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 金钗
灵雯让他来偷鲛皇珠，自然把邵明辉的肖像给他看过，那是其以神念拓印下来的画面，不是那种粗陋的简笔画，写实程度接近黑白照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是以墨非立刻便通过“人偶师”模块的人脸识别能力将之辨认了出来。
邵明辉正跟身旁一个披着连帽斗篷的家伙说着话，还没有注意到这边，但他距墨非最多不过百余米，虽有些许柳枝遮挡视线，但只需稍加注意，以其筑基修士的眼力，立刻便能发现墨非。
身为雪香园的主人，邵明辉很有可能发觉墨非不是自己的仆役，他也不是先前那个凡人小丫鬟，随便一句来送钗子就能糊弄过去，一个不好墨非便可能被其识破。
意识到不能与之照面，正心念电转，犹豫该躲入何处。身旁一扇房门突然打开了一道缝隙。
房内烛光透出的瞬间，墨非想都未想，脚步一错，抢入其中。
门内有一名女子，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得睁大了眼睛。墨非伸出右手，在其叫喊出来之前一把堵住了对方的嘴，同时左手一推，将身后房门轻轻掩上。
其动作刹那便已完成，那房门只开了一两秒便再次闭合，远处的邵明辉根本未曾察觉。
而门内墨非则一把将女子双臂箍住，携着她退至里间。对方在最初惊吓中剧烈挣扎，但墨非结合现代格斗术的关节技将其锁的结结实实，她马上便发现挣扎没任何效果，只能任由施为。
而墨非心中的杀机则动了一下便随即打消，他能感受到对方似乎也有些锻体的基础在身，在无法保证瞬间致命的此时，他不敢行险。见其不再挣扎也松了口气，盯住女子圆睁的双目，轻声却不容质疑道：“不许出声，懂了吗？”
对方仍旧狠狠的瞪着他，既没有反抗，神色却也没有屈服的意思，那双眼睛很有些特异，其内竟有种金红色泽流转，这令墨非有些诧异，但此时也无法想太多，将房中蜡烛吹息，便保持着一个诡异的姿势竖耳静听。
片刻之后两个极轻的脚步声缓缓地过去，待听不到了，墨非心中一松，脚下却突然一阵剧痛，接着那女子张开嘴，狠狠咬在他指肚的软肉上，墨非下意识的抽回手，但同时右腿却已经曲起，准备给对方一记膝撞。
这栋小楼中可不是只有这一个住户。若是闹出太大动静，引起其他人怀疑不说，甚至可能惹来那位结丹修士的探查，墨非不敢留手，丝毫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无，这一下极为阴损狠毒，就是打定了生受一记对方的凶狠反击，也要令其失去行动力的心思。
但想象中对方的后续攻击却没有到来，传入耳朵的却是一声低声怒喝：“胡敏才！”
墨非一怔，膝盖堪堪挨着对方的小腹停下，却听对面的女子满腔怒火，却不得不压低声音道：“你好大胆子！”
即便语气有很大不同，但凭着“人偶师”的声纹分析能力，墨非听出了这个声音，此刻没了自己的手遮着下半边脸，他也认出了对方，心中啼笑皆非，表面却惊疑开口：“冬菱……姐？”
箍着女子的左臂赶紧撒开，“啪”的一下，脸上便挨了一巴掌。
啧，墨非揉了揉脸颊，略有不快。不过对方似乎不愿声张的样子，故意压低了声音，目前来说要比打上一架然后被结丹高手追杀要划算，这一下也只能生受了。
这乌龙闹得有点大，墨非一时也没想好该怎么收拾，只好默不作声。
“你疯了吗？不要命了？若是给公子发觉你闯入这里，几条命都不够丢的！”冬菱语气恨恨，但这话却怎么听着都有点不太对？这种情况下，一般不应该先考虑下自己貌似险些被劫色的状况吗？
“冬菱姐，我……”墨非做出沉郁模样，似乎另有隐情一般。
“我什么我！”冬菱仍旧怒气冲冲，“你下手那么重干嘛！脸都快被你捏碎了！”
忽然一道亮光再起，却是冬菱点起了蜡烛，墨非定睛一看，只见其身上仅着了一件亵衣，她似是正准备入睡，长发已经解开，散在脑后，两条雪白藕臂和鹅颈处都显出一片殷红，却是被墨非禁锢时弄出的印子。但那双眼睛，却是墨黑颜色，似乎之前所见全是错觉。
“我怕你不知道是我叫出声来。”墨非硬着头皮解释。
冬菱却没有理他，径直走到里间照了照铜镜，看到自己身上的印痕，回头又狠狠瞪了他一眼，接着来到外面一张桌边坐下，“说吧，你跑这里来干什么？”
偷你家主子的宝贝墨非自然不能这么说，但脑海中冒出来的几个借口似乎都经不起什么推敲，想了想，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我不知道。”
逻辑圆不通的情况下，墨非只有打出感情牌，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剧本，并开始进入角色：过去同期的少女，却不知何时占据了重要的位置，失去之后方觉不可或缺。偶然的机会再次相遇，爱火重燃，一时冲动之下弃规矩于不顾，冒着巨大风险就为了看一眼自己的心上人。
这类知慕少艾的故事，相信应当是每个姑娘都喜闻乐见的。
但既然已经暗恋了那么多年，这份情感必然是隐忍的，直接说出来只会令人费解，因此这张牌只能由对方揭开，而他只需说一句“不知道”即可。
冬菱明显的愣了一下，“小胡儿……你……”
“冬菱……姐，我该走了，刚才，实在对不住。”墨非说着便向外走。这倒不是欲擒故纵，他是真的想走。
“等等！”冬菱过来一把将他拉住，“你怎么走？这会儿院门都已经封闭了！对了，你还没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知道有一处地方，那里很久没人维护，有了个缺口。”墨非据实回答。
冬菱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他，忽而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你先前问我住哪儿，是不是就打定主意要过来了？”
倒是没有计划这么细……墨非心想，脸上故作惊讶，连忙否认：“没有！我只是想给你送回来……”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一副暗自懊恼的模样。
“送回来什么？”
“没什么。”
“小胡儿，你到底送回来什么？拿出来！”
“真没什么。”
“你拿不拿，再不拿出来我就叫人了，来人呐……”
“行行行，我拿我拿。”墨非自袖中抽出那枚金钗，“先前我见你生那么大气，应当是很喜欢这钗子，便回去修了，不过我没学过炼器的手法，弄得不好。”
这金钗原本就是用来圆谎的东西，此时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看着那枚金钗，冬菱先是一惊，小口微张，看了他一眼，接着又去看钗子，闪烁目光，似是有些不能置信，又有许多感动，羞喜交加，欲说忘言。
第036章 搜查（一更）
第二天一早，墨非推开自己房门便打了两个哈欠。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昨天把金钗交给冬菱之后，后者十分感动，却还是委婉的出言拒绝，让他切实的体验了一把十动然拒的滋味。好在成功将对方的注意力转移，消除了麻烦。
由于时间很晚，内院中的守卫已经开始巡夜，再在外面溜达就有被盘查的危险，冬菱便将墨非留在自己房中住了一晚，待到天色将明之前才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大约是房间里住了个男人的缘故，冬菱半宿都没睡着，连带着墨非也只能陪着说话，加上早起，他只睡了两三个小时。不到筑基境界，神念未成，修士们也是需要睡觉的，即便是筑基之后修士们也会偶尔入眠来回复精神。
因此墨非哈欠连天，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
好在探查行动也是取得了不小的收获。首先便是他已经掌握了一条通往邵明辉住处的路线，其次则是从昨天与冬菱的聊天中得知了一些邵明辉的情报，知道他每日晌午都会到另一处地方听金丹长辈讲道，会有一两个时辰不在临春阁（邵明辉住所名字），通常那名结丹修士也会跟着。
此外冬菱还谈到了一些令她觉得不安的事情，她听其它仆人们提到邵明辉身边时常发生丫鬟病逝之事，而且死去的都是一些容姿出众之辈，仿佛他这一房有种什么诅咒一般，因而对自己的安危很有些担心。
对此墨非爱莫能助，只安慰了两句，告诉她若有什么麻烦可以去找自己帮忙之类。他不过是借用了胡敏才的身份罢了，又不是真喜欢冬菱，这么说也仅是敷衍。
出门之后，先去外事堂点了卯，墨非盘算着时间，又回来休息了一会儿，便再次溜出去，通过那处缺口来到了内院，沿着一条偏僻小路，行到莲花池附近，找到一座看起来荒废了的高塔，爬了上去，从储物戒指中拿出千里镜，观察对面的雪香园。
他在等邵明辉离开。
每天晌午对方去听道，那名结丹修士也会被带去，是墨非最有可能混进临春阁的时候。
他来的时间正好，不一会儿，邵明辉走出房门，出现在视野中，他身边还跟了一位青年男子。墨非赶紧收回视线，那名青年很可能便是保护邵明辉的结丹强者，即便隔着如此距离，随意窥探这样的强者还是很有可能会被其察觉。
他不敢继续窥探，从塔上下来，若无其事的向雪香园走去，莲花池畔有几名侍女浣衣，叽叽喳喳的聊着天，墨非走过去，问道：“敢问几位姐姐，九公子在家吗？”
侍女们都看了过来，其中一人道：“公子每天这个时候都要去成文长老那边听道，方才已经走了。你有什么事？”
墨非心中一松，脸上却装出着急神色，“唉哟，可真不巧，方才外面一个客人，自称谷康时的，说是来拜会公子，我特地过来通秉……总之，多谢几位姐姐了。”墨非胡诌了一句，忙不迭的作了个揖，撒腿就走。
几名侍女也只当他心急，不疑有它，见他慌张模样觉得好玩，嘲笑了几句，便又继续手中的活计。
墨非跑了几步，窜入绿竹掩映的小道，伸手自怀中拿出一枚匿影符贴在身上，顿时身形一阵晃荡，渐渐消融于空气中。
这是他从灵雯手中要来的东西，虽属低阶符，但制作却较为麻烦，并不常见，其效果不足以屏蔽神念探查，但蒙住凡人的双眼却足够了。
接着他跑出道路，飞奔至临春阁后面，左右看一下没什么人，便手脚并用的攀住了砖石砌成的后墙，三两下爬了上去。武林中有一项壁虎游墙术，但墨非这却完全只是依靠强劲的指力完成的攀岩罢了。
又向上爬了两层，看到一扇打开的后窗，悄无声息的翻身而入。
这是一间书房，临窗是一张长案，两侧则是塞满了书的书架，墨非小心抽出几本，发现都是些凡人典籍。墙上挂了柄剑，也是凡铁。
四下翻找了一遍，没有鲛皇珠的踪迹，墨非来到门边，先是进入灵力图层，确认了一下在附近并没有其它心跳的存在，这才轻手轻脚的将房门拉开，来到了外面的走廊。
扫了一眼，发现这里共有七个房间，成凹字型排列，书房位于西北角。其余房间中有两个房门是打开的，另外闭锁的四个房间中，正东侧的房间隐约似有结界覆盖，但墨非只看了一眼便将之放弃，以其位置来看，此房间很可能属于那名结丹修士再说他此时也没什么办法能破坏结界进去。
剩下的便是正北与东北的两个房间了，墨非来到正北房间门外，细细查验了一遍门缝，并未发现什么机关、禁制之类，也没有头发丝之类的东西。做好了准备之后，轻轻将房门推开，没有任何异样，看来邵明辉并非是那种极为小心谨慎的性格。
这是一处外厅，有张餐桌，布局十分雅致，而东北方向的房间却是与之连通的，中间垂了个帘子，后面便是卧房。墨非迅速的将两个房间打量了一遍，随后开始翻找。
