿，国师，咱们能先出去再说吗？我怎么感觉，这有人在我脖子后吹风阿……”
第七十二章 南宋引罗
沈砚的脸色不阴不晴的，难得严肃起来的表情，差点因为这一句话而破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看来，她前世的威名确实赫赫，能让这些训练有素的暗卫都感觉到发慌，可以，这很沈砚。
既然该拿的东西已经拿到，沈砚便领着人往出口走，因为这地宫很小，不多时便走到了之前挖的那个盗洞通道里，刚准备爬上去，就听见上方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
沈砚一惊，忙得做了个“停下安静”的手势，仔细倾听着外面传来的那点儿声音。
孤月所照，苍穹之下，一袭绿色衣衫轻袍缓带的男子，料峭的倚在一座孤坟之上，夜风四起，枯叶打着转儿从枝头落下，落在男子三千如墨的发丝上。
大抵是喝了许多的酒，他的眉眼有些恍惚，看着穹顶之上的那弦孤月，清冷的笑着，过了好久，他才停止了笑声，也停止了喝酒，眼角却有一滴泪落了下来，表情是那样的无法言喻和绝望。
又是静默了许久，他才将酒壶丢在一旁，缓缓的从袖口里掏出来一张张白色的宣纸，每一张都被墨色渲染，一行行字在跳动的火焰里，刺目又鲜明：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
倾城倾国貌，惊为天下人。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一行行墨迹，终于在烈烈火焰中消失殆尽，男子也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转身走着，眼角的泪，早已经干涸，他的表情，也变的淡漠了起来。
那绿色的身影，在漆黑的深夜里，如同一座孤僻的山峰，在月色的笼罩下，孤独又静默。
他的声音，在风中传来，有些悠远，又有些沧桑：“沈砚阿，你可能不知道。说来嘲讽，在这些孤独的岁月里，我常常告诉自己，哪怕沈砚她在蛇蝎心肠、无情无义、狼心狗肺、心狠手辣，那毕竟是救过我一次的人，我不能忘记她。后来我才发现，这只是我的借口，仅仅是我的借口，沈砚，我知道你死了，可我心里，你还没死……”
十个暗卫心中暗想：没错，她是这样残暴恶毒，这位大哥，您总结的很到位，小弟甘拜下风。
最后一抹夜风穿过层层遮挡，传到沈砚的耳朵中时，她才猛地聪思绪中清醒过来，虽然那个声音杂乱无章，虽然那个人许久未见，可沈砚还是一下子就听了出来，那是南宋皇子一一一引罗。
多年前，引罗奉命出使夏国，途中被胞哥追杀，阴差阳错之时碰到了她前去祈福的圣驾，她误打误撞的，救了引罗一命。
这件事情她前不久刚刚记起来，却没想到这些记忆里的人，这么快重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她记得，那之后引罗退出了南宋的皇位之争，安心的当了个闲散皇子，长衫广袖，纵情高歌，忘情于山水之间。
在夏国国破前，她足一年未曾见到过引罗，没想到重生之后，再次见面，竟然是这样一幅尴尬的境地。
到底是有良心的孩子，知道逢年过节，给本太后来上柱香，沈砚内心非常感动，自动屏蔽了他那些“蛇蝎心肠”之语，心中想着，如果他日有缘再见，一定给引罗一个拥抱，只是此时此刻，只能过路不识。
等到引罗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落马坡，沈砚才率先从盗洞爬了出来，被风一吹，还有点发冷。
墓碑前，还残留着烧纸的余灰，沈砚将那些纸灰全都掩埋起来，才命令暗卫将盗洞全都封死。
暗卫脸色忽明忽暗，就没见过挖了人家的坟还给人家填好的盗墓贼，但奈何又不敢反抗，只能在沈砚灼灼的目光中，吭哧吭哧的将那洞重新埋好。
做完这一切，天光已经乍破，沈砚伸出手，七颗药丸出现在她的手中，她拎了拎，心中有些不忍，但很快这种不忍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当年她连原姒儿都下得了毒手，从那一刻，她的这颗心，就已经硬成石头了。
这墓地里面有举世难求的金缕玉衣，沈砚可不想，自己死都死了，坟地还要被人扒开，衣服还要被人拿走。
何况，那毕竟是她家师兄的一片心意。
虽然，这些暗卫很惧怕“沈砚”这个名号，也很怕这个地方，但难保不会说给林家人听，必须要有些控制才好。
“一人一颗。”沈砚没多做解释，直接了当道：“死不了人。”
