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十三章 被打入冷宫
毛小方等祖师爷消失之后,急忙掰开毛乐言的嘴巴,想把还魂丹塞进去她嘴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毛乐言身体虽然虚弱,但是神智依旧清醒,她用下颚顶住还魂丹,然后装作用力咽下去的样子。毛小方叹息道:“孙女,吃了还魂丹,在失去法力这段时间,不要四处乱窜,你如今树敌太多,动辄就有人要杀你。”
毛乐言装作转头捂嘴咳嗽,然后把还魂丹吐在手里,迅速藏于衣袖间,然后虚弱地笑道:“我知道了,快送我回去吧。”
毛小方扶起她,嘀咕道:“你也太大胆了,这一次要不是祖师爷出面赐你还魂丹,你能熬得过煞气的反噬?”
“以前就没有人熬得过 吗?”毛乐言问道。
“这样做的只有两个人,都熬不过煞气的反噬,你要知道祖师爷斩杀妖魔无数,必须要有他那样的道行才能驾驭,你这副身板子,算了吧,还法力尽失了呢。”毛小方絮絮叨叨地念着她。
毛乐言只觉得身子像棉絮一般,她努力撑住自己,心中有绵长的痛,她要回去皇宫了,小舒呢?一直在她身边照顾着她的小舒哪里去了?刘渐中毒,庆王断了一根手指,而武林盟中有不少人在这场战役中丧命,她跟赵振宇研制的*,竟然害死了这么多人。
“想什么?”毛小方见她泪水簌簌而出,忧心忡忡地问道。
毛乐言摇摇头,伸手摸去脸颊上的眼泪,哽咽道:“爷爷,我求你一件事。”
“求什么?有话尽管说。”毛小方责备道。
毛乐言哀哀地道:“帮我好生安置小舒,让她下辈子投胎在好人家,不必再做人家的丫鬟,死于非命。”
毛小方黯然道:“不说我也会安排的,这丫头真是够义气,她是为了你死的,说到底我也有责任,这件事情归根到底,都是我醉后犯错,若不是泄露天机,今日刘国就不会乱成一团。”
毛乐言不做声,现在说谁对谁错都没有意义了,小舒死了,是再也无法挽回的事情。
毛小方送毛乐言回到皇宫,交给看守宫门的侍卫便离去。毛乐言在毛小方消失后,也彻底地失去力气,昏倒在侍卫的手中。
刘渐被送回皇宫,一群御医为其解毒,可惜都不得法,黄金毒箭蛙,是毒箭蛙中最毒的一种,一只毒箭蛙的毒,就能放倒一千个强壮的汉子。
太后为此震怒,侍卫送毛乐言回昭阳殿,太后得知后,即刻下令把毛乐言关入冷宫,听候处置。
莫离等人均不敢言,景王也只是眉心抽动了一下,不做声。
太后道:“如今皇帝中毒,朝中不能没有无主,国事暂时交由摄政王去处理。”
众臣疑惑,均问道:“我朝并无摄政王啊!”
太后拉着景王的手,大声道:“谁说没有摄政王?景王本是先帝属意的继位人选,如今皇帝中毒昏迷不醒,自然由景王监理国事,但是,总不能师出无名,哀家懿旨,封景王为摄政王,不得异议。”
大家都面面相窥,刘渐中毒回宫,诸位重臣已经急忙入宫探问,也知道如今静王造反,朝中不能无头,让人监国不是不行,但是,景王之前对皇上有异心,难保他这一次不会趁机窃国。再说,如今皇上虽然昏迷,但是至少还在,以太后的懿旨立摄政王似乎有些不妥。
礼部尚书上前道:“太后娘娘,臣建议,景王如今少理政事,对朝廷之事未必熟悉,不如,让丞相大人和景王一同成为辅政大臣,暂时代理朝廷事务。”如此,便能预防景王一人独大。
太后横眉一怒,凌厉地道:“哀家说过,不得异议,如今皇帝病重,哀家有权处理国家大事,哀家安排景王坐摄政王,乃是遵照先帝的意思,谁若有异议,就去跟先帝申诉去。”
把先帝搬出来,大家也就不敢再说了,只是,朝中重臣,对景王不放心的颇多,忧心忡忡地跪在地上,心中只盼着皇帝 能早日醒来。
而刘渐,因被封住穴位,毒液暂时无法蔓延。但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毕竟,封住穴位,毒液固然是无法运行,但是,血气也无法运行,对身体也是一种伤害。
景王一直都没有做声,待大家都没有异议的时候,他才慢悠悠地道:“既然太后让本王做这个摄政王,本王没有推却的道理。但是,之前礼部尚书也说,本王久不管政事,对很多事情都不了解,所以,本摄政王任命古丞相为辅政大臣,莫离将军和庆王爷为协理,至于本王呢,自然也会从旁学习,但是,本王赐予古丞相有决定一切的权利。”
众人皆震惊,这,那这个摄政王有和没有,还有什么意义?既然古丞相便有决定一切的权利,等同监国了。
太后急道:“皇儿,你这是做什么啊?”
景王淡淡地应道:“皇上没昏迷之前下令让儿子做昭阳殿的侍卫,儿子如今要遵皇命去守护昭阳殿了。当然,母后既然封了儿子为摄政王,那儿子也谢恩,不过,儿子最想做的,还是守护昭阳殿去。”
皇后一直坐在皇帝龙榻上没有出声,此刻听闻景王的话,她面容一震,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一直以来,她 以为他心底最深处,渴望的就是至高无上的权力,如今皇上昏迷,这个是最好的机会,但是,他竟然放弃了,甘愿去昭阳殿做一名侍卫,也不愿意一步步走向皇位。
景王眸光停留在她脸上,她也顶顶地凝视着他,因着太多人在场,他们都不好把眼光胶着太久,很快就各自转移了视线。但是,也就是短暂的对视,两人都心中一暖,他们都不再追求至高无上的全力,最后希冀的,只是一份相守罢了。
而这份相守,并非相依相靠,只是偶尔的,能看到彼此渐渐老去的容颜。对其他人来说,这只是一份简单的要求,但是,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毕生最好福分。
毛乐言醒来,发现置身于一个肮脏不堪的环境,梁上结满蜘蛛网,四周有腥臭的味道,有老鼠从她脚上窜过去,她想缩脚,奈何,发现自己连缩脚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大概能猜出是太后迁怒的结果,无妨了,反正她都快死了。只是,她心中期盼着景王或者莫离来,能让送这颗还魂丹出去给皇上。
她听到外面有哀哭的声音,是谁?小舒还是粉儿?随即,她想起小舒已经死了,小舒死了,为了救她而死的。所幸,如今她也快死了,很快就能见到小舒,跟她说一声对不起。
有侍卫打人的声音传来,她想撑起来爬出去看看,但是,最终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了。慢慢地,力气从她身体抽出去的,她如同破败的棉絮一般,跌入无穷无尽的黑暗里去。
冷宫外面哭喊着的,是粉儿和菈威,还有一名侍女小兰,小兰原先是伺候雪雁的,后来被毛乐言所救,毛乐言入宫之后,她便在王妃处伺候。庆王被救回府后,得知小舒的死讯,怕毛乐言伤心过度,而身边又不够熟悉的人伺候,便命王妃带着小兰入宫了。小兰入宫之后,会合粉儿和菈威,才知道毛乐言被人打入冷宫了。三人于是来到冷宫门前,哀求冷宫的侍卫准许他们三人进入冷宫内殿伺候毛乐言,侍卫凶狠,加上得知是乐妃害得皇上几乎没命,料定毛乐言是死定了,哪里愿意卖这个人情?菈威跟侍卫起了冲突,结果连累三人被打了一顿,后来,还是用了好些首饰收买了侍卫,才被放进来冷宫里。
毛乐言再度醒来,天已经漆黑了。有许多蚊子的嗡嗡声在耳边萦绕,还有,低低哭泣的声音。
她看不清,只有微弱的月光从外面照进来,眼前的似乎有人影,她看不清。
“小姐,您醒来了?”一道哀戚的声音响起,她却误以为是小舒的声音,急急盯住细看了一眼,发现是粉儿,才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还道是小舒。”
“小姐,别伤心!”粉儿用手摸着她的脸,这头劝着毛乐言不要伤心,自己却哭了出来。哭声在这冷宫里蔓延开去,寂寥又森冷。
“小姐,您觉得怎么样?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小兰没见过毛乐言这副模样,心中哀伤,又从粉儿处得知小舒已死,一时哀戚,也是拦不住泪水的。
“没事,你们,去帮我把景王或者莫离找来,我有事找他们。”毛乐言想起莫颜,问道:“莫颜呢?怎么不见莫颜了?”
菈威道:“不知道,我们回宫后就没见过她和黄莺,只知道梅妃娘娘来找过莫颜,黄莺被贤妃娘娘叫走了,听说是回去飞龙门了。”
“梅妃找莫颜做什么?”毛乐言心中一惊,梅妃是陈如儿的人,莫颜没有她在身边,鲁莽而冲动,很容易出事的。
“不知道,两人打起来了,也不知道最后莫颜怎么样了。”菈威道。
“打起来?梅妃应该不是莫颜的对手。”毛乐言道。
菈威迟疑了一下,“不止梅妃一个人,还有一个红衣姑娘和一个黄衣姑娘,她们一同打莫颜的。她们消失得很快,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过。”
毛乐言心中一凉,若是三人围攻莫颜,那莫颜是跑不掉了。
第两百一十四章她快要死了吗
“那莫颜,是凶多吉少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毛乐言哀哀地道,她真的很不喜欢这种躺在这里没有丝毫力气的感觉,“到底,是我害了她。”
“还有,小姐,赵大哥也失踪了。你被太后打入冷宫后,我们本想去求求赵大哥帮忙想法子的,但是,去了太医院没找到他。听人说,他已经不见了几个时辰。”
“怎么会?他不是跟你们一同回宫的吗?”毛乐言心急如焚,赵振宇失踪只有一个可能,是被陈如儿的人抓走了。但是,他不是安全回到皇宫了吗?为何会失踪?
“不知道!”粉儿回答道。
毛乐言闭上眼睛,无法想象赵振宇落在陈如儿手上会发生什么事,陈如儿的手段如此恶毒,赵振宇又没有武功,那简直就是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小姐,你觉得怎么样啊?”粉儿担心地问道,她借着微弱的月光,用手绢擦拭着毛乐言的脸,而小兰和菈威则搓着毛乐言的手,“暖和点没有?”
毛乐言全身都几乎没有感觉了,麻木渐渐侵蚀着她的身体,之前还觉得寒冷,如今怕是冷习惯了,竟也没有感觉了,她对粉儿道:“粉儿,马上去,找景王也好,莫离将军也好,让他们其中一个来见我。”
菈威难过地道:“你被打入冷宫这么久,他们都在皇上的寝宫里没出来过,许是皇上不好了。”
毛乐言闻言更是心急如焚,道:“我这里有救命良药,你马上让他们来见我。”否则,便要来不及了,回魂丹虽然是救命良药,但若是失去一口气不来,便是回魂丹也没有作用了。
小兰道:“只要皇上醒来,小姐就有救了,菈威,你赶紧去找王爷,我和粉儿在这里伺候着。”
菈威也知道小兰所言有理,只是如今只剩下他一个男子汉了,若是他走了,这里出什么幺蛾子,可就没有人帮忙了,但是,救皇上也是刻不容缓的事情。他迟疑了一下,衡量了轻重,道:“那你们贴身伺候着,这么大冷的天,也没有人送棉被过来,幸好我来的时候多穿了几件衣服,如今,正好给小姐御寒。”说罢,他脱下身上的棉袄,轻轻地抱起毛乐言,然后让粉儿把棉袄垫在地上,再放下毛乐言,然后又脱去外裳盖住毛乐言的身体,他自己则冷得瑟瑟发抖,却兀自笑道:“我一会出去,还能回昭阳殿多穿几件衣服,要是不许送棉被进来,我就多穿一些。”
毛乐言神智渐渐散涣,她几乎听不清菈威说什么,只强撑起眼皮,看到菈威的嘴巴在动,她也知道菈威脱了衣服给她御寒,她没有力气说谢谢,情况越是糟糕,她就越是要坚强撑住。她要留住一口气,等待莫离或者景王的来到。
菈威出去之后,一直呆在皇帝寝宫外面等候,等着莫离或者是景王出来。然而等到深夜,还不见他们出来,心中不免焦虑。
李元和皇后一直也守在寝殿里,倒是太后,气冲冲地离开,菈威跪在地上,太后并未瞧见他。所幸太后没有株连其他人,否则菈威他们也得一同遭殃。
直到寅时,才见莫离和景王带着一群大臣走出来,他们多神情哀伤和茫然,菈威连忙跪在地上,“参见王爷,参见莫将军,参见相爷,参见诸位大人。”
莫离疾步上前,问道:“是不是你家主子......?”
