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节 飞火
完颜讹里朵扭头看看自己左右的诸将,赤盏晖面色阴沉,高彪面有惧色,王伯龙惶惶然的左看看,右看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不能退。”完颜讹里朵心想着,“此时一退,这些将领再无勇气面对这些王八壳了。”
完颜讹里朵心里已经不考虑去解救韩庆和了,他决心再全力攻打一次这个车阵,挽回些颜面,也挽回些这些将领的信心,就撤走。宋军马军少,安然撤走还是做得到的。
但这样的车阵太过古怪,刚才的打击也过于突然,完颜讹里朵也不敢贸然的再次发动进攻。从凌晨到现在,金兵已经行军作战好几个时辰,眼看已经到了午时初刻,完颜讹里朵下令全军下马休息,吃干粮。同时召集将领聚集到他的马前。
“不要怕,这不过多了几种器械。”完颜讹里朵一面给大家鼓劲,一面说出解决的的办法:“这等车阵,难道比城墙还难打?车厢之高,不过一跃。我等就如攻城一般,团团围住攻打,死战不退。”
“围住攻打,死战不退!”众将齐声呼喝,打马去整理部属。完颜讹里朵将完颜特术叫到身边,仔细叮嘱了一番。
伯德特离补的契丹猛安已经退下去休整。赤盏晖、王伯龙、高彪三部猛安,九千骑兵排成十行,并肩排开,足足有三里宽。战马低沉的嘶吼着,仿佛感受到冲阵前那种生死未卜的惶恐。
金兵的号角吹响了,骑兵开始整队,一千名草原蛮部平摊在队伍最前,蛮部的头领向他的族人交代:“到了南人的阵前,就绕着打转,不可后退,后退的人,女真贵人不仅会将他当场斩杀,而且还会给草原上的部族带来灾难。”
金兵的号角第二次响了起来,蛮部族长一拍马头,这一千没有盔甲,没有铁箭的骑兵就向前冲去。
宋军仍旧在车阵后站定,等着蛮部靠近到一箭之内的距离,开始放箭,蛮部开始横向驰马,绕着车阵运动,以牵制车阵四面的宋军。
宋军阵前,人影绰绰,草原蛮部仿佛已经变成了一道人墙,将宋军的设计视线都挡住了,完颜讹里朵点点头,往下一挥手。
金兵的第三阵号角响了起来,赤盏晖位于金兵的正中间,他听到号角,左右忘了以往,手掌往前一切。身边掌起的亲兵将赤盏晖的将旗向前倾斜,第一行的金兵驱马向前,先是一骑,然后是他左右的几十骑,最后是整个第一行在呼吸之间都启动了。
后队视前队,第二行,第三行……整整九千骑兵,每行之间大约相隔十步,如同一重接一重的波浪一般,涌向了宋军的车阵。
宋军阵前,向着金兵的这一面(北面)在每两辆偏厢车之间,放下了一门虎蹲炮,在每辆偏厢车上,已经架好了一百二十联装的火箭。
在魏定国,凌振以及孙凿的共同努力下,将作监已经支成了一种火箭支架,每个支架有二十四个火箭滑槽——所用的滑槽又称“火箭溜”,原是明代赵士祯所创,它能使火箭按预定的方向和高度飞行,提高了命中率,颧有现代火箭导轨的作用。
每个滑槽放一支火箭,每辆偏厢车运载十个支架,每次五层支架叠放,一次可放出一百二十支火箭,在一轮火箭放完后,可以迅速换上另外五层支架。火箭在箭链后部绑附一个火药筒,火捻从筒尾通出。施放时,将火箭安放在一个滑槽上,尔后点着火捻,引燃筒中火药.,产生火药燃气反冲力,将火箭射至敌方,杀伤敌军人马。
火箭类似戚继光在《练兵实纪杂集??军器解》中记载的其部所创制和使用的飞刀箭、飞枪箭、飞剑箭等三种架射火箭,合称“三飞箭”。它们的箭杆用坚硬的荆木制作,粗六到七分,长五尺;镶长5寸,横阔8分,分别制.成刀、枪、剑形锋刃,能透敌兵恺甲,筒尾有火捻通出;箭尾有羽翎,以保持箭身在飞行时的平衡。戚家军在陆战时,车营中的4辆火箭车上的士兵,则将火箭箱固定于车上。
现在,每辆偏厢车上,一百二十支火箭已经安放完毕——这如果是在明代,就会被称作百虎群奔箭,而相对于另一个时空,车营所使用的火药是按照民兵手册的配比和人工研磨工艺做出来的,不低于八路军冀中军区的水平——杨可发将自己的长枪高举,在半空中摆了三摆。
宋军中一阵鼓声响起,面向北方的三十二辆偏厢车的士兵点燃引信,每辆车上的火箭都被点燃了。
金兵的骑兵已经推进到了二百步外,赤盏晖透过前方士兵和草原蛮部人群中的间隙望向宋军的车阵,突然发现对方车阵顶端一阵火光闪烁,突然,漫天响起了呜呜的风声,数不清的流星直奔金兵马队。
这些流星落在金兵马队中,一阵硝烟弥漫,还未等这硝烟散去,第二轮流星飞驰而来。
各个金兵将领还未弄清什么情况,硝烟弥漫了双眼,惊吓了马匹,赤盏晖大呼:“向前,向前。”
他闭着眼睛向前冲击了一段,突然耳边响起一阵轰鸣,三十一门虎蹲炮开火了。此时,赤盏晖的坐骑向前不过五步。每门虎蹲炮五十枚碎石弹和一颗堵口石球。
五步之间,三十二辆偏厢车一共射出七千六百八十枚火箭,虎蹲炮射出一千五百五十枚石弹和三十一块堵口石球。
紧接着,此面的两个指挥的宋军用神臂弓和步弓每人射出两箭。
金兵马队前冲十步的距离,在不过六十四丈宽的正面上,遭受了一万一千四百六十一枚弹药的打击。即使只有五分之一的命中率,也有两千余名金兵受创。
硝烟慢慢散去,赤盏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猛安变得稀稀落落的,三千骑兵,至少一半人落马。自己的身后,遍地都是落马的伤兵,很可能还被自己人的战马踩死了。
“还接着冲吗?”赤盏晖犹豫了。这时,身后传来了催促的鼓声。赤盏晖大喝一声:“有死无退,破阵者金环。”率先冲了出去。
左右两翼的王伯龙和高彪也遭受了百余人的损失,他们也在战鼓的催促下,向着车阵冲来。
赤盏晖的奚部猛安离车阵越来越近了,宋军的旁牌手从车辆之间钻了出去,将旁牌在地上立好,藏身于旁牌之后。
从旁牌侧面偷瞄,金兵的战马越来越近,石勇握住掌中的直刀,等待着。
一个硕大的马腹扑面而来,慢慢的将整个眼眶都胀满了,石勇从旁牌右侧迈出,踏出一个弓步,直刀左斩,刀刃扎进肉里,碰到骨头,将骨骼一刀两断,一种畅快的感觉让石勇忍不住大吼一声。
与此同时,石勇身后的偏厢车上,薛永手持丈二长枪,刺向当面的金兵,金兵用手中狼牙棒将薛永的长枪隔开,他力气甚大,薛永虎口发麻。突然金兵身形向旁边一歪,原来马腿被石勇斩断,金兵摔下马去,滚在地上,被石勇补上一刀,取了性命。
转瞬间,第二排金兵又至,石勇从旁牌后窜出,正要挥砍,金兵的狼牙棒当头砸下,石勇机灵的往后一躲。他身后的薛永已经当胸把金兵扎下马来。
七千骑金兵围着宋军的方阵攻打,但每一面的宋军方阵宽六十四丈,不过三百个的马头的宽度,每一个挤到阵前的金兵,都要同时面对一个旁牌手和一个长枪手。而且阵内的宋军慢条斯理的向外放箭,不过一个战车的距离,几乎每箭必中。
完颜特术将各个猛安的铁浮屠集中起来,大约五百人,全部下马,向着车阵冲去。他们从金兵战马的空隙之间钻到阵前,手持长刀,铁骨朵,狼牙棒,与宋军搏杀。
刚刚从一个金兵的腰下将直刀抽出来,就见一个黑铁塔似的敌人从马后钻出来扑向自己。
石勇吓得往后一跳,藏到旁牌后,左手抓住旁牌的把手,将旁牌从地里抽起来,用肩膀顶住,向前冲、撞。
咚的一声,他听见铁骨朵砸在旁牌上的声音,木制的旁牌出现了裂纹。石勇把身体偏了一偏,右手一刀刺出。对面金兵的骨朵被他的旁牌隔在一旁,空门大开,直刀在金兵的盔甲上一滑,从铁甲的缝隙中钻入,将金兵捅死。
石勇将刀一抽,金兵倒下,他后面又跟着一个铁浮屠,向着石勇扑来,石勇向后一退。从他的肩头刺下一杆长枪,将金兵杀死。
宋军依托车阵,长枪手与旁牌手配合,将金兵死死的挡在车阵之外。
但金兵也着实悍勇,宋军渐渐的出现了伤亡,尤其是完颜特术带领铁浮屠,慢慢打开了一个缺口,已经有金兵跳到了偏厢车上,也有的站到战车之间的空隙里,掀开了横杠。
熊大白一声怒喝:“金贼狗胆,送死来了吗?”
他抽出双鞭,大喝一声:“陷阵营,预备,投!”一百多枚手雷扔到车阵之外,将阵外准备涌入的金兵炸得人仰马翻。熊大白挥舞着双鞭率先杀上去,一鞭就将当面的铁浮屠的头盔砸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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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节 花装
在陷阵营将冲入缺口的金兵推出去的时候,杨三生收拢了一指挥兵卒,组成了十个花装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每个花装队有五十人,其中三十名长矛手,二十名旁牌手,宋兵从厢车的空隙之间冲出来,排成整齐的队形,前三排是长矛手,后两排是旁牌手。长枪高举指天。
正面,一个谋克的金兵已经下马,看见这边的整队的宋军站到车阵以外,就扑了过来。
随着押正的号令,前三排的宋军放平了长矛,第一排平端向前,第二排高举过肩,从第一排的右肩上方伸出去,第三排向左上方斜指。
这个时空的金兵没有所谓重步兵右侧恐惧症,所以三排长枪兵不会听着哨子统一右刺。三排长枪兵的作用,在于每一个正面的对手,都要同时对付正面(来自第一排长枪手),正面或左侧(第二排长枪手),正面或右侧(第三排长枪手)三杆长枪。
同时与三杆长枪接战的金兵被杀死了
而前排宋军也有半数被跟上来的金国枪兵刺中、或倒在飞掷过来的标枪,飞斧甚至近距离发射的箭矢之下。后面第三排宋军长枪紧随着探出,把这些进入射程的金兵头颈一举戳碎。
有武艺精熟的金兵,盾牌架,兵器挡,侧身躲,避开了三轮长枪的攻击,抢进了长枪的内侧,三杆长枪的枪头都到了金兵的身后。
站在第四排的石勇已经换了一面新的旁牌,他用肩膀顶住旁牌,脚下加力向前冲去,撞!直接将这个金兵撞得后退两步,摔倒在地上。站在第二排的薛永补上一枪,了解了这个金兵。
有几个金兵抓住宋军枪林转瞬即逝的空档,从金军战线后猛地窜出来,他们一个猛子就扎向地面,抱着头从枪林下直滚过来。一个个滚得飞快,第一个滚到宋军脚下的金兵翻滚的同时已经抽刀在手,一刀剁在一个宋军士兵的腿上,借力收住身形一个后猛地一个上撩就卸下了一条大腿。
几息之间就又有几个金兵成功滚过枪林,他们蹲着躲避头上的长矛,藏在宋军身前躲避后排的长枪,同时把刀用力刺向一旁的宋军,还奋力冲撞另一侧的宋军士兵。伴随着他们的冲阵,三线的金军再次向宋军战阵发起猛冲。
宋军第三排的长矛向下斜指,以挡住金兵。后两排的旁牌手全部上前,站到长枪手的左右两侧。石勇将自己的旁牌向下扎,已经到了石勇脚边的金兵闪电般收回自己拿刀的手,石勇右手直刀从上往下劈,破开金兵身上的皮甲,将金兵杀死。
第一、第二排的长枪手继续疯狂的前刺,将金兵大部挡在枪阵以外,第三排长枪手向下斜扎,让用地躺刀的金兵没法突入到第一排长枪手跟前,旁牌手们已经和第一排长枪手并肩,用旁牌封住突击的金兵的路,用直刀斫杀金兵。
宋军已经有四个指挥,四十个花装队站到了车阵之外,沿着车阵外壁一字排开。战阵的上空,宋军的呐喊和金兵的嘶吼混成一片。金军士兵冲阵的时候,就算侥幸躲开三排长矛刺来的长矛,也会被正面旁牌手斩杀击中。每一个宋军士兵的生命,也一定会交换到至少一个金兵的命。
冲入宋军战阵的十几个金兵愈发狂暴地攻击着身边的宋军士兵,但除了被他们纠缠住的以外,剩下的士兵仍本能地服从命令,宋军的战列像堤岸一样,让金军一次次狂潮般的后续攻势撞碎在上面。
石勇的盾牌又被击碎了,他双手持刀,蹲在地上,在枪林下如同老鼠钻来钻去。不少的金兵企图效法他们成功的前辈榜样,或爬或滚地想冲进宋军的战阵。石勇迎头插死了一个,然后踹着尸体的天灵盖抽出了腰刀。
抽刀的时候身侧一个金兵突然飞身跃了过来,石勇侧后的薛永用长枪的枪杆抽在这个金兵身上,这个金兵为之一顿,石勇一刀将这个金兵劈死。
石勇手足并用地低身而行,他感觉到薛永的长枪刚刚擦过他头盔,这让石勇又弯了弯腰,他现在身处三排长枪的枪头之后,但被硬木枪杆砸上一杆不是好玩的。突然,一个金扑通一声就扑倒在石勇眼前,右肋开的大洞泪泪喷涌出血液和肝肠的碎片。
又一个金兵也被石勇一刀攮死,视野里似乎没有敌人了,他喘着粗气仰头观望,金军的战线已经退开了一段距离。石勇地上调整了一下姿态,用力向前比着刀,等着再一次的冲击。
这时,判官杨三生不断地发布号令,石勇和薛永所在的这个指挥潮水般退回车阵之内,而另一个团的十个花装队已经在车阵前摆开。
“力竭,可退入车阵,歇息再战。”这时戚继光写在《练兵实纪》中的。
完颜特术感到一阵绝望,刚才虽然没能打破两千宋军的花装队,金兵的损失也大过宋军,但金兵素以坚韧著称,也许再坚持一会,这些宋军就会崩溃了。
但没想到,宋军居然厮杀得正热的时候,退回车阵当中休息,而两千生力军补上战场,继续与金兵作战。他在马上站起来,看见车阵内的宋军大多正在喝水,包扎伤口。居然有人开始吃饭。
一个传令兵来到完颜特术身边,让他将两千生女真和各部铁浮屠撤下来。完颜特术心底一沉:要撤军了。
到了下午,金兵那边传来呜呜的号角声,完颜讹里朵全军,向北撤退。
“结束了么?”熊大白问。
“当然没有,放火箭。”
三支拉着黑色尾烟的火箭被射上天空。
“三箭的意思是敌军向北退了,是吗?”
“对,六箭是挡不住了,求援。”杨三生道,“将作监正在制造十色火箭,以后可以发摩尔斯密码?”
“莫斯密码?什么意思?”
“将主说的,我也不知道。”
在他们两人对话的同时,杨可发已经命令郝思文率领骑兵追击掩杀。
在洨水之上,十艘车船满载着宋军,整装待发,看到远处升起的火箭,第五团司马关力原一拍大腿:“索虏往北跑了,不用掉头,快,开船。”
明轮旋舞,浪花飞溅,十艘车船向北飞驰。
车船行进了十几里,就在一处浅滩上靠岸了,每条船上都跳下几个军汉,用木桩搭起一个简易的栈桥。船上的军汉们两人一组,推着独轮车,背着步人甲,排着队来到岸上。
这种独轮车就是俞大猷在安银堡所用的独轮车,不过又有改进,可以两用,一种是以人力推行,另一种是将把手当做车辕,由骡马拖曳。
每艘车船搭载五六十名士兵,二十辆独轮车,十艘车船正好一个指挥。两百辆独轮车迤逦而行,行进到距离洨水大约三里远的地方,摆开一个方形车阵。
军汉们又用木桩将独轮车固定,用横杠和铁链将独轮车连起来,成为拒马。
随后,军汉们又将一个个木箱子架到独轮车上。这些木箱子有一面露出八个一排,一共四层的圆筒。
豹影横奔箭。原是明代火箭的一种,四十联装。每枚火箭装在圆筒形的“火箭溜”内,四十个火箭溜整齐的摆在木箱当中,木箱就是火箭的储存,运输,发射工具,因此豹影横奔箭又被称作“耐火箱”。
现在这个车阵的东面三里远是洨水,金兵要从东面绕过车阵,就在车阵的火力打击范围内,而车阵的右侧非常开阔,足够大队人马安全的通行。
凭借一个指挥的兵力,是不可能挡住万余金兵的。
傍晚时分,在南面的车船上又射出一支火箭,表明金兵已经经过这些车船的驻地,正在往车阵的方向来。
关力原下令:“披甲。”
所有的军汉都披上了步人甲,手持宣花斧。宣花斧与瑞士的斧枪比较类似,有枪头可以刺,斧头可以砍,斧下有倒钩,可以把骑兵从马上勾下来。
关力原跳到一辆独轮车上,挥舞着手中的偃月刀,让军汉们全都望着他。
“兄弟们,索虏就要来了,他们刚刚被三团和六团的兄弟们杀得大败,狼狈逃窜,要逃回他们在北边的老窝去,像狼一样舔伤口。你们都是河北人,我们能让他们养好了伤,再来祸害我们吗?”