其手法极为迅速利落，却很轻巧，没有破坏任何一处地方，先是将明处抽屉、柜子之类翻看了一遍，接着手指轻轻在桌下、柜子背后，缝隙中拂过，并未有什么机关，每看过一处，便将其原样复位，确保不会有人发现这里被翻查过。
这里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甚至能说明其修士身份的事物都没见着一件，仿佛这就是一个普通士子的卧房。
正疑惑间，突然墨非感到脚下一丝震动，心中一惊，细听之下，似乎有沉重石板升降的声响，而声音传来的方位却是那张金丝楠木拔步床下方。
眼见那张床开始渐渐下沉，墨非立刻意识到有人正从下方的机关中出来。
他身上虽然还留着匿影符的效果，但却丝毫不敢在房间中多留，迅速退出里间，几步挪回书房，屏住呼吸，以智群压制心跳速率，使其震动减弱，将自身存在降至最低。
便在这时，他听到吱呀一声房门开启的声响，接着是一阵脚步声，有人从邵明辉的卧房中走了出来，正准备离开。
墨非贴近门缝去看，却只见到一个身披斗篷的背影。
第037章 跟踪（二更）
看到那个带着兜帽，将自己遮掩的严严实实的背影，墨非立刻便想到了昨夜所见与邵明辉交谈之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此人是谁？他又怎么会留在这里？
等到那人从大门离开，墨非再次回到了邵明辉的卧房，迅速将那张拔步床检查了一遍，只在其四角下的石板上发现了缝隙，说明其确实是可以活动的机关。
很显然，若是鲛皇珠真的就藏在这临春阁中，肯定便在这拔步床下的密室中。但发动这机关之物却藏得太过严实，墨非先前的探索已经足够细致，却仍旧毫无发现。
该怎么将它打开？
是继续留在这里寻找开启机关的方法，还是跟上那个穿斗篷的家伙？
墨非只犹豫了一瞬便退出了房间，准备去追那个神秘人。
毕竟这里是修真界，开启机关未必需要通过物理性的力传动方式，它还很可能是一个法术控制的机关，在房间里或许根本不存在能够将之开启的办法。
墨非再次回到书房，从后窗跃出去，迅速的沿着墙壁又攀升了一段，接着勾住廊檐，如同单杠运动员一般，身子荡了半圈，向上一挺，便翻身上了房顶。
他矮着身体挪到前面屋顶，向下看去。临春阁足有二十多米高，视野极好，眼前是一片波光粼粼的小湖，沿岸烟柳成行，三两容貌秀丽的少女行在岸边，但墨非此时无暇欣赏这美景，目光立刻便锁定了一个匆匆行进的身影。
顺着他前进的方向，墨非一眼看到柳**上停了一辆马车。他拿出千里镜，打开看过去，却见那马车上什么装饰都无，显得极为低调。
紫阙宫驻地很大，凡人需要马车出行并不奇怪，但那斗篷之人每一步迈出都能走两三米远，显然有些修为在身，马车的行进速度可能还不如他走路快。
遮掩行迹？
墨非越发对这个古怪的家伙有兴趣了，但他却没有立刻下去追，而是目光扫过四下景物，凭借“世界复制者”模块建立模型，生成地图，并预估了马车行进路线，这才不紧不慢的爬了下去，接着一头钻进一条小路，发足狂奔起来。
片刻之后墨非站在一株极高的杉树顶上，给自己拍下第二张匿影符，目光则跟着一辆马车，看到其转入一处弯道之后，脚尖轻点枝杈，悠然落地，向第二处分叉点而去。
经过数个分叉点之后，墨非已经看出了马车的目的地，应该是紫阙宫驻地南门，那里颇为偏僻，且常年闭锁，出了门之后，便是金光峰后山，一路下去应当会到达逸仙镇之外。
事实上也正是因为它一路向外，墨非才敢跟下去，若马车驶向内院更深处那种很可能会有高阶修士坐镇的地方，他早就直接放弃了。
此时马车即将到达内院与外院交界的门径处，墨非已经不能继续跟着，但这里距离他发现的那个缺口却并不很远。只略加思索，墨非便立刻调头，从缺口处回到外院，解除了自身的匿影符效果，径直奔向外事堂，随意接了个帮人跑腿的任务，便从西门下了山。
只沿着山道向下走了几十米，脱离了山上弟子视线，他便跃下道路，趟着灌丛杂草向南门方向前进。
脑海中显示着预计马车到达南门的时间，应当会比自己快一些，墨非毫不犹豫激发了一道神行符与一道金甲符，前者是为了加快速度，后者则是为了避免在快速奔行中被草木划伤。随后，他便如一头人形野兽，在山林间狂奔起来。
十多分钟之后，金光峰后山。墨非隐在一棵松树枝杈间，目光跟随着一道身影，那人此时已经除下了兜帽，露出一个三十余岁男子的面容，圆脸有些虚胖，两条粗重的眉毛几乎连在一起，看起来很有几分憨厚模样。
墨非此时已经估摸出了此人的修为，最多也就是通脉境界。没有神念，自然就没有那种玄而又玄的危机感应，因此他这般离得远远地观察并不会被其察觉。
对方很谨慎，反追踪能力却很一般，一路换了好几条路线都未能摆脱墨非的监视。但墨非亦没有切实战胜对方的把握，便一时也不动手，只等待时机。
好一会儿之后，那人终于停下，来到一处被藤蔓遮盖的岩壁处，墨非正不解其意，却见他一把将那些藤蔓掀开，人突然钻入其中，不见了踪影。
墨非一怔，“山洞？”
隐在一棵树上等了一盏茶功夫，那人却没有再出来，墨非担心山洞另有出口，不敢多耽搁，来到洞口，以灵力图层的“心声涟漪”确认没有埋伏之后，自袖中拿出一枚玉符，一把将其捏碎，随后才掀开藤蔓，蹑手蹑脚的步入山洞。
玉符是灵雯留下的，捏碎之后她便能得到消息，原本是作为任务完成的信号，但实质上墨非却早就打定主意将其当做召唤高级打手之用，此时他还没拿到鲛皇珠，灵雯过来之后八成要生气，但他浑不在乎。
山洞中一片漆黑，墨非双目一时便什么都看不到，他身体紧绷，一寸寸的挪动脚步。
前方传来“啪嗒”一声，似乎有水滴打在岩石上，两团火球突兀出现，墨非一愣，却听“吼！”的一声，大地颤了一颤，一物携着破空风声，袭了过来。
黑暗中墨非只能看到那两团火球急速接近，他心知不好，猛然踏地后退，于此同时右手自储物戒中招出一柄法器长剑，抬起便向前方刺出。
“叮！”的一下，墨非只觉剑上一股巨力传来，手臂被震的发麻，险些握不住剑柄，长剑似乎被什么东西顶着，推着他加速后退，将身后藤蔓撞开，摔出了洞口。
一到了洞外，墨非身子一滚，爬了起来，眼前一道黑影嗖的掠出，落在两丈多远处。墨非定睛一看，却是吃了一惊，“傀儡？”
那是一具由大块木头与某种黑色金属组成的老虎，体长三米多，一条尾巴如同节节钢鞭，其双目仿佛两颗火炭，仍在熊熊燃烧，便是方才墨非看到的两团火球了。它盯着墨非，优雅的踱步，仿佛真正的兽王审视猎物。
怪不得心声涟漪没有任何反应，一个傀儡自然是没有心跳的。
墨非紧盯着自己的对手，也不知道这家伙会不会爬树？心中转着这样的古怪念头，山洞中却突然传出一个声音：“阿大，咬死他！”
第038章 一剑（三更）
傀儡虎得到命令猛扑过来，墨非却在那人出声的同时，脚下一蹬，重新冲入山洞。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傻瓜才跟一头傀儡打生打死，这个是阿大，谁知道待会还有没有阿二阿三阿四，与之纠缠纯是浪费功夫。
身体扑入山洞的瞬间，心神切换到“灵力图层”，头顶的星忽尔一沉，突然落下一道闪电，利箭般劈入心脏正中，轰的一下，灵力炸燃，无匹巨力涌入四肢百骸。
凭着这一瞬的爆发，墨非猛然抬起双目，内里如同恒星绽放，无穷热力与惶惶光明令四周黑暗如同阳光下的灯影，散于无形。
他看到了傀儡师圆脸上写满惊讶，其脚边一条傀儡巨蟒缓缓抬起三角形的脑袋，看了过来，但没有得到直接的命令，却并不主动攻击。
墨非长剑一抖，心脏鼓动，在巨力催发之下，剑势快如流星，直指对方脖颈。那人反应也是极快，抬手一挥，其脚边巨蟒身子弓起，猛然弹出头颅，却是挡在了剑前。
电光火石之间，墨非命令智群拔高思维速率，仿若刹那千年，那极快的一剑此刻如同慢镜头一般，逐帧缓放。与此同时，智群战斗控制中枢直接勾连手部智群单体，通过量子信道传递信号，瞬时间刺激神经，带动手腕，令其微微偏移了几个毫米。
便是这几个毫米的偏移，法器长剑避过巨蟒坚硬无比的外壳，如同排演了千万遍一般，精准无比的切入巨蛇傀儡颈部两块组件之间的连接缝隙。
为保证傀儡的灵活，其关节处不得不舍弃绝大部分的防御手段，在数百倍的思维速率下，智群不过几个刹那便将通过墨非眼睛捕捉到的图像做了一番处理分析，虽然看不清傀儡内部的连动机关，但也足以判断出此处是其薄弱点。
“噌！”的一下金属刮擦声中，巨蛇头部两颗橙黄明珠骤然熄灭。
即便这柄长剑墨非从未祭练过，连灵力都无法导入，但仅凭其材质的锋锐，也足以将傀儡内部的机关破坏。
这也是因为傀儡级别不高的缘故，厉害些的傀儡会用软性材料保护关节处，并进行整体伪装，令人难以一眼看出其弱点所在。
巨蛇傀儡的驱动核心在蛇身中央位置事实上为了供能方便，减少无意义的路径浪费，大部分的傀儡核心都位于身体重心附近此时它头部由于供能切断无法活动，但别的部分却并未完全失效，蛇身仍在诡异的扭动着，在其耷拉的头部对比之下，有种仿佛丧尸还魂一般的恐怖感。
墨非长剑一挑，将巨蛇傀儡扔到一边，这东西绝大部分的攻击力都在于头部，此时已经没什么威胁了。
但这一阻之下，墨非本来刺杀敌人的一剑终于还是落空了。
傀儡师一脸惊惧，没想到花费了巨大心血的宝贝竟一招就被破坏，甚至连让自己用出另一件保命之物的时间都没有，本性胆小的他顿时战意全失，转身就跑。
墨非自不会让他就此逃掉，突然双臂打开，如抱满月，摆出一个引弓射箭的姿势，右手仿佛持箭上弦，剑尖本指向其心窝，但随即又下垂三指，指向右腿。
接着心神之中仿佛有弓弦嘣的一声轻响，右臂猛然前推，剑光如电似箭，疾射而出。
“逐鹿剑”，吸收胡敏才之后，这套剑法他已经大致掌握，虽不如原版纯熟，但以心脏在“点火燃灵”状态下的气劲发出，威力还要强上数筹。
手臂还未完全伸直，墨非便将长剑脱手，破空之声过后就是一声惨嚎。傀儡师背对着他逃跑，根本无从躲避，右腿被长剑贯穿，直接钉入石壁。
便在这时，身后轰的一声，却是老虎傀儡终于又闯了进来，墨非却连回头看也不看，从储物戒指中再招出一柄长剑，悠然摆脱虎爪的一记拍击，两步踏至那惨嚎的男人面前，剑尖顶着他的喉咙，令其不得不仰着头，一脸惊惧痛苦的看着自己。
“让那东西停下。”
声音平淡无波，仿佛路遇闲聊一般随意，只有尾音略微的沉重，提醒着傀儡师这并非是一句无害的问候。
“好！好！阿大！停下！停下！”剑尖划破了一点皮肤，鲜血渗出，傀儡师惊惧不已，忙不迭的叫道。
猛虎扑击之势在墨非身后戛然而止，其利爪距离后者头发不过两指，带起的风吹得他发丝如带飘舞。
傀儡师不禁便有些后悔，若是再晚上一息，此人怕就要丧命爪下！
他正待转念是否要以秘法将阿大再次启动时，却见墨非仍在看着自己，双目寂静无言，如同冬雪覆盖的森林，或是天火焚野之后的万里焦土。
他浑身一个激灵，顿时打消了一切念头。
看到那双眼睛他立刻便明白，这个男人是绝不会再要求第二遍的，甚至方才只要自己再慢上刹那，那柄剑便会向前一递，刺穿他的喉咙和脑浆。
墨非没和他废话，赶紧终止了“点火燃灵”状态和思维加速，顿时头痛欲裂，心中杀意沸腾，正准备抽出一粒魔种将其炼化，后者却似乎察觉了他的意图，连忙大叫：“别杀我！道友！有话好说！你跟踪我一路，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这句话却是引起了墨非几分兴趣，强打起精神，“你是怎么发现我跟踪的？”
傀儡师满头大汗，央求道：“道友，你要问什么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能不能恳请道友先将这剑拔出来，让我止血……”长剑仍插在他腿上，鲜血沥出，将其下摆浸湿，在地上积起小小一洼。