这些暗卫，想必早已知晓这种路数，既然是林家训练出来的，对主人的命令应是唯命是从，如今林未央已经吩咐，现在，她沈砚就是他们的主人，就算是明知道这是毒药，这些暗卫也不会眨眼一下。
果不其然，十个人，没有多余的话跟任何的犹豫，迅速的一人拿了一颗，咽了下去。
沈砚看着他们都吃了下去，神情严肃道：“今日在墓地里所看到的东西，就连林尚书问起来，你们也不能说分毫，你们或许不怕死，忠心耿耿的说给了你们的主子听，可这药……你们听说过来自南疆的金丝蛊么？若是听过应该知道，这蛊阿，有连心作用，到时候你们大无畏的死了，可你们的家人………”
话到这儿，沈砚没有继续说下去。
十个暗卫心里一寒，看向面前柔弱书生模样的人，突然多了一丝惧意，齐齐跪下：“国师放心，关于今晚的事情，我等会全部咽到肚子里。”
“很好。”沈砚面无表情：“回去吧。”
直到回去的时候，沈砚心中还有些痛苦。这些蛊，价值极高，自然而言的，价钱也是极高，因为这蛊跟其他养蛊人的蛊不同，它不需要从小饲养，而是需要用高等药材提炼。
这蛊，平日里长的，并没有什么特色，甚至是跟个蜘蛛似的那般普通，一般阴气重的家宅里就会有，如今大郑国风昌隆，瑞气东来，阴气少的宅子是少得可怜，会提炼的人更是少的可怜，沈砚能会，还是多亏了当年的原姒儿。
这十个金丝蛊，是她在国师府发现的，当时还有些诧异，这国师府造势很好，格局乃是大气至极，东还与紫禁城遥遥相望，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于是，她拿起了前世的老本行，用灵芝等高等珍惜药品，提炼了这蛊，一共也只有十二个，光提炼就已经花了上千两银子，没想到今晚上一下子就出去了十个，沈砚觉得自己肉很痛。
第七十三章 交付玉牌
五月的天气向来是一年中气候最适宜的时候，鲜抽的嫩芽已经变得绿起来，却又不是浓绿，夹杂着煦煦日光中的一抹翠绿。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白色的石堤上，一排排柳枝如同姑娘的细腰，柔软的随着微风拂动，清澈见底的湖水上，荡漾着一只只画舫，赏心悦目。
沈砚的画舫停在水中央，雕刻的碗莲在水中如同绽放的花儿，精致至极。
“林未央来了。”玲厢掀帘从外面进来，掀帘一霎那的缝隙流露出天际的流光。
玲厢进来的时候，沈砚手里正捧着一杯茶，温和的蹲在画舫里，看着一竹筒里的两只蛐蛐厮咬着，看着那笨拙的样子，恨不得扑上去替它们咬两口。
就在她咬牙切齿暗骂这两只蛐蛐没出息的时候，听见玲厢的禀报，有些诧异的抬起眼皮：“还挺快。靠岸。”
昨晚上得到了那半块玉牌，沈砚并没有去送往林家，她如今已经不用侍疾，若是还时常出入林家，恐怕不妥。
也就是在那一刻，沈砚才猛然反应过来，这个世上的沈砚，已经比前世的沈砚，周全的太多，哎，时光真是一把杀猪刀，刀刀都催人老。
画舫靠岸的时候，前端雕刻的碗莲碰到了石壁，发出“叮当”的脆响，林未央由玲厢引着进来，衣裙翻飞，如飞天的仙子般令人黯然。
沈砚看着林未央进来，不由得端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淡然模样，淡然的盯着林未央的脸，淡然的分析，虽然林未央脸上掩饰的很好，但那双眸子里，却透露着一丝焦急。
她不由淡然的莞尔：“大小姐，请坐。”
林未央屈身坐了下来，眼角的余光打量着面前的人，身着一身白色的衣袍，衣带不归不矩的散在那里，袍角上绣了一只欲飞的蝴蝶，将整个人都映衬的有些超凡脱俗起来。
早晨，那些侍卫回府之后，对于国师喊他们去做什么，有用的话是一字未言，只说是什么也没做，她想，大抵是国师要考验一下尚书府的诚意。
可直到现在，林未央才发现自己错了，眼前这人如同白玉的脸上，眼周却有一抹淡淡的青色，这是没有休息好所致，因为皮肤娇嫩，所以一眼便能看出来。
昨晚上，确确实实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自称家族死士的暗卫，却没有如实相告她这个主子。
林未央笑了笑，声音如同珠玉坠地般清脆：“国师，可是有什么好的消息？”
她的打量，沈砚自然是察觉到了，却又装作不知道，坦然的从怀里拿出来半块玉牌，对着阳光一照，发出莹莹的光芒。
林未央有些不解：“这是？”
沈砚递到她的面前，面上不冷不淡的，摆出一副“万事皆在我掌握”的神情，高深莫测道：“你将此玉收好，机会就在春猎后，能不能进宫，全都靠它。”
林未央又看了一眼，并非什么名贵的品种，她将信将疑的抬起头：“能否请国师解惑。”