“不能。不能。”
“这些索虏急着逃跑,逃命的野兽是要拼命的,兄弟们怕不怕?”
“不怕,不怕,和他们拼了。”
“索虏有一万多人啊,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兄弟们怕不怕?”
“不怕。”
“为什么?”
“有歌儿也。”关力原的判官就领头唱了起来。
“敌有七斗箭,我有神臂弓,敌有狼牙棒,我有宣花斧,敌有铁浮屠,我有步人甲。敌军千万重,虎豹奔雷箭。随船赴险地,连车作坚城。艰难奋长戟,万古用一夫。海军陆战队,装甲掷弹兵。”
“万胜,万胜,万胜。”宋军唱完,齐声大呼。
“不错,我们就是当世第一支海军陆战队装甲掷弹兵,当世第一,天下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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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节 战功
横海团练使司第五团,是专门的乘船机动团,呼延庚将之命名为海军陆战队第五团,正应对“横海”之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按他的本意,要全团五个指挥都作为陷阵营,全部配独轮车和耐火箱,但因为步人甲、独轮车和耐火箱都不足,而且宣花斧的训练时间也很长。现在只有一个指挥。
这时,就见前方尘土飞扬,金兵大约一个谋克的前哨已经迫近了。
关力原大呼:“神臂弓准备。”
军汉们用脚踏开神臂弓,准备射击。
金兵的哨探在阵前观望了一会,可能是后方来了命令,他们开始向着西面横向运动。渐渐地远离了宋军阵地。
关力原全神贯注的盯着金兵,金兵跑远之后,他登上战车远眺,发现在西面十多里处,有大片的烟尘,看来是金兵大队从西面绕路跑掉了。
关力原站在战车上,愣了好久,才说道:“金贼已经破胆,根本不敢上来交战,我军大胜!”
“万胜!万胜!万胜!”
关力原本想以五百人力扛一万女真,打一场惊天动地的血战,没想兵居然临阵绕路逃走。关力原扑空了,差点用力过猛闪了腰,讪讪的领着全指挥往宁晋复命。
完颜讹里朵从三团和六团的车阵前撤退后,金兵大队撒马狂奔,甩开了郝思文的追杀。
金兵在出征得时候一万六千骑,两万匹战马,现在惶惶然的往回走,只剩下一万两千骑,人人单马。
在前面的哨探发现又有宋军摆下车阵,虽然看起来宋军只有几百人,但金兵已无战心,完颜讹里朵指挥全军向西绕开宋军,再北归。
这一绕就靠近高邑县城,城中王德瞅到机会,出城追杀了一番,得了不少首级。
完颜讹里朵此番大败,当晚回到平棘城下,第二天就解除了对平棘县城的包围,全军北上,退回了真定休整。侧翼的完颜兀术也从滹沱河北岸撤退,回到保定路休整。而最南面的韩庆和部最终被歼灭,韩庆和自杀。自建炎元年冬天开始的金兵第三次南下大致落下帷幕。
呼延庚率军到平棘,与姚友仲见面,姚友仲谢谢他解围之恩,自不必说。而姚友仲问起整个解围的过程,呼延庚只是把王德和索超的功劳讲述了一番,又说自己率领大军截断完颜讹里朵的粮道,完颜讹里朵粮尽而退。
姚友仲感到呼延庚的话不尽不实,但面对自己解围的恩人,也不好催问。呼延庚在三月二十日回到了沧州。
第二天,呼延庚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战役总结,而重点是百虎奔雷箭的使用效果。根据三团和六团打扫战场后的斩首数,发现火箭齐射声势虽大,但命中率只有百分之八左右,好多金兵是被吓得掉下马去或者被惊马掀到地上,再被同伴的坐骑踩伤,最后被打扫战场的宋军收人头。
这一仗打完,便要开始报功,王贯清写了一封报功的表章,呼延庚看过之后,扔回给他:“不行,功劳太大。重写。”
王贯清不解:“斩首,缴获都是如实数字,颗颗首级皆可点验,绝无虚报功劳,而且我军以六千破一万六……”
“闭嘴。”呼延庚喝止他,“就写平卢镇抚使司出一万奇兵,断完颜讹里朵粮道,虏酋粮尽而逃。南面歼灭韩庆和,照实报功,把王德、索超的功劳多写一些。”
王贯清不敢争论,又重新写了一份。这份报功的表章分作三部分:
一是王德、索超恢复各个县城的功劳。
二是普六茹伯盛率领的红巾军,围困韩庆和的功劳。
三是平卢镇抚司出军一万,阻击完颜讹里朵,斩首三千,夺马两千匹。
呼延庚看完大怒:“前两条尚可,第三条你怎么不按我的吩咐写呢?”
王贯清争辩:“王渊斩首百余,报称击破金兵两万。李成迫退大名府城下金兵,报称坚守大名府功第一。将士苦战斩首三千,如不予记功,将士岂不寒心?”
“斩首之功,我自会嘉奖,小子安得多言?若不听我话,你这文书不做也罢。”
见呼延庚发脾气,王贯清退下去按照呼延庚说的修改。呼延庚拍拍脑门,头疼啊。
神水峡之战后,呼延庚心里憋了一股窝囊气。在接到解围命令后,他一心想着好好打一仗,没有考虑太多其他方面的事务。偏厢车,联装火箭都用上了。洨水西岸之战,战果出奇的好,光斩首就有三千,呼延庚立刻感觉麻烦大了。
洨水西岸的战果,会让朝廷对战局盲目乐观,无论是李纲、宗泽、张叔夜,还是赵构、黄潜流、张益谦等人,都会以这一战的战果来衡量宋金双方的战力对比。既然这一仗用火箭打得这么顺利,那发动汴梁左近的工匠,大造火箭,岂不是可以一年复燕,两年平辽。
而比盲目乐观更可怕的,就是朝廷觉得金兵的压力小了,开始走上限制武臣的老路上去。到时候,往沧州派监军,限制粮草,分化下属等等手段还算客气的,最大可能是把自己调回汴梁,给于高位,圈养起来,那自己在河北的一番心血就白费了。
这还是比较正常的,更可怕的是,赵构、黄潜流一干人还盯着自己呢,谁知道他们会使出什么阴险手法。
因此,呼延庚现在要淡化洨水河西岸的战果,把王德顶到前面去。为了平衡,为普六茹伯盛手下的红巾表功,借机改善一下红巾的装备。
枢密院和宣抚司可不是只通过呼延庚这一家了解河北战局,宗泽就在大名督战,河北西路招抚使张所,河北西路转运使张益谦,河北东路提刑使郭永等人都会上书,这三千斩首瞒是瞒不过去的。
王贯清又改了好几稿,终于把三千斩首在王德、索超和红巾军身上摊出去两千,没有太明显得破绽,呼延庚这才作罢,将表章给枢密院送去。
暂时解决了“隐瞒战功”的危机,呼延庚回到内宅,黛绢正在做家务,张婵和王彦淑坐着说话,王彦淑正说着一个琵琶的弹奏之法:“待官人得闲,差人去汴梁购一台琵琶来,奴婢便演给夫人您看。”
张婵看见呼延庚进屋,便站起来:“官人今日回来好早。”
呼延庚笑了笑:“刚打完仗呢,抽空多歇息一下。”
王彦淑也站着:“奴婢去给黛绢帮忙。”于是出去把门带上了。
她一出去,呼延庚和张婵两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呼延庚走上两步,轻轻抱住张婵。
“大白天呢,相公。”
“莫非到了晚上,便有什么不同?”呼延庚取笑道:“还有两个月就十六了,你着急吗?”
“我才不急。”
“那先亲亲。”
两人黏在一处,直到晚饭时间,四人一起用过饭,呼延庚道:“你们平日在家中,做些什么打发时日?”
“看书,做做女红,做做家务。”
“那还真够无聊的。今天有空,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难得和家人呆在一起,呼延庚使劲的哄张婵开心。但他也不知道张婵爱听什么故事,只好捡自己熟悉的讲。
眼下是宋代,他就开始讲《说岳》,故事的大概梗概呼延庚还记得,他把故事背景改在晋朝,把岳飞换成了祖逖。他刚说到祖逖进京考武状元,枪挑小梁王,张婵便道:“妾身不懂,晋代的时候,怎会有状元?”
“讲故事嘛,意思就是祖车骑压倒了晋朝的世家子弟。”
“祖车骑本就是世家子弟,要不也不会在魏晋之时成为车骑将军,统率大军。而且永嘉的梁王司马禧,与父司马澹俱被被石勒兵所杀,此后历代梁王皆懦弱,岂会应武科?”
“好吧,待为夫好好看看晋书,再给你们讲故事。”他忽然想到,张婵能随口说出晋代的梁王是谁,很奇怪啊,便问张婵。
张婵道:“父亲治《晋书》呢。”
众人又闲聊了一会,天色渐晚,张婵道:“官人今天故事没讲成,不乐意呢,彦淑,你哄哄官人吧。”
“是!”
待屋里只剩两人,王彦淑笑了起来,呼延庚一把抱住她。
“急色!主人可想念妾身?”
“想。”呼延庚压倒了她。
王彦淑婉转莺啼,承受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呼延庚休息好了,让王彦淑伏在床上,手指轻轻的划过她的脊背。
“主人出征前,女婢给主人提过郓王妃。”
“嗯?怎么这时候说起她来?她到底要我帮什么忙?”
王彦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主人和郓王打过交道吗?”
“未曾打过交道。”呼延庚知道在赵桓登机前,赵楷争过皇位,但在赵桓成为靖康皇帝后就消停了,但他不提,看王彦淑做什么把戏。
“那主人对郓王观感如何?”
“都没打过交道,谈何观感?”
“唉,要知道主人对郓王的好恶,奴婢才好开口为郓王妃说话啊。”
“到底是什么事情,弄得这般神秘?”
王彦淑不再做声,而是爬到呼延庚身上来,为他吮吸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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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节 礼教
王彦淑静静的躺在呼延庚身边,呼延庚感受着她光滑的肌肤:“彦淑,你睡着了吗?”
“没有,主人还要来吗?”
“不是,先前你话没说完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好吧,我告诉你,其实郓王也是可怜人,争来争去一场空。”
“郓王可怜,郓王妃更可怜啊。”
“怎么可怜呢?”
“郓王没有嫡子,郓王妃无所出。《礼记》有云,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郓王眼看就不行了……”
呼延庚不由得想起穿越前学过的一段课文来,“她的男人是坚实人,谁知道年纪轻轻,就会断送在伤寒上?本来已经好了的,吃了一碗冷饭,复发了。幸亏有儿子;她又能做,打柴摘茶养蚕都来得,本来还可以守着,谁知道那孩子又会给狼衔去的呢?春天快完了,村上倒反来了狼,谁料到?现在她只剩了一个了。大伯来收屋,又赶她……”
别看朱凤英是王妃,说起家庭地位,和祥林嫂差不多,主要靠丈夫,丈夫死了就靠儿子,要是没儿子,就会被人吃绝户。这是社会大环境注定,是儒家六经之一的《仪礼》所写明,不以女人的身份是王妃还是农妇所改变。
王彦淑当然没有读过《祝福》,不知道鲁迅,但她同样有听闻得发生在宋代各种因为“守礼”或者“违礼”而导致的悲剧,她絮絮叨叨的说着,最后说:“主人,你救救她吧。”
呼延庚想:“我怎么救她,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在赵楷死后,郓王妃朱凤英有可能以寡妇的身份回到娘家去,然道呼延庚再娶个寡妇做妾吗?但王彦淑明确不是这么想的:“帮郓王妃生个孩子,最好是儿子呀。儿子就可以降等袭爵。”
“郓王不能自己来吗?”
王彦淑嘻嘻嘻笑了起来:“郓王妃到河间来,就是为了这事,可惜郓王被金贼掳去,受了惊吓,怕是……不能成事。”
“这事你都知道?”
“还不是托主人的福,主人是太后的爱将,让郓王妃有什么困难都来找主人,奴婢好歹是宫里呆过的,在河间沧州这里,也只有奴婢和郓王妃谈得来。”
“她倒什么都和你说。”
“当然不会直说,但话里话外的哀怨,奴婢哪里听不出来。”
呼延庚不说话,把头埋在王彦淑胸前,轻轻咬了一口:“妖妇。”
“郓王妃这么可怜,主人也想帮忙吧。”王彦淑有意的在呼延庚脸上蹭来蹭去,“郓王妃和太后长得非常像,主人。您就当报效太后嘛。”
呼延庚盯着王彦淑的眼睛,王彦淑毫不畏惧的和他对视。呼延庚问:“郓王妃真的想这样?”
“女人的心思,奴婢可比主人看得清楚。主人放心,保管没有不乐意的事情。”
第二天,王彦淑便带着呼延庚去郓王住处串门。郓王虽然病重,但王府的体面还是肯花钱,在沧州租了一所大宅子,王彦淑看来是窜熟了门的,也没有预先递帖子什么的,只说呼镇抚使来看望郓王。
朱凤英出来接待,她穿着很正式的宫装,大家到郓王榻前拜望,赵楷昏睡着,听到有人来拜望他,迷迷糊糊的回应了几句。
众人又回到堂上,呼延庚看到赵楷的惨状,又有些犹豫了。
王彦淑给呼延庚使了个眼色,拉着朱凤英到边上的一间厢房去说话,呼延庚注意到下人们都不在左近。
不知道过了多久,呼延庚还在纠结,突然厢房里传来王彦淑的声音:“姐姐这是答允了?”这是她与呼延庚约好的暗号。
呼延庚脑子一热,应声推开厢房的门,看见王彦淑和朱凤英靠在门对面的木板墙上说话。王彦淑见他进来,做了个关门的手势。
呼延庚关上门,屋子里有点暗,过了一会,呼延庚才看见屋里的情况。
这间厢房在大堂的侧面,门开在大堂那一边,而王彦淑和朱凤英就靠在门对面的墙上。朱凤英面向墙壁,双手应该是捂着脸,王彦淑双手抱住朱凤英的肩膀,宽慰着她。
呼延庚蹑手蹑脚的走上前去,站到朱凤英背后,听见朱凤英喃喃的说:“妹妹,还是算了,这等失节之事……”
王彦淑轻声劝说:“都是皇帝失节,才落得这般情状,妹妹拼着自己声名毁尽,也要护得姐姐周全。呼将主已经进来了。”
朱凤英闻言轻喝一声,又赶紧用手捂住嘴:“大王就在边上……”
呼延庚伸手扶助朱凤英,朱凤英浑身颤抖起来,呼延庚轻声说:“若王妃说一个不字,臣就告退了。”他心里期望朱凤英拒绝,断了自己的念想,又隐隐的期盼朱凤英接受。
呼延庚小心翼翼的,顺着朱凤英的腋下摸过去。
朱凤英轻声的喘息着,她感到呼延庚已经解开了她的宫装。她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突然感到身后的人已经完全密合地贴压住朱凤英曲线优美的背臀,朱凤英被挤压在墙上,连动都不能动。
“啊……”突然的袭击,朱凤英发出短促的惊呼,可是她马上意识到赵楷就在墙的另一面,收住了声音。
宫装的衣带已经完全被解开了,一时间,朱凤英的头脑好象停止了转动,不知道怎样反抗背后的侵袭。空白的脑海中,只是异常鲜明地感受到那只好象无比滚烫的手,已经伸进了自己的衣襟。
朱凤英又急又羞,从没有和丈夫以外的陌生男人有过肌肤之亲,此刻竟被人的手探入了裙内禁地,朱凤英白嫩的脸上,不由地泛起一片绯红。
“够,够了……停手啊……”朱凤英全身僵直,死命地夹紧修长柔嫩的双腿,她虽然没有说不,但身体已经剧烈的挣扎起来。
王彦淑安住她的肩膀,轻声说道:“柔嘉县主。”
柔嘉县主,不就是被婆家卖掉了吗,守寡的皇家县主也不过是商品,何况地位更低一等的外人呢。听到王彦淑一语中的,朱凤英停止了挣扎,呼延庚心中叹息了一句:“封建礼教真是逼死人啊。”他又等了一会,让朱凤英完全平复了情绪。
朱凤英感到身后的人离开了一会,“莫非,他放弃了?”心中如释重负,却又有一点怅然,随后她发现自己想错了,她的襦裙已被拉掉,一支火热的胳膊环住了她的腰身。朱凤英感到自己的后背贴上了一个火热的胸膛……
只要朱凤英严词拒绝,呼延庚就会离去,两个人都很纠结,只有王彦淑每在关键时刻,就安抚住朱凤英。
“已经进来了,就这一次吧。”朱凤英想着,她放弃了抗拒,开始接受身体的感觉,身后的人高大,强壮,却并不莽撞,轻重缓急,挑逗着她,安慰着她。
终于结束了,朱凤英要不是被男子挤在墙壁上,就会瘫软在地,她的手背上,满是被自己咬出的齿痕。
两人靠在墙壁上歇了一会,呼延庚将朱凤英扳过来,看着她的面容,她的确和朱凤琏很像。
朱凤英闭上眼睛,泪水流了下来,呼延庚亲吻着她,朱凤英没有躲开。
“太后,我来了。”呼延庚说错了,朱凤英没注意到,但王彦淑听见了,狡猾的一笑。她在一旁扶住朱凤英,看着水乳融交的两人,心中想着:“朱凤琏!你居然将我废为庶人,我定要让你全家名节尽丧,身败名裂。”
呼延庚已经穿戴整齐出了厢房,朱凤英坐在地板上,默默流泪。王彦淑在一旁劝慰她:“唉,只求这一次,能怀上个男孩,便什么都解决了。”
“妹妹,你可千万不要与人说起。”
“放心,我乱讲出去,与我有什么好处,圣人也不会饶了我呀。”
“切不可让皇姐知道。”
“姐姐就放心吧。我这里不需姐姐担心”王彦淑笑吟吟的,突然换作愁容,“只怕……”
“只怕什么?”朱凤英慌张起来
“姐姐若是怀上了孩儿,便不枉费这一番辛苦,怕就怕……万一没有怀上怎办?”