菈威抬起头,轻声道:“小姐请莫将军和王爷去一趟。”
“嗯。”莫离点点头,回头见古丞相一脸担心的样子,安慰道:“相爷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处理政事,乐妃娘娘那边不需要担心,我会尽力照顾的。”
古丞相长长地叹气,“只盼着太后早日息怒,也好叫乐妃不遭罪啊。”
景王淡淡地道:“冷宫这点小苦,她还是能熬过来的。相爷不必挂心乐妃,只专心地处理政事便可。”
“谨遵摄政王的吩咐。”古丞相到底是对景王心悦诚服了。他其实心里有些矛盾,若摄政王一味把揽朝政,倒能看出他司马昭之心,他如今推却,却赢得了不少臣工的心,若是真的有什么野心,只怕这会是他的第一步。但是,不管怎么样,丞相如今只看眼前,若是皇上真的有什么不测,景王登基为帝,总比静王这个乱臣贼子要好。
莫离和景王去到冷宫,没有想到会看到一个昏迷的毛乐言。两人都震惊不已,问一旁哭泣的粉儿,“她怎么会这样?不是好好的吗?”
粉儿摇摇头,“不知道,她被送回昭阳殿的时候已经昏迷,刚回来不久,还没来得及去传御医,太后的懿旨便来了,说要把小姐打入冷宫,我们也是好艰辛才能进来的。”
景王瞧着三人,脸上都有伤,大概是被侍卫打过,他心中愤怒至极,但是如今找那群狗奴才的晦气,还不如先治好毛乐言,他拿出令牌递给菈威,“去,把御医请过来。”
菈威大喜,连连叩谢,然后小奔而去。
因为有景王的令牌,故御医们也不敢推托,跟菈威走的这位御医,就是上次帮毛乐言为林妃开刀生子的御医。他一路上问了菈威关于毛乐言的情况。
去到冷宫,御医首先向景王行礼,“参见摄政王,参见莫将军。”景王如今被封为摄政王,宫内已经传开了。太医院有多位御医在御前伺候着,自然也第一时间获知这个消息。
景王道:“御医不必多礼,快上前看看乐妃。”
灯光微弱,粉儿从毛乐言身上找出夜明珠,掀开黑布,这昏暗的冷宫陡然便光亮起来了。
御医为毛乐言诊脉,面容便陡然一变,冷汗淋漓,惊骇地道:“乐妃,已然油尽灯枯,时间无多了。”
众人骇然,景王一把揪住御医的衣衫,怒道:“胡说八道,她好好地,怎么会油尽灯枯?”
御医身子瘫软,“摄政王,请容卑职为乐妃娘娘施针,先让她缓过来再说。”
莫离面容沉凝,对景王道:“吉,先让他施针。”他不是不信御医之言,但是毛乐言是个奇人,他坚信她没有这么轻易死去。
景王放开御医,瞧着毛乐言那苍白的面容和棉絮般的沉下去的身子,觉得心里难受极了,认识她这么久,她一直都十分有活力,如今,却了无生气地躺在菈威的棉袄上。他粗暴地对冷宫外的侍卫吼道:“赶紧拿棉被过来。”
莫离阻止了,“不必了,等她醒来之后,送回昭阳殿。太后责怪下来,我一力承担。”
景王面容略微放松,双眸却定在御医手上,看着他为毛乐言施针。
过了一会,毛乐言悠悠转醒,她睁开眼睛,有些无法适应光线,她想抬手遮蔽一下光线,但是,身子沉重得跟灌了铅似的,连抬手都觉得费力不已。
“你觉得怎么样啊?好些没有?”景王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她不顾刺眼的光芒,猛地定睛一瞧,她似回光返照般全身陡然充满力量,似乎昏迷沉睡许久凝聚力气就是为了这一刻,她竟然能忽然起身,从袖间取出回魂丹,交给景王,道:“给皇上服下,一个时辰之内,他就会好起来的。”
景王手里取过这粒金黄色的丹药,仔细端倪了一下,问道:“这个是什么?”
“这是解药,能解皇上体内的毒。”毛乐言似乎中气十足起来,“你赶紧送去,立刻让他服下。”
莫离见她精神焕发起来,也终于放下心来,道:“你刚才是怎么了?吓死我们了。”
毛乐言转头去看莫离,微笑道:“我是大战过后过于疲惫了,一时间缓不过气来,放心吧,我没事了。”
莫离放下心来,道:“那就好,我们先送你回昭阳殿,再去给皇上送药。”
毛乐言环视了一下冷宫,这里凌乱肮脏,确实不是一个死去的好地方。但是,既然是太后下旨把她打入冷宫的,他们抗旨不尊,反正她快死了,何必再惹人不痛快呢?她道:“救人要紧,我体力刚恢复,还是让我再歇歇吧。”
景王责备地道:“你看你,把自己弄得苦兮兮的,本王命人送棉被过来,你先休息一下,明日天亮,本王来接你回去。”
“嗯,好的。”毛乐言笑着看着景王,她的眸光有些痴恋,看过景王,又看莫离,再看看那几张还挂着泪水年轻的脸,舍不得,一切都舍不得,但是,她已经走到了终点,再无退路了,“去吧,皇上醒来后,告知他,我会一直等他,一直在这里等他!”
景王觉得她有些异样,“什么等不等的?明日你就回昭阳殿了,皇上醒来之后就可以去看你或者你可以去看皇上......”
“行了,三郎,你很罗嗦,快去吧。”毛乐言嘴角有一丝绚烂的笑容,让人迷醉,“我困了,想睡一会。”
“嗯,好,你先躺着,我命人送棉被过来。”莫离看着她嘴角的笑容,心里莫名其妙地觉得难受,他不知道这种情绪从哪里来,眼前看起来一切都将要好起来的,皇上有解药了,等皇上醒来,毛乐言自然可以离开这里。但是,一种紧张沉溺的心痛,还是锁紧了他的心脉,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一般。
毛乐言默默地点头,疲惫地躺下,她看着御医,道:“御医,谢谢你,不过你可以走了,我没事了。”
御医有些惊诧,方才为她把脉,脉象分明沉绵无力,如今为何会如此精神奕奕?他想起毛乐言的过胎术,心中猜测许是她大概是有大本事的人,应该自己好了起来。他想再为毛乐言诊脉,却被毛乐言伸手拦阻了,“行了,我困了你们快走吧!”
第两百一十五章 毛乐言之死
莫离与景王带着御医急忙把药送到永晖殿,让刘渐服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景王临离开冷宫之时,叮嘱看守冷宫的侍卫,让他们送棉被和食物去给毛乐言。因着是摄政王亲自交代的,故侍卫不敢不从。
然而,就在侍卫取来棉被的准备走近冷宫的时候,却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侍卫急忙冲进去,只见乐妃的三个宫人伏在她身上失声痛哭。
而乐妃,躺在菈威的棉衣上,眼睛闭上,脸色白皙得吓人,她了无生息地躺在那里,胸部没有半点起伏。
侍卫吓得腿软,其中一名凑上前去,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却发现,她已经停止了呼吸,那侍卫顿时瘫软在地,喃喃地道:“死了......”
“天啊,她死了,咱们也活不了了。”另一名侍卫脸色苍白地道,景王是什么人,他们虽不是前殿的侍卫,但是也听说过,他走之前,乐妃还好好地,如今他们一走,乐妃便死了,就算和他们无关,景王爷会拿他们问罪的。
菈威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上前推开那侍卫,怒道:“不许碰我家小姐。”
侍卫木讷地问道:“乐妃娘娘是怎么去的?”
没有人回答他,粉儿和小兰哭得跟泪人似的,趴在毛乐言身上,伤心欲绝。
刘渐服用过莫离送来的回魂丹,慢慢地,脸上的黑气消失了,但是人还没转醒。
天差不多亮了,天边泛着鱼肚白,马上,太阳便要出现在东方,今日,注定是个好天气。
太后听闻莫离从毛乐言处取来解药,怒道:“她也信得过吗?皇上如今只剩下半条命,若服下她的所谓解药,出事了怎么办?”她情急之下,便急忙往永晖殿而去。
她赶到永晖殿的时候,还没去看皇帝,便首先给了莫离一记耳光,怒道:“是谁让你自作主张把那女人的东西给皇帝服用?皇帝有什么事情是不是你负责?”
莫离跪下,昂然道:“太后娘娘,皇上服下解药,已经好多了。”
太后一愣,越过莫离去看床榻上的刘渐,果真见他脸色已经渐渐转好,才舒了一口气,却兀自强硬地道:“这么大的事情,你该事先跟哀家商量。”
景王淡淡地道:“母后,解药是儿子和莫离一同去冷宫取回来的。”
太后脸色一缓,只是神色陡然又复杂起来问道:“你是真心希望你弟弟好转?”
景王看着床榻上那俊美的容颜,他的弟弟,夺取了他一切的弟弟,但是,到底还是弟弟。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兄弟既然有骨血连系着,恩恩怨怨自然是一辈子牵扯不清。但撇除一切,还是一奶同胞的兄弟,儿子,不希望他出事。”
今日的他,和昔日执狂的他已经大不一样了。
太后面容渐渐宽慰起来,道:“你懂得这样说,哀家很高兴。这辈子,哀家只盼着你们兄弟俩能像往日一般友好。至于谁做皇帝,其实,哀家想了想,真的没这么重要。”
景王默然点头,顿了一下,又问道:“母后,既然乐妃救皇上有功,自然不该再住在冷宫里,儿子恳求母后下令把乐妃从冷宫迁出,回到昭阳殿。”
太后面容又生冷起来,道:“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她。哀家不是心狠手辣,只是此女来历不明,又和江湖牵扯不清,哀家真的对她不放心。先关几日吧,一切等皇帝醒来再算。”
“母后,有没有她,静王都始终会造反,这一切,迟早是会来临的。”景王蹙眉道,若说一切因为毛乐言起,那对她未免不公平。
“但是,却是因为她,让这一切提早来临。这一次皇帝若不是为了救她,岂会以身犯险?你别为她说话,哀家这道气横在心里若不惩罚了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消除的。”太后强硬地道。
景王也不想气她,毕竟她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便道:“那,就依照母后之言,且惩罚她几日吧。”
太后这才嗯了一声,又看着莫离道:“莫离,哀家方才确实有些过分,但是哀家也是担心皇帝,你不会记恨哀家吧?”
莫离恭谨地道:“太后是出于爱子之情,只会让莫离感动,何来记恨一说呢?”