但墨非却丝毫不为所动，“要么说，要么死。”
傀儡师立刻明白自己大概只有让对方满意才能开始疗伤，赶紧道：“是傀儡鹰！我有些仇家，担心他们追踪，出了山门之后就放飞了一只傀儡鹰，它飞的极高，很少有人能察觉到。它能自行侦查敌人，并通过一枚玉符传讯给我。因此我下山后不久就知道有人在跟踪我，但傀儡鹰不能传递太复杂的讯息，我只知有人跟踪，却不知人在何处，我试了几次仍摆脱不掉，觉得只有你一人，便准备在这里设下陷阱，阻你一阻……”
“仅是阻敌你会留在原地？怕是你发觉我修为不高，打算击杀我以绝后患吧。”墨非直接拆穿。
“这……没想到道友如此好身手……”
墨非没有听人恭维的习惯，直接打断道：“也就是说你发现我跟踪也只是个巧合，除你之外这里也没有别人了？”
傀儡师极为胆小，因此感觉却也敏锐，听出墨非话语不对，赶紧道：“道友！道友不要杀我！我把自己的傀儡都送给道友，求道友放我一马！”
第039章 叛徒（四更）
“傀儡？”
傀儡巨蛇和傀儡虎不说，那只能发现自己的傀儡鹰却很有些意思，一只盘旋在高空的飞鸟，很少有人会去注意，以之侦查实在再方便不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傀儡师见其心动赶紧道：“道友不懂傀儡术，要运使这些傀儡却还需要特殊法诀，道友若杀了我，便得不到法诀了。”
但他却不知道墨非有魔种这种霸道之物，这句话其实对墨非是毫无约束力的。
“你这些东西……”墨非抬起长剑，冷笑了一声，似是不屑。傀儡师顿时也明白过来，这些傀儡虽然自己视若珍宝，但以对方一剑一个的实力来看，却又很鸡肋了，见他还是要铁了心杀自己，不敢再有所保留，道：“还有一物！我还有宝贝！”
墨非准备斩下的长剑便顿在了半空，他只是吓唬对方一下，即便要杀，也是要以魔种炼化才行，否则邵明辉密室的情报上哪儿弄去？
他这一诈就是想要诈出密室的情报，闻言心中微喜，连带着头疼都似乎好受了许多，但脸上仍旧冷酷的模样：“若只是这些破烂，就不必说了。”
“不是这些，道友放心！这只是我自己制作的傀儡，大约有明窍五阶左右的实力，自然看不在道友眼中，但若是千机宗大师制作的傀儡呢？前几日多宝斋大拍卖会道友可有耳闻？第一日时有一件宝贝，拍出了三万晶高价，且还是那人以宗门威胁之下一口价拿下，否则价格应当更高！”
三万晶……第一日拍卖会时墨非就在现场，立刻便意识到他说的竟是神荼傀儡甲！
那东西被千机宗卓宏大师以三万晶强行买走，难道落到了这人手中？
“你说的是神荼傀儡甲！你从何处得来？”第一日拍卖会参会者不知多少，即便不参加也有许多消息流出，知道此物存在毫不稀奇。
墨非心头火热，这东西他还是极有兴趣的，他怀疑神荼傀儡甲可能是某个火种遗留的产物，甚至有可能就是火种们结合修真技术与地球科技制造出来的玩意！
他立刻就能想出来好几个名字，千山是最倾向于公平交换的，她分享一些科技理念，使修士们造出来这东西一点都不奇怪，还有古河，那家伙是个超级机械狂人，这太像他能搞出来的事情了。
这台傀儡甲上肯定能给他一些启发，甚至能直接得到他们的线索！先前在拍卖会上他没法争，但不代表他不想要。
傀儡师挣扎了半晌，突然道：“我、我是裴浩然。”
墨非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完了，什么意思？难道我应该知道你的名字吗？
裴浩然见墨非的反应也是一愣，“尊驾难道不是千机宗派来的？”
这句话却是让墨非明白过来，“原来如此。你那傀儡甲是从千机宗偷来的？你说的仇家，就是千机宗？”
裴浩然心中疑惑，但得知墨非不是千机宗派来，松了口气，道：“我原本是千机宗内门弟子，拜在卓彦大师门下，但早年师尊去极南境寻一项材料，一去不返，我便无人教导，所有功课都是自学，甚至那些家伙见我没有靠山，连丹药、材料等资源都克扣我的，我虽是内门弟子，却与外门弟子无异。”
“我只爱钻研傀儡，不善争斗，屡屡被欺压，却毫无办法，那些长老明明看在眼中，却没一人阻止。我对宗门失望之极，便趁着这次启灵大典的机会申请了司职，下山之后不就便离了队伍，叛出了宗门。”
墨非听出不对，“神荼傀儡甲呢，你是怎么偷出来的？”
“那不是偷，那是师尊的东西！本来就该是我的！他们却把它藏了起来。但他们没想到我会在师尊的笔记中读到它的记录，还知道了那处大师塔的开启方法……”裴浩然一脸自傲，丝毫没有背叛宗门的苦闷。
所谓大师是千机宗对于机关术研究者的一种称谓，与修士的修为并不直接相关，只以其对傀儡术、机关术的贡献来确定。从低到高依次是：技师、大师、宗师，最高可称偃师。大师塔则是该位大师一生成果的衣冠冢，也有的将尸骨也安置其中。据说千机宗有一座机关岛，其上都是此类墓葬。
“神荼傀儡甲是你的老师制作的？”
“当然，否则谁还有如此能耐，做出这般绮丽的傀儡来！”
“你有他制作此物的笔记？”
“没有，我只是看到一本笔记上谈到了它。”
“笔记何在？”
“我没有拿。”
“那傀儡甲在何处？”
“道友，我会告诉你，但你能不能先把剑拔出来……”裴浩然面色越来越苍白，神色哀求，甚是可怜。
“你说吧。”墨非仍旧不为所动。
裴浩然绝望的看了他一眼，“在我的住处。”说着，见墨非仍旧没给自己拔剑的意思，叹了口气，“我知道说了之后道友定然不会让我活命了，我只有一个请求，阿大、阿二、阿三，也即是这只老虎、蛇还有鹰傀儡，道友既然看不上，能不能将它们与我陪葬？”
他说着，洞外忽的飞进来一只鹰，稳稳的落在虎傀儡阿大头顶，裴浩然自袖中拿出一枚玉符，对其晃了晃，那鹰傀儡便缓缓低下了脑袋，变作塑像一般静止不动了。
裴浩然将那玉符放在地上，又把自己的储物袋解开之后递给墨非，“其余的东西道友尽可拿去。他们三个是我自己做的傀儡，虽然不堪一击，但倾注了我很多心血，也是我一身所学的结晶，我已经回不去宗门了，技师也没资格立塔，还请道友看在那件宝物的份上，替我圆了这份心愿可好？”
他脸上已经没了一丝血色，神情哀求，“我只有这一个请求……”
“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我便会考虑。”墨非道。
裴浩然眼中一阵阵的发黑，他挣扎着，“请说。”
“邵明辉卧房中的密室如何开启？”
裴浩然一愣，试图再仔细的打量一下墨非，“你是如何知道那人的密室？”接着恍然，“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跟踪我……原来是因为这个，是你认识的人失踪了吗？”
“失踪？”
裴浩然却没有答他，又从墨非手中抓过自己的储物袋，摸出一枚令符，交给墨非，“这就是入口的钥匙，在卧房中激活它就行了。但你最好别去那里……”
墨非一把抓过令符，“说罢，你的住处在哪？”
“在、在天水观。”他突然一把抓住后者的衣袖，“给我个痛快吧。”
墨非看着他，直至裴浩然觉得头晕目眩，口中不停喃喃：“塔……能不能给我立座塔……”
墨非伸手按住剑柄，“安息吧。”
一阵剧痛袭来，裴浩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彻底堕入黑暗之前，他看到一个美好的人形，自无垠的光辉中走来，这是天人吗？他迷糊的转过一个念头，接着便再抗拒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第040章 境界（五更）
“我还以为你肯定会把他杀了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洞口藤蔓掀开，一名女子逆着光，步入进来。墨非不用回头便知道是灵雯。
他没有杀掉裴浩然，一是觉得套取此人情报很容易，根本犯不着用魔种，二是对其提到的师尊和笔记有兴趣，觉得留下他一条命没准还能有点什么小惊喜。至于裴浩然的昏迷，则是因为他将法剑从其腿上拔了下来，导致血压骤降的缘故。
对于灵雯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墨非没有回应的意思，将染血的长剑擦拭干净，从裴浩然斗篷上扯下一块，把他大腿伤处裹扎起来。
裴浩然修为将近通脉，虽不善争斗，但身体素质还是有的，只要不是致命伤，单纯的失些血还不足以让其死去，只要堵住伤口，以其恢复能力，过不多久就能醒来了。
“你这张脸是谁？”灵雯问，墨非此时还顶着胡敏才的脸，灵雯仔细的看了，毫无法术痕迹，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一个紫阙宫外门弟子罢了。”
“你既然叫我过来，东西呢，在这人身上吗？”灵雯对墨非的态度很有些不适应，在这家伙面前，她的结丹修为简直就像摆设一样，毫无威慑力。
墨非包扎完毕，在裴浩然身上胡乱抹了抹沾了血迹的手，“鲛皇珠不在他身上，但他有拿到东西的钥匙。”他简单解释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
“明日我就去拿鲛皇珠，不过在此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把承诺兑现一下。”
你还没拿到东西，有什么资格提要求？
但想想此人的性子，是极不乐意被人拿捏的，这句话到了嘴边，却还是咽了回去，略有些不情愿道：“魔种测试会在文考中暗地里进行，你们甚至不会发现自己被测试过了。到时候你们会被安排从一扇门进入考场，检测法器便藏在门框上，有金丹宗师遮掩，你们察觉不了。”
墨非挑了挑眉，怎么听起来好像是安检门？
不过对他而言检测手段不重要，他需要的是检测的时点，只要在那之前将神魂空间的魔种取出即可。
“梦仙引呢？那个该怎么办？”
“怜梦仙子是神游大能，梦仙引自然是压轴题目，会放在最后一项问心路后，我有一件宝物可以帮你镇压心神。但只有你把鲛皇珠拿来，我才能给你。”灵雯道。
“很公平。”
“你将我叫来，难道只是为了说这个？”这小子到底是把一名结丹修士当成什么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先前墨非觉得裴浩然神神秘秘，加之山洞里容易设伏，他担心自己应付不来，这才召唤高级打手灵雯，却没想到裴浩然修为虚高，在战斗方面却完全是个菜鸡，短短时间便被自己解决，倒用不着灵雯出手了。
不过他启用思维加速以及点火燃灵，都属于消耗很大的手段，前者带来的头疼现在还未消去，后者不仅迅速消耗灵力，还会给身体带来巨大负担，此刻他已经处于衰弱状态，急需休息，“是还有另外一件事。你能不能帮我护法，我睡上一会儿。”
灵雯一愣，气乐了，“我凭什么这么做？”
“你需要我拿到鲛皇珠，若是我在这里出了什么意外，谁还能替你去偷？”
“所以你竟敢让我护法？”灵雯的语气变得危险起来，她怀疑是不是自己表现的太好说话了，所以给了他软弱可欺的印象，兔子担心被野狼吃掉所以让老虎看家，还有更可笑的事情吗？
“我信任泉澧，她信任你，因此我可以信你一半。而且这也不费你什么事情，别总表现的那么拒人千里嘛，我又不是你的敌人。”
灵雯觉得此人简直不可理喻，“但你也不是我的朋友，最多只算是暂时的盟友，我为什么要做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情？”