“呼……呼将主生得雄壮,能怀上的吧?”
“姐姐,又不是射箭,哪有百发百中的。”
“那可怎么办呀。”想到自己忍辱含垢,也有可能落得一场空,朱凤英又啼哭起来,还怕隔壁赵楷听见,拼命压抑住了哭声。
“姐姐勿慌,吾每日将我家男人带来与姐姐相会便是。”
“每日相会?那我岂不是成了……呼将军又会如何看我?”
“我男人那里,自有妹妹去分说,姐姐不是就想给郓王留个后嘛。保管让他敬慕姐姐的一片苦心。我男人庶康,最有担当,就算最后没有怀上,他受了姐姐的恩泽,定不会辜负姐姐的。”
朱凤英不语。王彦淑知道她是默许了。
呼延庚与王彦淑在大堂里向朱凤英告辞,一起走出郓王家的大门,王彦淑问道:“主人今天费了诺大力气,救郓王妃于危难之中,可有感觉自己终有机会报答太后的恩典?”
“什么意思?”
“主人对太后可有什么念想?”
“没有,这话千万不能乱说。”
“那今日帮助郓王妃,主人可有什么感叹?”
“我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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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节 混乱
这一段时间呼延庚过得比较悠闲,军队的休整和训练有歩鹿孤乐平在管,沧州的民政张彦橘在负责,邱穆陵仲廉和赵伯臻把平卢看得牢牢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呼延庚每天起来习武,随后在书房里看一下公文,或者旁观一下张彦橘坐衙,接近中午的时候去军营或者校场去露个面。下午到郓王的住处串门拜访下,经过几天的时间,他已经不需要王彦淑陪着去了。
直到四月初,宣抚司关于自金兵第三次南下以来的论功和封赏到来,让呼延庚有一些尴尬。
姚友仲以守赵州功,吴革以守深州功,李成以守大名功,同时被任命为知州兼兵马钤辖。闻达继续驻守大名,升任大名留守司都统制。
杨惟忠和王渊的损兵失地的责任没有受到追究,继续在河北统军。杨惟忠以高阳关都统制,兼任相、卫镇抚使,驻扎相州。
如果以上这些还算正常的话,后面的一系列调动就比较有意思了:
王渊改授滨州知州兼兵马钤辖。
李成为棣州知州兼兵马钤辖。
原河北东路提刑使郭永,升任河北西路转运使,离开河间,前往大名。
原河北西路转运使张益谦,调任河北东路安抚使,改驻河间。
滨州知州董谊为升任河间知府。而原呼延庚任命的权知河间府事孙立被调往登州任兵马钤辖。
突然之间,呼延庚作为根本的河北东路,最高行政官员变成了安抚使张益谦,河间、棣州、滨州的知事都变成了和呼延庚不太对付的人。
这还不算,原先和呼延庚比较配合的棣州知州赵正云被调往莫州任知州,呼延庚引为臂助的张彦橘任霸州知州。这是让与张益谦不是一条心的人顶到和保定金兵对抗的最前线去。
对呼延庚属下的赏功更有意思:
普六茹伯盛以恢复相、磁、邢三州功,任天雄镇抚使,磁州知州兼兵马钤辖。
歩鹿孤乐平以在河北历次征战功,任横海镇抚使,沧州知州兼兵马钤辖。
邱穆陵仲廉以平卢历次战功,任范阳镇抚使,保州知州兼兵马钤辖,虽然保州还在金兵手中。
以平州刺史张承言,任平卢镇府副使。
虽然给呼延庚加了一个平卢、范阳、横海、天雄四镇都统制,简称河朔四镇都统制,对这四镇还有调兵之权,但镇抚使以及知州,已经是可以直接面对朝廷或者枢密院的职位,甚至还有更险恶的可能,比如河北兵马大元帅赵构,也能直接对在河北的镇抚使下令和赏罚。
到河北来传旨的内侍呼延庚不认识,也不好私下里向这内侍打听。而且圣旨到沧州的时候,已经在河间走过一轮,呼延庚派人到河间去打听,也只得到郭永正在收拾行装,回大名上任的消息。
在颁旨的内侍一走,歩鹿孤乐平就大大咧咧的说:“知州这个文官,我哪里做得来,我就还是替少兄看好河间的兵马,知州的差事,还请张大府继续担着。”
呼延庚把目光转向张彦橘:“烈寒,你调往霸州,其实也没有太大变化,霸州、清州(静海县)、塘沽、沧州本是一体,乐平说得没错,你还是做你惯常的事情便了。”
张彦橘叹了口气:“果然不出将主所料,金贼刚退,朝廷就要把河北东路的体系拆散,幸好将主早有远见,横海团练使司下属的各个长史已经找齐,就算没有河间府的支持,团练使司也能正常运转。”
呼延庚嘿嘿一笑,宋朝文官的德行,我还不清楚吗?他对张彦橘说道:“这事情一出,咱们更得防着点,烈寒,沧州的煤铁造船打渔晒盐,全都尽快转移到塘沽去,万一朝廷把你我调得更远,沧州的这些基业咱们可不能白瞎了。”
到了半夜的时候,呼延庚已经睡下,突然亲兵进来禀报,原棣州知州,新任莫州知州赵正云求见。他居然是连夜赶来的。
赵正云来的原因很简单,来摆明态度。他本来在棣州知州坐得好好的,吃着火锅唱着歌,朝廷一下把他调到莫州前线,而真正带兵的李成却躲到棣州,朝廷,或者说张益谦一干人什么打算还用说吗?
所以赵正云事不宜迟,连夜跑来喝呼延庚说:“呼统制,以后我们就真的在一条船上了。”
沧州这边为搬家忙乱着,过了几天,突然从大名转来宗泽的一封信。
邱穆陵仲廉和普六茹伯盛都以无功不敢受禄为名,力辞镇抚使。他们的上书送到大名的时候,张益谦仍旧在大名,他和宗泽一同看到这两封回书,便对宗泽道:“这分明眼里没有朝廷,只有他们的将主啊。”
宗泽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把这两封回书都给呼延庚送去,看他如何处置。”
歩鹿孤乐平看到这两封信,高声笑道:“嗨,有什么好辞的,正好替少兄看住地盘。”
张彦橘道:“陆武经,你就在沧州,他们两位可没法像你一样当面表明心迹呀。”
“我等兄弟同气连枝,才不用表明什么心迹。”
呼延庚没听歩鹿孤乐平说什么,他在看赵伯臻写来的一封信,信里很平实的汇报了平卢这几个月的情况。他看完了,把信交给张彦橘,张彦橘看过后说道:“赵知府处惊不变,彦橘不及也。
军营外,鲁智深找了个摊子,要了一碟不知道什么肉,几斤酸酒,自斟自饮。杨可发在他对面坐下,叫店小二:“给我也来壶酒。”
鲁智深先给杨可发倒了一碗,两人碰盏喝掉。鲁智深用手一指肉,杨可发抓起来咬了一口,瞪圆了眼睛:“牛肉?吃牛肉要受罚的。这店家好大胆。”
“不是店家的,洒家自己打的野牛。”
“牛马都是宝贝,怎会有野牛?”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野牛算什么。”
“我看朝廷这架势,是要拆了将主手下的军队,一分为四。”
鲁智深不说话,举起碗又喝了碗酒:“在太原的时候,将主还只是个虞侯,记得有次上阵,王节帅还让我护着点他,一转眼,手底下两三万人,稀奇古怪的东西一大把,成了大宋第一强军。咱们兄弟两个都成了他属下。”
“是啊,这是缘分啊,老杨我总是做梦,梦见自己从太原突围后,在五台被金兵追上,被一刀砍中肚子,肚子里的肉脂渗出来,把伤口堵住,但老杨我还是死了。每隔几天就有这怪梦,说不定要不是跟着将主,老杨我早就这样去球了。”
两人喝完酒,一起往营里走,关力原突然在一旁出现,拉着他们两个就到了一处营房里,熊大白等在里面。
鲁智深问:“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熊大白道:“我和老关都是从小兵爬起来的,官场上的事情也搞不懂,想向两位哥哥讨个主意,朝廷这是冲着将主来的呀,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如果将主以外的人来传令,你手里的铁鞭是摆设呀。将主的银锏能打宰相,你的铁鞭至少也能打个知府知州。”
关力原喜道:“两位哥哥与我们想的一样,这下我们就放心了。”
几天以来,沧州颇有些军心浮动,呼延庚一面给邱穆陵仲廉和普六茹伯盛去信,让他们把镇抚使的职位接下来,同时决定亲自去汴梁,解决这一团乱麻。
他正安排出行的事情,王彦淑来告诉他,郓王妃月事未来,似乎已经怀上了。
既然朱凤英到河北的目的已经达到,她就跟着呼延庚一起回汴梁去。王彦淑以照顾郓王妃的名义也陪同回去。
呼延庚带了五十名卫兵,从沧州乘船出发,在船舱里,朱凤英问呼延庚:“听闻朝廷在分掉将军的兵权?”
“好像是由一些小人作祟。”
“圣人一定还记得将军救驾的恩情,吾回到汴梁,也会去劝说圣人,请将军放心。”
“我倒不敢对圣人心怀怨望,只是此次处置太过离奇,来宣旨的貂裆却不是童穆,汴梁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莫非圣人有什么不测?”
“不会,宗相公还在大名好好的,那么李相公、张枢密在汴梁也一定安全,那圣人也就安全。”
张崇也没有向自己示警,张确在京东西路前几天还送了一批粮草到沧州,既然自己的岳父舅兄都平安无恙,那这件事也不会太糟糕。
想通了这一点,呼延庚放松下来看着朱凤英笑,想到这样一个美人现在对自己予取予求,呼延庚不由得有些意动,他抱住朱凤英。
王彦淑在一旁道:“你们要冒险前功尽弃吗?”
“我就和她温存一下,在你身上来真的吧。”
“小声点。”
与两位美人同行,只嫌路途太短,他们五天后就到了汴梁。
呼延庚自去张崇家,以婢女的身份,陪着朱凤英先回郓王府,明天再进宫去谢恩。
呼延庚到了张崇家,张崇还未下朝,他会来见到呼延庚,便问道:“才回来?婵妹没有同你一起回来?总算打完了仗,正好借机休整两天。”
“朝廷这么对小弟,小弟回来是向圣人喊冤的。婵妹以主母身份在沧州看家呢。”
“你认为是圣人要对付你?”
“自然不是,不过太奇怪了。”
“没什么奇怪的,圣人撤帘,圣上亲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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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节 兑赏
皇帝赵谌现年虚岁十三,按说依照赵宋的惯例,不会让他这么急着亲政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宋英宗三十一岁登基,三十四岁的时候,曹太后才撤帘,英宗亲政。哲宗九岁登基,直到他十七岁时高太皇太后去世,才得以亲政。
赵谌十三岁亲政,的确是一个异数。呼延庚向张崇探寻了一下。
朱凤琏不是治国的人才,而且她本身也没有太多的权欲,她不过是想安安稳稳的做天下之母,享受皇后和太后的尊荣。但两个皇帝被抓,赵谌年幼,朱凤英垂帘听政是迫不得已。在以李纲为太宰,何栗为少宰的五相体制确立之后,朱凤琏多次说过:“哀家什么也不懂,宰相们议定,哀家用印就是。”这是懒政的态度。
在中枢五相中,中书侍郎孙傅和少宰何栗都在靖康之变后失势,只是后来为了抗拒康王势力的渗透,将这两人列入了中书五相。
孙傅是赵谌的老师,他一直在推动赵谌亲政,而何栗在渊圣皇帝被掳走后,一直想找一颗新的大树,重新爬起来,一展生平抱负。
何栗是政和五年的进士,博学强记,正直敢言,外放为官时也政绩卓著。但他不通军事,汴梁围城期间,仓促为宰相,遇到了超出他知识能力以外的困难,昏招连连,后来信用神兵,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无奈之举。
何栗一直以二帝被掳为耻,在另一个时空,他一同被俘,金人仰慕他的状元名声,招降他,他拒绝了,并绝食而死。
在这一个时空,何栗则希望有一个机会,让他在擅长的领域发挥才能,洗雪耻辱,故而孙傅一联络他,何栗便同意了。何栗投靠赵谌,很大程度是为了自己雪耻,倒不完全是功利心作祟。
这样,中书五相中,就有两个人要赵谌亲政。两人又在朝廷中四处打探,放出风声,试探各方的反应。尚书右丞黄潜流和御史中丞李回都表示支持赵谌亲政,而此时宗泽在大名督战。
作为太宰的李纲反对得也不坚决,他是大宋的宰相,而非太后的家臣。在他看来,太后垂帘实际是一种不正常的状态,他的犹豫只是因为皇帝还过于年幼,暂时担不起职责。
更要命的是,朱凤琏本人也不恋栈,她垂帘也不过垂拱而治,李纲说什么她用印就是。而且赵谌是她亲生的,孩子早一点行使皇帝的权力,做母亲的只有高兴地份。她也同样只是担心赵谌年幼,容易受人蒙蔽。
最终的结果,就是朱凤琏撤帘,日常不上朝,但每日仍旧听取政事汇报,“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传国玉玺继续放在朱凤琏手中,太后的均旨仍旧有最终的效力,但日常的行政,太后就不干预了。
而且太后有言,在赵谌十八岁之前,不许换宰相,如果宰相身故,则由太后指明续任者。
“也包括黄潜善?”
“如实专门把黄潜善单列,岂不是摆明了针对康王?”张崇道,“至少李相公和宗左丞,太后信得过。何少宰和孙中书,也不会损害今上的利益,单单一个黄右丞,翻不起什么浪来。”
“那新君当政这几个月怎么样?”
“你是要问谁将你麾下一分为四?”张崇点点头,“正是今上的圣意。”
“皇帝要针对我?”
“倒不是针对你,不过金兵退走,朝廷就想开始收河北的兵权。你是本朝第一个镇抚使,出头的椽子先烂。”
“那我该怎么应对,请大兄教我。”
“有什么好应对的,金兵又不是不再来了,金贼一来,朝廷在河北弄的这一套都玩完,除了……”张崇犹豫了。
“除了什么?”
“我也拿捏不太准,只是有这种迹象,康王可能在拉拢刘承宣,让他来取代你,收你的兵权。”
刘光世啊。呼延庚对刘光世的印象,他打仗不行。武臣吗,其他的事情做得再漂亮,被金贼一击即垮,会很难混的。
“谢兄长提醒,我会小心的。”
第二天,童穆前来传旨,让呼延庚进宫去。呼延庚跟着童穆坐同一辆车走,在车上,呼延庚问:“是太后见召?”
“是啊。”
“太后已经撤帘,还这样随意的召臣下入宫……”
“太后仍旧监国,叫呼将军去问问河北战局的详情,哪个敢拦?”