太后眸光淡淡地落在他脸上,有些冷然地道:“你心里如何看待哀家的,哀家心中有数。公主过几日便要从镇国寺回来,你们的婚事已经一拖再拖。如今静王造反在即,哀家希望你们先成婚,成了婚,你也好收心养性,好好地辅助皇上处理朝政之事。”
莫离知道,迟早也是躲不过的。他语气沉静地道:“一切,单凭太后做主。”
太后又道:“你应该多跟公主亲近,公主马上就是你最亲近的人了,是陪伴你走一辈子的人,希望你摒弃杂念,不该念的人不要念,不该管的闲事,不必管。”此言说得甚是严厉,莫离能听出太后的意思,心中生出一种厌倦来,若不是有一家子的人他要顾及,这门亲事,早就拒绝了。当初为了让太后赦免毛乐言,所以勉强答应,每每深夜时分,想起要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子总相对一辈子,总觉得是悲苦的开始。
如今纵然有诸多的不满,也只能是藏于心中,不敢有半点流露出来,他恭谨地道:“莫离知道。”
景王蹙眉道:“母后,你把青灵赐婚给莫离,可有问过莫离是否喜欢青灵?若是不喜欢,只会害苦了青灵一辈子,也让莫离陷入万劫不复。”
“说得如此恐怖?什么叫万劫不复?娶了皇家的公主,那是毕生的荣耀,吉儿,青灵也是你的妹妹,你做兄长的理当为她的幸福筹谋才是,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太后微微责怪道。
景王道:“儿子正是为了青灵着想,才让母后三思。”他能看出莫离对这桩婚事很勉强,不管之前两人发生过多么不愉快的事情,在情之一字里,他知道莫离有自己的执着,就像他,心里有喜欢的人,其他无论多么漂亮,都无法撼动他心底那人半分。
虽然不知道莫离喜欢的人是谁,但是,他知道他的执拗。
太后见莫离不做声,心中生气,但是一直疼爱刘吉,如今自然不好驳他的面子,她长叹一声:“哀家已经老了,不懂得你们年轻的想法,哀家只知道青灵喜欢莫离,而莫离也愿意娶她,看在她是皇家公主的份上,这辈子莫离也不敢对她不好。此事已经定了,你不必多说,哀家知道如何才能让青灵幸福,莫离也应该知道自己怎么做才会让公主幸福。”做女子的,都希望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而她相信,纵然莫离现在对她没感情,以后成婚了,朝夕相对,他终究会喜欢上青灵的。
莫离知道太后这句话是冲着他说的,他知道,他应该说些话来安定太后的心,但是此刻,想起毛乐言可怜兮兮地躺在冷宫里,他心中就觉得难受和烦乱,本该他说胡的时候,他一字不说,只定定地瞧着床榻上皇帝的面容。
太后见莫离静立着不表态,心中更是愤怒,别过脸去,对景王道:“乐妃到底是个祸害,就让她在冷宫住上一段时间,等青灵成婚后再出来吧。”
莫离猛地抬头,正想说什么,但是景王丢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说话。莫离会意,此刻若是他出声为毛乐言求情,只会让太后认为他心底果真是喜欢毛乐言的。景王也不为毛乐言求情,只道:“皇上之前只怕儿子到昭阳殿做侍卫,目的是要保护乐妃的安危,既然乐妃在冷宫,那儿子也该去冷宫任职才是。”
“你......”太后怒极,“你堂堂摄政王,保护一个冷宫被废的女子?你是要气死哀家还是想用这样的方式跟哀家怄气?”
“儿子没有跟母后怄气,儿子只是履行职责。儿子这个侍卫长是皇上亲口封的,不能敷衍塞责,要是乐妃出了什么事,儿子如何跟皇上交代?”景王摊摊手,淡淡地道。
皇后也在这个时候过来了,她本来一直在御前守候着,刚才回去沐浴换身衣裳,又急忙赶过来了,刚好听到景王说这番话,心中一动,抬眸看他,然后才向太后行礼,“参见母后,母后怎么不睡睡?这么折腾,明日怕是又要头疼了。”
太后听闻皇后话语里的关切,道:“哀家睡不着,哀家一个儿子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一个净说些昏话来气哀家,哀家这心口啊,疼得要紧。”
皇后上前,坐在太后身边,柔声道:“太后,王爷不是气您,大家都知道,且不管乐妃对皇上如何,但皇上对乐妃的心,大家都瞧在眼里,这一次皇上以身犯险,为的就是救乐妃和庆王。故皇上看重乐妃,大家都知道,如今乐妃在冷宫里,也不知道会遭遇些什么,陈如儿的人会否再度入宫抓走她也不知道的,所以摄政王说要去保护乐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大家都不希望再发生点什么事情了。求太后看在皇上是份上,就准了吧。”
皇后其实也很想为毛乐言求情,但是,太后如今对毛乐言是恨之入骨,谁为她求情,只怕会让太后更加的痛恨她,然后多加责难,反倒是劝她准景王过去保护毛乐言,太后焉会让儿子置身于冷宫这样的地方?所以,气消后,毛乐言应该也能很快离开冷宫。
第两百一十六章 这种喜欢非关爱情
太后听得皇后这么一说,冷哼一声:“明里暗里都是护着乐妃,哀家也不知道她哪里好,值得你们这么护着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皇后温婉一笑,“哪里是护着她?分明是护着皇上和王爷的兄弟情。”
太后一愣,随即明白皇后的意思,确实啊,难得如今景王对皇上的决定如此拥护,她着实不该从旁破坏的。她和缓了脸色,正想说话,便听到李元急急进入,面容沉凝,跪下道:“太后娘娘,乐妃薨逝了!”
一句话,如同冬日惊雷,把在场的人都给炸愣了,紧接着,是景王和莫离急速飞奔出去的身影,掠过晨曦微明的冬日。皇后站立起来,她身后站着同样震惊的正儿,两人面容都有瞬间的呆滞。然后,皇后的脸上便有无法掩饰的悲伤,她急急起身,想跟过去看看,太后站起来,冷冷地道:“皇后,你去瞧瞧也好,乐妃畏罪自尽,是她看不开,你是后宫之首,此事你去处理最为妥当。”乐妃死了,最高兴的,应该是太后。但是,此刻她并未表现出有多大的高兴。因为,青灵的婚事在即,此刻宫中却出了这样的事情,而乐妃也算是青灵的嫂子,真要讲究起来,婚事势必要延迟。真是活着没建树,死后还要连累别人的好事,真是天生的祸水。
因为刘渐三番四次地因为毛乐言涉险,如今她对毛乐言已经没有了一丝当日救命之恩的感激之情了,总觉得她来历不明,先在庆王府为姬妾,之后又和景王暧昧不清,如今入宫,也没见她交出什么武器来,反而让皇上为了她三番四次失去了理智,以身犯险,如今更是落得躺在床上的下场。
皇后有些失魂落魄,匆匆施礼后带着正儿往冷宫赶过去。
去通知李元的,是冷宫的侍卫。他思前想后,还是必须得去报,所以调整了一下思绪,便急急往永晖殿赶过去报信。
莫离和景王赶到冷宫的时候,毛乐言已经躺在侍卫拿来的棉被之上,面容白得跟宣纸一般,眼睛闭上,看上去纯净得让人生怜,仿若睡着了一般。景王顿时觉得一阵心慌,上前拉开粉儿和小兰,轻轻地捏着毛乐言的脸颊,“起来,小言,不许装。”
粉儿哭着道:“小姐去了,我们都喊了许久,小姐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莫离颤抖着手,轻轻地探向她的手腕,他的手指覆盖在她的脉搏时,抖得几乎滑下来,他脸色苍白地跌坐在毛乐言身边,双手掩面,许久不动。
景王回头冲粉儿吼道:“怎么会这样?本王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
粉儿哭着道:“不知道,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王爷和将军走了之后,小姐连话都几乎说不出来,只跟我们说了一句话,让我们去找皇后,好好地跟着皇后,然后就说很累,要睡觉了.....”
景王失魂落魄地道:“怎么会这样?本王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
莫离抬头,红着眼睛问菈威,“有没有人来过?我们走了之后,谁来过?”
菈威摇摇头,带着哭腔道:“没有,侍卫也是小姐走了之后才进来的。”
莫离想起他们离开静王府的时候,静王府发生大爆炸,他有些慌乱地伸手拉开覆盖在毛乐言菈威的衣裳,想看她有没有伤口,但是,她的衣服完整无损,根本不像是受过伤,他问粉儿,“她回来后有没有换过衣服?”他记得在静王府看到她的时候,她也是穿这身衣裳的,但是,他不太确定自己有没有记错。
说到这个,粉儿禁不住又伤心起来,她摇摇头,哭道,“没有,她还没来得及沐浴更衣,就已经被太后娘娘下令打入冷宫了。小姐最怕脏了,如今竟然还要在这个肮脏冷寂的宫殿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啊?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没了就没了?”粉儿说着,就嚎啕大哭起来,她是个苦命人,自小卖予人做丫头,低贱如泥,只有毛乐言把她当做妹妹般看待,想到以后再也看不到自己最亲近的人了,怎不教她心如刀割?菈威抱着她,两人嚎啕大哭着,小兰也跪着走过来,三人抱成一团,为毛乐言,也为自己以后而哭。
皇后和正儿也赶到,见到毛乐言凄凄地躺在脏乱不堪的冷宫里,连床都没有,一时忍不住,便掩嘴痛哭起来,她走过去,伸手触碰毛乐言的脸,毛乐言的连虽然经粉儿抹过,但是还有些脏,她拿出自己丝绢,一边哭一边为她擦干净脸上的脏东西。她一句话也不说,只默默地掉泪。正儿站在她身后,也难过地掉眼泪。
景王忽然抱起毛乐言,大步往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对门外的侍卫吼道:“马上去把所有的御医叫到昭阳殿。”
大家也急忙跟过去。
回到昭阳殿,小兰和粉儿去取来温水,为毛乐言擦拭手和脸,一边擦一边掉泪。
景王急躁不安,怒道:“御医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啊?本王要砍了他们。”
御医急急赶到,而原先替毛乐言诊治的御医脸色苍白,其实深夜的时候他为毛乐言诊脉,已经知道毛乐言的脉搏不好,但是他固执地认为毛乐言是个能人,懂内功,所以能自己调养气息,如今听闻毛乐言薨了,顿时面如死灰,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
景王对御医厉声道:“你们立刻治好乐妃,治好了,本王重重有赏,治不好,本王要你们的脑袋。”
御医们一同上前诊治,但是触及毛乐言的脉搏,大家都垂下手,齐齐跪在地上,道:“王爷,请恕微臣无能,乐妃娘娘,已经薨了。”
“你,你不是说乐妃好好的吗?你还乐妃的命来。”景王面容哀痛,一双眼瞪得吓人,棱角分明的微微扭曲,无论他如何控制压抑,也不能压下这满心的悲伤和愤怒自责。他太大意了,他怎么能相信她好好的?分明深夜去看她的时候,她已经油尽灯枯了,他却只顾着给皇帝送药,若是留在她身边,当能及时营救,是他,害得她孤零零地死在冷宫里。
御医瑟瑟发抖,跪在地上匍匐着身子,一声不敢出。
皇后蹙眉,抬头看着景王,轻声道:“什么事都不要再说了,让小言静静地走吧,不要吵着她。”
皇后一句话,便陡然平息了景王所有的怒气,怒气散去,只剩下一脸的悲伤,寂寥地走向殿外,坐在冰凉的石阶上。呼啸而过的北风撩起他的头发和披风,一轮明艳的太阳跳跃出来,金光灿灿,映照得四周的云彩如同织锦般华贵美丽。
一切都不一样了,太阳可以每日升起,而记忆中那个俏皮的女子,却是永久地离开了。他面对过很多生死,父皇死的时候,他心疼得跟快要碎掉一般。但是父皇年迈,他心中早有准备。毛乐言不一样,他前一刻见她还好好的,这个改变他一生的女人,红颜知己,就这样,无声无息的,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就这样走了。
心,不是碎了,而是空了,他觉得他的心事,不会再有人懂得。
皇后坐在他身边,鼻音重重地道:“她,可有什么话留下来?”