“灵雯，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人其实很耿直？”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
“就算我们仅仅是盟友，但这么说出来，只会惹人不快……你大概没什么朋友吧。”
灵雯一窒，肺都快要气炸了，但却有种如果表现出生气的样子便会输掉的古怪感觉，极力做出淡然如水的模样，“修士本就是大道独行，需什么朋友！道途深远，修为高过一重便是另一番景象，另一番天地，所见、所闻、所识、所感、所思、所想，都已与过去自己全然不同，每一次晋升就是一次蜕变，我已非我，又拿什么面目应对旧友？你说的话才是可笑！”
其实这话却是修真界的普遍认知，包括修士对凡人的态度，也都是由此而来。
与修为增长带来的巨大力量、全新感官相比，社会关系实在太过脆弱了，许多修士本质上已经并不将自己当做是“人”，起码不是凡俗理解中的社会性的人。大多修士在道途上走的越远，便越发理智，越发“无情”，盖因他们已经渐渐失去了这种社会属性，在心理上已经异化。
“虽然这么说，但你还是会因为我的几句话就生气，你生气什么呢？”
“我没有生气！”灵雯有生以来头一次有种快要被气哭的感觉。偏偏她还不能发作，真想一巴掌拍死这家伙啊，但如果那么做，就好像输了什么一样。
但墨非却是笑着，“你生气，是因为你觉得自己被轻视了。一个区区引气修士，竟然敢与自己平起平坐般说话，这就像一个乞丐对一名王侯称兄道弟一般，你觉得受到了侮辱。
“但其实哪里有什么侮辱呢，那乞丐只是真的想请他喝杯酒罢了。”
灵雯心神一震，却听墨非道：“若你真如自己所说的那般，为何还与泉漓姐妹相称呢，你已是结丹修士，她不过小小引气异族，早已不在同一高度、同一世界，为何你还要为她劳心费神？”
“灵雯。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古时有位文士自觉修养高深，做一佛偈，道：‘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过江送与交好高僧点评，却不料后者看完，提笔批下‘放屁’二字，令人原路带回。文士一见大怒，亲自过去理论，见到僧人，后者却是大笑：‘八风吹不动，一屁过江东’。”
“恕我直言，心中还在执着仙凡之别，连他人的好意都视作屈辱，如此心性修持，即便法力到了大罗金仙，汝之境界，也只是一屁尔！”
第041章 败犬
灵雯呆立当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从来没有人令她如此愤怒，如此难堪。然而心神最深处，她却仿佛看到一道慧光，扫过灵台，扫过心海，扫过周身经脉，全身上下，四肢百骸。
突然之间，如同一道禁锢着她的巨大枷锁裂开缝隙，透过重重帷幕之后，她看到一丝真性灵光，如春露花开，如幼婴初啼，如百川入海，那本已定型的丹中黄芽悄然生发，竟颤巍巍抽出第三片嫩叶。
芽出三叶，极品之资！这将意味着金丹于她而言几乎只剩了水磨工夫。她已看到那道阻碍自己的锁链，只要将其破开，那道在他人眼中无比可怖的天劫，将只会成为其入道之基。
她细细体悟着那一丝感悟，竟就此入定。
墨非见灵雯突然间没了声息，摇了摇头，突然叹出一口气。没想到骂她一顿，这人竟然能有所收获，暗自感慨这女人悟性之高的同时又觉得啼笑皆非。
他可没想要帮她突破什么的。
他真的就是想骂人罢了！
方才灵雯说出那一番“大道独行”的话时，墨非突然想到了火种们。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见过大海，便不屑溪流，看过巫山霞举，其余云彩便黯然无趣。说起来这才是人之常情。
那么会不会罗耶他们也是如此呢？早苏醒了三千年，即便他们还活着，修为大约也早就是目前的自己不可想象的境界，即便再见，对他们而言大约也是无趣吧。
三千年啊，他们定已见过无数精彩，与此相比，那短短十数年间的情谊，倒显得单薄可笑了。
这种可能令他再次涌起被抛弃的愤怒，他讨厌这种冰冷的狗屁逻辑，他对着灵雯说话，但他要骂的却是臆想中背叛了自己的伙伴们。
却没想到这误打误撞的，竟然还能帮灵雯悟道，这种感觉真是难以形容。
修士悟道的时候心神极度专注，很难对外界产生什么反应，而且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悟道就可能被打断，会损失掉这极为宝贵的体悟机会，本来墨非还想让她给自己护法好睡一觉呢，现在他倒需要反过来给她护法了。
毕竟虽然这好处不是自己有意要送的，但既然送了出去，自然要让对方切实的收到才行，白赚的人情为何不要？
他强撑着疲倦的脑袋，拿过裴浩然控制那只傀儡鹰阿三的玉符，注入灵力，那只如同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的傀儡鹰突然再次睁开了眼睛，墨非一喜，道：“阿三，去上面巡视，有人出现在附近就报警。”
但那只傀儡鹰却只是呆愣愣的看着他，没有什么动作。
“不是声控的？”墨非记得那只傀儡虎分明对裴浩然的命令有反应。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命令不对，还是需要有独特的控制手段。
他一连试了十几个命令，诸如：“起飞”、“监视”、“巡航”之类，还手足舞蹈的比划了好一会儿，阿三都没什么反应，“你特么不该叫阿三，歌舞国人比你聪明多了，你这么蠢，该叫阿二！”
墨非对傀儡术一无所知，吐槽了一句，却还是没什么办法让它动起来，想了想，最终一把将阿三抱了起来，来到山洞外，找到一棵相对较高的树，把它立于树顶，“就你这智商，我只能把你当个眼了。你睁着眼睛，应该能看吧？若是看到了敌人还不知道报警，你就等着在这里筑巢吧。”
随后他又来到山洞外，把傀儡虎在外面留下的脚印清理了一遍，接着把遮掩山洞的藤蔓盖回去，自储物戒指中找出一根火把点着，插在地上，摇曳火光中静等灵雯醒来。
这一等就是大半天，中途裴浩然醒了一次，被墨非一个手刀又敲昏了过去，他现在的状态不好，灵雯又是不能动弹的状态，可不能任由裴浩然醒来，万一这家伙回过味来拼死反抗，指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
待到天色将昏，墨非觉得这一日就这么过去了的时候，灵雯终于从入定中苏醒，她深吸一口气，只觉神思清明，心头彻亮，连着那因为返灵丹而遗留的一丝隐疾都去除的干干净净，比之受伤之前修为还提升了一些。
而这，都是因为面前这个男人的一顿臭骂。她悟道时神念仍旧覆盖身周，只是没有反应罢了，醒来之后自然就知道墨非给自己护法了大半天，看着对方神色疲倦已极的模样，顿时便有些心情复杂。
她实在不喜欢此人，但平白受了如此恩惠，再怎么感激都不为过，甚至这个人情已然大到了足以性命相抵的地步，再对其凶神恶相未必就太过不知好歹。然而很显然的，这家伙刚才并非是为了助自己入道，纯是骂人罢了，实在没按什么好心，若是傻乎乎的认了这个人情，还指不定会被怎么利用……
灵雯纠结了半晌，最终却是叹了口气，虽是无心，引领之恩却半点不假，她做不到视而不见。正准备开口道谢，墨非却突然抬起了一只手，“好啦，闲话待会儿再说。我已是累极，还请容我失礼，睡上片刻。”他此时心境早已平复，懒得再多与之废话。
说着墨非也不管她，自裴浩然储物袋中拿出几件衣服往地上一铺，“一炷香就好，记得叫我。”
灵雯皱了眉，闷闷应了一声，见墨非就要躺下睡觉的模样，赶紧站起身向外走，虽然修士之间对凡人社会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不感冒，但女性本能让她不愿尴尬的留在山洞。
墨非见她出去，道：“你可别走远了，这胖子……”他说着踢了踢昏迷的裴浩然，“要是突然醒了，指不定会害我。”裴浩然并不胖，不过长了张圆脸便让墨非取了这个外号。
他说着直接便躺了下去，令灵雯颇为无奈，她还没见过这样的家伙。在她面前，修为比她低的唯唯诺诺，修为比她高的自持身份，都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墨非的行事风格让她很不适应，但有一点她却已然明白了，这种不同之处，正是他所说的“平等相交”。
此人不觉得她修为高有何可畏，也不认为自己修为低就需卑躬屈膝，想想他能够策反石道人那金丹宗师，怕也有很大一部分便是这种心气的缘故，只是此人善于做戏，也不知这是他的本性呢，还是又一层伪装，又或者两者皆有吧。
走出洞口之前，她突然生出一种好奇。他能说出那番境界之语，其心性定然大不同常人，她突然很想知道，在他眼中他自己又是什么模样，于是问道：“你觉修士都是眼高于顶之辈，那你又是如何？”
“我？”墨非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不过一丧家之犬罢了。”
第042章 求救
墨非醒来之后，先是给裴浩然种下了魔种，接着让灵雯将其带走看押起来，自己则赶紧回山，他手上那个随意接取的任务也只够半天的时限，超过时间需要走一套复杂的程序，墨非的胡敏才身份还有用，不想给自己找这个麻烦。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时间太紧，他都没来得及审问裴浩然，但目前来说倒也无所谓，反正开启密室机关的令符已经到手，明天他只需要再去一趟临春阁就行了。给他种下魔种的原因只是预防万一，留下一个控制手段。
去外事堂禀报了自己的任务失败，被执事弟子臭骂了一顿，但墨非一只耳朵听一只耳朵冒，全没往心里去，反正他又不叫胡敏才。最后给倒扣了一个善功之后，墨非才被放回自己的住处。
步入房间之前，墨非看了一眼门缝处，原本夹在那里的半片树叶不见了踪影。他推开房门，扫视了一眼房间，没什么古怪，没有藏人，接着低头看了一眼脚下，果见一小片木片掉在那里。
这个小木片本来黏在门后顶部，他关门时并未将房门关死，小木片便没有碰到门梁，若是有人打开了房门，又在离开关门的时候不知道这个机关的存在，将门关紧，小木片便会撞上门梁而被挤落。
显然，房间里曾有人来过。
他关上房门，来到房间中央，突然深吸了一口气。“嗅探者”模块调集味觉数据，刹那间，他便从残留的气息中发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而这种味道他只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冬菱。
他循着这味道的来源，锁定了一张靠椅，冬菱显然在这椅子上等了不短的时间。
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气味的来源，他一路找过去，却来到了自己的床榻旁，一脸诡异的从枕头下摸出了一张锦帕。
通常姑娘们赠送锦帕应该属于香艳戏码，但这个却有些不同，墨非拿到手中便察觉不对，展开一看，帕子中央竟有大片墨迹即便晕染的模糊不堪，那两个字依然显得触目惊心：“救我”！
墨非皱了眉，这是什么情况？
这帕子显然属于冬菱，其上还残留着她的味道，而那墨迹是新沾上不久，方才他没注意，现在一看果然书案上的砚台里还残留着一点墨。
在房间里发生的事情很清楚：冬菱来到胡敏才的房间后等了不短的时间，因为墨非一直没有回来，所以用锦帕写了求救信塞到了他枕头下面。