见童穆这样说,呼延庚确定朱凤琏并未大权旁落。
还是在睿思殿,呼延庚等了一会,朱凤琏来了,她还是遣退内侍宫女,与呼延庚两人留在殿中,只隔一道屏风。
“河朔四镇都统制,听起来很威风呀。”朱凤琏道。
“都是圣人的恩典。”
“听起来有怨气啊,心怀怨望。”
“这真是杀人诛心。”
“还会狡辩了,看来圣上将你的兵权一分为四,你无所谓嘛。”
“是圣上的意思?”呼延庚装作刚知道。
“我怎会削你的兵权呢?这次是新君亲政,一干小御史们急着在御前留名,简在帝心,一个接一个的上书,祖宗法度,修文偃武,而且金兵已退,河北藩镇跋扈,若不加以制约,旧唐四镇之乱将重现眼前,哎呦,四镇之乱呢。”
朱凤琏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呼延庚,难怪在圣旨里还专门写一个“简称河朔四镇都统制”,这样违背常理,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在宋代,朱凤琏意识不到,可呼延庚来自后世,后世做广告最简单粗放的方法,就是不断重复。
呼延庚为河朔四镇都统制,而在皇帝面前,会不断有人提醒他河朔四镇和藩镇之乱的关系,《旧唐书》学习一次,《新唐书》再来一次,刘禹锡《封建论》研究一番,说起五代武人之祸,根源便要从河朔四镇找起。
左一句“四镇掳民为食”,又一句“四镇骄横不法,尾大不掉”。然后皇帝赵谌每隔几天就收到一份弹劾:“河朔四镇都统制呼延庚……”
只要在皇帝心中种下一颗“河朔四镇,藩镇之乱”的种子,假以时日,这颗种子一定会生根发芽,成长壮大。
呼延庚想通了这一点,便问:“臣斗胆问一句,河朔四镇都统制这个差遣,是谁想出来的。”
“定下来的时候,哀家不在场,听说是黄鳝鱼提的吧。”
那就清楚了。最开始几个御史提出防范河北藩镇之祸,只是为了刷存在感。
恰恰遇到赵谌刚刚登基,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也好,说是急于证明一下皇帝的权威也好,或者遵从祖训也好,反正就拿第一个镇抚使呼延庚开刀了。
而有心人黄潜流抓住机会,又在差遣上留下一个暗桩,这才是个真正的杀招,皇帝对你起了疑心,难道还需要核实,还需要证据吗?
“既然今上疑心微臣,怎么不把微臣召回汴梁呢?”
“谁都知道,金贼并未死心,杨惟忠又不顶用,谁敢把你召回来呦。”
既然要对付自己,又要依仗自己抵御金贼。逡巡不敢进,又逡巡不甘退,看来赵谌登基,并没有改变宋朝皇帝傻缺三连星的命运。
看呼延庚不说话,朱凤琏会错了意,便安抚道:“庶康,你对大宋的功劳,谁也抹不掉,眼下暂时受些委屈,哀家定会补偿你。”
呼延庚自打和朱凤英接触后,面对朱凤琏胆子更大了些,他接口问道:“圣人准备如何补偿微臣。”
“轻浮!放肆!”
呼延庚不说话,朱凤琏的口气又变软了:“你要如何补偿?”
“只求一睹天颜。”
“大胆!”
呼延庚又不说话了。
屏风后叹了口气:“你走上前来,把头伸到屏风后来。”
呼延庚依言走上前去,伸到屏风后一看,朱凤琏已经解下面纱,和呼延庚四目相对,她比当初在汴梁城外逃亡时白净了许多。
呼延庚比较了一下她和朱凤英。
朱凤琏道:“退下吧,我让你明日面圣,你可有什么话要对皇帝说。”
“微臣只有一份圣旨,要圣上兑现。”
“什么圣旨?”
“将一干帝姬宗女交给末将抵充军饷的圣旨。”
在建康二年汴梁围城的时候,范琼抓了一千多帝姬宗女王妃,要去赎回二帝,当时朱凤琏帮助皇帝下了一道圣旨,说这些帝姬宗女已经抵充军饷,不能再让范琼抓走。
“这,这不是当时为了糊弄范琼……”
“君无戏言。”
“一千多帝姬宗女啊,就算我答应,皇帝答应,她们的家人也不会答应啊。”
“当初范琼抓她们的时候,可曾问过她们家人。”
“庶康,你和我说这样的狠话没有用,绝没有拿帝姬宗女当做货物出让的可能,庶康,你到底要做什么?”
“微臣的三个兄弟,邱穆陵仲廉,歩鹿孤乐平,普六茹伯盛三人,都已经独当一面,微臣想替圣人,笼络他们三人,招他们三人为驸马”
“一下子招三个驸马?他们现在是何官阶?”
“武经大夫。”
“他们和你同岁?”
“是。”
“二十岁而为镇抚使,倒是前程远大,我为皇嫂,乐见其成。不过本朝驸马,断没有在外领军的。”
这话只能骗鬼,渤海郡王高怀德,就是驸马领军,不过他不能当面驳斥朱凤琏,只是说:“他们三人提为镇抚使,就是要限制微臣我,宰相们想通了这一点,就能破例吧。”
“也对,让童穆去想想办法吧,哀家允了。”
“圣旨里是一千个,这才三个。”
“呼延庚,你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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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节 索女
“臣在沧州,缺女人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呼延庚开始诉苦,大意他手下两万军队,二十万流民,男子太多了。而且无论是安定军心,还是招抚流民,女子都是最佳的武器。何况这次金兵退去后,呼延庚所部立功的人不少,呼延庚却没给他们报功,也要想办法安抚一下。
“那也没有把帝姬宗女都嫁过去的道理。”
“微臣有个替代的方法,请圣人恩准。”
“说。”
“道君皇帝的宫人。”
呼延庚说得隐晦,朱凤琏一听就明白了,道君皇帝,也就是赵佶,在他晚年的时候,每天要临幸一个处女,道君皇帝留下后宫一万余人,赵谌也还小,这些宫人现在除了吃粮食,没有任何用处。
“这些宫人的命运,不过是在冷宫度过余生,请圣人大发慈悲,送他们到沧州嫁人。”
“这倒也是仁政。不过,她们都跟从过道君皇帝,那些军汉,流民,想来都只有钱财娶正妻,他们不介意吗?”
呼延庚心想,还正妻。颠沛流离之人,终于能找个女人成个家,那就谢天谢地了。于是他说道:“道君皇帝开过光的,小民想都想不来。”
朱凤琏轻声嬉笑:“一万宫人就够了吗?”
“肯定不够,按照军人,匠人,普通流民的顺序排吧,按军汉按官阶上。”
“你总有这许多胡话。宫人的去留是后宫的事情,我直接就准了。三位帝姬的事情,你去找童穆合计下,再禀明李相公。”
又过了一天,呼延庚面圣。在磕过头之后,呼延庚站起来,看了一眼赵谌,这小孩还是如同一年前那么瘦小,脸色苍白。昨天呼延庚已经面见朱凤琏,把该要的都要到了,今天就没必要节外生枝。
赵谌努力做出老成的样子来:“呼将军救驾之恩,朕铭记在心,将军不负朕,朕亦不负将军。将军劳苦功高,以后还要代朕在河朔提调四镇。”
呼延庚听到这话,心中一凛。
赵谌还在继续说:“以团练使而提调四镇,官阶稍显不足,特授定州防御使,享食邑。”
没想到小升了一级,看来赵谌至少这次不是针对他的。但这个官阶和食邑实际没什么用,定州,即保定西部,现在完颜达懒占据,收不了税。
“谢主隆恩。”
见过赵谌之后,呼延庚又去拜访了李纲。李纲对限制武将的势力乐见其成,但他同时又觉得亏欠呼延庚了。呼延庚向李纲说了邱穆陵仲廉、歩鹿孤乐平、普六茹伯盛三人招驸马的事情:“此三人都是我属下大将,既然朝廷要他们三人自立门户,当以驸马笼络之。”
“且由圣人决断。”朝廷用帝姬笼络武将,李纲看来没什么用,但也没什么害处,他犯不着做这个恶人。
此后呼延庚在汴梁就没有什么事情了,他通知王彦淑,和他在船上会面,一同返回沧州。
此次汴梁之行,他为沧州一万人解决了老婆问题,可算收获巨大,唯一的遗憾就是“河朔四镇都统制”这个讨厌的差遣没有拿掉,只有以后再想办法。
他这次回汴梁,本已经做好了大闹一场的准备,结果发现事情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无论如何,自己对赵谌有救驾之恩,金兵南下的威胁还在,赵谌也好,赵构也好,在确定合适的替代者之前,不会真正的拿他怎么样。
至于“河朔四镇都统制”带来的猜忌要发挥作用,还需要时间潜移默化,不是眼前能够解决的问题。而眼前的问题是,尽快把沧州、静海县、霸州、莫州、平州尽快一体化,在一万宫人被送来之前。
塘沽,原先还是一片滩涂,在去年呼延庚占领渤海沿岸之后,张彦橘组织流民,在塘沽修建了一个简易码头。自建炎二年三月,朝廷将呼延庚手下一分为四之后,张彦橘先到霸州接管了州衙,随后按照呼延庚的部署,将沧州的煤铁渔盐都往塘沽附近搬。
塘沽附近是个好地方,就在黄河——海河口边上,外面就是渤海渔场,正处于渤海湾北部中央,往陆地上,顺着海河可以一直到燕京。更妙的是,塘沽这个地方在朝廷的行政文书里根本就不存在。
这里以前靠近宋辽边境,没有平民敢来开发,宋朝最近的行政单位是静海县,辽国最近的行政单位是蓟州,都离着一百多里地。
呼延庚在这里,就可以万丈高楼平地起,
要人,去年的流民他留下了一半,十万人;要钱,他作为镇抚使,把去年河北东路的夏秋两税都截留了,而且去年开始开发的煤铁渔盐都有了一些实际的收入;要权限,横海镇抚使司和平卢镇抚使司都归呼延庚管。
塘沽在朝廷里又不存在,所以呼延庚现在相反可以自由发展。那么,就开始发展吧。
塘沽海边,已经开辟出了一片盐场和渔场,也划出了煤铁等产业的地区。再往内陆,则是为流民划定的居住区。大部分流民都被征召为建筑工,为他们自己家建房子,而这些房子的所有者,则是呼延庚新设立的机构:建筑公会。
这次朝廷将呼延庚的军队一分为四,让呼延庚设立独立机构的进城加快了。这些机构对外不能使用官方的名义,看起来只是民间自发地抗敌互助组织,呼延庚按照行业和事务让从业人员组成公会,总办、会办和协办都由呼延庚及张彦橘任命。
这几日,张彦橘一个一个的审核公会的成立,管理人员的任命,忙得脚不沾地,而在平卢,赵伯臻也在如此行事,他虽然被任命为范阳镇抚使,但并没有赴任,仍旧留在滦州。
平州刺史,平卢镇抚副使张承言在一番纠结之后,终于想清楚了,宋廷根本没有意愿和实力,让他在平州府占住脚跟,到现在,宋廷对平州府没有增援过一兵一卒,遑论其他。故而他也对呼延庚个人表示了效忠。他还将朝廷给他的镇抚副使印交给了邱穆陵仲廉保管。
在塘沽经过了一番调整之后,
呼延庚做了一个试探,他上书朝廷,说新任横海镇抚使,沧州知州歩鹿孤乐平是武将,不通政务,保举张彦橘为河北东路转运使,总管沧州、莫州、霸州、清州(静海县)的政务。
张彦橘本身是河北东路转运判官,现在朝廷有三种回复可能,一是照准呼延庚的保举,这就是在笼络呼延庚了。
第二种是让张彦橘以转运判官身份总揽横海各州政务。
第三种就是给沧州派一个知州来,那就摆明了继续分化呼延庚的权力和势力。
呼延庚也不会呆板的等候朝廷来决定自己的命运,在等待朝廷回书的时候,他召见了各州的中小豪强地主。
自从呼延庚进沧州以来,府守大堂上还从来没有如此的人声吵嚷,在金兵再次南下的威胁中,在柴进等人将夏秋两税转嫁到中小地主的头上的焦虑中,沧州、莫州、霸州、清州的的各路牛鬼蛇神们,终于在一阵阵的强风吹袭下,抛开他们厚重的,拒人千里之外的面具。
此刻,淡淡的米酒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之中,这些多者拥有田户千人,少者数十人的各路豪强们,正在把酒言欢,口中不断说出“久仰”“呼将军英名”之类的客套的话语。呼延庚也仿佛春风得意,在张彦橘的引荐下,不断的与下首的豪强们,一一的饮酒而语。歩鹿孤乐平等人默默的坐在下首
“听闻呼将军帅百战之师,一年以来连战连胜。我等有幸,终见英雄。若公早为高位,我等河北民众或许不在受金兵之苦。”一个老者,从人群之中挤了进来,一把推开正在前面与呼延庚交谈的豪强,摇摇晃晃,手中拿着一个木质的酒器。
被他推开的人侧目欲怒,一把拉住老者。老者一个踉跄,着的豪强眼神鄙夷道。“尔等碌碌之众,墙头之草,却只知在柴进之处投献,若非我劝说,尔等还想去投靠新任河间知府董谊。”
那位豪强听他这么一说,神色不自然的放开了拉着的老者。呼延庚苦笑着看了看张彦橘,张彦橘摇摇头表示不知。向前一步,扶住老者,问道:“诸位豪强也有苦衷,世事并非如老先生所言如此简单。不知老丈如何称呼。”
“老夫姓王,名平,是莫州的一个农户,靠近保定军的田土为金贼所毁,子女也为金贼所杀。老夫自愿破家报国,将所有田土投献到将军名下。”
边上别的豪强地主们急忙阻拦:“非也,吾等不是……”他们今天是来抱团和呼延庚讲价的,谁知道老者这么心急,先把自己的田土投献出去。
呼延庚哈哈一笑:“老丈何须心急,这位员外,你也不用担心,我不要你们的田土。先安心喝酒吃饭,吃完了再说。”
等到众人吃喝完毕,呼延庚坐在上首,笑道:“各位员外可知,吾正在推行新保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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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节 不定
沧州,大风
大风吹过营地内的召魂幡,猎猎作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呼延庚站在肃穆的军士的队列前面,对这前面陈列的死去的宋军将士和红巾。带着身边的主要将佐,重重的跪了下去。一阵戚戚的声音从后面的队列之中传了过来。他站起来,一阵悠长悲凉的声音掠过营地。
“起灵~”
所有的人都自动的跟在了送灵人的队列之中,默默的看着这些或者熟悉或者陌生的同袍,他们也有过温馨的家庭,也有过恩爱的夫妻,也有过聪慧的稚子,如今,家破人亡,无处为家,终于魂归于苍天。在沧州的士卒和老百姓都可以自行观礼,整个葬礼的过程肃穆而迅速。
红巾们都执着简陋的武器,轻轻的拍打着身边的木盾。节拍和着亲人轻声的哭泣,穿过了同样静静的沧州城,穿过了那些前来观望的豪强士绅,仿佛家人在送战士远征。
而沧州的宋军们则是队列严整,一言不发。
远处,前来与呼延庚会面的诸位豪强士绅们,正在观看着红巾的行动。呼延庚邀请诸位豪强至沧州相会,数日之后他们方到,此事在路边,看着正在送葬地人群。
“此所谓哀兵?我心亦有同感”一个豪强感叹到。
“哀而不伤,犹为鬼雄。”另外一个说道。
“我等汇聚与此,非为研讨葬仪,如今呼延庚已经稳稳据有四镇,他要我等依从他的新保甲。我等该当何去何从?是不是要向他说的一样,与他任命的都保合作?”
“呼延庚终究是个河西人。若金兵终灭,他不会长居此地,他若走,那些都保也就成了无根之木,我等缴纳给都保的税费,就都打了水漂。”
“如你所说,我等应驱逐呼延庚以迎朝廷?”
“朝廷面对金人威胁,只怕暂时不会调动呼延庚。”
“只是我等依然坐壁观望,那呼延庚未必肯,即便呼延庚肯,女真生性野蛮好杀,若金兵南,我等还是任人鱼肉,终是不甘。”
“我等不若将今年的夏税交由都保,虚以逶迤,然后再做决定不迟。”
先交夏税,虚以逶迤,是河北东路大多数豪强对新保甲的态度。呼延庚让他们观礼四镇阵亡将士的葬礼,本想提醒他们,军汉们为河北东路的安定做出了巨大牺牲,但看来效果有限。
呼延庚不知道这些豪强地主的议论,他专心给战死者的家属发抚恤,有些战死者没有家人,呼延庚还专门从流民中找到孤儿或者有几个孩子的家庭,给战死者续嗣。从战场带回的战友的遗体,都统一安葬在公墓里。
墓碑的文字很简单:姓名,祖籍,战死的战役,主要功绩。但统一用的石料,每位战死者都火化后装入陶罐,陶罐也是专门烧制的,这一切都显得简洁而隆重。有些军汉可能在这个葬礼上,得到了他一生最好的待遇。
“魂兮归来!卫我蜀黎。”随着叫魂的吟唱,葬礼结束了。
呼延庚带着邱穆陵仲廉,歩鹿孤乐平,普六茹伯盛回到沧州州衙。普六茹伯盛专门把战死红巾的骨灰送到沧州来。
“各位兄弟升了镇抚使,为兄还没有恭贺大家。”
“谢少兄。”
“伯盛升了镇抚使,红巾第四军的编制就算得到了朝廷的承认。你赶紧给宣抚司上书,让他们给你补足军械粮草。”
“朝廷来人,甚是讨厌。我不乐与他们打交道。”
“讨厌也必须去要东西,能要一点是一点,现在金贼在北边,红巾第四军要抓紧整军,我只能给你配备一个指挥的军械。”
“才一个指挥?装甲掷弹兵吗。”
“是,你手下的红四军,编为三个团,为十一、十二、十三团。我另外给你派长枪和旁牌教头各二十名。弓箭教头十名”
“那倒是好,我手下的李精忠以前是西军的枪棒教头,可他一个人忙不过来呀。火箭呢?”