景王掩面,她安排好了粉儿她们,却没有给他和皇帝留下一句话,“她让你收留她身边的人。”景王仰头,看着天边那越发浓烈的金光,已经无法逼视了,一夜没合眼了,不觉得困,只觉得全身疲惫,软得跟失去力气一般。
皇后微微点头,眼泪又从眼角滑下,哽咽道:“本宫知道,她待身边的人,哪怕是下人,都是一样的好。”
“席凌,本王从没跟你说过,其实,本王是为了她,才放弃了跟刘渐争夺皇位。”席凌是皇后的闺名,被她遗忘了许久的名字。如今突兀听闻,她只觉得尘世滚滚,岁月如流,如今,她再不是他口中念着的那个有小女儿情怀的席凌了。她是大刘的皇后,肩负图汉族的兴旺衰落。
“你喜欢她?”这个问题,是她一直不敢问的,但是此刻,她人已经不在了,即便他真的爱上了毛乐言,她也不觉得难受,反而能坦然面对,毕竟毛乐言是她少数佩服的女子。
景王点点头,“喜欢。”
皇后微微颌首,心中不自觉地漫出一股酸涩,当听到他亲口说,她还是会觉得难受。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始终忽略爱情是自私的。
景王眸光深远,继续道:“这种喜欢,非关爱情,在我心底,深爱的女子始终只有席凌一个。而小言,却是我毕生最好的好友,她改变了我的一生,让我明白,尘世上,除了自己的个人荣誉得失之外,还有很多事情都比这个重要。她陪着我一步步成长。席凌,我都已近这个年纪了,我还用成长这两个字形容自己,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皇后肃然起敬,她不知道毛乐言用什么方式让他改变,但是,无论如何,她是做到了,并且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就让他放弃筹谋十年的大计。想起如今她静静地躺在里面,心中不免又是一阵难过,“我们都在成长,吉,我感激她,她改变了你,让你变得跟从前一样可爱。”
景王伸手握住皇后的手,两人双手碰触的那一瞬间,仿佛从前的年岁又回来了。他们并没有想过怎么样,只是在此刻,大家都需要双方给的温暖。
第两百一十七章 她最怕冷了
刘渐醒来之后,已经是过了辰时。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他脸上的黑气已然褪尽,不止如此,脸色还比以前更为红润了些。他几乎是一跃而起的,体内有一股力量似乎要喷涌而出,他整个人觉得滚烫发热。
景王留在昭阳殿,而皇后和莫离则重新回到永晖殿,柳依依却还没知道毛乐言的死讯,但是却知道皇帝服用了解药,便急忙过来相见。太后笑眯眯地看着皇上跳起来,诧异地笑道:“瞧你,活蹦乱跳的,像小时候一样。”
御医也随在旁边,急忙上前为刘渐诊脉,御医也十分震惊,道:“皇帝的脉搏沉稳有力,竟比没中毒之前还要强壮,看来,是天佑吾皇啊。”
莫离也微微惊诧地道:“怎么会这样?一般中毒之后,就算解毒,身体也会十分虚弱。皇上,你觉得现在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刘渐闻言,盘腿运功了一下,觉得体内有一股真情充盈着,从小腹慢慢走向四肢百骸,他缓缓睁开眼,道:“朕觉得并无不妥,真气能顺畅地运行,而且,朕发现,朕的内力,竟要比之前还深厚了许多。”
莫离顿时意识到了什么,之前听过,毒箭蛙的毒是无药可解的,毛乐言给皇上服用的,会否也是她自己的救命丹药?
刘渐环视了一下众人,不见毛乐言在场,便问道:“小言回来了么?”
大家都一怔,柳依依坐在他身旁,柔声道:“乐妃回来了,在我们回来后不久就回来了。”她只知道毛乐言被打入冷宫,还没来得及去看,因为她跟沈云清交代了好些事情,并且安排了一下小舒的身后事,所以竟不知道毛乐言已经死了的消息。她以为大家面容怔愣,是不知道如何告知皇上毛乐言被打入冷宫的事情。
刘渐闻言,脸色一松,道:“她也累了,朕一会去看看她。”
柳依依是江湖中人,性子比较耿直,她也不怕得罪太后,道:“皇上还是让太后娘娘先下令把乐妃从冷宫里放出来吧。”
太后蹙眉,眸光冷凝地看着柳依依,柳依依却盈盈下跪,对太后道:“这一次歼灭静王府,乐妃出了很大的功劳,不管她之前有什么过错,希望太后看在她忠心为皇上的份上,饶恕了她吧。”
太后还没说什么,皇后便急急地转过脸去,不着痕迹地抹去眼角滑下的眼泪。她知道深爱一个人的滋味,不知道当皇上听到毛乐言的死讯,会有什么样绝望的心情。她无法想象,也不想皇上去经受这种悲痛。但是,除非是大罗神仙降世,否则,毛乐言是再也回不来了。
刘渐面容凝聚着怒气,看着太后,“母后,乐妃犯了什么罪?你要把她打入冷宫?”
太后长长地叹气,有什么罪也好,人都死了,一切就烟消云散,他知道刘渐喜欢毛乐言,但是,他以后还会喜欢上很多女子,最多为毛乐言伤心一阵子,之后就会恢复正常了。毕竟,他知道自己是皇帝,肩膀上挑着国家的重担。容不得他任性半分。
她道:“哀家如今也不怪她了,人都死了,她做错了什么,哀家都可以当没发生过。”
最先哭出来的是皇后,她其实整个早上,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当听到太后这句话,心里陡然就替毛乐言委屈了起来,毛乐言并没有做错什么,她不需要太后在她死后来赦免她的什么罪。
刘渐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起来,脑子里有很长一段时间反应不过来,甚至空白一片,他没有直接问太后,而是看向皇后,用十分严厉的口气道:“皇后,你哭什么?”
皇后抹去眼泪,跪在地上,“皇上,乐妃在昭阳殿,您过去瞧瞧她。”
刘渐仿佛听了很不可思议的话,他冷笑道:“朕自然会去看她,要不,你让她来见朕也可以。”声音已经无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他希望能听到皇后回答说毛乐言可以走来看他,那么,太后所言的一切,就是一个恶意的谎言。
柳依依的反应符合皇帝的期望,她诧异地瞪大眼睛,看着太后道:“太后娘娘,您方才所言是什么意思?乐妃如今不是在冷宫好好的么?”
莫离面容平静,看不出情绪波动,他淡淡地道:“乐妃如今在昭阳殿,已经送回去了,王爷在那边守着。”他看向刘渐,眸光有一丝不忍,却还是残忍地说了出来,“微臣去看过,乐妃,确实已经薨逝了。”
刘渐粗暴地推开莫离,怒道:“胡说八道些什么?乐妃怎么会死?”他一把抓住柳依依,急切地问道:“贤妃,你告诉朕,小言如今在哪里?是不是在冷宫,走,你陪朕去找她。”
慌乱之下,他认为柳依依跟他是一国的。所以,他甚至连莫离都不相信了,宁可相信柳依依。
太后厉声道:“皇帝,你要胡闹到什么时候?为了一个妃子,你是不是要弄得被群臣取笑才心满意足?乐妃死了,那就死了吧,哀家虽不喜欢她,但是她好歹救过哀家的命,哀家也不想她死,但既然死了,就要接受这个事实,你是一国之君,如此风言风语,实在是有失体统。”
皇帝绝望地看着太后,面容从之前的执狂慢慢地变成灰色,那是一种绝望到了极点的灰色,他静静地道:“她死了,我还管得了那么多吗?”如此绝望的语气,仿佛连心都不再有了,他管不了那么多,因为尘世间,再无她的笑容,再无让他活下去的动力。
一句话,在场所有的人几乎都掉眼泪。太后怔愣了一下,有些沉重地道:“孩子,你对她的痴恋,终有一天会放下,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一个女子而已,实在不值得你如此伤心。你看看你身边,有皇后,有贤妃,有郦贵妃,郦贵妃知道出事了,急得病倒在床上,你心里就念着一个乐妃,对她们公平吗?”
柳依依问莫离,“当真?”
莫离沉重地点点头,别过脸去,扬扬头,再扬一扬,遏制那即将掉下来的眼泪。
柳依依有些失魂落魄起来,她对毛乐言的感情不是很深,但是,也佩服她的为人,两人同时深爱同一个男子,她没在感情上想过跟毛乐言去争些什么,因为,感情是很私人的事情,她无法阻止皇帝去喜欢毛乐言,正如皇帝无法阻止她喜欢他一样。但是,毛乐言如今的身份除了是乐妃之外,还是武林盟主,是飞龙门的掌门,她死了,江湖上势必又要掀起一翻争夺,势必又要血流成河,你死我活。
她很理智,是先想到这个问题,再想到她跟毛乐言之间那浅淡的交情,一直以为浅淡,但是,如今竟无可抑制地悲伤起来。
皇帝没有再说话,只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地,走向和永晖殿相距不远的昭阳殿。
而昭阳殿内,粉儿已经帮毛乐言换上一套她最喜欢的桃红色的衣裳,薄如蝉翼的丝缎贴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纯净的面容被小兰的巧手涂抹上了淡淡的胭脂,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的公主。
景王一直坐在石阶下,任凭北风呼啸,却呆坐不动。听到脚步声,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到一脸绝望的刘渐缓步走来,他顿时觉得喉咙有些东西梗塞了,无法成言。兄弟两对视了一眼,景王便急急地转移开视线,不敢触及他脸上的悲痛和绝望。
刘渐一路走过去,抬脚上石阶的时候,竟觉得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般举步维艰。
阳光从朱红色的三开门照进去内殿,阳光下,有轻尘飞舞,仿若隔世一般,他伸手拂过八仙桌,那一次,跟她起争执,她要求他让皇后跟景王走,当时,他顾念的是和图汉族的邦交,顾念的是国家大事,却没有想过景王和皇后的感受。他为此和她大吵一架,并且说了很多过分的话,他跟她说,这辈子他只有一个皇后。这句话,应该伤尽了她的心吧,否则她不会收拾包袱离开皇宫。
但是,他没说出口的是,他这辈子虽然只有一个皇后,但是皇后和妻子不一样,他只有一个皇后,而他心中认定的妻子,便只有他一人。
“参见皇上!”宫人全部下跪迎接,粉儿和菈威都脸带泪水,他扶住八仙桌,竟不敢走进去,他的女人,此生最重要的女人,就躺在内殿里,一屋之隔,他只觉得道路漫长,无法跨过去。
“她......”他想问点什么,但是,竟不知道有什么可问的。
“皇上,进去瞧瞧小姐吧!”菈威跪在地上,见到皇上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既悲伤又感动,皇上乃是一国之君,竟能 用一个男人的心去对待小姐。想到这里,心里禁不住又悲伤起来,小姐,竟再也无法感知皇上的爱了。
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他才做好心理准备,走进内殿见她。
当眸光触及床上那人的时候,他的泪水就无法控制,簌簌落下,他深呼吸一口,慢慢地走近她,她身穿一件桃花红丝缎衣裳,如此单薄,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伸手抚摸她的脸,掀过被子盖住她的身子,轻轻地道:“这么冷的天,怎能穿这么么薄?她最怕冷了,你们看,她的脸都冰凉了。”
粉儿本来已经控制住不哭,跟随进去见到这副情形,却又忍不住痛哭起来。
第两百一十八章 用什么丧礼
刘渐却回头看着她,道:“她最疼爱你们,不喜欢见到你们为她难过,不许哭了,都去洗洗脸吧。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粉儿强忍住满心的悲痛,应声和小兰出去洗脸。
刘渐牵着毛乐言的手,放在嘴边哈气,她的手这么冷,冷得他的心都觉得僵硬了,他不知道可以做些什么能让她暖和一些,他的心紧紧地缩成一团,有无法呼吸的感觉,他的泪水,已经退隐了回去,但是全身都酸得似乎动弹一下,都随即能让眼眶凝聚满满的泪水。
他抱起她,紧紧地把她拥入怀里,一直以来,他都想这样做,但是,两人都有太多的心理障碍无法冲破,以致一直都这样浪费时间。他用自己的身子包裹着她,脸贴着她冰冷的脸,她脸上的温度始终一点点地,把他的心也给冻僵了。
“皇上,娘娘已经走了,您别太悲伤。”李元床前劝道,他眼圈也红红的,方才在门外哭过一场,进来后就不敢再哭了,见刘渐伤痛欲绝,便上前劝道。
刘渐抬起头头,静静地道:“你让所有人都退出去,朕想和小言单独相处。”他们是在山洞定情的,之后,又发生了很多事情,两人都没有时间好好相处,如今,总算只剩下他们两个了,他想好好地陪陪她。
李元领人出去了,昭阳殿从未有过此刻这般宁静。以往即便毛乐言不在这里,总有宫人在打扫,或多或少,都有嬉笑喧闹声传出去。而这一次,就真的只剩下沉寂了。
柳依依来到昭阳殿,她跟李元了解了情况,然后黯然离开。之后,是带病而来的郦贵妃,那些曾经仇视过她的宫妃,也都一一过来,知道皇帝在里面,大家都不打搅,静静地站立了一会,便领人离开。
太后也命身边的嬷嬷过来瞧,她自己是决计不肯过来的,听闻嬷嬷回去禀报,又独自生了闷气,觉得刘渐太不懂得大体,对他越发地失望了。她私底下跟嬷嬷说,“若是登基为帝的是吉儿,大概不会像渐儿这么没分寸。”
嬷嬷则不以为然地道:“皇上已经做得很好了,这些年,为了国事操心劳累,没过过属于自己的生活,如今爱人离世,他伤心是在所难免的,也是人之常情,太后何必如此严苛地要求皇上?”