冬菱遇上了麻烦找胡敏才求助并不奇怪，毕竟昨夜她已经知道了自己对胡敏才很重要，奇怪的是其求助的手段，这紫阙宫驻地中，有什么麻烦会让一个“公子”身边的丫鬟觉得必须悄悄留下信息，而不能被其他人知道呢？
墨非拿着那张锦帕有些犹豫不定，他不是胡敏才，没义务去帮助冬菱，在拿到鲛皇珠之前，他不想节外生枝。而且，焉知这不是什么陷阱？被邵明辉知道了胡敏才与冬菱夜会，冬菱为了戴罪立功将其出卖的可能也不是完全没有。
心思转了两圈之后，墨非将锦帕收入储物戒指，决定暂且把此事放至一边，反正明天上午他就会趁邵明辉去听道的功夫潜入雪香园偷鲛皇珠，等事情弄完了可以再去找一趟冬菱，到时候他来去自由，只要不是被当场拿下，都可以来个金蝉脱壳，舍了胡敏才这个伪装远遁就是。
心有定计，墨非和衣而眠，打算养足精神以备明日的行动。
一宿无话，第二天墨非早早起床，算着时间，再次以老办法来到了内院，待邵明辉离开之后，消耗一张匿影符又到了临春阁后面，通过“心声涟漪”确认阁中无人，依着老路爬了上去，来到昨日跳入的书房窗户处，伸手一拉，竟没有拉开。
咦，昨天明明自己只是随手关上了的，难道后来有人检查门窗特意将其锁了？
不过这实在不是什么大问题，自储物戒指中招出一柄小匕首，沿着窗棂撬了一下，拨动插栓，三两下就将窗户打开。
书房里与昨日没什么两样，墨非轻车熟路来到了邵明辉卧室，不知道密室中到底是什么情况，出于谨慎考虑，他把面部调整成为了裴浩然的模样，并换上了从其储物袋中搜出来的连帽斗篷，这东西似乎有屏蔽神念探查的作用。
随后拿出令符，注入法力，石板摩擦声中，那张巨大的拔步床缓缓下沉，不一会儿，竟显出一道向下的宽阔石梯来。
阵阵阴寒弥散上来，内里黑洞洞的看不到什么东西。他深吸一口气，随后有了一个古怪的发现：这里有冬菱的气味。
但凝神听了听，除了死寂，他没有听到任何有意义的声音。
“监听者”能够将人耳拾取到的绝大部分声音还原为有意义的数据，在需要时可以听清几十人同时说话的内容，但它并未增强人耳的拾音能力，墨非能够听到的声音频率仍旧在二十到两万赫兹之间，低于十万分之一帕声压强度即零分贝的细小声音也不能被察觉。
“心声涟漪”中也没什么反应，但吃过傀儡的亏之后，墨非便知道不论是怎样的探查手段都会有盲点。
只能下去看看了。心中提高警惕，招出法器长剑擎在右手，左手中攥了从廛市中买来的上品金甲符，打算一有不对立刻给自己先拍上再说。
但想象中的危险却并未到来，沿着石阶是一条斜向下的甬道，足有十多丈长，走了几步，轰隆隆的声音中，上方的入口关闭了。
甬道里一片漆黑，墨非不得不点燃火把，继续向下，到得底部是一扇青石门。这扇门没有门缝，没有可以推拉的把手，墨非想了想，再次拿出了那枚令符，注入灵力，果然但听某处咔嗒一声轻响，石门朝上方升起，其内光明掩映，露出其后的景象来。
墨非息了火把，步入其中，这是一处客厅，两侧都有门廊通向别处，乍看去似乎与凡间寻常富贵人家的客厅没什么两样，但仔细一瞧，却觉惊异。
光源全部来自房间里几盏吊着的琉璃灯，发出的光芒纯净稳定，显然并非火光。
房间中央那张八仙桌上点点赤色，竟是以赤星木打造，墙上悬了一副字，笔锋如刀，望之便觉利风扑面，似乎内蕴一套品阶不低的刀法，几上那盏茶碗竟也是一件法器，触之温热，掀开杯盖，茶香四溢，那不知何时冲泡的茶水便如刚刚端来的一般。
这房间中竟处处都是宝物，墨非心中一喜，看来是来对了地方。但将客厅里诸多事物都扫视了一遍，没有发现鲛皇珠的存在，正准备到后面找找，突然一声哭声传入耳朵，似乎是个女子，哭的凄惨无比，墨非一惊，这里有人？
第043章 密室
那哭声只持续了两三秒钟，便突兀的消失，极为诡异。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墨非首先想到的是冬菱，方才在甬道中一路都能闻到她的味道，虽然很淡，但她肯定来过这里。
但当他试图让“监听者”对比一下两者声纹时，却发觉智群中根本没有接收到什么哭泣声，方才的几秒钟之内除去他的心跳等正常声音，根本就没有什么高于二十分贝的声响！
墨非一愣，随即有些悚然，这分明是鬼故事的节奏。
他见过鬼，不说婆娑世界，先前公羊参召唤出的江安的魂魄他就亲眼见过，鬼魂在道元大陆不是什么超乎想象的东西。他并不怕鬼，面对普通鬼魂，一道金甲符就足够自保，鬼体也极为脆弱，火球符就能取得很好的杀伤。但任谁在一个地下阴森密室里听到这种哭声都会觉得有些惊悚。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某种机关陷阱，不敢贸然出声询问，通过侧廊转入后厢，这却是一间书房，同样十分明亮，几案上摊开了几本书，像是不久前其主人还在这里用功。
墨非扫了一眼那几本书上的内容，却是一路辅以神识作战的御剑法门。
驱物之术在引气期就能做到，甚至江湖中的许多武功，比如擒龙劲之类，都能达到类似效果，但御剑却是如臂指使般御使法剑，百丈之外取人首级，非筑基级数不能做到。
这竟是一部筑基期的功法。
墨非看了一眼两侧书架上排满了的诸多藏书，心中恨不能立刻将这里搬空，金丹以下的功法他倒不是特别稀罕，但若是有风物志、修真界秘闻这类的东西他却很需要，在廛市中买的那些大路货记述的时间最远不过千年左右，且都是道听途说牵强附会，没什么价值。
但时间紧迫，不知道邵明辉什么时候会回来，他不敢耽搁太久，这些书又都是没有书脊的线装本，想知道内容只能一本一本抽出来看。他只好暂且搁下，准备等拿到鲛皇珠之后再过来。
书房后面还有一扇门，推开之后，入眼一切都是红色，这是一处走廊，无数根红烛燃着，四下挂满大红的绸带，大红的帷幔，遍地铺满花瓣，层层罗帐打开，直通入远处一张巨大的被红色纱帐遮盖的木床。
这特么难道是婚房吗？
墨非此时开始后悔没有仔细的将裴浩然审讯一番了，这邵明辉是在搞什么鬼？什么样的家伙会在地下建一个秘密婚房？墨非心中转过了无数猜测，但每一个都以变态二字打头。
遥遥看去，那床上似乎还躺着一个人，身穿鲜红嫁衣，一动不动。
难道是冬菱？
蜡烛燃烧的浓重烟气阻碍了嗅觉，“嗅探者”在这种环境中无能为力。但墨非能想到的也只能是冬菱了，但冬菱是邵明辉的丫鬟，想要她的话还需要搞到密室里来？
不过人都来到这里了，他也实在没办法再视而不见，向前几步，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仔细一看，那婚床似乎是安置在一座巨大的莲花台上，台下一片血红池水，因为静止不动起初他还以为是地面太过光滑反射了烛光。
“心声涟漪”仍旧毫无反应，仿佛床上那人是死的。
事情越来越诡异了，墨非强忍着心中危险告警，沿着池水上的一条走道来到那婚床旁，低头一看，满面惊疑。
床上躺着一名绝美的女子，仿佛造化之神奇集于一身，五官精致至极，比例更是恰到好处，乌云秀发，丹唇玉面，即便闭着双目，却仍天然一种令人神思动摇的魅惑，她便仿佛是男人幻想之中至为完美的女性化身，无一处不娇柔，无一处不妩媚。
然而，这人却不是冬菱。
但随即，另一物却吸引了他的目光，这女子身穿嫁衣，霞帔垂身，凤冠之上镶嵌无数明珠，那头顶正中一颗足有眼珠大小，湛蓝深邃，仿若有山海孕育其中。
鲛皇珠！与他在多宝斋外的画像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终于是找到了。墨非心中一松，正准备伸手将其摘下，突然一个声音遥遥传来，“今日大师怎么来的这般早？”
墨非一惊，突觉灵力图层中星光摇曳，有人以神念扫过！是那名结丹修士！
他回过身，却见一名锦袍男子正从书房门口缓步过来，二十余岁年纪，面如冠玉，线条极为绵软，这张脸墨非曾在两日前夜里瞧见过，自不会忘记。
邵明辉，他怎么回来了？马丹！不是说每天听道一两个时辰嘛，你怎么还逃课呢？
还好墨非现在的衣着打扮，连面容都换成了裴浩然的模样，心中吐槽的同时，脸上却仅是做出些微讶异神色，邵明辉这话说明裴浩然常来这里，突兀出现似乎并不奇怪，“为公子分忧不敢懈怠，倒是公子今天怎么回来这般早？”
“山下那些洞府里出了点乱子，有人死了，成文长老过去处理，今日讲道取消。”邵明辉说着已经来到了墨非身旁，那名结丹修士并没有跟着，其神念也只是扫视一番便就离去了。看来并未有怀疑。
本来即便墨非变成裴浩然的模样，他的修为比之后者要弱上不少，灵力波动一探便知不对，但裴浩然这身斗篷却是能够防止神念探查，便瞒了过去。
“大师既然过来，看来已经有了把握？”邵明辉双目炯炯，显得极为兴奋的模样。
什么事情？有什么把握？
墨非心中暗自郁闷，果然还是该把裴浩然给炼了啊。装出思量模样，“把握是有了一点，但却还是有些疑难……”
“大师有何疑难，若是眼睛之事，却已不必多费心了。”
“哦？”墨非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好言简意赅的哦了一声。
邵明辉来到床前，双目死死地盯着那绝美女子，“鲛皇珠世间难寻第二颗，但我已经等不及了，我现在就想要将她复活。我已想的通了，先以凡目替代，待他日寻得第二颗鲛皇珠，也可以再换回来。”
墨非听的双眉紧皱，有种极不好的预感，“凡目？”
“我房中有一丫鬟，是我特意从外门调来，其眼睛也很是别异，其他人看不出来，但她应有一丝异族血脉，极端情绪刺激下，那双眼睛会变得极美。大师请看……”
邵明辉说着，伸手在那女子双眼处抹过，便见其眼帘睁开，露出一双妖异的金红眸子来。
“我以酷刑折磨，令其现出神异，再用魂炼之法把她精气神锁入这双眼睛，此物便凝聚了她一身精华，虽还远比不得鲛皇珠，但却也很是不错了。”
墨非已经几乎听不到他在说什么，脑海里尽是那双金红色泽的眸子，他心中地动山摇，但开口语气却是平平，“一个丫鬟能有这样的眼睛，她叫做什么？”
“前些日子我不给大师说过吗，来我房里还没多久，跟着我一同过来的，大师应当是见过。名叫冬菱。”
第044章 人偶
冬菱！这一刻，墨非几乎以为是邵明辉识破了自己的身份，以言语刺探自己。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但那双眼睛却是实实在在，“她……已经死了？”
“那是当然，如今她已然化作血水，成了这莲花大阵的养分。不过她也是死得其所，她们都是牺牲，是为造就这完美之物必须献祭的祭品，如今你看，她是这般完美，这般无暇，我再也等不及了，大师，立刻将她复活吧！”
墨非心中砰砰直跳，却也不知到底是何滋味，那个女子……竟已死了？
她昨日向胡敏才求救，怕已是心知那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吧。
虽然只见过两面，但墨非对其印象却很不错，他知道以后不太可能会再有交集，却没想到不过一天工夫，便已生死两隔了。
墨非发觉脑海中仿佛正有两个小人争论不休，理智的那个摇头叹息，只略感遗憾，却仍在提醒自己莫要节外生枝，专注任务本身。但还有一个小人大骂其冷酷，对昨天收到求救信之后仍袖手旁观的自己感到愤怒。
墨非呼出一口气，邵明辉刚才说什么了？牺牲？祭品？
突然心中悚然而栗，邵明辉用的词是“她们”，是复数！
冬菱之死为这个“完美造物”提供了眼睛，那么又是谁提供了它的耳朵，谁提供了鼻子嘴巴，谁提供了手脚四肢……
他再次看向邵明辉身前的那个绝美的女子，怪不得她就仿佛是人幻想出来的一般。她本就是自一人的疯狂幻想中诞生之物！
因此她是如此完美，以至于完美的如此平庸。