“火箭没有,锯木,上漆,工序乱七八糟的,没多少存货。以后产量高了,再给你配。”
“你们现在是镇抚使了,都可以直接给朝廷、枢密院、宣抚司上书。你们上书时注意一下名义。说本镇的事情,就用本镇的名号,但若是说起咱们兄弟一起的事情,千万不要用河朔四镇的名义。”
“为什么?”
“不吉利。”呼延庚懒得解释,“比如你们称呼我,不要用四镇都统制,而称河朔红巾招抚便好。”
“朝廷能认吗?”
“先这样写,朝廷不认的话再说。金兵今年秋天一定会再次南下,到时候朝廷根本就顾不过来什么名义了。我们最终要从朝廷那里拿到招抚和指挥河北河东河西全部义民的权限。”
呼延庚又问邱穆陵仲廉:“金兵有去攻打平州吗?”
“没有,看来金贼在河北受创甚重,不愿在平州消耗兵力。”
“那就好,金兵不来,抓紧时间休整训练,另外我要把杨甚之调到一团去当司马。”
邱穆陵仲廉领命。说起来杨三生和他们也是发小。
“今天把战死的将士都送走了,说点喜庆的事情,我为你们三人,各讨了一个帝姬做媳妇。待太后选定了黄道吉日,就会将人送来完婚。”
“那我们要做驸马了?”歩鹿孤乐平咧开了嘴,“不知帝姬长的如何?”
“赵家的血统,男的不好说,女的多半都是漂亮的。”呼延庚笑道。
“为什么?”
“你想啊,皇族啊,一代一代的美女娶下来,肯定越来越漂亮。”
邱穆陵仲廉道:“朝廷一直防范武臣,这次怎会如此痛快的招我们三人为驸马,我等出身也不好,只是呼延家的家臣。”
普六茹伯盛道:“你装糊涂,就是要笼络分化少兄的属下嘛。我等不若推辞之。”
呼延庚道:“这是我专门给你们要来的,为什么要推辞,咱们兄弟同气连枝,岂是几个帝姬可以分化的。”呼延庚突然想到一事,“这几个帝姬也是可怜人,嫁给尔等,尔等当善待之。”
他已经知道,要嫁过来的是仪福、仁福、贤福三帝姬。这三个帝姬都是十多岁的女孩子,在另一个时空,被金兵掳到刘家寺大营,短短数天就被折磨致死。
邱穆陵仲廉和普六茹伯盛第二天就返回了各自的驻地,呼延庚在沧州继续主持移镇塘沽。四月二十日,宣抚司传来朝廷的旨意,以张彦橘为河北东路转运副使,差遣小提一级,大体上符合呼延庚的期盼。
同时到来的,还有宣抚司的另一道命令,马扩在飞狐陉遇困,呼延庚提点四镇兵马前去救援。
马扩?
马扩和赵邦杰一直在真定西面的太行山中打游击,金兵在退出河北南部后,加大了对占领地区的“绥靖作战”,马扩赵邦杰所在的和尚洞被金兵围攻,马扩等人且战且退,一直退入飞狐陉中。
马扩派人向大名的宗泽求救,宗泽先调遣了大名的闻达,滨州的王渊等人,没人动换,这才到沧州调呼延庚。
飞狐陉在真定的西北面,其西面出口直抵金国西京大同。呼延庚的主力在渤海沿岸,他和马扩之间被金兵完全隔开。呼延庚自己在书房里,将等高线地图找来,思考前去救援的路径。
这条路真不好找,不仅要看地势,而且要猜测金兵的驻防地。而宋军对太原——真定以北的金兵驻扎情况两眼一抹黑。
情报!呼延庚随手在手边一张纸上记下,是该有个情报机构了。不然自己对汴梁的情况的了解要慢上一个月,对金兵的进展也不了解。但谁来负责情报呢?自己对如何构建情报组织不了解,带来的几本书上也没有写。
这时,张婵推门进来,给他送来一碗汤饼。
“黛绢做的?”
“我做的。”
“原来是夫人亲手做的,那还是难得。”呼延庚端起碗来,喝了一口汤。
“怎么样?”
“不错。”呼延庚也饿了,三口两口把汤饼吃完。
张婵看着桌上摊开的地图册:“这次又要去什么地方?”
“河东的北边。云州路。”
“就是幽云十六州的那个云州吗?”
“是啊。”
“那么远?官人多久才能回来?”
“快的话,半个月吧。”按照呼延庚刚看着地图考虑的行进道路,除非来去一刻都不耽搁,一到飞狐陉就往回走,半个月差不多。但他真不忍心把时间再说长了。
张婵已经流下泪来:“金兵来了要去打仗,金兵退了还要去打仗,安安稳稳的呆在家里从来不超过十天……”
呼延庚想劝她,张婵道:“你都不必说,父亲尚在京东西路,为你后援,我也知道若金贼不灭,永无宁日,但我就是心里难受……”
呼延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能轻轻地抱着自己的妻子,让她伏在自己胸前哭泣。
“我此去云州,夫人可想要什么礼物?”
“礼物?”
“是啊,五月,夫人就十六岁了,为夫自当送一件礼物给夫人的。”
“我不要什么礼物,只要……”
呼延庚轻轻捂住张婵的嘴巴:“夫人休得树旗。”
“树旗?什么旗?”
“不要说了。云州盛产良马,我为夫人带一匹小马驹回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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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节 北上支队
呼延庚整顿军马,带了一个指挥的陷阵营和一个指挥的轻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随着右军本部的士卒都调往各团练厢做押正什长伍长,右军剩下的只有两千人,正式改称背嵬军。呼延庚带出来一千人马。高宠为背嵬军统制兼骑军统制,武松为陷阵营指挥使。
他乘船先到深州,与普六茹伯盛派来的第十一团汇合,十一团团司马是阳继忠。他原为府州军一名下级骑兵军官,善使一杆大枪,随折可求救援太原失败,不得已落草雁北山区,与一班溃兵靠抢土匪维生。
在和尚洞大会时,阳继忠加入了红巾军,在普六茹伯盛麾下,因为他曾在雁北山区落草,对雁门、代北的地形都很熟悉,普六茹伯盛便把他派来了。
阳续忠见到呼延庚,单膝跪下,捧上一方印信。呼延庚一看,是天雄镇抚使的印信。上次普六茹伯盛到沧州的时候,就想把印信交给呼延庚,但呼延庚没要,这一次他又让阳继忠带了过来。
现在呼延庚下属三千五百人,组成北上支队,在深州统一上船,沿着滹沱河向上游行进。滹沱河在过了深州后,上游方向转向西北,穿过真定东北部,进入太行山区。
真定现在被金兵占据,但完颜讹里朵所部损失惨重,主力已经返回塞外休整。呼延庚下属连人带马加粮草军械,整整六十条船。这样宏大的船队,绝非真定留守的几百金兵和几千签军胆敢阻拦。
呼延庚也不生事,船队快速通过金兵占领区,进入太行山区。
呼延庚通过得太过迅速,金兵也未来得及在沿河布防,北上支队无惊无险,到达代州五台县外围。
北上支队在五台县外的一处河滩上下船,独轮车推着军资粮草,军汉们背着兵器铠甲,排成四列纵队,晓行夜宿,来到五台山寺庙。五台山是我国著名的佛教圣地。山上分布着三百多座寺庙,共有和尚数千人。
呼延庚先派出两名亲兵上山给普济寺方丈送信,约定明日上山拜访。
第二天,呼延庚快到五台山寺庙时,只见庙外广场上人山人海,旗姗招展,鼓乐喧天,几千名和尚身披襄装,手持笙箫锣鼓,排着一列列整齐的队伍。他们如此隆重,莫非是在办什么大事吗?
呼延庚正疑惑不解时,打前站的亲兵来到跟前报告,说和尚们听说朝廷官军要在这里住宿,正列队欢迎呢。呼延庚把队伍安排在山坡休息,便和阳继忠,高宠,武松带着十几个人来到广场,顷刻鼓乐齐鸣。
钟声再起,主持和尚双手合十。快步前来迎接,陪同呼延庚走过乐队行列,来到一排椅子边就座。
老主持兴奋地说:“久闻呼将军大名,盘秀山谷大捷声振华夏,贫僧早有所闻,而今目睹尊颜,不胜荣幸之至“”说罢,让小僧送上清茶,请呼延庚一行品尝.
“打扰了,给大师添麻烦了,呼延庚也按佛家礼节,双手合十,说,“我呼延庚到了五台山,是为了抗击金贼,希望大师能助我一臂之力。共同抗敌。”
主持说“我佛慈悲,讲的是普渡众生。而今索虏,灭我中华,逆天行道。我们是出家人,但没有出世,支持朝廷官军抗战,责无旁贷。呼将军有何困难,一呼百应,要人有人,要钱有钱,愿尽微薄之力。”
两个人谈得十分融洽,中午,老主持请呼延庚一行吃了一顿斋饭。饭后,老主持道:“呼将军,山上的僧人久慕王师,请将军为僧众们训话”。
呼延庚想,我和你们这些和尚有什么好说的?菩提树明镜台吗?但眼下也不能推却,让僧众们失望。
刚要开口,却不知道如何称呼这些和尚,最后他说:
“师父们。”他这一开口,引起了一阵小小的喧哗。师父是个很尊贵的称呼,在场的大多数出家人是不能被称作师父的。
“师傅们通晓典籍,晓畅事理,本轮不到我这个军汉来说什么。但索虏们已经占领了太原,攻克了隆德,南到汴梁,北到雄州,都在受到索虏的荼毒。我请师傅们随我下山,不在上阵杀敌,而是重在救助安抚困苦的百姓。”
这时,边上站出来一个年老的僧人,看袈裟是五台山上哪一座丛林的主持,这老僧人道:“山上的年轻僧众,都要下山与金贼厮杀。老衲以为,此事有违出家人的慈悲之心。我等出家人与世无争,官府是宋人还是女真人,我等都是一心礼佛,不问世事。”
“山下百姓是活是死,也与大师无关吗?”呼延庚追问,“五台山周围百里的田地,都是各大丛林的田产,被金人占去,也与大师无关吗?”
在把这个老僧人堵回去以后,呼延庚号召和尚们参军:“五台山与官军素有渊源。远的不说太宗真宗年间救助过我河东将士,就是现在我呼延庚麾下,也有近百五台弟子,五台山的智深大师,更是被朝廷封为武节大夫,团练司马。”
呼延庚又从身边的随从中拉出一人来:“你们谁认识他?”
台下有僧人说:“宝器和尚?”
“一年多不见踪影,原来从军去了。”
“杀一人救一人的宝器和尚?”
鲁智深从五台山去救援汾州的时候,就带着宝器和尚这个云游僧人。宝器医术高强,侠肝义胆,在五台山上救治过许多患病的僧人,许多人都认识他。
宝器和尚大声讲述了自己从军的经历,他在呼延庚麾下主要担任医官,现在也是正八品的郎官。
当场有数百名和尚要求参加朝廷官军。呼延庚和老主持协商,除了三百名参加朝廷官军外,其余的派人组织成自卫团,练习刀枪棍棒,随时准备加入官军。
应老主持之邀,呼延庚带着随从在普济寺小住几天。这几天中,呼延庚派出到西北面的飞狐陉和南面的雁门关探听情况。
五台县没有多少金兵驻军,但如果把五台县打下来,惊动了南北两面的金兵,就颇为麻烦。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来说,“但我们在这里,只有三千五百人,北面是金国西京大同路,驻有重兵,南面的太原由金兵悍将完颜银术可驻守,靠我们一支孤军,南北两面的金兵同时来攻,我们很难抵挡。列位可有什么主意?”
阳继忠道:“额以前在雁北代州做马贼,知道雁门关南北两面的金兵,都自顾自儿。文人说话,那就叫扫自家雪。”
“各人自扫门前雪?”
“对,就是这个话,咱们在雁门关南面劫了金兵大队,只要过了雁门关,太原的金贼就不追了。咱们在北边被逼急了,跑到雁门关南边,北边也就不追了。”
呼延庚指着地图说道::“雁门关,为长城之要口。北临大同,南抵忻口、太原,西接宁武偏关,东接紫荆关、倒马关。雁门关乃兵家必争之关口,向南虎视忻口、太原。现金军已占领雁门关,因此,也是我必争之关。只要拿下雁门关,便可方便的南北机动。”
金兵在雁门关驻守过一段时间,但随着太原以北的义军逐渐溃散,雁门关的金兵也跟着南下劫掠。
“如果把雁门关附近的金兵消灭掉,咱们能清静好长一段时间,救援飞狐陉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呼延庚一指阳继忠,“这一仗,你负责。”
根据乡民的线报,有一股金兵的辎重队,长期往来于原平县,这是附近最大股的金兵了。阳继忠率领部队抵达原平以西南北大常、永兴村。等候了几天,果然见到几百金兵押送着上千民夫,赶着几百辆大车往忻口行进
阳继忠道:“金贼如此大意。前后都没有哨探,我们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对,让金贼尝尝我铁血大宋的厉害,”阳继忠身边一个叫雨田渊的长枪手捏着拳头说。在普六茹伯盛为天雄镇抚使后,手下红巾的基本装备如长枪直刀之类基本补齐了。加上呼延庚给补充的装备,阳继忠的第十一团,是一个装备三百辆独轮车的标准团。
深夜时分,天空一片漆黑,金贼们都在梦乡之中,阳继忠一声令下,全团向金军发起猛烈的攻击,火箭的燃烧声,手雷的爆炸声和战士冲天喊杀声,吓得金贼抱头逃窜。黎明时分,清扫战场,消灭金贼三百余人,夺得辎重大车两百辆。
接着他们又在卫村袭击金军,打死金贼五十余人。
但忻口北面的战斗惊动了金兵,忻州女真孛堇石家奴的反应出人意料的迅速,他率领自己本部猛安两千人追击而来。
金兵气势汹汹而来,呼延庚有点犹豫,两千女真猛安啊,还是比较难对付的,而且火箭等物资用一点少一点,没法补充。他还担负着救援马扩的任务。如果真的像阳继忠所说,只要躲到雁门关北面,金兵就不再追击,那退过雁门关北上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但就这样退走,岂不是在金兵面前示弱了?五台山的和尚们,会怎么看自己和这支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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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节 雁门关
雁门关的南面,有一道著名的深沟——黑石沟,本是一条河道,河流枯竭后,只留下这道大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沟壁是倾斜的,有的坡段,如果小心的行走,可以爬上爬下。
呼延庚命人在黑石沟里正对雁门关的方向,挖下六道弯曲的壕沟。这些壕沟之间的通道,互相错开,金兵要通过壕沟,必须在每两道壕沟之间横向运动半里地。
黑石沟前,数百匹战马驻足观望着,口鼻中喷吐着热气,四足不停在地面上捣踏,然而马的主人们却始终紧紧攥着缰绳,不肯轻易松开。
约一个谋克金军骑兵,统一披挂着骑兵甲,在壕沟前小心翼翼地审视着雁门关方向的敌情,四周不断有骑术精湛的轻骑自大路两侧返回队中,向上级军官流水般报告着周围方向上的敌情。
在关墙上隐蔽着的呼延庚等军官此刻只能看得见这些骑兵,却看不到敌人的营寨。
眼前的敌人极其老道,他们将营地扎在了宋军的视力范围之外,这样既可以有效地避免营地遭受突袭,还能够另敌军摸不清虚实。
高宠率领轻骑与忻州的金兵冲突了几次,慢慢将他们诱向雁门关。
石家奴的直属谋克对面是一支由无数百战余生的老兵组成的部队,与其正面野战肉搏无疑是极不明智的,充分利用壕沟障碍和远射武器给予他们最大的杀伤,这才是正确的战法。
而阳继忠手下的那些红巾,则可以先观摩战斗,学习战斗,在战斗中成长。
石家奴在弥缝着眼睛打量。城头上的呼字大旗表明了对手的身份。呼延庚,那个击败过完颜银术可,完颜粘罕,完颜讹里朵,迫退过完颜娄室,据说完颜斡离不的死也和他有点关系。
这个难缠的敌人如今就躲在这道已经毁弃的关隘背后。
石家奴知道,金军中许多人都对这个塞外姓的家伙心怀戒意。虽然他还没有与此人正面对阵,但关前那六道挖得极为诡异的壕沟却已经显示出了此人的阴险和毒辣。
宋军善箭,九长一短,众所周知。石家奴相信,只要自己下属一旦小心翼翼迈入了那个由致密的壕沟和恶毒的通道构成的死亡地带,用不了多长时间,自己所有的骑兵不是翻下壕沟就是在狭窄曲折的通道上变成活靶子。这道壕沟防线特意留下了通行的道路,目的就是引诱自己的骑兵勇士进入这一地域。
在弓弩的射程之内,骑兵为了不至于顺着河道滚下去,必定小心翼翼的下坡而被迫缓缓而行,而且必须排着队一匹一匹马那么往前挪。沟的底部还有壕沟……
天色已经渐渐黑下来了,看着阴云密布的苍穹,呼延庚的心一点点沉了下来,看来今夜注定将是个没有月光的夜晚了。敌人之所以一直在壕沟前耐心等待,等的应该就是这个,看来今晚一场恶战是不可避免的了。
现在不是春天吗,怎么看起来要下暴雨的样子?看着头顶的浓云,呼延庚腹诽着天气,好吧,四月底已经勉强能算初夏了。空气中充满了温润潮湿的气息,似乎有点大雨将至的味道。