太后则道:“既然登基为帝,就已经做好这种心理准备,昔日先帝传位给他,哀家心里就不大同意,毕竟他各方面都没有吉儿出色,哀家也因此觉得亏欠了吉儿。阿红,哀家这些年,也知道渐儿辛苦了,但是这种辛苦相比起他得到的,算得了什么?哀家只是觉得,渐儿根本没有宠幸过这个乐妃,乐妃虚担了乐妃的名头,却不算是渐儿的女人,如今为了这个未曾宠幸过的女人,他如此悲伤,岂不是显得有些虚伪?哀家总不相信,后宫里那么多女子,就没有一个比得上乐妃。哀家不是不赞成他难过,只是难过也要有个谱啊,抱着一个死去的女人,这是多晦气的事情?他是一国之君,如今国家又多事,他应该尽量远离这些事情才是。”
钱嬷嬷不做声了,她其实知道太后气毛乐言的死让莫离和公主的婚事延迟了。而这一桩婚事,注定会成就一对怨偶的。
顿了许久,钱嬷嬷才幽幽地说了一句:“其实,有些事情,不必太过执着,太后毕竟年老了,许多事情,乐见其成就是,要是横加插手去管,只怕适得其反。”
太后白了她一眼,“那都是哀家的儿女,能不管吗?阿红,你到底是没做过母亲的人,不知道哀家这心里难受。算了,与你多说无益,去吧,为哀家端一碗参汤过来,哀家这几日的心总觉得难受。”
钱嬷嬷闻言,也不敢再气她,急忙便出去了。
宫中传出乐妃薨逝的消息,庆王府中有人欢喜有人伤。庆王已经先一步入宫,而太妃和玉姑姑带着王妃和林妃,也一同入宫。雪雁听闻毛乐言死去的消息,先是开心,继而想起她到底是自己的姐姐,心里禁不住又有些难受起来。
真正开心的是西王妃,也就是以前的宁妃,还有一人,则是毛乐言刚来到这个年代的时候,第一个结下梁子的云夫人罗云裳。但是,看在太妃和庆王的份上,她们也一同入宫了。
庆王被陈如儿禁锢的期间,其实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他知道落在那个恶毒女人手上,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但是,因为毛乐言的机智,皇上竟然能率人入王府营救。他被救走的时候,是知道毛乐言没事的,所以,这两日也只是在府内养伤,陪着太妃,还不曾入宫。
所以,当毛乐言薨逝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荒谬。但当证实了消息,他就发疯似地往宫内奔去。他一路直闯入宫,来到昭阳殿,昭阳殿外,已经聚满了许多人。各宫的娘娘来看过之后,都留下两个人在这里等候消息,看昭阳殿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毛乐言在调查宫内内奸的时候,曾在各个嫔妃间走动,送礼和送自制的护肤品,甚得大家喜欢。又因她未曾被皇上宠幸过,所以大家也都对她没有敌意,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不存在敌意的时候,是最容易打入对方内心的。
庆王想推门进去,被景王伸手拦住,“皇上在里面。”
庆王一双眼红得吓人,他面容有些狰狞,一字一句地道:“有些话,她生的时候,本王不敢说,如今,无论谁在场,本王都要对她说。”说罢,他用力推开殿门,穿过大殿往寝殿而去。
寝殿里,窗户全部关闭,屋内阴暗而寒冷,庆王只觉得全身发冷,牙齿都在打颤,床前齐整地摆放着毛乐言的缎面绣花镶珠棉鞋,床头挂着她红色的披风。
而刘渐,抱着她坐在床上,他的双脚伸出床边,后背靠着一个大枕头,毛乐言就静静地依偎在他臂弯内,闭着双眼,上了脂粉的脸貌美如花,却又纯净不已。
“你来了。”刘渐抬眸,淡淡地道。对于庆王,他始终心存一份愧疚,他知道庆王心中一直都有毛乐言,而毛乐言原先也是王府的人,他才是后来破坏他们的人。
庆王双脚有些打战,微微启齿,嘴唇一开一合间,只溢出了一个“嗯”字。刘渐低头看着毛乐言,静静地道:“她走了,你来跟她道别吧!”
庆王定定地瞧着毛乐言,脑子里记得的依旧是她活蹦乱跳的样子,他喃喃地道:“本王记得,有一次看她骑着那辆车子在毛苑的院子里转圈,她掉在地上,本王跑过去,她就在地上装死,但本王只要搔她的咯吱窝,她就会笑着弹起来。”
刘渐苦涩地道:“而这一次,不会了。”他是坚强的帝王,也是最没用的帝王,自己心爱的女子,竟然让她孤零零地死在冷宫里。他没有去过冷宫,但是听李元描述过,那里阴暗潮湿,脏乱不堪,老鼠蟑螂四处窜,梁上结着蜘蛛网,而他的女人,是躺在一间连床都没有的冷殿里,停止呼吸的。只想到这点,心里就绞痛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庆王站在床边,心里盘桓着许多话,但是喉咙已经哽咽,无法成言。
似乎是转眼间,一切都成了旧事。
庆王刘显就这么静静地站立在床前,凝视着毛乐言的容颜,许久不说话。
过了一会,便听到殿外传来哭声,是太妃和玉姑姑等人来了,王妃和林妃也难掩悲伤之情,在殿外跟着哭起来。这件事情原本太妃等人都不是很相信,但是见到这么多人在这里,而且连景王都默然点头,她们就知道毛乐言确实是去了。玉姑姑尤其伤心,这些年来明里暗里巴结和对她好的人很多,因着她是太妃身边的最宠信的人。但是能像毛乐言这样真心对待她的,却是少之又少,她是真心实意地喜欢毛乐言这个丫头,希望她能幸福。本来她入宫为妃,玉姑姑都不是很赞成,后来听说入宫是为了国家大事,她也就只能在心底期盼她一切幸福了。但是没想到,这一入宫,就再也没能见到她了。怎不叫她伤心难过?
林妃如今有儿子,又得太妃和庆王的宠爱,都是因为毛乐言,心中对毛乐言自然十分感激,也感念她在自己落魄的时候给过自己最大的关顾,所以对毛乐言的突然离世,觉得十分突然和悲伤。
皇后亲自操办毛乐言的丧礼,郦贵妃主动协助,皇后请示太后,说要让毛乐言用贵妃的规格下葬,但是太后坚决不同意,说她生前是乐妃,又没有被皇帝宠幸过,还用妃子的规格下葬就足矣。皇后虽然有心想为毛乐言做点什么,但是太后不同意,而皇上又在悲伤中,不敢问他,只好依照太后的旨意去办事。
只是李元还是告知了刘渐,刘渐沉默良久,说了一句:“不必用妃子的规格下葬,她是朕的妻子,让皇后自己琢磨吧。”对毛乐言的丧礼便不愿意再多说一句,多提一个字,对他而言,都是割心般的痛楚。
李元把皇帝的话告知了皇后,皇后想了一会,慎重地道:“你回去禀报皇上,就说他的意思,本宫懂了。”
在皇上心里,他一直都没把毛乐言当成妃子,她是他的妻子。既然是妻子,不是帝妃,一切,就该按照民间的风俗去办。
所以,这个丧礼,就没有了君臣之礼,来的都是亲朋好友,鞠躬上香瞻仰遗容,都按照民间的风俗。
第两百一十九章 私闯皇陵
毛乐言的丧礼,在昭阳殿举行,几乎所有的京官都来上香。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她将葬于皇陵,日后与皇帝刘渐合葬。
出殡当日,景王和莫离亲自扶灵,送葬队伍直出西门,一直送到城外。
皇宫里一片凝重气息,昭阳殿内,粉儿等人无所适从,即便从前毛乐言也经常不在他们身边,但是这一次,他们却知道,毛乐言是不会再回来了。
刘渐等过了毛乐言头七才上朝。而朝中局势,也是十分紧张的。静王确实已经起兵,之前假传消息,说镇国王爷领兵路经西南,本就是他自己的兵马,想一路直杀上京城,夺取皇位,不必掠夺城池。他已经伪造了玲珑玉佩,并且命人在民间造谣,说真命天子在西南。而这个谣言,已经尘嚣直上,在民间传开了。
所幸此时镇南王大获全胜,从边关取道西南直追静王的军队。但是静王的军队到底是养精蓄锐,而镇国王爷的兵马则是兵疲马瘦,相信即便两军对垒,镇国王爷也未必能讨得好处。
而刘泽中单独领着一对精锐的兵马率先进京,他是来接应陈如儿的,京中的局势他并未完全了解,但是,也从王府侍卫传书中得知,毛乐言曾经被困王府,遭受陈如儿的错待,他为此十分震怒,后又得到陈如儿的消息,说静王府已经被攻破,王府的人开始往西南撤返,其中并未交代过毛乐言的消息,他一时情急,便跟静王请命,率先入京,和陈如儿等人会合。
他们日夜赶路,加上精兵体力本来就强于常人,所以,只用了十五日的时间,便已经来到距离京城二百里外的团木城。团木城三面环山,地势十分险要,城中人多种茶叶,供给周边的城镇。
他们暂且驻兵团木城,并且派出探子,回京打听消息。按照脚程,他们应该是早和陈如儿等人相遇,但是,一直到团木城,还没有遇到陈如儿。刘泽中暗自担心,不知道陈如儿会否发生了什么意外。
这日,刘泽中在团木城中有名的望乡楼用餐,见到许多腰间带着佩剑的武林人士上来,他们手臂上都缠着黑纱,似乎是家中白事。他有些诧异,这些人约莫是十几个,穿着和佩剑都不像是一个门派的,但是为何却一同缠着黑纱?正当他想命人上前问清楚的时候,那些武林人士开始交谈起来了。
“如今,毛盟主一死,沈副盟主大概就是要上位了,还真便宜了他。”一个彪形大汉叹息道。
“也不是这么说的,其实毛盟主虽然是盟主,但是一直没有过问武林盟的事情,反而是沈副盟主,一直主持着武林盟的事情,如今,也不过是正名而已。”
“只是,听说毛盟主的武功很高,我等无缘见识,真是可惜了。听说,是静王府的人先伤了她,不知道静王府谁有这么大的能耐伤了她呢?”
刘泽中脑子轰的一声,炸得他的思绪短暂空白。他还没出声命人去问,已经有侍卫起身走到那武林人士的桌子前问道:“请问,你们说的毛盟主,是指毛乐言吗?”
方才说话的那人有些诧异地看着他,“除了她,还有哪位盟主?”
侍卫问道:“但是,你们方才说她死了?这不大可能吧?据在下所知,她武功很高强,本事也大,谁能杀死她?”