“皇上身边，也有一半。”沈砚伸手蘸了一下茶，写了两个字。
林未央微微一震，随而紧紧的将玉牌攥在了手里，心中有些嘲讽，她曾想过自己无数次的人生，却独独没有想到，自己要靠一枚玉牌进宫，真是有些讽刺阿。
好一阵儿，林未央才起身告辞，临上岸的时候，沈砚在画舫里出声，喊住了她。
她在画舫之边盈盈回头，目光中带着无数的笑容与光芒。
沈砚笑着，走了出来，白衣翻飞：“大小姐应该知晓，本座与林四小姐有缘，还请大小姐以后多多照顾四小姐，权当卖本座一个面子。”
话虽然说的礼貌至极，但那话里透露着的点点威胁，令林未央有些失神，她现在终于知道，国师为什么会帮她进宫，而不选别的女子了。
她微微笑着：“未央心里知晓分寸。”
“那大小姐请，本座就不送了。”
转身的那一刻，林未央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淡，如今，她的以后不可限量，一个小小的林尘，自然不会再让她放在心上，她需要谋划的，仅仅只是司重的心，而已。
既然国师希望林尘过的顺风顺水，那她自然也愿意落得一个好姐姐的名头，一切，只不过是舍弃与拿起的一念之间罢了。
沈砚眼望着林未央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回了画舫里面，想到了三天后的春猎，皇家狩猎，乃是一个巨大的皇家活动，连皇帝也要亲自参加，世家公子更是皆列在席，向来是一众贵女着重喜爱的地方，犹如一个相亲宴，虽然她没有相亲的意向，可天生就爱凑热闹。
还不知道这次的主事人是谁，怎么到现在她还没有收到邀请？如今的官员可真是愈来愈发的不靠谱了，按照最近风评，应是先给她送来拜帖才是，真是不会看人脸色。
“这次的皇家狩猎，谁主事的？”沈砚挽起袖子，清洗着茶杯，边问。
玲厢边帮忙添水，边道：“江世子。”
沈砚洗着茶杯的手，微微顿了顿，没吭声。
玲厢又道：“请帖昨日便送到府邸了。”
沈砚又是一顿，心说这还差不多。
这次主办春猎的，确实是江锦瑟。
可江锦瑟没有邀请自己的未婚妻子参加本次春猎。
陆大小姐自己的未婚夫婿主持春猎事宜，却没有邀请她。
陆大小姐被自己的未来夫婿嫌弃了。
两日之内，整个将军府大大小小都有了这个认知。
陆大小姐也好似变了一个，简直是彻底变了一个人。
自从有一日中午，午膳时间，陆大小姐听到自己贴身丫鬟带回的消息之后，一怒将丫鬟赶了出来之后，便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也不叫人服侍，只让贴身丫鬟送进去饭菜，就连平日里一向敬重的大哥问候，也闭门不见。
一连两日，皆是如此。
一向沉稳的陆少将军伯言已经按捺不住了。
陆伯言是陆婉雪一母同胞的大哥，母亲去的早，兄妹两个在这个大宅子里生存实属不易，感情也甚是笃定。
自家妹妹一连两日闭门不出，陆伯言内心焦急，妹妹向来是喜好面子，这次却被自己未婚夫婿打了脸，想必是心里难过极了。
第七十四章 劝慰无解
自家妹妹一连两日闭门不出，陆伯言内心焦急，妹妹向来是喜好面子，这次却被自己未婚夫婿打了脸，想必是心里难过极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可每次去问候妹妹，都吃闭门羹，陆伯言心中担忧，只好又来到了雪院，还没进院子，就遇到了陆三小姐陆灵清。
陆灵清乃是这将军府一个丫鬟所出，平日里在府内备受欺凌，只得尽可能的讨好陆婉雪，日子才得以好过一点。
这几日，陆婉雪被自己未婚夫婿打脸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将军府，陆婉雪一气之下闭门不出，到今日已经整整三日，陆灵清觉得，自己是时候前来看望了，却没想到，会遇到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陆伯言。
陆灵清怔了怔，随即语笑嫣然的喊了声：“大哥，也来看望大姐？”
陆伯言停住了脚步，眉宇间有些忧愁：“婉雪平日里跟你走的最近，你可曾见过她？”
“没有。大姐并未见我。”陆灵清如是回答道。
陆伯言对后宅之事，并不了解，只知道自己的妹妹跟眼前这位庶女，走的颇为亲近，可如今连这陆灵清都不愿意见了，想必是悲伤的紧了，又怕丢了面子。
思至此，他淡淡道：“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她。”
陆灵清没有反驳，低声应是：“那灵清先退下，大哥一定要好好劝大姐。”