尽管下雨将会给敌人的进攻造成一定的障碍,一旦下起雨来,火箭不能用,弓弩的弓弦也最好收起来,大家拼刀吧。
随着天色一点一点黯淡下去,阳继忠的两个指挥开始上城,每个人身边都放了一个盛满水的木桶,那是为了防备敌军向城头上投掷火把用的。
从面前的敌人从容不迫等待天黑这一点来判断,呼延庚估计这些敌军在越过壕沟地带时应该不会举火,但是在登城之前这些敌军肯定会点燃火把。
利用夜色的掩护跨越壕沟地带是一回事,在没有月光的夜里摸黑登城则是另外一回事,前者是聪明,后者则是愚蠢而没有常识。
随着天色的变化,城头守军的可视距离在迅速缩短,如今即便是城头上的人再怎么努力的看也已经看不清黑石沟里的情况了,至于敌军的举动,基本上完全看不见了。
只能作出最基本的判断,没有大批的密集的马蹄声响起,敌军大队应该还没有离开。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每个伍长除了自己身边的军汉之外基本上就再也看不见其他人了,天空像一口黑沉沉的大锅倒扣在头顶上,密实得一点缝隙都不露,平日里明亮皎洁的月光都被拦在了重重云幕的后面……
关下突然间传来了一阵响动,似乎是原本坐着休息的士兵们站了起来,随着他们的动作,缀在皮甲上的铁片发出一阵声响,随即似乎有一个人在喊话,离得太远听不清楚。但是城头的人很清楚,敌人要开始攻城了。
翻越黑石沟的行动仍然花费了一些功夫,宋军在黑石沟里布下了铁蒺藜。
一直等到入夜才发起攻击,本来便是为了避免敌军的弓箭给己方造成重大伤亡。不过石家奴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所能够避免的仅仅是大规模的伤亡,个别伤亡是无法完全避免的。敌人的壕沟挖得很有学问,那些预留出的通道使得攻城方即便是明知是死亡陷阱也不得不往里跳。
披着甲胄的铁浮屠要全面翻越这些壕沟实在过于消耗体力了,对于已经在野外呆了一个白天的金军骑兵而言,在攻城前必须有效地节省每一分体力。
因此当攻击命令下达后,最先出动的是五百签军。石家奴的这个猛安两千人出头,只有他的直属谋克是女真人,另外契丹、奚、渤海大约有四百人,强征到猛安中的草原蛮部有六七百人,最后是一千签军。
刚刚走下黑石沟的河道,踩到铁蒺藜的签军就停了下来,抱着脚哀嚎,身后的草原蛮部用刀砍死了几个倒霉鬼,驱赶着他们继续前行。
从第一道壕沟开始,所有的金兵都开始谨慎起来了,一方面因为天黑,又不能举火,行动过快的话容易不小心跌进壕沟,另外一方面这些金兵都知道城头上的敌军一定会用弩箭封锁这些通道,因此穿越下面的六道通道时需要极为小心。
不过第二道壕沟同样布满铁蒺藜,扎伤了许多签军,这些签军一瘸一拐的往前走,不时有人滚下壕沟。但宋军没有放箭。
片刻之后,金兵们已经穿越了第三道壕沟,这段路程的一半已经走完。
城头上依然没有动静。
金兵们继续向前,第四道第五道壕沟也被毫无悬念地跨越了。
到这时候,前面的签军和后续的草原诸部每个人心中都明白城头的弓箭手究竟在等待什么了。草原蛮部的临时首领合不勒知道,敌人的弓箭明显是准备着在那里进行阻击的。如果越来越多的士兵被集中在两道壕沟之间这方寸之地上,敌人的弓箭根本不用瞄准,哪怕在黑夜中也能够给己方军队造成重大杀伤。
领头的金军军官没有丝毫的迟疑,一挥手,让自己的部属驱赶着签军大步跑动着向壕沟中央的通道冲去。
这时,雁门关的城门打开了,冲出来一个长枪和旁牌的花装队,旁牌手在前,长枪手在后,直接黑石沟的北岸,正对壕沟中央的通道。
旁牌手到了岸边,指挥使一声号令,两百名旁牌手齐齐的将旁牌往下一扎,旁牌形成了一道木墙,正好堵住壕沟中央的通道。
五百签军在前,其他各个谋克在后,河道里密密麻麻的挤了至少八百人,对这样密集的人群,根本不用瞄准,关上的宋军开始抛射。
宋军有意避开冲在前面的签军,因为怕误伤自己人,而在黑石沟边上的旁牌木墙后面伸出一支支长枪,攒杀着面前的签军。
“咻——”
又是一拨箭矢射了下来,几名金兵伴着惨叫声,翻身掉下了壕沟。
而在黑石沟岸边的,虽然是红巾,但和他们面对面的是签军,战斗意志比红巾差远了,现在签军身后的金兵忙于应付天上的箭矢,无暇用刀来督战了。
签军的身后没有刀,面前却有三百杆长枪在疯狂的攒刺,面前的红巾变得比身后的草原太君们更可怕。终于有签军受不了了,转头逃跑。
合不勒带领草原诸部在签军身后督阵,他一刀砍死一个逃跑者,但更多的逃跑者涌来,将他推到壕沟里。
几百名要逃跑的人绝不是同样数量的督战队可以拦住的。在几条壕沟构成的狭窄地带上,如果拦截的金兵不掉转头往回跑,就会被逃跑的签军冲到壕沟里,断无生理。
于是来自草原的猛士们也只好调头偷跑。
但回去的路同样充满铁蒺藜,天上是宋军漫射的箭矢。踩中铁蒺藜的人如果忍不住蹲下看自己的脚,就会被自己人活活踩死。
合不勒踩中了铁蒺藜,他忍着痛,推着身前的人。前面的人吃不住力,被推倒在地,勇敢的合不勒挂着铁蒺藜的脚一下踩在他的身上,铁蒺藜扎在地上的那根尖刺刺进倒下者的腹部。这个倒霉蛋的惨叫声又被几只脚踩了回去。
而合不勒将铁蒺藜留在倒霉蛋身上之后,被身边的人推挤着,踉踉跄跄的坚持着没有倒下,回到了黑石沟的南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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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节 飞狐陉
“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呼延庚评价着前方狼奔豕突的金兵,“半夜爬壕攻城的,都是脑子进水。”
在金兵退回黑石沟以南后,石家奴命令打起火把,好让金兵休整。但他却不知道,就在黑石沟一里之外的群山之后,高宠的骑兵正在等待。见到火把燃起,己方不会有敌暗我明的危险,他也令骑军打起火把,从山后杀出来。
一条火龙迅速冲进金兵的队列里,而金兵刚刚从黑石沟溃退下来,还未回过神来,就被高宠补了一刀。
石家奴再也收不拢队伍,签军一哄而散,契丹人、渤海人、奚人、草原诸部争先恐后的逃走。两千金兵全军而溃。此战斩首四百,俘虏三百。俘虏多半是掉到壕沟里摔伤的签军。
呼延庚先把俘虏中的女真人挑出来,只有寥寥几个,呼延庚问了句:“你们宁死不降的了。”未等他们答话,便挥手拖下去砍了。
随后,他对跪在面前的签军说道:“洒家从不杀俘,最敬慕宁死不降的好汉,你们若是不降,我就用白馍馍养着你们。但想来你们都是宁死不屈的了。”
签军跪在地上,纷纷大喊:“小人愿降。”“小人是被金贼强征来的。”“可算见着王师了。”
呼延庚下令将俘虏当做民夫,全军往飞狐陉进发。他没有留下守军防守雁门关。一来忻州的金兵吃了这个大亏,再来之前肯定要先去太原求援,一来二去至少半个月。二来太原的金兵要来攻打,他留兵少了守不住,留兵多了则飞狐陉解围的兵力未免不足,故而干脆放弃雁门关。
整个北上支队当天中午下雁门关,第二天到五台县城,呼延庚到达的时候,高宠和武松已经把五台县打了下来。全军在五台县休整一晚,次日登船,沿着滹沱河直抵瓶形寨。
瓶形寨位于恒山、燕山和太行山三座山之间。太行山与燕山构成飞狐陉的东段,如同一个瓶颈,而恒山、燕山,太行山在飞狐陉的西面构成一个罐子般山谷,如同瓶身,瓶形寨就在瓶颈和瓶身交接的地方。
此寨如若驻军,对东面瓶颈方向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而对西面的瓶身,则是完全封住了北面恒山与燕山之间,西面太行山与恒山之间两个出口。
军汉们都在抢修废弃已久的瓶形寨城。
“将主呢?”高宠问武松。
“将主在山上,说是要凭吊一番。”
高宠想了想:“瓶形寨虽说地势险要,但辽军金军都没打到过这里来,有什么好凭吊的。”
“不知道,将主非常人,非武二郎这等粗胚能够猜度。”
这时,就见山上下来一名亲兵:“武制使,将主让你送一封信去黑风堡。”
黑风堡在飞狐陉东面入口处,马扩赵邦杰等人就据守在那里。大部队在飞狐陉这种狭长地带行军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呼延庚让武松就带两个伴当,去给马扩送信。
武松穿了一件皮甲,将七叶锤背在背后,腰刀挂在腰间就出发了。
五天后,武松带着马扩、赵邦杰一行人回到了瓶形寨。呼延庚看到马扩的麾下,头脑里蹦出来一个词:凄惨!
当初和尚洞大会,马扩赵邦杰二人麾下聚集河北河东豪杰,号称十万,五百家山寨,现在跟着马扩到瓶形寨的,不过一千余人,人人带伤。
呼延庚让马扩的部属到寨中歇息,和马扩、赵邦杰等头领落座,问起这一年来的情形。
马扩等人以和尚洞为根基,不断袭扰定州、真定等地的金兵。金兵负责绥靖地方的,是完颜闍母所率的硬军。这硬军是完颜阿骨打的亲卫为老班底组成,打仗着实厉害,若是正面对战,几万义军也打不下来。马扩等人一直仰仗地形周旋。
完颜闍母也是打老了仗的,从来不上两次同样的当。经过大半年的追剿,马扩麾下战死的,心灰意冷散去的越来越多,和尚洞老营也没守住,最后不得不退到飞狐陉中来,千余人以黑风堡据守。
马扩叹了口气:“我等放弃黑风堡,之后不久,就见黑风堡浓烟四起,想来是被完颜闍母焚毁了。”
“待完颜闍母追来,定要在瓶形寨给他一个教训。”
完颜闍母站在瓶形寨前方三里远的山上,向着瓶形寨眺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就是指这种地方。
也难怪辽军中完全找不到沿着飞狐陉机动的战例,宋军卡死了瓶形寨,就完全堵住了飞狐陉。完颜闍母感到自己烧了黑风堡还不够,一定要把瓶形寨夷为平地。
他仔细观察着瓶形寨的布局,除了燕山和太行山之间的峡谷正当道有一座大寨以外,在两侧的山上还各有一段寨墙,幸好看起来宋军放弃瓶形寨也有好几十年,两侧山上的寨墙都坍塌了,只有一些残垣断壁。
飞狐陉中实在难走,金兵没有带任何器械,粮草运输也慢,两侧都是山地,伐木也不方便,眼下可来不及打造七梢炮等攻城器械。
于是,只能靠硬军士卒爬城强攻。幸好一万硬军,要么是生女真,要么是忠心耿耿勇悍难当的熟女真,要么是从契丹渤海等剃发改族的假女真,每个人都能以一当百,只要杀进寨墙去,不愁破不了寨子。
在寨子的前面,蜿蜒着六道壕沟,壕沟的开口特别狭小,而且互相错开,要越过壕沟,就得在寨墙正面横向跑动。
几十名铁浮屠为前锋,完颜闍母希望他们身上的铁甲,能够挡住宋军的弓箭。
铁浮屠们最先越过第一道壕沟,宋军没有动静。着皮甲的金兵跟进。
铁浮屠们绕过了第二道,第三道壕沟,宋军还是没有动静。
铁浮屠绕过了全部六道壕沟,壕沟间的通道上密密麻麻的挤满了金兵。
宋军的弓弦响了。
第六道壕沟距离瓶形寨的寨墙不过五十步,寨墙上射来的箭矢已经足以穿透铁甲
而且不止正面,两侧的山上一时间也是箭如飞蝗。
身经百战的铁浮屠们立即做出了判断,正面的弓箭负责封锁阻挡铁浮屠们登城,而两侧的弓箭则负责对两道壕沟之间进行覆盖射击。应该说,这个判断已经基本接近甚至就是真相了。
从弓箭的密度来看,两侧的山上大约各有五百名以上的射手。而正面则有近千名射手。
和尚洞的反贼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能穿透铁甲的长尾箭从各个方向飞来,见鬼的反贼们到底有多少神臂弓啊。
按照寨墙的宽度计算,如果每个垛口两架神臂弓,整座城关上应当部署了不下三百架弓箭。即使是按照最保守的估计,这三百架弓箭也应该最少能够交换三百名名金兵的性命,
而现在顶在最前面的,是宝贵的铁浮屠。
此刻前进,就可能会在攻城之前损失全军半数以上的铁浮屠,在未来的攻城战中,这将极为吃亏。
但是负责前锋指挥的完颜扈左手高举盾牌遮住自己,高声大呼,催促前队猛冲。
他这番思索花费了点功夫,后续的部队已经很识趣地不在向前运动了,完颜闍母知道自己站的比较远,无法直接指挥前面的部队,因此并不在这个时候一味地派传令兵催促进攻。
他相信自己家铁浮屠的辨别力和判断力,更相信这些精英的勇气和智慧。
宋军的弓矢还在继续,队伍中又是惨叫连连,不断有人倒下,翻倒在壕沟里。
宋军的弓箭的确密集,但却不是全无间隙,还是有机可乘的,完颜扈咬了咬牙,高举着盾牌向前冲。
已经贴近寨墙了,盾牌几乎被弓矢射散,完颜扈猛地跃起,冲到寨墙下,这时寨墙上射击的死角,而两侧山上的弓箭则忙着收割壕沟之间的金兵生命。
没有人能射中完颜扈。他没有遇到任何弩箭的攻击。但“咻”“咻”的弩箭射击声不断响起。铁浮屠们离寨墙都不远了,宋军的神臂弓如同顶着铁浮屠的脑门发射一般,箭矢直接穿透盾牌,有的直接把铁浮屠的手钉在盾牌上。
而没有落在盾牌上的箭矢,则一定会收获一个铁浮屠的生命。
一个还比较年轻的铁浮屠被射中了大腿,硬是咬着牙一路爬了过来,中间还被自己的队友不小心踩了一脚,五脏内服有一种被踩碎了的感觉,不过踩到他的的那个铁浮屠队友下一刻便一声不吭地栽进了壕沟中,相比之下,伏倒在地上的他已经很幸运了。
完颜扈想明白了自己该做点什么,他打了个滚,身体半跪了起来,他现在丝毫不担心正面会有弓箭射下来了他处于寨墙的死角。他摘下了背在背后的拓木弓,眼睛斜觑着城楼上那个不断发出弩弦嗡鸣的位置,伸手抽出了一支狼牙箭,一瞬间已然引满了弓,两指一松,箭矢发出一声轻响,离弦激射而去。
宋军都在寨墙后,这一箭只能干扰一下。
这时,终于有三十个铁浮屠到达了寨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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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节 代州
寨墙不是城墙,并不太高,完颜扈打了几个手势,一半的铁浮屠半蹲下,另一半铁浮屠右手握着兵器,随后先一脚踩在同伴的双手上,后一脚踩着同伴的肩膀,左手在寨墙上一拉,全身铁甲的铁浮屠就这样窜上了寨墙。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们的确武艺高强,灵活强健,几十斤的全身甲也没阻碍他们攀爬。
完颜扈看着这些铁浮屠窜上墙头,有两三个人当即被长枪捅了下来,但十余人成功跳下寨墙,他听见了喊杀声,只要这喊杀声就够了,先上墙的铁浮屠只需要阻断墙边的宋军一小会,援军就会接着登城。
墙上这一块的弓箭射击果然暂停了,墙根下的十几名铁浮屠往上扔出飞爪,挂在墙边,包括完颜扈在内,所有铁浮屠都顺着绳索往上爬。
完颜扈本是契丹贵族,在辽灭后拜完颜闍母为义父,改姓完颜。颇得金国信重,在硬军中亲领铁浮屠。完颜扈感激知遇之恩,要为金国立下大功,压倒真正姓完颜的人。
完颜扈跳上城头,发现眼前的城墙上,几十名宋军布置了三个小阵,每个小阵六杆长枪在后,四名旁牌手在前,先上来的一干铁浮屠已经被宋军斩杀干净。
完颜扈举刀就向一个宋军的旁牌手杀去,还未到跟前,迎面刺来一杆长枪,完颜扈从背后抽出另一把长刀,挡开长枪,这时另一杆长枪刺来,完颜扈右手用刀架开。
这时,当面的旁牌手一把直刀劈来,完颜扈一躲,险险避开,胸腔已经中了一枪。刺中他的第三排枪兵大叫:“自古枪兵幸运低,让你尝尝我铁血大宋的厉害。”
上城的铁浮屠很快就被全部解决了,在壕沟间的金兵也死伤惨重,完颜闍母不得已,只能先把人撤
“要解决寨子里的宋军,只能先把两侧的山打下来。”完颜闍母不肯认输,女真硬军,阿骨打亲卫,从未在一刀一枪的正面搏杀中失败过。
他向两侧各派出一个千人队,每队中都夹杂了百余名铁浮屠。金兵们顺着山势仰攻,眼看到了离山上宋军五十步以内,山上宋军突然搬出几十个箱子来。
豹影横奔箭,飞火如流星,将两侧山上的金兵都扫下山来。
山上,一员大将手持银锏,高呼:“索虏,你敢爬上来吗?”