墨非看着那精致的五官，却仿佛看到一个破碎的、布满血痕、被硬生生拼凑起来的怪物，而正以灼灼目光望着他的邵明辉，便是那个疯了的造物主。
“公子一共用了多少人？”墨非见他癫狂模样，却强自收敛心神，杀机内藏。邵明辉身为紫阙宫九公子，已是筑基境界，杀机一露定瞒不过对方神念感应。
“自我得到这莲花转生阵以来，费了不知多少功夫，之前已经失败了两次，到现在这一具完成，已有近五六年了，其间消耗了多少个祭品，却是记不清了，大约三四百吧。反正大多不过是些凡人女子，在北昭时，给朝廷下一道旨意，要多少有多少。”
“但这么些功夫却是值得的，我终于将其完成了。她和那些庸脂俗粉不同，她只属于我，只会听我一人的命令，永不会背叛。”
永不背叛？墨非突然明白为何邵明辉需要裴浩然这个傀儡师了，也不知是不是这个所谓莲花转生阵有所残缺，他将不知多少个美貌少女的残肢拼接一处，通过阵法让血肉碎块愈合成一个整体，捏成了这具身躯，却没办法让它活过来，她还是一具尸体罢了。
而裴浩然就是要负责让其成为一具血肉傀儡。
邵明辉身为紫阙宫公子，手上权力、自身力量都成为了其完成自身疯狂的资本。
三四百条人命，只为做一具人偶。
这特么简直就像一个冷笑话啊。
“怎么，大师不是有把握了吗？”邵明辉见墨非神色有异，立时沉了脸色。
墨非暗自瞧了一眼鲛皇珠，想要在邵明辉眼皮子底下偷走此物根本不可能，而且他也不懂什么傀儡术，“公子还请稍待，让我先检查一番。”
伸手搭在那女尸手腕上，没有脉搏，触之冰冷，却古怪的并未有尸体的僵硬感，他分明能感觉出，这具身体的细胞仍是活的，虽然显得极为衰弱，几乎没有新陈代谢，却仍在某种力量的支撑下维持着结构，并未坏死。
随后他将手搭在其头部，似乎嫌凤冠碍事，抬手将其除下，放至一旁，邵明辉虽对其动作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
墨非令智群感知了一下女子脑电图，发觉其呈现等电位，而那双金红眸子瞳孔散开，对光线刺激也无任何反应。
心脏停搏、自主呼吸停止、瞳孔对光反应消失、脑电图等电位、血压为零，此人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但古怪的是，其死亡之后的器官衰竭、细胞坏死等还都未出现。就仿佛她被某种力量维持在了死亡的瞬间一般。
墨非想了想，道：“若公子愿让在下一试，还请到书房稍候片刻。”
“为何，有何不可见人之处？”
“生死大秘，不可宣之于人。还请公子见谅。”
这就是墨非胡诌的一个借口，但生死之谜本就堂玄奥妙，就是有种种禁忌也毫不奇怪，此地只有一个出入口，待在书房里，邵明辉倒也不怕他溜了。
抬脚要走，又听墨非道：“神念探查也是不可，公子切记。”
邵明辉面现不耐，“你施法便是，我不会窥探！但若是你敢亵渎她一根毫毛……”
墨非嘴角抽了抽，觉得无法理解变态神经病的大脑回路，你特么是恋尸癖，但我不是啊！
等到邵明辉离开，墨非背转了身，口中念念有词，但一只手却伸向凤冠，手指用力，不一会儿便将那颗鲛皇珠扣下，收入袖中，同时从储物戒指中取出另一枚湛蓝色泽的珠子，这却是一颗蓝玉打磨的玉珠，只有色泽与鲛皇珠有些类似，仔细看的话一眼就能瞧出区别。
将之嵌入凤冠，随后把凤冠摆到里边遮掩视线。
鲛皇珠到手，即便他此时离开，也很有可能蒙混过关，但墨非却另有想法，他要让这具女尸复活！
要将之复活，首先就要恢复此女的心跳和呼吸。墨非先是将她上身衣衫解开，对之胸前丘壑视而不见，手掌交叠抵住膻中穴位，缓缓注入灵力，同时迅速反复按压，手掌之中灵力变化，暗运擒龙功技巧，使手掌仿佛产生一股吸力，牵引心脏，确保每一次按压都能给其足够的压迫。
与此同时，心神沉入灵力图层，在自身心声涟漪范围内仔细找寻，十几秒后终于发觉附近一处波动极为微弱的“声源”，手上改变了一下频率，发觉该“声源”与之对应之后，汇聚念头，令自身心脏“波动”越来越强，手上动作也随之同步。
一下、两下、三下，持续了十多下之后，捏住对方的鼻子，深吸一口气，进行人工呼吸。如此重复了4遍之后，“砰砰！”灵力图层中的“声源”终于有了回应，虽然仍旧极为衰弱，但在自身心脏波动的牵引之下，却开始一点点恢复活力。
墨非一喜，“心脏起搏”成功！
与此同时，一个声音在其心中响起：“救命！”
第045章 复活
忽然之间，视线一片血色，墨非只觉无数利刃加身，躯体被一寸寸、一片片的肢解，难以容忍的疼痛之外，还有无穷无尽的恐惧，身边无数个影子，手中一刀一刀的切割，他们口中说着话，汇聚成嗡嗡的声响，但那意思却十分明白：“你的生命无比卑微，你存在毫无意义，但你运气不错，在整体的丑陋中却还有一丁点的美丽，现在你要死去，成为一个伟大造物的一部分，你应感到光荣。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惨叫着，口中发出数百道声音，被切走某块身体的他没有立刻死去，而是被扔进一片血池，无数根须将他缠绕住，刺入身体，种进肌肉，那根须吮吸他的血肉，送入中央一个巨大的莲花里。
“救救我……”
“好疼……”
“救命！”
“好可怕……”
“谁来救救我……”
痛苦、恐惧、绝望，无数的呐喊中，墨非突然睁开了眼睛，仿佛刚从溺水中醒来，深吸一口气，双目圆睁，直勾勾的盯住面前的女子。
魂炼之法！
墨非突然想起邵明辉提起的这个词，将全身的精气神都化作养分，来供养那一块器官，使其保持生机、甚至更胜往昔的无比邪恶、却又无比神异的秘法！
原来不只是眼睛，这具身躯中的每一块血肉，都是其原主人一身精华所聚。
此刻他终于知道先前听到的哭泣声是从何而来了，这具身躯里分明就住着数百只冤魂。
“抱歉，我已经没有办法救你们，但我可以让你们亲手复仇！”
墨非自储物戒指中抽出一柄匕首，在自己和那女子手腕上各划下一刀，将几滴血液滴入其伤口处。
这几滴血液中蕴含大量智群机械，在控制中枢的驱使下，沿着血管循环一圈，最终大量在其脑部沉积，渗入脑干等部位，随后与神经结合。
墨非脑海中，一副三维示意图显示出智群机械与女子脑神经结合的进度，十多分钟后，预定进度百分之六十，墨非下达命令：“重启呼吸系统！”
位于延髓部分的智群机械立刻调整神经纤维电讯号，人工产生神经冲动，传递至呼吸中枢，立刻，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一连串的传导反应就此发生，一秒之后，“嘶”的一声，女子长吸一口气，接着猛然呼出，随后胸腔起伏不停，已然恢复自主呼吸。
至此心肺复苏已经全部完成。其身体便如大地回暖，片刻之中，一系列的变化接连进行，仿佛一台放置了许久的机器逐步重启，一个个部件依次激活，数分钟后，其机体具有了正常体温，呼吸平稳下来，掀开其眼皮，已经可以看到对光反应。
她已经活了。
却还没有完全复活。
智群检测到其大脑皮层仍旧没有太大活动，这具躯体还缺少一个灵魂。
其体内有着数百个残存的冤魂，但却没有一个是完整的，她们灵魂的绝大部分都被碾碎、分解，成为了养料，而不论提供这女子大脑的是谁，魂炼之法也同样摧毁了她。
墨非也不能生造出一个灵魂，这是盘古级完全没能入门的领域，但他知道有一种东西却可以起到虚假灵魂的效果。
伸指在额间一点，神魂空间中，墨非将整个莹紫色行星包裹住，拉出脑海，随后将其按入女子的眉心。
再过一日就是大典文考了，这枚魔种本来就要取出来，反正他是通过存在于那魔种中的量子信道来控制，不需要非在自己头脑里。
做完这一切，墨非将女子的衣衫收拾好，连同其手腕上的伤口也清理干净，掩在了袖中，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只要说是复活的必要步骤即可。
接着，来到了书房门口，装出欣喜的语气：“公子，幸不辱命！”方才他其实一直观察着灵力图层以及神魂空间的变化，却并未发觉被神念探查的迹象，看来邵明辉要么耐性很好，要么确实十分在意此事，一直忍住了没敢惊扰。
邵明辉正心不在焉的看着书，闻言旋风般赶至墨非面前，“当真？”
“公子前去一观便知。”
邵明辉三两步来到床边，见女子呼吸平稳，面上已有血色，看起来比之前还要娇媚不知多少倍，大喜，“好！做得好！本公子定有重赏！”接着又问：“她为何还不醒来？”
“公子莫急，她刚刚复生，便如大病初愈，还需修养些日子恢复元气，或许再过个两三天就能醒来了。”
“好！好！太好了！”邵明辉数年心愿一朝得偿，十分兴奋，“你待会出去给卢庆延说，我准你在我的宝库中任选一件上品法器！”
这奖励不可谓不丰厚，但墨非身上还真不缺法器，他法器多的都用不了了，先前还处理过一批，闻言却是毫不兴奋，“如此，多谢公子了。”
邵明辉听其兴趣缺缺的模样，转念一想，此人可不是什么没见过市面的散修，千机宗嫡传出身，他从那边偷的一件傀儡甲都卖出了三万晶，一件上品法器不过一千晶左右，还真是惊喜不到哪里去。
“你想知道的事情我也托人打探清楚了，”邵明辉说着自袖中抽出一本小册子，“你师父卓彦大师应当还在世，几年前有人还在南疆诸国见过他，具体资料在这里。”
墨非面露喜色，“太好了！多谢公子！”这喜悦却不全是伪装，裴浩然的师傅卓彦大师身上有着神荼傀儡甲的秘密，可能关系到火种，得到他的讯息墨非是真的开心。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收下那本小册子，墨非立刻告辞。他在凤冠上做的伪装不算怎么高明，邵明辉随时可能发现鲛皇珠被偷了，他得赶紧离开才行。
好在邵明辉一心沉浸在夙愿得偿的兴奋里，没有阻拦，墨非脚步看似悠闲，实则迅速，路过书房时见无人注意，来到书架旁一把抓过几本塞入储物戒指，他无暇分辨到底是什么书，手疾的抽了二三十本，便来到了客厅。
打开青石门，沿着甬道出了密室，又来到了邵明辉卧房。将入口关闭之后松了口气，看来邵明辉光顾着高兴了，大概还没那么快发现丢东西。
他没去找什么卢庆延，虽然估计着应当就是那个结丹修士，但这样的家伙他避之不及呢，怎么会去自找麻烦，步履平稳的离开，脱离那人神念范围之后，在身上拍下一个匿影符，径直飞奔。
第046章 评估
逍遥海南岸，万记酒楼，二楼包厢中，墨非将一只玉匣放在泉澧面前，“打开看看吧。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泉澧不自觉的身子微颤，灵雯坐在她身旁，将她左手紧握住，那掌心传来的热度令她安定了一些。深吸一口气，轻轻将玉匣打开。
看到那颗湛蓝色眼眸的一瞬，她便忘了呼吸。无数的记忆纷至沓来。
……
“娘亲，娘亲，咱们眼珠儿为什么都是蓝色的呢，姐姐都是黑色的呢！”
“咱们生在水里呀，你看这海是蓝的，天也是蓝的，咱们的眼珠天天盯着这些，也就给染成这个样子了。”
“那姐姐呢？”
“小语是在陆上出生的，跟咱们不太一样。”
“那……姐姐不跟我玩，是不是嫌我还没化形，觉得我丑呀？”
“小澧才不丑呢，小澧最漂亮啦，瞧这尾巴多可爱呀，跟小鲤鱼一样。”
“小鲤鱼丑死了！我不要当小鲤鱼！”
“那大鲨鱼？鲨鱼将军多威风呀……哈哈哈……”
“不要不要不要！呜呜，娘亲你笑话我……”
“好啦好啦，娘亲跟你开玩笑呢，别哭啦。你不是想去人间玩嘛，要是哭鼻子，眼睛里面掉珠子，就会给人看出来了，他们会把小澧抓起来的。”
“抓就抓！我不怕！”
“他们会把你关在水缸里和螃蟹住一起。”
“……我……我才不怕跟螃蟹住一起！”
“还会把你和小鲤鱼一起煮了吃。”
“我才不怕呢，我穿着鲛绡，不怕火！”