陆伯言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迈步走进了雪院。
曾经侍女满院，丫鬟婆子来回穿梭的院子里，此刻竟然安静的不像话，这一点儿也不像那个心高气傲妹妹的作风。
陆伯言心底越发的担忧起来。
走过雪院长廊，穿过中庭，陆伯言走到了陆婉雪的卧房前，紧闭的房门，里面静悄悄的，似乎是空无一人，无不彰显着屋内人的态度。
站在房门前，陆伯言微微抬着光洁的下巴，眉宇之间却含着沉思之色，有些迟疑。
他确实是最了解自家妹妹的，也是妹妹最信任的人，这都没错。可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加知道，江锦瑟这一举动，会让一向心高气傲的妹妹有多么的难堪。
陆伯言微微皱眉，玄色的衣袍随风翻飞，回想起那日的情景，一向注重礼仪的妹妹，在饭桌之上当着父亲的面，当场失态，那双眸子里写满了“震惊、不可置信”的神情。
他微微叹了叹气，真是不愿意回想，也是真的很想去找江锦瑟那小子，揪着领子狠狠的揍他一顿，可他知道，这解决不了事情，妹妹不会让他那么做，他要先哄好自己的妹妹。
陆伯言收回了思绪，目光中透露着丝丝凉意，伸手推开了门。
屋内应是没有开窗，也没有点灯，及其的暗淡，与外面的天光正好五月天，正成鲜明的对比，透露着丝丝阴冷。
陆伯言微微皱眉。
当外界的光亮，随着那一声门轴的转动，而洒向屋内的时候，陆伯言听见屏风后面传来了一道愤怒的声音：“滚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
陆伯言动作一滞，随即将屏风整个推开，阳光瞬时洒进了暗沉无光的屋内，一下子便亮堂了起来。
“不是说了吗？赶紧滚出去！”似乎是见来人并没有按照她的意愿退出去，陆婉雪的声音略微有些尖锐起来。
因为一个男人，将自己搞成这个样子，陆伯言微微叹了口气：“小妹，是我。”
他缓步走向内室，绕过几道纱帘后，便瞧见了坐在床边上的陆婉雪。
平日里落落大方仪态万千的安南郡主，如今却披头散发，面容憔悴的坐在床边，脸上的表情难以言喻。
“小妹。”陆伯言见到这番场景，忍不住又喊了一声，希望就此喊醒自己的妹妹：“不过是一次春猎而已，你若是喜欢，以后大哥天天带你去。”
陆婉雪缓缓抬起眼，而后站了起来。
她没有穿鞋，赤脚走在冰凉地面上，披散着的发丝被门外吹进来的风扬起，沁凉的丝丝寒意从脚底升起，却让她感觉更加的迷茫和难堪。
她不知是在找什么，缓缓的走到窗前，伸手一把将窗子推开，刺眼的光亮令她下意识抬起衣袖挡了挡，而后，她忽然回头，声音尖锐中带着一丝沙哑：“大哥，锦瑟主持今年的春猎，却没有邀请我，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他江锦瑟从不曾将我放在心底！他凭什么？他凭什么这样做？
我哪点做的不好？我堂堂陆家大小姐，家世显赫，难道还配不上他一个奖金没落的王府世子吗？他凭什么这么做？”
陆伯言看着情绪有些激动的妹妹，走了一步，上前扶住了她的肩膀，声音轻和：“是他江锦瑟配不上你，婉雪，在大哥心底，这世间没有哪一个男子配得上你。”
众所周知，陆少将军陆伯言，行事雷厉风行有勇有谋铁血男儿，曾打得敌国闻风丧胆，再不敢犯我边境，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在天下人的眼中，就好似那样尊贵的神邸，冰冷，不容人靠近。
大抵是所有人都不会想到，会有这样柔软的一面。
可陆婉雪却好似没有听到陆伯言的话一般，对这样柔和的态度惘若未闻，她甩开陆伯言的双手，继续道：“大哥，我在乎的不是这次我所丢的面子，我在乎的是江锦瑟的心。你说，他心里既然没有我，那为什么还让圣上赐婚阿？大哥，你说这是为什么阿！”
看着这样失态的妹妹，陆伯言内心酸涩无比，之前想的要行事周全，此刻也都被喂了狗，他道：“我去替你讨回公道，我们陆家的女儿，何曾吃过这样的亏。”
他的手已经紧紧的攥成拳头，说完，转身便走。
“大哥！”陆婉雪却猛地跑了过来，拽住了他的胳膊，语气里有些央求：“大哥，别去。”
陆伯言看着拉在自己胳膊上的那双手，半晌不动，好一阵儿，才苍白着脸色道：“陆婉雪，只是为了一个男人，你将自己搞成这般模样，你让我如何去面对九泉之下的母亲？你让我如何给她老人家交代？陆婉雪，你为了一个男人，让全家人都对你失了望，你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