完颜闍母见到火箭,才明白宋军已经来了援军。他虽然勇猛,却知兵,见地势对自己不利,宋军又有援军和新武器,他就率领硬军撤退了。
这一仗,斩首千余。
击退了完颜闍母后,瓶形寨虽然险要,但并不能久守,敌人只要把三个谷口堵上,饿也饿死宋军了。
呼延庚暂时退到繁峙县,派出探马,探寻飞狐陉和井陉两端的情况,马扩也派出属下四处找寻失散的红巾,慢慢在繁峙县聚集了四千多义军。
呼延庚顺着滹沱河,扫荡了沿岸的雁门,崞县等地,将整个代州基本肃清,正式将雁门关和瓶形寨控制在手上
从原平金兵劫夺的粮草足够万人支撑一段时间,为了粮食,太行山中的各山寨慢慢的向着繁峙和五台县聚集。随即,他下令普六茹伯盛顺着滹沱河,带着第十二团到代州汇合。
代州北临大同,南拒太原,处于金兵的两面夹攻之中,故而呼延庚不准备死守县城,而是将来依附的居民沿着太行山河五台山安置。
“代州算是洒家的老家,”呼延庚笑呵呵的和马扩闲聊,“还是后汉的时候,呼家就世镇代州了。要不是太宗朝灭了北汉,我祖呼延赞为了让朝廷放心,自愿入京,洒家说不定像府州折家一样,继续世镇代州呢。”
正说着,突然亲兵来报,有千余老弱妇孺,在一位女子的带领下,前来投奔。
呼延庚和马扩前去迎接,这是一支妇孺组成的流民。一个衣着破烂的年轻少女,约莫十七八岁,领着他们。少女面色困顿,身上却系着一柄长剑。
“男人们呢?”他看着这个满面尘土的少女问道。从队伍中零零罗罗的走出来五百多男性,有半大的孩子,有壮年,有老年,他们都同样的特点,满身是伤。
“我等本是忻州,代州左近的居民,代州忻州失陷以后,居民都跑到山里,男子有的死了,有的被金贼抓走做了壮丁,有的抛下老弱跑掉了。”少女的脸色有些不自然,极力的装出平静,仿佛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
“好像不是这么简单吧。”呼延庚本来想揭穿谎言,但是却忍住了。“你是他们的首领?叫什么名字?”
“折月岚。”
“原来是宁国夫人?”呼延庚轻声呼道。他确实有些吃惊。
“吾未获诰命,将军不要如此称呼。”
现在的折月岚当然还不是宁国夫人。折月岚原是雁门关守将折可与的小女儿,人称折家三姐。在金兵南下攻取雁门关后,折可与力战被俘。金兵仰慕折家的威名,希望劝说折可与投降。
折可与也严词拒绝,骂道“我八叶世守之家,岂肯负国,败坏家声?尔等无知畜类,不如早早杀我。”他就被处死了。
在另一个时空,折月岚带领六百多妇孺南归,而折月岚已经和麟州杨家的杨居中订婚,杨居中在建炎元年殉国,折月岚以杨家妇终身守节,被封为宁国夫人。可见在南宋朝廷眼中,保护六百妇孺远不如守节重要。
“进城吧,孩子们恐怕累坏了。”这样的流民队伍,恐怕除了自己,没有谁会收纳。他摇了摇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多少这样的流民队伍,最终被湮灭在血泊之中。他们中,除了少数的女性屈辱的活下来之外,其他的恐怕不堪想象。
在安顿好折月岚之后,马扩和赵邦杰一同来找呼延庚:“将军,折月岚所携来千余人,既不能上阵,又无力劳作,只是一张张嘴巴,该如何是好。”
“马防使,赵武节,你们就没一点恻隐之心?”他称呼二人官阶,而不是像往常一样兄弟相称,已经显示了他的不满。
“非关恻隐之心,只是代州都是山地,出产贫瘠,现在已经超过一万兵马,人吃马嚼,粮草只能支持到七月。”
“七月就能收夏粮了。”
“但怕有意外,河东本非产粮之地,要从河北运粮,损耗本来就重,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
“我们只在代州少歇,近几日就要想办法往东南井陉方向发展。如果一万军汉都吃不饱,也不多这一千人。”
“将军,金兵来攻,这些女子拖累,我等转移不便。”赵邦杰道,“末将非是不愿接纳妇孺,只是想请将主将这些妇孺转移到河间去。”
“此事容再议。”
迎接这些妇孺地宴会在晚上进行,说是宴会,不过还是平日地那些食物,只不过多增加了一些死马的肉罢了。
那些没有什么头脑地军汉们,看到这么一大群女子进入营地,高兴起来。
而折月岚注意到马扩冲到愁容,她走上前来,对马扩行了个礼:“久闻马防使大名,为朝廷收复燕云之地,真伟业也。”
折月岚说得真诚,马扩听起来却不是滋味:“为金贼所趁,不提也罢。”
“难怪马防使郁郁寡欢,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马防使已尽到自己的职责,有何必自责。”
“马某非是自责,而是贵属到来,一来粮食不济,二来兵战凶危,恐对贵部的妇孺照顾不周。”
“是啊,我军转战甚多,我军转战之时,不管何人不能跟上,我等都会弃之不理。姑娘所领人众,多有孩子,恐怕避走不及。”赵邦杰在一旁说得更冷酷些。当初和尚洞等地聚义,何尝没有妇孺,但现在这些妇孺都不知流落到了哪里。
原来如此。折月岚一笑,“马防使放心,我折家八叶报国之家,岂会为别人的拖累。马防使可愿下场一试。”说完,折月岚将她随身的佩剑解了下来:“请防使借我一弓一箭。”
折月岚弯弓搭箭,呼延庚在一旁看着,见她居然左手如托满月,右手如怀抱婴儿,一石弓拉满了。
嗖!箭矢直接穿过大堂门口,直奔县衙大门,大门外有一根旗杆,箭矢钉在旗杆上。
好!采声大作。
“我们辗转数年,女子也早已习武防身。上能骑马,下能拉弓,一般男子恐怕也有所不及。”呼延庚早看这些比之一般女子女子更加坚韧。却不曾想到折月岚如此自夸。“我等久在山林,也曾以抛矛以猎野兽,来日请将军观之?”
“女子成军,倒也不必,不过三娘子可否为我军代管老营。”
五台山南北两面都有金兵的重兵,此地多半不可久留,而一支不断移动的军队,或者说流寇,一定要有一个老营。老营就是流寇的家,不仅仅是实体的,更重要的是精神上的依托。
一支没有老营的流寇,人就会越打越少,最终烟消云散。
“恭敬不如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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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节 老营
折月岚洗漱之后,仪容娟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颇有美貌。军中甚至流传因为呼延庚看穿折月岚的容貌而接纳于她。呼延庚不屑理会,折月岚却大为恼怒。
接下来几天,她便一身戎装,铁甲在身,英姿飒爽,赶到呼延庚处要求不再管理老营,而是担任指挥使。
“在雁门关危急之时,吾也曾披甲上阵,后来关城被攻破,吾左右开弓,逃得一条性命,若是上不得阵,早已随父亲同死。”
“洒家知道三娘子的武艺,杨家枪,折家锏,岂有虚名。现在还不到需要女子上阵的时候。”好说歹说,将折月岚哄住,“今日天气晴好,不若你我在城里巡查一番。”
呼延庚提议出去走走,两人没有带亲兵。
出了县衙,街上的景象与初入代州时候,恍若隔世。当日藏在窗后以及门后的人们,看到一行人佩刀戴剑,已经习以为常。常常有曾经镇守城头的壮丁,紧紧的跟上前来拜见。
呼延庚信步走着,轻轻的看着这些古老的木质建筑,到处都是焚烧残留的痕迹,不时有一些刀剑砍上的伤痕。
正说着,几个脸蛋葬兮兮的小孩笑着的从旁边跑了过来,咯咯笑着,一个躺倒在地上,模仿着临死者挣扎的模样,另外一个拿出一把小小的木刀,比划着砍在模仿着的脖子上。刀一挨着脖子,模仿死者的人立刻停止了挣扎,躺倒在那篇黑漆漆的地上。
远处一个衣衫破烂的汉子冲过来,口中气急败坏的骂着。汉子一把将拿着木刀的小孩抓住,又去抓拿着木刀的小孩,却不想其他人一下子跳开,口中咯咯笑着,然后逃了开来。汉子一时气急,抓着手中孩子,狠狠的打了起来。
孩子被打,立刻嚎啕大哭,汉子打着孩子,自己却陪着眼泪。呼延庚看不下去,上前便要制止,却被折月岚扯了扯衣袖,轻声说道:“这个孩子模仿死者,家人肯定伤心之极,教训一下,也是应该的。”
看着呼延庚还要说话,却指着那个汉子说道:“看这汉子边打边哭,当有亲人死于不久之前。”
男子打了一会,才有些累了,将哭的声嘶力竭的孩子放在地上,伸手抹去眼泪,这才看到旁边有一个佩刀带剑的人。斟酌了一会,这才走了过来。呼延庚傲然站立,却双手握拳。却见汉子定定看了一会口称恩公,拜倒在地。
虽然不明其意,但呼延庚还是向前扶起汉子,询问是怎么回事。汉子边哭边讲,原来他本是代州百姓,金兵攻占代州时,全家逃跑,孩子的母亲却被抓去,从此失踪。
孩子找他要母亲,他只好骗他说母亲留在城里。现在呼延庚占据代州,男子带着孩子返回家中,孩子见不到母亲,一直吵闹,今日玩耍,却模仿当日逃跑时金兵杀人的模样。他心中气急。
“你为何在此?当日进城之人不是编入红巾了吗?”
汉子面带羞愧,低头说:“我等有子拖累,不敢加入红巾,唯恐万一战死,孺子孤苦无依。”
“呵呵,人人皆有子孙,人皆为自己子孙而活,不肯为他人子孙而死,那么只能如同一盘散沙,金兵来时,也只低首就戮,即便有心反抗,也无能为力。你方才说你等,难道代州之中,还有许多如你一样的人?”
他盯着汉子,却不想再逼迫于他,转首走了开了。汉子抱着孩子,看着呼延庚远远的走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往回走的路上,选了一处稍微繁华之地,街上的行人却不是很多,不时有衣衫破烂的小孩在街道上乞讨。看到呼延庚等人衣冠新鲜,这些孩子只是远远的看着,不敢上前乞讨。
一个小孩壮着胆子,走近了几步,见到呼延庚身上的刀枪,惊骇的大叫一声,撒腿就跑。
呼延庚一把将这个小孩抓了过来,小孩拳打脚踢,急于挣脱。他人小力弱,怎么抵的过呼延庚的力气,急切之下哭了出来。哭声将几个正在逃窜的小孩又引了回来,一个大一点的小孩踌躇了一会,一咬牙走了过来。
“他人小力弱,将军不如将我换他,让我去当壮丁吧。”大一点的小孩,两腿不停的打着哆嗦,但是依然强撑着自己把话说完。
呼延庚听他这么一说,仿佛自己要抓壮丁一样,便道:“你力气大些,又有何用,你提也提不动,扛也扛不动”。
“不要吓他,如此年纪,便有英雄之气。”折月岚阻拦道。
呼延庚干笑一下,放下了手中的小孩,小孩子立刻跑到大一点的身边,哇哇大哭。大孩子也不管刚才这一群人还要拉他们做壮丁,就忙着哄小孩。
“三娘子,这代州当有不少孤儿,不如一齐收拢起来。编入红巾如何?”红巾本身就有不少孩童,将这些孩童编组起来,习文习武,也胜于让他们流浪。
“赵武节已嫌弃我等妇孺拖累,又怎会收容更弱小的孩童?”
“三娘子心中不平,其实只是口舌之争,何必耿耿于怀。”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三娘子可携带妇孺孩童,随我返回沧州。在此之前,可收拢妇孺流民,以壮声势。”沉吟了半晌,呼延庚开口说话。
“将军不若请一些士子,也好教诲这些孩童。将来这些孩童允文允武,必然是将军一大助力。”折月岚一语道破呼延庚的用心。
呼延庚也不否认,要做一个合格的军阀,必须要有自己的班底。班底的来源之一,就是从小培养的“舍人军”吧。
“那将军何时带我等前往沧州。”
“先要在代州打下根基。三娘子,你家世镇代州,便请以你的名义,邀请周边各寨头领家主前来繁峙相会。”
三日后。
“今日请诸位头领到代州,是为议代州大事。众公皆代州人,呼延庚初来匝到,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诸位多多海涵。当今金兵虽已退,但完颜粘罕携数万精兵驻大同,完颜银术可万余金兵驻太原,南北皆有大军,非但拥有金兵之众,契丹渤海多有所从。今若不早谋划,等金兵大众一至,我等自当死无葬身之地。众位皆人中英豪,自当明白来日代州如何。”
他看了看众位代州豪强青白的脸,接着道:“完颜粘罕虽强,我等亦非无一战之力,何况今日南面岳无敌连战皆捷,完颜银术可无暇北顾,我等只消阻断大同与太原的联系。我等可连河北,通河西,三河之地光复在望。众位皆不必整日战战兢兢应付金兵之掳掠。”
众人被他说的脸色一喜,一时间忘记了金兵的恐怖,口中七嘴八舌的开始讨论起河东全境光复后的情况。
这时,一个名叫路甲的豪强开口置疑到:“完颜粘罕拥众五万,呼将军手下兵力,不过万人,欲击败完颜粘罕,恐怕想当然尔。我等虽然欲为公出力,但此必死之局面,又能奈何?”
置疑的声音,立刻给众人到了一盆冷水。
武峰接着道:“何况吾听闻,朝廷欲分呼将军之权,呼将军不过平卢镇抚使,主力远在燕京以东,如何与金兵战得?”
普六茹伯盛越众而出:“吾乃天雄镇抚使是也。太行两侧,俱吾辖地,悉听呼将主号令。”
“敢问镇府,有何章程?”