那武林人士道:“具体也不知道,听说是被静王府的人杀死的,也有人说是太后下毒害死她,因为,她是死在冷宫里的。”
侍卫回去如实禀报了刘泽中,刘泽中手里握住一只瓷杯,用力地掷于地上,咬牙切齿地道:“马上找到夫人,小王要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周围的食客都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尤其那些武林人士,当场跳起来,警备地看着他。刘泽中一卷黑袍,连饭都不吃,率人回去。
他命一部分人去找寻陈如儿的下落,自己则带着几名侍卫,乔装打扮成为富家公子入京。
一路上,他始终不相信毛乐言真的死了,在他心中,毛乐言是一只猫,有九条命,死不了的。定是她不知道在耍什么把戏,他知道,他的鬼把戏最多的。
回京之后,他途经静王府,曾经辉煌的地方已经变成頽桓败瓦,他有些嘘唏,回西南之前,他其实想跟毛乐言交代清楚,但是,他知道一旦说出他要反刘渐,毛乐言肯定会翻脸,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她的笑容,不愿意在临走的时候看到她不高兴。所以,他选择什么都不说。他站在王府的门口,静静地道:“小王是怎么都不相信你会死的,你一定是躲起来了,你是不是想离开他?小王一定会找到你,不管你躲在哪里。”
“王爷,卑职去打听过,乐妃娘娘确实已经出殡,棺木安放在在皇陵里。”一名乔装成小厮的侍卫上前禀报道。
刘泽中眸光一闪,冷笑一声道:“她不会死的,说她死了的人,根本不了解她。”
侍卫迟疑了一下,道:“但是,确实很多人参与送殡。”
刘泽中阴郁着脸,冷冷道:“想知道真假,去皇陵看看不就知道了?”
侍卫吓了一跳,道:“皇陵?怕是不容易进去吧。”
刘泽中冷然一笑,“入皇陵,岂能难倒小王?昔日修建皇陵的时候,先祖特意修建了一条秘密通道,通过那条秘密通道,可直通皇陵。”
“那,小王爷知道通道在哪里么?”侍卫双眸发光,急忙问道。
刘泽中不言语,只背着手走着,几名侍卫尾随而上,离开了静王府。
深夜,月色如水,静静地流泻在人世间。深夜的风,如同刀子一般刮着人的脸,寒夜里寂静无声,连虫儿都睡着了。刘泽中一身黑衣,身后跟着几名侍卫,从城外的深山处寻找密道。密道在十分隐秘的地方,他虽然知道,但是却从未来过。
在山中兜兜转转,约莫有一个时辰,才找到密道的入口,彼时,月亮已经隐藏在云层里,天地暗黑一片,只有飕飕的风刮过树梢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密道通往皇陵,先祖就葬在皇陵中央,而毛乐言的棺木,只是停放在外边,刘渐的意思是等他死后,再把他和毛乐言同棺而葬。当刘泽中站在一副崭新的楠木棺木前的时候,他的身子微微颤抖,伸手触摸棺木上的花纹,用很深很深的力度去印着自己的指印。
“小王爷,要打开吗?”侍卫见他站在棺木前,沉默不语,便上前问道。
刘泽中不语,脸色有些吓人,良久,他才缓缓道:“小心点,不许弄坏了棺木。”
侍卫领命,上前撬开棺木上的铜钉,沉重的楠木棺材盖缓缓地移开,刘泽中有片刻的心慌意乱,但是,最终还是稳定了情绪,定睛细看躺在棺木里的女子。
毛乐言已经下葬超过半个月,但是尸身依旧没有腐烂,这个得归功于楠木棺材的防腐功能。女子身穿红色的嫁衣,皮肤上了胭脂,白里透红,睫毛长长,眼底下有一排扇子形状的阴影,嘴唇依旧饱满而红润,仿佛,她只是沉睡了一般。
刘泽中伸手扶住棺木,眼前一片漆黑,他缓缓伸手,触摸她的脸颊,冰冷的触感让他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他发出绝望的喘息,胸口有些东西不断粉碎,喃喃地道:“你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倒不如陪你去了吧。”
侍卫闻言,甚是惊诧,都知道刘泽中喜欢毛乐言,但是没想到竟然爱到如此刻骨铭心。
刘泽中痴痴地看着毛乐言的遗容,脸上有一丝近似绝望的悲苦,“也好,你在这里等我我,等我为你报仇,我便来陪你。我说过,要你做我的皇后,你这身嫁衣,就是为我准备的。小言,我会来迎娶你,你等着我。”
侍卫听得胆战心惊,因为听说毛乐言很可能是死在静王府的,若是夫人杀死毛乐言,小王爷说要为毛乐言报仇,是不是意味着小王爷会杀死夫人?
只是,谁都不敢问这个问题,在刘泽中心中,此刻已经管不了其他许多,只知道不管是谁杀死他最心爱的女子,他都一定要他偿命。
他刘泽中从来都不是君子,也不是个重情义的男子,就算是陈如儿,他也不会念在昔日的情分上饶恕了她。他和刘渐不一样的是,刘渐宅心仁厚,有太多太多的顾虑和苦衷。而他,腹黑狠毒,他就像是沙漠里的响尾蛇,只要谁对他有威胁,或者曾经得罪过他,他都会抵死缠绕不休。
他亲自覆盖好棺木,他本想带她走,但是,不是现在这个时候。他让她在皇陵里等候,等他最终成为皇帝,以后,和毛乐言合葬的,不会是刘渐,而是他。
生不能同床,死了,他也要和她同穴。
“小王爷,如今,该怎么做?”侍卫上前问道。
刘泽中眸光闪过嗜血的光芒,冷峻地道:“找到夫人,小王要知道一切的来龙去脉。”
说罢,他伸手抚摸着棺木,后毅然转身离去。
而就在他们走后不久,棺木前忽然出现一个人影,他悄然打开棺木,抱走棺木里的毛乐言,然后消失离开。
第两百二十章 不认故人
因为毛乐言已经死了,之前刘渐让景王在昭阳殿做侍卫首领,如今已经没有必要。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如此一来,景王和皇后之间,也是相见难了。只是,在这个时候,无论是景王还是皇后,都没有去想这些事情。
而之前毛乐言临死前把粉儿等人交托给皇后,但是皇后还没让他们收拾东西过去,太后那边便下了旨意,让毛乐言宫中的所有人,都去太后宫中伺候。粉儿自然是不愿意的,但是在这皇宫里,他们只是一粒微尘,太后的旨意便是天,他们纵然不愿意,也不敢抗旨不遵。只是,他们也知道太后一直不喜欢毛乐言,所以他们在去之前,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接受太后的各种刁难。
不过,太后也并非他们所以为的那么小气,太后虽然不喜欢毛乐言,但是对她手底下的人却没有半点不满,相反,在毛乐言死后,她思前想后,觉得毛乐言到底是救过她的性命,虽然她让皇帝神魂颠倒,好几次差点为了她而送命,但是,这要真算起来,也不是她的错。所以,她知道毛乐言宠溺手底下的人,便下令让他们过来自己身边当差,也算是还了毛乐言的救命之恩。
人都死了,所有的恩恩怨怨都该烟消云散了。
庆王府内也是一派愁云惨淡,太妃因着帮忙操办毛乐言的丧事,伤心过度,旧病复发,吃喝不下,晚上也难以入睡。玉姑姑照顾在侧,也知道她心中的悲戚,她何尝不难过?但是总还是要照顾太妃为主。
锐儿如今是林妃和王妃两人轮流带着,两人也轮流照顾太妃。宁妃自从谋取了西王妃之位后,便一直不得亲近儿子,开始确实很是难受,但是后来好几次想跟锐儿亲近,锐儿都一副厌恶她的模样,反倒是见了林妃便笑脸迎人,心中嫉恨,连带着连自己的儿子都憎恨了起来。因为不得宠,心中郁结一日比一日深重。心底欲念太多的女子,到底难以满足,过不得安生日子。那雪雁如今是患得患失,庆王已经很少来她这里,她也不得西王妃的宠爱,因为西王妃会落得今日的地步,全拜她的侍女小春所赐。雪雁想要亲近王妃和林妃,但是太妃不准,说她身带罪孽,不宜接近孩子,故此,雪雁在庆王府的生活并不好过。但是一切都是自找,与人无尤。
罗云裳如今是夫人,在王府算不上得宠,但是到底是从青楼里出来的女子,嘴巴滑,懂得哄人,太妃之前是十分厌恶她的,但是后来对西王妃的厌恶甚于她的时候,罗云裳多次对太妃献殷勤,虽然太妃知道她不是什么好女子,但是,也不想王府中多生事端,好为锐儿积福。所以,三番四次下来之后,便对罗云裳改观。所以罗云裳虽算不得得宠,但是在王府的日子也比以前好了。尤其如今太妃病倒,她又从外面寻觅大夫为太妃治病,太妃感念她的孝心,也赏赐了好些东西给她。但是,到底还是不让她插手管理府中事务,依旧由王妃和林妃两人操持管理。
这日,太妃吃下去的东西,又吐出来了,这段时间喝药过多,伤了胃,是吃什么吐什么,只能是喝些米汤和肉汤,眼看你着一天一天瘦下去,叫玉姑姑和庆王心中焦急。
庆王看着母亲消瘦的脸,心疼地道:“母妃,不如从宫中请御医出来把脉吧。这药每日吃着,也不见好转,不知道是药不行还是大夫不行。”
太妃笑了笑,道:“显儿,不是大夫不行,也不是药不行,是母妃不行了,母妃到底是老了,之前是有小言为母妃调制药丸,如今药丸吃完了,那母妃也是时候了。本来去年的时候,母妃就该不在了。这些日子,都是多出来的,母妃心足了。”
玉姑姑瞧得难受,黯然道:“若是十八在,那定是没事的。”
庆王心中黯然,十八,十八,这样唤她,仿佛是前生的事情了。有时候想想,做人其实很没意思,想得到的,用尽全力去追求,都无法求得。而不顺心的日子,却是过完一关又得过一关。
太妃的病,渐渐地重了起来。转眼,又是年尾了。
战争已经打响,镇国王爷的兵马前往拦截,两军在香江对垒。静王原先是想直挥军京城,先取皇位,再平定天下。如今,看来也要沿途掠夺城池,一个一个地攻克,才能取得刘国江山了。但是有镇国王爷在此,而景王的兵马也前往襄助,两军对垒,反而是朝廷的胜算较高。静王原先没料到景王竟会愿意出手相助朝廷。但是既然已经起兵,也只能义无反顾地走下去了。
开战几月,静王连香江城都无法攻下,反而被镇国王的兵马逼得步步退后。
他认命刘泽中为先锋,陈如儿已经回到了刘泽中麾下,对当日的事情,她把一切都推到毛乐言身上,而因毛乐言死了,那些曾经帮过毛乐言的侍卫全部都倒戈相向,帮着陈如儿。刘泽中便认定了毛乐言的死,是当今太后的做的,加上他曾经派人入宫了解过,毛乐言确实是死在冷宫里。他心中对皇帝和太后便越发的憎恨,誓言一定要杀死太后和刘渐,为毛乐言报仇。
年关将近,太后因受凉,感染了肺部,一病不起,连续几日高热,御医开药,退了高热,却又引发了心绞痛。刘渐命人广寻名医,但是,名医入宫,也都摇头叹息。。
太后和太妃两人病重,御医们都断言过不了开春。刘渐虽悲痛,但是也只能是命人先准备后事。
这日,庆王早起上朝,坐着轿子入宫。一路上,他忧思深重,想起如今朝廷的局势,还有母妃的病,心中不知道如何派遣,那种无法言说的悲痛和郁结。
他忽然听到外面侍卫交谈,他猛掀开帘子,道:“你们说什么十八?”