“那他们把我也抓起来呢？”
“那才好呢，咱们就能作伴了！”
“你这小丫头！娘亲跟你说的可是真的，咱们不能在陆上人面前暴露身份知道吗，要不然……”
“关水缸和螃蟹住一起，和小鲤鱼一起煮了吃吗？咯咯……”
“不，他们会挖下你的眼睛，你就变成小瞎子了！”
“不要不要！我不要变成小瞎子！”
“只要小澧不这么爱哭鼻子，就不会有人抓你。”
“可是，可是……要是我真被抓去怎么办？”
“娘亲就去救你啊，还有你父王，你父王很厉害的。”
“可是，可是……要是你们没来及，他们就把我眼睛挖走了，变成了小瞎子怎么办？”
“不会的，你父王一定能把你整个救回来！”
“父王忙死了，我好多天没见他了，要是我丢了，他一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怎么办，我要变成小瞎子了……”
“你这孩子……好啦好啦，小澧要是变成了小瞎子，娘亲就把自己的眼睛给你，这样好不好呀，咱们一人一只，都变成独眼龙。”
“咯咯咯，娘亲变成独眼龙，咯咯……好丑哦……那要是娘亲变成了小瞎子，我也把眼睛分给你！”
“娘亲才不稀罕呢。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没个正形，明天就让坏人把你抓走。”
……
即便不通过“共鸣”墨非也能清楚的感受到泉澧剧烈的情绪波动，心湖之上他仿佛看到一股股潮汐涌动起伏，对幼年时光的追忆，失去时的恐惧，以及漫长岁月中日益增长的悔恨与怀念，都随着扩散而来的涟漪，映入脑海。
有过两次共鸣之后，他感知泉澧的情绪似乎已经变得很容易了。
好一会儿，泉澧才平复了情绪，眼睛有些红红的，更显得楚楚动人，“墨非，谢谢你。”
墨非淡淡一笑，“没什么，你不是说我是好人嘛，应该做的。”
然而这句自嘲出口，心中一紧，突然想起那张帕子，想起其上如血迹般晕开的“救我”，想起那双愤怒的、死寂的金红眼瞳，心中猛地一黯，整个人低落下来，再没了开玩笑的心思。
好人？呵呵，你特么算什么好人……
冬菱，这本应该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本只是一个与伪装身份略有交集的陌生人，甚至于他从一开始就是欺骗着她，真正的胡敏才早就被他杀了，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即兴表演。
然而听闻她死讯的那一刻，心中仍旧沸腾而起一股杀机，本应在拿了鲛皇珠之后立刻离去的他，却将那女尸复活，他究竟想做什么，甚至连自己都不甚明了了。
是魔种吞噬胡敏才记忆的后遗症吗？还是说那天夜里自己的表演太过入戏？亦或是本能的对邵明辉所作所为的反感？
刹那间他竟开始无法信任自己的判断来。“智群，给我一个心理评估！”
“血压略有升高，甲状腺素等激素水平提升，交感神经亢进，判断处于轻微情绪状态。”
“根据现状分析如下：吸收胡敏才记忆，其中对于冬菱主观记忆使宿主对其具有很好的印象，两次相处的良好交流体验加强了这种好感，在宿主并无认知的情况下，宿主在情感上一定程度将之视为朋友。其身死极为突然，令宿主受到冲击，加之死亡过程极为痛苦，令宿主产生共情，同时由于求救信的存在，令宿主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道德压力，产生内疚情绪。宿主对邵明辉所作所为极为愤怒，通过‘共鸣’体验到牺牲品的死亡之后，这种愤怒被加强，但宿主为获得鲛皇珠，不得不压抑这种愤怒，因而产生了挫败感。综上分析，‘人偶师’认为，宿主心理状态正常，且仍具有极强自控能力，无需通过生理手段调节。‘人偶师’建议两种调节手段：宣泄或报复。泉澧对宿主具有好感，可寻求安慰。或令邵明辉对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人偶师”医嘱：‘适当的额外行动，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并无不妥，宿主无需刻意压抑自身情感’。”
无需刻意压抑自身情感吗？墨非呼的吐出一口气，心中却好过多了。人偶师模块不是心理医生，但作为具有心理评估功能的智能应用，它掌握着墨非的第一手资料，对其心理状况的把握程度比任何医生都要准确。
即便火种们都接受过情绪控制的课程，但事到临头，一个客观的分析还是比自己给自己进行心理建设有效多了。
“墨非，你怎么了？”泉澧看出墨非情绪有些不对，问了一句。
墨非回过神，微笑了一下，“没什么，想起来一点不愉快的事，但我会解决的。咱们还是先说你的事情，现在你已经拿回了母亲的眼睛，要准备回南海去了吗？”
第047章 寻骸
“这只是其中一只眼睛，还有另一只流落在外，我要把它也找回来才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还有那个杀害母亲的凶手也是。”泉澧目光深远的道。
“你有眉目了吗？”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们鲛人自数千年前就遭受此种苦难，便有一位族内高人研究了一种法术，若是具有皇族血脉，血亲便可凭借两只眼睛之间的天然联系，确定另一只眼睛的方位。多亏了你将这只眼睛拿来，我这便施展法术，确定另一只的位置。”
墨非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术法，却见泉澧咬破指尖，以自身鲜血在桌面上划下一个仿若衔尾之龙图腾般的阵图，随后将那只眼睛安放正中。双手一连结了数个手印，颂道：“神威天龙，乞怜亲族，血引龙睛，巡天访骸！”
她朝那只眼睛一连打出四道法诀，又把流血的指尖按在阵图上。阵图升腾起一股淡淡光华，其上血液迅速蒸干，但接着就从泉澧指尖流出更多，使其一直保持流动状态。
足有十几秒钟，没有任何别的反应，泉澧额间已经见汗，以她的法力量维持这个阵图的运转显然很是吃力。
灵雯也是一脸担忧，却什么都没有做，这让墨非放下了心，若是有危险灵雯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突然，阵图上的光华猛烈了数倍有余，墨非只觉身子一沉，仿佛有某种极为沉重之物悬在了头顶上。一宏大不可名状的事物隔了不知多少距离，从其念头之中分出亿万万之一，于一瞬之间投入此地。
阵图中，那眼睛突然动了，仿佛被微风吹拂了一下，仅仅移动了不过几个毫米的距离，便再次停住，随后阵图刹那间干涸成灰。
墨非不明所以，却见泉澧一脸木然的模样，赶紧问道：“怎么回事？失败了吗？”
灵雯也是抓住了泉澧的手，“小澧，你没事吧？”
“我没事，”泉澧摇了摇头，她额间一层细汗，神色有些古怪，“法术成功了。我找到那只眼睛的位置了。”
“在哪？”
“很近，可能就在逸仙镇。方向是西边。等等，我还要再施个法术。”
灵雯一把拉住了她，“等一下，你灵力损耗太多，先休息一会儿吧，这个法术也是必须要血亲才行吗？”
泉澧犹豫了一下，“不是。”
“那就让我来吧。”灵雯道，语气坚决。
泉澧看着自己的姐姐，乖巧的答应：“嗯。好。”接着把如何施法的细节告知灵雯，“这个法术却是只能在两个眼睛距离极近的时候使用，能够短暂激发两个眼睛之间的联系，将另一只眼睛所见的景物，投射到这只眼睛上。”
墨非听懂了，也就是开启监控模式，“但你怎么看呢？”又没有投影仪，难道直接读取视网膜上的信息？那技术难度也有点太高了。
“所以这个法术还需要一个前置步骤。”泉澧说着转向灵雯，“姐姐，把我的左眼挖下来吧。”
两人都是一惊，“你说什么？”
“我需要植入母亲的眼睛才能进行这个法术。所以得先把自己的眼睛挖出来一颗。就左眼吧。”泉澧面色平静，语气仍旧带着她日常的那种淡漠，仿佛说的事情再理所当然不过。
“小澧，你……”灵雯惊呆了，墨非也是震惊不已，“你疯了吧。”
怎么修真界的人都这么疯？上午遇见了一个恋尸狂，心灵受到污染就罢了，泉澧你一个好好的小姑娘，学什么自残？
“这丫头……她……”灵雯又是心疼又是无奈，“上次知道是邵明辉买走了姨母的眼睛之后，她就想用自己的眼睛去换。”
墨非一惊，拿自己的眼睛去换？这就是上次她说的“还有别的办法？”，怪不得灵雯当时是那种态度，让她“提也不要再提”。
他看了一眼泉澧，看着那双如渊似海的漂亮双眸，心中震撼莫名。确实，她也是鲛人皇族，眼珠大约也能变作鲛皇珠，这办法确实有一定可行性，但代价也未免太大了。
他此时也明白了为何上次与灵雯谈判时，她会那么快便改变了态度，看来不止是自己表现强硬的缘故，她是真担心泉澧会拿自己的眼睛去换。
泉澧避开了墨非的目光，“你不要想的太多，其实我早就做好了这个觉悟了。亲眼看到母亲在我面前惨死，二十年以来，每一天每一秒，我都恨不能以身相代，一只眼睛而已，相比母亲为我付出的，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行，这样不对。”虽然比那自己的眼睛去换回鲛皇珠要好一些，但灵雯仍旧不能接受，“你就是太自责了，你就是想惩罚自己！”
“你确定这个眼睛还能用？”那颗鲛皇珠看起来就是一颗蓝色水晶，根本瞧不出来虹膜与瞳孔在哪里了，里面细胞早就失活了吧？
“失去血肉连接之后，它就会变成这样，但只要放入眼眶里，使用回春术就可以让其恢复。”泉澧解释道。
这不科学但大概很修真，墨非突然意识到鲛皇珠大约也是一种类似于“魂炼之物”的东西，具有某种力量能够使其内部细胞发生仿佛晶化一样的休眠，然后在环境合适时还可以使其恢复。
“小澧，方才已经确定了大致方位，我们可以去搜寻，用不着这种手段。”灵雯换一种方法劝道。
“方位很模糊，只知在西边，距离也不太清楚，逸仙镇这么大，上哪儿去找一个藏起来的东西？”
鲛皇珠只有那么丁点大，随便往兜里一揣就能带着走，放在储物袋、储物戒指里更是难以被发觉，现在又是启灵大典其间，逸仙镇修士如云，想要这样大海捞针的找到，实在是天方夜谭。
“但也不需要做到这样吧？”墨非也觉得不妥。沉吟了片刻，计算了一下可能性，道：“算了，这个活交给我吧。”他实在没办法眼看着泉澧自挖眼睛来获取信息，“这个眼睛是植入谁的身体都行，还是只能和你匹配？”
“只要是鲛人就可以，但这里只有我一个鲛人。”说着泉澧看了看灵雯，“姐姐是人族。”
墨非点了点头，“这个我知道了。把你手给我。”
后者犹疑着伸出手，“你确信可以吗？”
“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墨非说着拉过泉澧的手，翻开她的手掌，抽出一柄匕首，“不怕疼吧？”
后者白了他一眼，墨非笑了笑，“那你忍着点。”言罢对准泉澧的掌心一刀刺下。
第048章 接驳
“嗯”泉澧咬住下唇，发出一声闷哼，别过了头，眼睛也是紧闭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虽然有所准备，但这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手掌被割开的感觉却略有些恐怖。
这就怕了？那被生生挖下眼睛不是更可怕？墨非心中吐槽了一句。看着她说的坚决，其实也不过是在逞强罢了。
在泉澧掌心划出一道伤口，然后把自己的手指划破，滴了两滴血液进去，随后拿过那枚鲛皇珠，按在其伤口上，“灵雯，用回春术吧。”