“我等直取平定,打通井陉,则太行两侧联成一体。”
“如此一来,代州谁守?红巾一走,代州必然入金兵之口,代州必定再度沦陷。既如此,我等又何必投朝廷。”
“战又不战,走又不走?诸公欲金兵来时,自作两脚羊以饲金兵?”呼延庚以西晋末年的惨状恐吓豪强们。
“呼将军每战必胜,名闻天下,我等此来,也是希望呼将军能给我等做一个保证,给各家寨子指出一条生路。”
“此次邀请诸位英豪来此,便是为此事而来。完颜粘罕朽木之才,若能够得代州诸位英豪相助,岂能挡我雷霆一击。”
呼延庚双目炯炯,扫视了众位一眼,又直直的盯着武峰森森的说道:“诸位若不听我号令,呼延庚亦不勉强,只是出了此门之后,呼延庚亦不曾识的诸位。金兵来时,恐也不识的诸位。”
呼延庚眼下名声在外,对金兵还没有败仗,即使神水峡被完颜娄室冲过,外界传言也是从长安城下迫退了金兵第一猛将。他既然这样放话,代州豪强们思量了一番,暂时答应也没什么坏处,大不了等金兵来时再想办法。
“五台山的和尚,平日救助乡里,颇得地方信任,吾也不往各个寨中派遣军汉,而是派遣和尚为副寨主,传我将领,各寨依令而行,可乎?”和尚这个时代还是尊称。
五台山的寺庙本就是代州的大地主,与各路豪强交往也多,看来各寨要养个和尚,倒也不是太难接受。
呼延庚又把天雄镇抚使的大印举起来:“镇抚使有收税之权,以后代州、忻州的赋税,都由镇抚司收取。”
众人一轮了一番,呼延庚道:“吾已去信平阳的河东经制副使张克戬,说明截留税收之事,定不叫大家交两遍税。”
豪强们没人站出来反对。
“第三件事,各寨出有勇武者百人,到繁峙县组建新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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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节 联姻
在五月初的太阳底下,醒来过后的呼延庚眯着眼睛,抬头看着太阳。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折月岚脸色黑黑的在远处看着他,两个人谁也不肯说话,连亲兵也站的远远的。良久,呼延庚把目光收回,他转过头,看着折月岚那张羞怒交加的脸。
“此话不过赵武节等人随口所说,你何苦如此。如今乱世,漫说联姻,即便父子也不可信。昨日当是我酒醉之后,代州豪强乱中出错罢了。”
昨日与代州豪强约定三事,勉强也罢,敷衍也罢,最终是豪强们都答应了。
折家在代州还是素有威望,酒酣耳热之际,代州豪强便有人大着胆子,提议折家作为代州土著,当为代州各堡寨的大头领,这样代州豪强就有人领头,可以和呼延庚、马扩等人外来户分庭抗礼。
马扩等人自是不允,双方争执起来,赵邦杰道:“我倒是有个想法,吾听闻折家三娘子还没有嫁人,不若在我等几人中择一位联姻,这样便是代州的女婿镇守代州,列位员外可以放心。”
折月岚还未说话,便有代州豪强问道:“折家勋贵之家,当门当户对。”
赵邦杰道:“呼将主也是开国勋贵之家,现都统四镇,莫说与代州折家,就是与府州折家,也配得上。”
折月岚在这种情况下,羞怒交加,一言不发。
呼延庚假装醉酒,心中却有一丝快意。折月岚英姿飒爽,相对高鹭,却多了一丝温婉,相对于张婵,也多了一种万军之中指挥若定的气度。呼延庚心中对她有些钦慕,故而假装酒醉,偷眼观察折月岚的反应。
这样的话题自然是没有结果,但昨天酒宴之后,折月岚没有和呼延庚说话。
她的未婚夫是麟州杨家的杨居中,杨沂中的兄长,比折月岚大十几岁。折可与在金兵南下的风声传来,太原童贯(当时童贯还在太原)又没有援兵,心中已存死志,唯恐女儿没人照顾,仓促间与杨居中定下婚事,为杨居中的继室。
这桩婚事,折月岚本人也不甘不愿,但父亲的遗命,也没法轻易的违背。
昨天酒宴上群雄提出联姻,她没有当即反对,心中未免不是存了重觅佳偶的心思。红巾诸将都是气宇轩昂的好汉,说门第,呼延庚、马扩都是防御使,赵邦杰、普六茹伯盛都是横行诸司,也不辱没折家。
她早上起来,心中空荡荡地,心中还想试探呼延庚一番,看事情是否有眉目。走在门后,却听到马扩等人劝说呼延庚联姻地事情来。
“折三娘子岂能为人做妾?”呼延庚对马扩说,“若非子充兄是陇西赵都护的爱婿,此事你最合适了。”
马扩道:“内子颇得家母爱护,我若再娶,非被家母打死不可,赵大哥……”
赵邦杰连连摆手:“俺就是个农户,国朝勋贵,就算俺没老婆,人家正眼都不会瞧俺,何况咱也有堂客了。”
普六茹伯盛是太后赐婚,眼看就要娶公主,自然不趟这趟浑水。
呼延庚正想说话,却不想门“咣当”一声被大力的推开,折月岚怒气冲冲的冲了起来。
她成什么人了,被诸人推来推去?折月岚然后死死的看着呼延庚。呼延庚一阵苦笑,看着诸人一付做了坏事被人发现的模样,只好发话让诸位月老回到军中训练军队。这种事情以后莫要提起。
折月岚却不肯罢休,只是死死的跟着他,也不说话,直到主动和她说话为止。但呼延庚主动开口了,她却站到一丈之外。
呼延庚定定地看着折月岚,直到她脸上升起不自然地红晕,不好意思地将头偏了开了。
“我家中已有妻子,绝不敢唐突佳人。前日让你领妇孺至沧州,也不过是提议。我等终需一个稳妥地根基,不过也不是一时之急。”还是先谈正事吧,折月岚将带着河东红巾的老营去沧州。
“你家中已有妻子么?”折月岚脸色煞白,今日所听到之事情之中,没有事情比这一句话,让她更难以接受。
“你家中妻子还在吗?”。她定了定自己的身体,再次问起。呼延庚这个年纪在宋朝时期,娶妻生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国朝将门,在金兵入侵后,不少应了国破家亡这句话,杨家、折家都是如此。
“她……”呼延庚犹豫了一下,终究狠不下心骗婚,“她在沧州。”
折月岚的眼睛里涌出泪水:“吾已与麟州杨二郎订婚,联姻这等轻薄之语,再也休提。”
又过了几天,代州的各项事务大体成型,赵邦杰守繁峙,其余人分守各县,代州各地的豪强也把家丁送来。多数豪强送了三四十人,意思意思。
呼延庚等人还在繁峙,他走到军营的老营所在,轻轻的扶着一刻树枝。折月岚正操练着一群小小的红巾。他看着孩子们早早成熟的脸,一阵黯然。
抬头望去,夕阳正照耀着这个安静祥和的老营,晚霞灿烂,若火若血。涂洒在孩子们手中的短矛之上。这些孩子已经开始练习长虹之阵。
代州豪强对他敷衍,呼延庚如何看不出来,他只好又找了马扩等人来商议。赵邦杰重提联姻之议,其实这是个非常实惠有效的建议。
“折三娘绝无可能给人做妾,而普通的军汉,只怕折三娘子看不入眼,不如我军将领,与代州诸豪强皆联姻,细线凝结成绳,当可无忧。”
红巾在暂时解决了落脚之地后,就要在地方上建立根本,河东之地田土贫瘠,不适合屯田,眼下暂且采取联姻之策,先将豪强笼络过来,待再次打退金兵,树立威信,在利用姻亲的方式,在各堡寨内部建立新保甲。
“如此,有利之处在于代州诸豪强将同心同德,不利之处,在于我军将困于代州诸豪之利益,挣扎也不可动。”
“先如此将就吧”呼延庚想得很清楚,他在代州没有根基,要像当年晋察冀根据地一样发动群众根本不可能,只能借助传统的婚姻和权谋,“我明日与折三娘子一同出城,拜访众位豪强,以安诸位豪强之心。”
繁峙东门,呼延庚骑在马上渐渐的远离县城。马扩与代州豪强程方望、路甲跟在呼延庚的身边。马扩在城门处,直到呼延庚的人影消失不见,马扩才对身边诸人道:“将军如今将代州托付与我等,在将军回来之前,所有人都不得懈怠。”
众人肃声称诺,马扩看了看众人,接着说道:“将军一向不以军法约束,但我军人众渐渐多,杂有顽劣之徒,代州居民多有怨声。”
马扩高声说道:“将军名声仁义,若以刑令约束,则有损来日招揽众人。因而出代州之前,令我约束众人,严肃军纪。勿使我等红巾变成群氓众寇,号令不行。当日汝等众人皆在当场。将军走后,应与我配合。”
众人纷纷应诺。马扩这才有些放心。他本是虎视鹰扬的豪杰,不然也没法做出联金灭辽的伟业,但近两年遭遇太多挫折,他时常感到背后有人对自己指指点点,说他害了大宋江山。
马扩发下命令,心中缺乏底气,看着众人应诺,他才暗自舒了一口气。
看着一众人逐渐散去,马扩登上城头,呼延庚的队伍,已经远远的走开。他的心中有些隐隐不安,或许有事情要发生。
但一想到豪强们已经送了一些兵马示好,心中便有些释然。或许将军还有震慑与安抚代州诸位豪强地意思在里边吧。
代州郊外,野草深深的将大地掩埋起来,山风将野草不时的吹伏在地,众人能够看到在阳光下惨淡的白骨从野草中露了出来。不时有一些破烂的村庄,野草已经淹没了房屋上的稻草。
偶尔经过的几个有人的村寨,还在田地中耕作的人群在惊惶的叫喊声中立刻缩回了被用树木扎起来的寨子之中。
呼延庚和折月岚在最前,高宠带着两百骑兵,武松带着几十名步兵也骑着马,跟在后面大约两百步的距离。都在呼延庚的背嵬军中担任指挥使,武松和高宠也熟悉起来,说话也随意了些。
“高王爷,将主和折家三娘子倒有些像令姐一般情形。”
高宠沉着脸:“镇府是吾家将主,吾姐年纪也长于高宠,他们的事,高宠不好乱说话。”
“那王爷你愿不愿意将主成为你姐夫呢?”
“吾高家,皇后也出过三个,何曾与人做平妻?只是吾年纪,辈分,都不够插嘴。现下只求,若是将主要娶吾姐,须得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其他的事,吾也多言不得。”
高宠沉默了一会:“将主什么都好,就是将男女之事太过放在心上,以后有可能会耽误大事。”
这时,前面的呼延庚叫道:“各人加把劲,要在天黑之前到达程方望望的坞堡。”
这时,赵邦杰却匆匆的赶了过来。
“将军,方才那老人见我们红巾旗号,战战兢兢,属下再三问起,方才说道几日前后一股贼人流窜,冒红巾旗号,掳掠小寨。因而见到我等才闭寨自守。”
第六十五节 豪强
此地已经深入代州以内,有人假冒红巾,当是从大同或者忻州过境而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呼延庚想了想,看着赵邦杰有些热切的目光,想来他已经自做主张替他答应众人剿灭流贼。问道:“可知贼人有多少?藏身之地么?”
“寨中可派人领路。”
“也罢,在代州内冒红巾名号,做有损我红巾之事,我等还是去会会他们。”
大约两刻钟的样子,众人在一个偏僻破落的小村庄见到了老者口中的流贼。显现在眼前的流贼,不过是一群流民,看到村口的人马,不足千人的流民立刻骚动了起来。一个首领模样的人大喝了一声,一面大旗从村子里边树立了起来。
众人虽然平日自称红巾,但呼延庚、马扩都是防御使,都有自己的将旗,此时看到“红巾”旗号,无不哑然失笑。村子里边一阵鸡飞狗跳之后,方才拼凑出五百余人,数十个手中有兵器的壮汉列在阵前,其余人众大多手持木棒。
“传令,喊话让首领出来相见。”这一群流民滞在此地,既不肯前往代州投靠于他,必然有一些古怪。传令兵得到命令,大声的喊了出来。对方队伍之中一个粗豪的声音也传了过来,确实让这边的首脑去见他。
真是一个胆小鬼,呼延庚心中暗笑。“折月岚,将那面旗帜给我射下来!”
折月岚取出弓箭,搭弓射箭,旗帜应箭而落。刚才还在哄笑的对方大营,立刻燕雀无声。
“再次喊话,让对方首领出来相见。”
对方前排的士兵偷偷的向后面望去,却见对方旗帜下面的几个人正在你推我搡的退让着,好长一萧时间都没有发应。
赵邦杰心情焦急,不耐烦之下,从马上拿出一只短矛,短矛飞出十余丈,“嗖”的一声,插在最前面一个壮汉的前面。壮汉愣了好久一阵,方才大叫“乞~活”,一屁股坐在地上。
“再次喊话,再不出来,假冒我等红巾祸害代州,我等就要进攻了。”传令兵立刻远远的喊了开了。
不一时对方人群分开,三个中年人走了出来,走到呼延庚军的阵列前面,其中一人偷看了一下呼延庚,弯身行礼。呼延庚看三人行为举止并非君子,当下冷哼一声,让赵邦杰问他们的话。
“你们为何在此的假冒代州红巾?从何处而来,欲往何处?”
“红巾也需要假冒?当初和尚洞会盟,说凡事奉建炎年号的义军,则以红巾为号。”其中一个反驳到。“怎的此时,反成了我等冒充?”
赵邦杰自诩侠义,本来对这些掳掠的事情就非常厌恶,他下马走到前去,给了那人一脚,那人立刻滚成一团。
呼延庚连忙挥手制止赵邦杰,恶声问道:“我问你们,你等来了几天,为何不去代州投靠,却留在此地假冒红巾掳掠小寨?”
旁边两人见呼延庚色变,嚅嚅几声,“我等是从平阳沿爬山逃来。只想在此地暂时安家,因而没有到前往代州。”
呼延庚让赵邦杰再问了几句,才明白此刻完颜银术可全部并完颜粘罕的一部分援军,正在南面攻打平阳府。平阳府是河东经制副使张克戬的驻地,眼下王彦、岳飞等部都在附近参战。
因为缺粮,金兵正在平阳一带四处驱民掳掠,大量民众流亡。一部分民众沿河东下,希望能够找到船只南下。另一部分则翻山向北,希望北面已经被金兵安定下来,可以求得一条活路。
这三个人不过是平日城内的混混,曾经被拉去当过壮丁,也有一些急智,因而成为了这一群人的首领。逃到代州境内。流浪了几日,食物缺乏,便携裹着众流民打着红巾旗号四处招摇,那些小寨无有不从。
于是便有了在当一个山寨强盗的念头,不想今日碰到了呼延庚。当下赵邦杰将三个头领带着身边,让其他流民在原地等候,很快有代州的人马接应他们。
快到天黑的时候,呼延庚终于见到了大片的田地,在这片田地的中央,在一个背靠着小河的地方,矗立着一个小型的城池。坞堡周围是环绕的护城河,夯土夯成的城墙约有两丈多高,上面的私兵们,佩戴着刀剑,正在城墙上面巡视。看到远远的有人出现,坞堡内的大钟响了起来,在呵斥声音中一队队的兵丁们,登上了坞堡的城墙。
“将军,已经到了。”赵邦杰与路甲已经下马,对这呼延庚尊敬的说道,折月岚站在呼延庚身侧。
“武公,此坞堡俨然一个小型的城池,金兵来攻,恐怕也不容易,不知代州有几个这样的坞堡?”
“将军也看到,此等坞堡在代州之地,也不五六处,大者不过两三万人。坞堡虽坚,然金兵更多。”路甲惨淡一笑,看着正在走过来的程方望说到:“我等族人原本甚多,但原几次杀戮,却只余下千余不到。程直之还有坞堡可守,我等只能如同将军所见,立寨自守罢了。”
“此乃是众位各自为政之故,若能团结起来,未必没有立足之地。”
“将军所言甚是,我等自当与将军祸福与共。将军,请入堡吧。”
在嘎吱声中,呼延庚谈笑着进入了坞堡的大门。
众人落座,交谈了几句开场白之后,呼延庚道:“上次诸公所言联姻之事,本将与诸将商议,都觉得可行。”
程方望与一众豪强都看折月岚,折月岚脸霞绯红:“非是吾,将军另有主意。”
“吾麾下大将众多,都尚未婚配,许多已被朝廷赐予功名,不若与诸坞堡联姻,从此红巾与代州坞堡,就变成一家人。”
程方望沉默半晌才道:“这倒是个好主意,且让各坞堡自行商议一番。各家可有适龄的女子,该出哪些嫁妆。”
路甲突然道:“我家四处流落,最近选了一处立寨,还请将军与我一同去看看。”
“好!”
“明日将军还要去别处的坞堡,现在天色尚未全黑,不若现在就去。”
呼延庚与路甲一起往寨外走,高宠跟着一起来,路甲道:“就在不远处,去看一眼就回,让亲兵早些休息吧。”
呼延庚对高宠使了个眼色,高宠退下,但武松还是紧紧的跟着。
“此地甚好,可选作立寨之所,若有事急,可与程公的坞堡互相呼应,等待县城的援兵。”呼延庚看着地形,感叹到。岩石上面一个小小的荒废的村落,也许原来的居民早已经南下而逃,如今荒芜,也正好给路甲立寨用。
“我们暂时休憩一下吧,两刻钟后,直回代州。”赵邦杰在一侧说道,他总觉得路甲有点问题。
“不,”呼延庚微微一愣,摇头否定。此前的计划之中,还需前去另外一个豪强的坞堡。抬头看见路甲的眼睛之中一抹惊喜之色一闪而逝,心中一禀,改口道:“繁峙事物繁忙,确实不能久离。还是今晚赶回去算了。”
众人打马往回走,他带领队伍,侦骑早已经远远的放出。对于随行的路甲,程方望等人,也监视甚严,使其不能泄漏行踪。路甲在前面领路,一行人急匆匆的向程方望的坞堡奔驰而去。
就在他们离开不久,一群金兵,冲上了这个荒废的村落。
“刚走不久,追!”看见新鲜的蹄印,首领一声呼喝,近千骑兵又追了下去。
“将军,后面有人留暗记。”折月岚脸上覆满了马匹腾起的灰尘。折月岚虽然受到众人的尊重,但基于古代对女子的轻视,她的行为很少惹人注意。
他一边叮嘱折月岚注意观察路甲等人的行事,一边装作蛮不在乎的跟着路甲来看立寨之处,只是想弄清楚路家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是谁?”
“是路甲的家丁。”
手指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呼延庚心猛的一疼,无论自己如何努力,这些豪强却依然投靠金兵。大怒之下,伸手拔出银锏,纵马向前面跑去,撕声喝道“路甲~”
路甲闻听到呼延庚大喝,也不回头,反手一刀,劈向有些早就怀疑他的赵邦杰。赵邦杰本能一闪,右手刀挡住路甲的刀。
呼延庚的马也赶了上来,单手将路甲提下马,扔在地上,亲卫一拥而来,将路甲的家丁乱刀砍死。
一侧的程方望惊愕的这个变故,被呼延庚的亲卫绑了起来。
“小儿,你等也活不长久,我在前路等你。”
“金兵与你等什么好处?”呼延庚死死盯着破口大骂的路甲。“我自来代州,向无得罪代州之处,如今你典宗卖祖,还有什么好言。”
“我呸~假仁假义,你取代州,难道让我眼看妻子被金兵屠戮。”
呼延庚立刻明白,路甲的势力不见很强,连坞堡都已失去,能被代州诸豪强视为头脑,其实并非他的智慧多么出色,只不过是需要一个挡箭牌罢了。
他冷笑两声:“金兵屠得你的妻儿,我便做不得么?明日,我就将你路氏将代州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