是阿信和另一个侍卫柳棉在交谈,阿信见庆王如此,忽然想起了什么,便嗫嚅着解释,“对不住,王爷,卑职与柳棉说西街桂花酒,是十八文钱一碗,贵了些。”
桂花酒,是毛乐言的至爱。他心中生出一丝绵长的痛,不知不觉,她走了也有好几个月了。小言,你如今可好?若是真如你所言,这个世界有鬼,为何你从不出现在本王的梦里?他长长地叹息一声,她走的时候,天气还清寒,经历了暑热,如今又是大雪飘飞的季节了。
她在他身边的时间不是很长,可生命却像是习惯了她一般,这半年多的日子,过得真叫人难受啊。
他放下帘子,示意轿夫继续前行。
忽然,轿子停下了,有一道声音响起,“分明是你们撞了我。”
他全身一震,这把声音,他不会听错的。猛地再度掀开帘子,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穿农家粗布衣裳的姑娘,她俏生生地指责着侍卫,地上,摔了一篮子的鸡蛋,鸡蛋碎裂在地上,蛋白和蛋黄染和泥土混合起来,湿润而粘稠。
一股失望从心底蔓生,不是她。纵然声音如此相像,但是,不是她。这半年多以来,他见过许多女子,像她的发,像她的眼,像她的唇,像她的眉,却不是她的脸。人有相似,即便给他一个一模一样的十八,都不会是他想要的十八。,
侍卫有些冤枉,“姑娘,分明是你自己摔的,我压根没碰过你。”
那农家姑娘淡淡一笑,“你大可以不承认,只是堂堂庆王府,竟然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那声音,如此相像,庆王不由得蹙眉,对那侍卫道:“怎么回事?”
侍卫回头拱手,“王爷,这位女子硬说卑职撞了她的鸡蛋。”
庆王不耐烦地道:“那你赔给她便是了,本王还要入宫,别耽误了时辰。”
侍卫虽万分不情愿,但是,也知道掏钱递给那女子,道:“这些银子,足够你买一箩筐的鸡蛋了。”
谁知道那女子竟然不接银子,傲然道:“你错了,我的鸡蛋是一两银子一只,你给我这一钱银子,一只都买不到。”
侍卫倒抽一口凉气,“什么?你的什么鸡蛋,要一两银子一只?你不如去抢好了。”
“抢哪里有现在好赚?打死狗讲价,你摔了我的鸡蛋,就算我说十两一只,你也得赔。”女子好整以暇,笑道。
“你的是金蛋啊?小女子,你也够胆大的,竟然敢讹到庆王府头上来了。”侍卫生气地道。
两人的对话也落入了庆王的耳中,庆王蹙眉道:“姑娘,你的什么鸡蛋?要一两银子一只这么贵?拿了银子快快走开,否则本王便要把你送官查办。”
女子拿起篮子,走上前来,“小女子是想拿银子走人了事的,但是,我这鸡蛋是用来救命的,你们摔了,就得照价赔偿,难道人命在你们眼中,还不值这十几两银子么?”
庆王微愠,“鸡蛋救命?开什么玩笑?快快走开,别妨碍了本王的正事。”
“你的是正事,我的就不是正事了?想我走开可以,但是你得赔钱啊。”那女子也不怕庆王的愠怒,大胆地上前讨价。
正好有两名巡街的捕快来到,认出是庆王的轿子,便上前问道:“王爷,请问有什么事吗?”
庆王道:“你们来得正好,这个女子竟然讹诈本王,你们带回去仔细审问,看她用这样的招数骗了多少人?”
捕快诧异地看着女子,道:“你也忒胆大了,竟然连当今庆王都敢讹诈?走,跟我回衙门。”
女子被两名捕快架住,幽幽地道:“好你个刘显,不认故人也就罢了,竟然还让人抓我?”
第两百二十一章 你的旧主子回来了
庆王浑身一震,喊道:“等一下!”
捕快抬头看着庆王,问道:“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庆王急急下轿,走到女子面前,端倪许久,脸上带着疑惑,最后,渐渐地失望,他正想发话,让捕快带她走,那女子却忽然说:“真认不出来?面容不一样了,但是眼神和声音总是变不了的吧?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懂得易容术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庆王胸口猛地一疼,那时候,他怀疑她带了脸皮,她说她的易容术很高明,其实,一切都是谎言,是那时候的他太过单纯,也把她想得太过单纯了。他像以前那样伸手去摸她的脸皮,这一次不同的是,他真触及她脸颊边缘有一层薄薄的口子。顿时,那消失已久的阳光,全部都回到他的生命里。
女子邪魅一笑,“我是大夫,得知太后太妃有病,特入京来医治的。王爷,能否带我入宫为太后治病?”
庆王牵着她的手,心底还溢满着激动和震惊,久久不能言语。一切,都像是梦一样,来得太突然了。
庆王今日早朝没有来,也没有命人来请假,这点倒是让刘渐有些担心。如今朝中局势十分严峻,庆王不会无端不来早朝,必定是有事了。经历了之前静王府一事之后,刘渐心中有阴影,总怕谁无端就会被人抓走。
下朝后,丞相带着莫离和兵部尚书到御书房商议军事。莫离也十分奇怪庆王今日不出现,他道:“昨夜我与他一同用膳的,本想喝点酒,他说要早点睡觉,明日早朝这样。”
刘渐心中一沉,“他会不会出事了?”
莫离脸色也挂着浓浓的担忧,“这一直是刘泽中的惯用伎俩,不排除有这个可能。”
刘渐喊道:“李元。”
李元从外面走进来,拱手道:“皇上,老奴在!”
“马上命人出去查探一下庆王的消息。”刘渐道。
李元有些诧异,道:“王爷如今不是在太后寝宫里么?他今早入宫,说是寻得名医,入宫为太后治病。”
刘渐哭笑不得,“他怎地也不命人来说一声?害得大家在这里瞎担心。他寻了个什么样的名医?”
李元道:“老奴也不知道,但是,听说是个女子。”
“女子?”刘渐微微一愣,女子?不是很久以前,也有个女子入宫为太后治病,只可惜,此女子治好了太后,却带走了她的心。刘渐胸口滑过一丝疼痛,算算日子,她走了已经半年多了。
“是的。皇上要不要过去瞧瞧?”李元问道。
刘渐略一沉思,道:“好,只是母后已经病入膏肓,显只怕是白费功夫了。”宫内的御医都治不好,都宣布无望了,宫外也有许多名医入宫来看过,每个人都摇头,这一次,怕又是空欢喜一场。但是不管怎样,有一线希望,总还是要尝试的。
庆王带着女子入宫,一路上,两人都不怎么说话。最后,走到太后寝宫前的时候,庆王忽然问道:“小言,你真是小言么?”
毛乐言回头看他,阳光下她平凡的脸有浅淡的笑意,静静地道:“信则是不信则不是。”
庆王深呼吸一口,“是你,本王知道是你,只有你才会说这么似是而非的话。”
毛乐言笑了,环视着这个熟悉的寝宫,这里的树木还是那样的高大,她走的时候,这里是茂密开满,而如今,则是光秃秃,一张叶子都掉光了。
太后身边的嬷嬷亲自出来迎接,听闻是名医,嬷嬷也格外的客气。一路请毛乐言和庆王入内。
太后躺在寝殿的床上,寝殿内窗户紧闭,密不透风,病气十分浓重。毛乐言对嬷嬷道:“把两窗户开启一小缝,让空气可以流通一下。”
嬷嬷连连摇头道:“这可不行,如今天气这么冷,太后身子本身就虚弱,若再开窗,怕受凉了。”
毛乐言笑道:“无妨,你屋内点着炭火,空气又不流通,很容易中毒的,听我的话,先把窗户打开。”
“但是御医.......”嬷嬷还想辩解,庆王则道:“嬷嬷,听大夫的话,先把窗户打开,说真的,这里如此憋闷,别说有病之人,就算是本王无病无痛,在这里呆久了,都会呼吸困难。”
嬷嬷听庆王的话,便命宫人去开启小窗,窗户一开,冷风嗖嗖地吹进来,让嬷嬷整个人打了个寒战。她上前为太后盖严实了些,才道:“大夫请把脉。”
毛乐言打开毛小方从现代为她取过来的药箱,拿出听诊器,看到药箱里的东西,庆王心中一阵激荡,不必怀疑了,就是她。虽然药箱和以前的不一样了,但是,他认得里面古怪的东西。
冰冷的听诊器贴近太后的胸口,太后微微开启双眸,定睛瞧了一下,问道:“你是谁?”
毛乐言微微一笑,道:“回禀太后,小女子是坊间的大夫。”
太后听闻声音,整个人打了个激灵,惊骇地看着她,“是你?哀家快要死了是吗?否则怎么会见到你?”
毛乐言笑道:“太后千岁,寿命长着呢,怎么容易死去?快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
太后眼睛模糊,看不清楚她的模样,但是声音是最容易分辨的,她道:“见到你,哀家知道离大去不远了。”
毛乐言轻笑一声,“我是大夫,许多病人都说见到我,就有生存的希望,太后娘娘怎可这么悲观?须知道,阎王要你三更死,不能留人到五更。相反,太后寿命未尽,即便一心求死,也没有鬼差来收你。太后不过小病,吃几服药就能好的。”
“你不怨恨哀家?”太后不理她的话,只是一味审视着问她。
“小女子与太后素未谋面,和谈怨恨一词?太后放宽心,心病难治在于郁结难舒。小女子先给太后开药,太后遵照小女子的吩咐吃药,不出半月,就能下床了。”毛乐言收回听筒,又道:“但是太后伤了胃,吃东西上要注意些,我也会另外开些胃药,有一种药是在饭前吃的,这位嬷嬷,谨记了。”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转头回去跟嬷嬷说。
嬷嬷一直听着两人交谈,原先并不觉得这位大夫的声音跟死去的乐妃相像,因为她和乐妃交谈不多,也没有特意在意她的声音,但是听了太后的对话,也开始回想,觉得果真有几分相像了。她惊疑不定地看着毛乐言,问道:“你到底是谁?”
毛乐言淡淡地道:“嬷嬷只管照我的吩咐去做,至于我是谁,嬷嬷不必过问,总之不会是来害太后的就是了。”
太后听闻此话,陡然笑了起来,“哀家怕什么?哀家已经是将死之人,就算你来找哀家寻仇,哀家也不曾惧怕半分。乐妃,哀家确实恨你至极,因你三番四次害得哀家的儿子陷入危险中,两次差点丧命,就为了这点,哀家就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最后,她怨恨地看着毛乐言,若说之前因为毛乐言已经死了,她心中的怨恨消散,但如今她认得毛乐言,她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心中到底还是积怨难消,不由得口出恶言。
毛乐言笑了笑,“若太后口中的乐妃果真如此可恶,那她还真是死一万次也不足惜。不过,既然太后错认我是她,太后此刻对我说这番话,莫非不怕我在药里下毒,害你性命?”
太后嘿嘿地笑起来,笑声十分阴森恐怖,嗓子因为长期不说话而有些干涩,那嘎嘎嘎的笑声,仿佛是从地狱里冒出来一般,叫人心生寒意。她忽然收敛笑声,凄厉地道:“若你回来是要害我儿的性命,那哀家就是做了鬼,也不放过你。”
“太后的儿子,一个是当今皇帝,一个是当今景王,小女子不过是坊间大夫,万万担当不起太后所言,小女子入宫为太后治病,是为了赏赐而来的。其余的,小女子一概不知一概不管。若是太后放心,尽管吃小女子开的药,若是不放心,扔掉就是了,也可以马上把小女子驱赶出宫。”毛乐言说罢,从药箱里取出几瓶药,交给嬷嬷。
嬷嬷接过她递过来的药,心中明白了几分,这些药,跟以前乐妃给太后吃的是一模一样,之前太后问过御医,御医说未曾见过此药,太后不放心服用,毛乐言所给的药,便全部都扔了出去。此事,毛乐言也是知道的,但是见御医能控制太后的病,也就不多事了。
庆王一声不发,静静地看着毛乐言和太后对话,见毛乐言无礼,也不出言阻止,眉宇间,尽是喜悦。
此时,粉儿端着汤水入内,她放下汤水,上前给太后施礼,“太后娘娘,参汤已经备好了,娘娘是要此刻服用还是等一会?”
太后冷冷地瞧了她一眼,“哀家记得,你叫粉儿对吗?”
粉儿盈盈福身,“回太后娘娘,是的。”
“你是乐妃身边的人?”太后再问道,因过度用力说话,便急促咳嗽起来,嬷嬷急忙上前为她抚胸。
粉儿眉目里有浅淡的哀愁,道:“回太后娘娘,是的。”
太后哼道,“你的旧主人回来了,还不赶紧上前相见?”