灵雯自方才表现便与先前有些不同，听他直呼名字竟也没有什么过激反应，闻言问也不问，听话的运使法力施了一道法诀，泉澧只觉伤处冰冰凉凉，似有血肉生发。
片刻之后，那颗鲛皇珠仿佛糖衣融化一般，湛蓝色泽缓缓褪去，其内部晶莹剔透的模样也变得浑浊起来，但与此同时，却也渐渐显出了仍旧深蓝如海的虹膜的轮廓，开始像一颗眼球了。
过不一会儿，墨非脑海中便显出一道讯息，“发现视神经。”
方才他滴入泉澧伤口处的两滴血液中含有大量量子机械，毕竟一些精细的操作最终还是需要智群来完成。
将眼球植入身体，在地球二十一世纪也不是什么困难的技术了，问题在于墨非不想让泉澧挖掉自己的一颗眼睛。
冬菱那双眸子还仍旧在他心中驻留不去，若再来一次强化刺激，墨非觉得自己可能要郁闷上好一阵子。
而激活鲛皇珠需要鲛人的血肉，也就是说它还必须移植在泉澧身上，但好在只是临时性的，墨非便选择了看起来稍微不那么惊悚的掌心。
但掌心处可没什么视神经，于是这里便需要智群来做一下神经讯号的转换工作了。
一部分智群顺着泉澧血液循环到其左眼处，与其视神经结合，另一部分则驻留在伤口处，等待鲛皇珠恢复生机，
现在那颗眼球中各类组织都在渐渐复原，其形状也不再是完美的球形，在回春术的作用下，视网膜中央动静脉开始与泉澧掌部血管接驳，玻璃体也由一块水晶般的晶体渐渐恢复成了无色凝胶形状。
这道讯息传来，代表着眼球后部集束神经也已恢复，留在泉澧手掌伤口处的智群机械一点点渗入刚刚恢复的眼球视神经，与之结合。
“神经接驳，把视野转过去吧。”墨非给智群下达了切换视野的命令。
掌心眼球的视觉信号上行通路瞬时被智群截流，接着直接通过量子信道输入给泉澧左眼处的机械群，后者再依照这部分信号刺激视神经，于是泉澧左眼所见景物一变，以一个仰视视角看到了自己和墨非的脸。
她心中一惊，同时有种眩晕感袭来，只觉阵阵恶心，其右眼看到的还是正常的视线，与左眼全然不同，大脑的空间感瞬时失效，一时便略显慌乱。
墨非也在脑海中看到了这一切。信号转接的同时，还会复制一遍给墨非的智群控制中枢，他同样共享这只眼球的视野，但由于是在脑海中间接看到，他却不会有视线错乱的感觉。
伸出手将那只掌心的眼睛盖住，出言提醒到：“一会儿你闭上双眼会好一些。”
泉澧镇静了些，闻言点了点头，闭上双眼，“这种感觉，好奇怪。”
当然奇怪了，从来没听说过谁家的眼睛是长在手上的。灵雯直勾勾的盯着墨非，“你是如何做到的？”
“算是一小法术，没什么了不起。”这却不是谦虚，修真界能达到同样效果的手段数不胜数，他这还真没什么了不起。
说着墨非将手拿开，对泉澧道：“这只眼睛未有连接肌肉，不能转动，但你可通过手掌控制视线。你先试试，习惯一下。”
灵雯也没有再问，毕竟相比这个，能将不知在哪里的另一只眼睛的视线转接到这只眼睛上的技术难度显然还要更高一些，只不过这个她没见过，感觉有些稀奇罢了。
泉澧闭着双目，抬起左手，身子却不自觉的有些摇摆，仿佛是坐在一张飘摇水面的小船上一般，模样很是有些笨拙可爱。但不一会儿她便找到了诀窍，将手背贴在左目，立刻便找到了平衡。
接着她又擎着那只手绕着自己看了一圈，似乎是要亲眼瞧瞧自己是个什么模样一般。
墨非看的有些好笑，却也没阻止，过了一会儿，泉澧自己玩够了，才将手臂摆回桌上，对灵雯道：“姐姐，这便开始吧。”
灵雯又看了看墨非，后者也点了点头，回想了一遍泉澧方才告诉自己的施法关窍，确认再没什么疏漏，便抽调起法力，以神念勾勒禁纹，形成十六灵篆，念头震荡天地，借来冥冥中一缕神机，指尖一勾一划，“去！”
猛然间一缕光华顺着那掌心的眼睛涌入泉澧脑海，她只见茫茫一片雪白，随后那光华渐渐暗淡，四下景物便能够显现出来轮廓。
那是一间小屋，有光斜透进来，视线中可以看到陈旧的家具，仿佛许多年都未曾住过人了，近处有一角床沿，说明视线应当是位于一张木床上。
便在这时，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稻草人，随后一双巨大的手出现在画面中，那双手极为苍白纤瘦，骨节突出，但却可以看得出那是一双年轻女子的手，它摆弄着稻草人，似乎让它做着什么动作，不一会儿，又一个稻草人进入了视线，一只手上一个，一会儿左手的稻草人摇摇晃晃，一会儿又停下，右手的小人便晃动起来。
泉澧正不明所以，这双手怎么靠的这么近？这样还能看到什么东西？
却突然听墨非道：“我明白了，那颗眼睛正被人戴在胸口处。”
墨非通过那双手，以及方才视线所见到的种种器物，已经建立一个大致的模型，很容易便能勾勒出一副画面：那是一名女子正坐在床上，玩着两个简陋的玩偶，让他们相互对话，似乎是某种过家家的游戏。
只是，这女子是谁？这里又是何处？
“你也能看得到？”泉澧奇问。
“嗯，一点小法术。”墨非没有多解释。
泉澧正疑惑间，突然，视线一阵晃动，两只稻草人偶不见了，视线突然回退了一些，接着，房间里亮起了光，一扇门向内打开，但视线中却仅能看到那门的下半边。视线又晃动了一下，再次向后退了退。
“有人来了。”墨非道，“而且看这女子的反应，她似乎很怕来人。”
第049章 凶手
视线再次剧烈的晃动，突然一道高大的阴影出现在视野中，他背着光，而且视线只能看到其腰部以下，但可以很清楚看出那是一个男人，其身上披了一件宽大的斗篷，看不出年纪。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随着他的走近，视线晃动的更剧烈了，又向一侧退了退。
“不好，这女孩有危险！我们得去救她！”这次不用墨非告诉，泉澧也猜出了大概。这女孩如此害怕，显然对面的男人十分危险。
“不要冲动，这里是哪儿我们都不知道。”墨非提醒道。本来只是想瞅一眼环境来确定方位，却没想到看到这样的一幕，但不论如何，不知道位置是没办法救援的，此刻也只能继续看下去，尽量获取情报，看是否能找到其位置的相关线索。
便在这时，视线突然向前，画面中出现了半条手臂，其上青筋毕露，筋肉鼓涨，显得极为强劲有力。
这个距离、这个角度……智群在脑海中勾画了一下，墨非立刻明白，此人抓住了女子的领口将其拉向了自己，与此同时，女子的手也再次出现，试图将男人推开，却力量太小，没有丝毫效果。她袖口垂下，露出了骨瘦的腕子，其上一道枷锁紧扣，旁边皮肉尽是乌青，还有几处皮肤被磨破，血迹沾染那枷锁上，已然变作了深褐色。
这女子竟是被囚禁于此的。
突然，一道赤红迸溅，视线晃得七荤八素，仿佛是两人在拼命厮打一般。
“墨非……”泉澧难过的叫了一声，“那是……血吗？”
以其粘稠度以及色泽来看，确实很像是血液……
片刻之后，那手臂一推，这似乎是男子将女子推开了，视线仿佛被荡了起来，接着猛地停顿，墨非猜测是女子撞在了身后墙上。
随后视线开始震荡，前后起伏，这个频率墨非思虑了片刻，是哭泣吗？或是咒骂？还是濒死时的痉挛？但由于没有声音，仅凭目前所看到的，他根本无法判断。
视线中，那男子的身影本就要离开了，却似乎发现了什么，突然回转了身，一只手朝视线正中伸了过来。
接着黑暗笼罩一切，什么都看不到了。似是是将鲛皇珠握在了手里。
难道他发觉了有人在窥探？
这个念头刚一跳出来，突然视野中一道金光弥漫，仿若旭日东升，遍染大地，一切都给涂成了光芒璀璨的金黄，接着耳边传来一声惊叫，视线骤然暗淡下来，忽尔又恢复了泉澧掌中眼睛的视角很显然，连接被中断了。
泉澧回过神来，赶紧转头去看灵雯，“姐姐，你怎么了？”方才那声惊叫就是灵雯发出来的。
灵雯面色雪白，满是痛苦之色，她一手拂额，似乎是头疼：“方才有人顺着法术连接，试图用神识攻击于我，是个金丹宗师！”
墨非一愣，方才所见的那片金光，就是对方的攻击吗？那人竟然是一名金丹宗师？
“那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泉澧紧张的问。
“还好，我及时中断了法术，那人没能将我锁定，这一下也只是强行中断法术的反噬。”灵雯似乎缓过了气，但双眉仍不自觉的皱着，以至于眉头处都鼓起了一个小疙瘩，看起来很有些可怜兮兮。
墨非暗叹一声，若是将现在这个画面拍下来，给个陌生人看，大约会觉得这姑娘挺软萌可爱的吧。
但想想那天夜会揭露出其身份时，她那种仿若神灵般空寂、冷漠、拒人千里的模样，不由便感慨这也是一个戏骨，演技已然入魂，分不清内外真假了。
不过没准这也是其本来面目之一，人嘛，总是有很多面的，谁规定她不能既是一个心机城府深沉莫测的内奸，又是一个呆萌无害心思纯良的少女呢？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戴上的这诸多面具，终有一日亦将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墨非，把这只眼睛取下来吧。”泉澧道。
“不再试几次了？或许等那人离开之后，还能再寻着点什么线索。”墨非道。
泉澧摇了摇头，“不行了，这法术是以激活两只眼睛中残存灵力为代价，只有一次机会。”
墨非将那只眼睛从泉澧掌心取下，不过片刻，它再次变成了一颗鲛皇珠，只不过比之之前的样子，似乎其内的雾气少了一些，没有了那种如梦似幻的感觉，应当是泉澧所说残存灵力损耗了的缘故。
对于鲛皇珠的转化过程，墨非暗自猜测可能与鲛人血液有关，但也不确定，或许还有神魂的影响，毕竟据说鲛人眼睛只有在其活着时取下才能变成鲛目珠，这其中的变化可能是个很好的研究素材，但看在泉澧的份上，墨非放弃了抓一个鲛人来研究的念头，只将之记录入数据库，便不再多想。
“姐姐，我找到杀死母后的凶手了。”墨非思绪翻飞的时候，泉澧突然宣布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灵雯一愣，“什么？”
“我在这只眼睛里看到了，那个人的手……我不会认错，便是那只手将母后的眼睛挖了下来……”
墨非也是微讶，立刻调取方才的短时记忆，将其所看到的画面重播了一遍，回到了那只手伸过来的镜头。
那是一双如同黑铁铸造的手，棱角分明、遒劲有力，肌肤不似寻常人，泛着金属光泽，最惹人注意的是，其食指与中指竟然等长。
方才没有注意，但此时再看，墨非发觉这双手他确实见过，就在泉澧的记忆中。
她正是眼睁睁的看着这双手挖走了自己母亲的双目。
“等等，小澧，你把你看到的东西原原本本的给我说一下。”灵雯虽然是施法者，却看不到传来的画面。
片刻后，听完泉澧的叙述，灵雯面色沉吟，突然道：“这个人，可能是廖让。”
“谁？”泉澧和墨非二脸懵逼。
灵雯看了一眼墨非，“小澧被我限制出门，不知道情有可原。但你这几日待在紫阙宫，难道都没听说吗？”
“听说什么？”墨非不知道她在说啥，“我这几天为了拿到鲛皇珠几次潜入临春阁探查，与邵明辉那个变态斗智斗勇，和裴浩然那个叛徒斗勇斗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东西偷到，哪来的火星时间打听别的闲事！？”
“火星时间是什么时间？”灵雯好奇的问。
墨非很想揍她，“……行了，你就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吧。”
“四天前，就是大典举行的当晚，性空峰下死了一名考生，心脏被人挖走，死状极惨。两天前烟竹峰下又死了一名考生，同样是心脏被人挖走。昨夜，金光峰下也死了一人，死状一样。我们怀疑便是食心魔廖让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