粉儿一愣,眸光四顾,摇摇头道:“奴婢不明白太后所言。”
毛乐言看着粉儿,不做声,只是眸光里却有浓浓的柔情。半年多没见,粉儿似乎比之前略瘦了些,以前圆润的下巴如今减削起来了。
太后咳嗽几声,伸手巍巍指着毛乐言,对粉儿道:“她,不就是你的旧主子乐妃么?”
粉儿瞧了瞧毛乐言,噗通跪下,对太后道:“太后娘娘,乐妃娘娘已经入土为安,请太后娘娘不要再怪罪乐妃娘娘,让她好走吧!”说罢,眸光已经是流转着泪意,眼看就要掉下来了。
第两百二十二章 似是而非
太后怪异地看着粉儿,奇笑道,“连你身边伺候的丫头都认不出你来,你这趟回来,真不知道是人还是鬼。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毛乐言此时已经收拾好东西,嘴角有一抹深思,道:“太后娘娘,小女子告退了。至于小女子开的药,太后若是愿意服用,还有一线生机,若是不服用,那么,请太后准备身后事。”粉儿闻言,陡然一惊,猛地抬头看着毛乐言,但是,那陌生的面容还是让她失望了。真是傻啊,小姐的遗容,是她亲手装扮的,也是她亲眼看尽送进梓棺的,那时候大家都肝肠寸断。
嬷嬷大怒,这句话虽然御医都说过,但是,从不敢当着太后的面说。莫说还不确定她是不是乐妃,就算她是乐妃,她也不会容许她对太后口出狂言的,遂愤怒地道:“你若是大夫,当知道当着病人的面,有些话是不可以说的。如今你竟然对太后说此等大不敬的话,不管你是谁,我嬷嬷都容不下你。”
此时,刘渐领着众人过来,他眸光落在毛乐言身上,毛乐言不看他,低头看着脚上的羊皮小靴子。刘渐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朕从外边便听闻嬷嬷的声音了。”
嬷嬷愤愤不平地道:“这个所谓的大夫,竟然对太后大不敬,还让太后娘娘准备身后事。”
刘渐微愠,虽然这些大家都知道,但是从不当着太后的面提,乡间大夫果真是乡间大夫,不识大体。他扫视了庆王一眼,冷冷地对毛乐言问道:“俗话说,医者父母心,你们做大夫的,只有尽力医治病人的病是本分,不会治,没有人会怪你,但是你对病人出言不逊,莫非是医者之道?”
庆王正想辩解,毛乐言已经福福身子,道:“是小女子失言了。”
刘渐本已经走向床边,想看看太后的情况,听闻毛乐言的话,几乎是仓皇失措地回头,眸光寻索着发话的人。他的眸光落在毛乐言身上,静静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毛乐言抬眸看他,是她高估了自己,以为自己即便见到他,也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半年不见,他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胡茬在下巴一带蔓延,眸光比以前更深邃了,他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仓皇回首的那一瞬间,几乎把她的泪水给击落了。
毛乐言轻声回答:“小女子参见皇上。”说罢,便盈盈施礼,并且卑微地低头。
他的小言,绝对不会如此卑躬屈膝。那声音虽然相像,但是,并非是她。她在他面前,一向傲然,不会如此低眉顺眼。
莫离只疑惑地抬眉,却没有做声,天下间声音相像的多了去了,这个不能代表什么。而且,毛乐言是他亲眼看着入殓的,就算她再能耐,也不可能死而复活。
就在此时,太后竟然怪异地笑了起来,笑声无力中透着一股无奈,“尘世间的事情,着实匪夷所思。”
刘渐坐在她身旁,疑惑地问道:“母后,您此话何解?”
太后浑浊的眸光凝住刘渐,轻声道:“皇帝,最近你瘦了。如今可还有想起乐妃?可还有因为她彻夜难眠?”
毛乐言眉目不动,心底却泛滥成灾。静静地退至庆王身后,庆王握住她的手,用力的握一握,又再用力地握一握。毛乐言知道他在安慰自己,保护自己,她悄然一笑,在他耳边轻声道:“放心,我没事。”
庆王与毛乐言的互动,落在莫离眼中,莫离有些疑惑地看着两人,见庆王的眸光转移过来,他便立刻转开视线,心中疑窦丛生。庆王知道莫离心细,并且他也知道毛乐言的能耐,所以不排除他会有所怀疑。他不知道为什么毛乐言要用另一个面目出现,但是既然她选择不告诉皇上,他自然是尊重她的意愿。
刘渐没有正面回答太后的问题,只淡淡地道:“母后只管安心养病,其余的不必多操心。”
“能不操心吗?哀家通共就三个儿女,你皇兄,哀家知道即便说也多余,这些年也不知道为何,竟不愿意成亲。而你,如今都快三十了,却还没有子息。青灵的婚事,一再地延迟,哀家如今就是死了,也不能瞑目。”太后重重地叹息一声,毛乐言出现之前,她已经病得十分重,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如今竟然精神奕奕地说了这么多,是因为毛乐言的出现,让她整个人进入战斗状态。但是,说多了,终究是觉得疲惫,如今静静地躺在床上,难掩一脸的疲惫和病容。
刘渐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轻声道:“别说话了,好好休息吧。”
太后撑起精神看他,长久,才缓缓叹息一声道:“哀家知道你这半年多以来,未曾宠幸过后宫的任何嫔妃。哀家不是不让你为乐妃难过,但是,你要谨记,你是当今皇帝,肩膀上有你要挑的重担。总不能为了一个女子,而连自己的责任都忘记了。当日你既然选择登基为帝,今日自该负起皇帝的责任。平定天下是重要,但是延绵皇家子息更重要。今夜,你去贤妃处也好,郦贵妃处也好,总不能为了她,而弄得自己跟个孤家寡人似的。”
刘渐似是而非地道:“选择?朕从来没有选择的余地。”顿了一下,他澹然道:“母后,无论是国家大事,还是朕的感情事,朕都自有主张,不必母后挂心。母后能为朕做的,就是安心养病,让朕免却牵挂。”
毛乐言不知道太妃说这一番话是什么意思。似是为了告诉她,刘渐自从她走后,都未曾宠幸过其他嫔妃好让她安心。也似乎是当着她的面,让他去宠幸其他嫔妃好让她难过。她眸光如星,站在庆王身后,静静地看着母子对话。
此时,嬷嬷问道:“太后娘娘,那这位大夫开的药,是否要服用?”
太后傲然道:“为何不服用?既然这位大夫说哀家的病只是小病,只服用她开的药便能好,哀家为何不服用?哀家还要活很久,看着自己的孙儿出生。”说罢,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庆王身后的毛乐言,又道:“大夫,你说,若是哀家服用了你药不好的话,你当如何?”
毛乐言低着头,上前回答:“只要太后遵照小女子的吩咐去服药,若是不好,小女子的项上人头任凭太后取去。”她已经是故意压低嗓子回答,但是,那尾音,却还是十分相像。刘渐心中一荡,之前压抑着的思念和悲痛几乎要倾泻而出,这就是身为帝王的悲哀,他连悲伤都没有资格。因为静王造反,朝中所有大臣都以他马首是瞻,他是半点软弱都不能流露出来。他不能再听此女的声音,否则,心底的软弱会侵蚀他的意志和坚强。所以,他对嬷嬷道:“嬷嬷好生照顾着母后,朕和一众大臣还有国事要忙。”
“是,遵旨,恭送皇上!”嬷嬷连忙躬身。
太后也不言语,躺在床上,眸光有些深沉,也有些悲伤。刘渐轻声道:“母后好生养病,既然这位大夫说能治好母后的病,那母后就安心养着。”之前民间的多少名医入宫为太后诊治,因着在民间颇有声望,所以说话都十分嚣张,除去应有的礼仪之外,便是各种的夸海口,结果,太后的病便总是反反复复,却不见好起来。之后,这些所谓神医名医,便就连赏赐都不敢要,灰溜溜的离宫了。
如今,刘渐听了毛乐言的话,并不觉得十分的高兴,因为同一番话,他已经听过许多遍,每一次,都是失望。他也没有杀那些大夫,毕竟,若是真的治不好太后便要杀头,那真正有能耐的大夫,也不敢贸贸然进宫了,等同是断了太后的活路,所以,刘渐纵然生气,却是一再地容忍,如今,自然也不会对毛乐言说重话了。
刘渐说罢,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这些日子,他从不跟任何人说起毛乐言,哪怕是庆王和莫离,连昭阳殿,他都不敢走近半步,怕自己到底是承受不了她离开的事实而崩溃。而他在这个时候,需要保持足够的理智,才能遏制静王的嚣张和步步紧逼。
古丞相由始至终都不发一言,他心底不是没有疑惑,只是,在一切都还不清楚之前,单凭声音,无法说明什么。这些年为官,他的性子已经养成了隐忍和深沉,对毛乐言这个义女,纵然喜欢,但是在这个时候出现一个和毛乐言有相似的人,他不觉得是好事,因为他太清楚皇帝了,他看似无情,但其实很重情。他不希望这个女子的出现,乱了他的理智。
就在刘渐和莫离等人欲转身离去之际,太后阴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莫离,过了正月,有许多好日子,哀家这一次不管你用什么借口,哪怕是静王的兵马临城,哀家都要操办了你和青灵的婚事。”
莫离后背一僵,随即恭谨地道:“一切,但凭太后做主。”说罢,便跟着皇帝离开,只是离开之际,脚步显得沉重了许多。
第两百二十三章 回来的原因
粉儿一直在殿内看着毛乐言,她不相信眼前此人会是她的小姐,但是,她心底却希望她的小姐还没死,就像以前那样消失一段时间后回来,还是那样英姿勃发的样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毛乐言收拾好药箱,便对太后道:“既然太后愿意服用小女子的药,那么,小女子便先行告辞了,等过几日再入宫为太后诊治。”
太后已经疲惫,却还显得十分尖锐,她看着毛乐言,眸光里有复杂的情绪,抬起手,对毛乐言招了招,道:“你过来!”
毛乐言犹豫了一下,背着药箱走过去,俯身问道:“太后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太后伸出枯枝般干瘦的手,一把拽住她的手,并且用力往她身前拽,毛乐言也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不由得一愣,伸手撑住床沿,诧异地看着她。太后并不言语,只是死死地盯着她,那眸光像是从阴暗的渠道里发出的一丝寒光,如此瘆人又耐人寻味。
两人僵持了许久,庆王才上前道:“太后娘娘,请放开大夫,她对太后对皇上,都没有恶意。”
太后眸光从毛乐言身上转移到庆王脸上,冷笑一声:“哀家自问对你对庆王府都仁至义尽,你为何三番四次地带妖孽入宫?”
庆王一惊,连忙跪下辩解道:“太后娘娘如是说,着实是冤枉了刘显。”
“冤枉你?”太后冷哼一声,“不见得是,刘显,从你的眼光中,哀家就能看出一切,你自己对乐妃有情,为何要送她入宫?你是不是和静王一样,有狼子野心?”太后病得糊涂了,竟然连谁都怀疑,庆王一直对朝廷对皇帝忠心耿耿,但是,在这个时候,她还是连庆王都怀疑上了。
毛乐言不待庆王表白心迹,便嗤笑道:“人们都道太后英明,如今瞧见,也不过如此。庆王府一家,对朝廷鞠躬尽瘁,太后说这些话,也不怕伤尽天下忠良的心?太后何必纠结我是不是乐妃?据我所知,乐妃也没有做过伤害皇帝和朝廷的事情,相反,她筹谋那么久,为的都是皇帝,甚至最后连自己的性命都丢失了。太后不念乐妃的半点好也就罢了,如今竟把她说成是妖孽,岂不昏庸?”
太后闻言,陡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大家都有些莫名其妙,她放开毛乐言,意味深长地道:“哀家要的,就是你不会伤害朝廷和皇帝这句话。不管如何,你当日曾经救过哀家,哀家怎么说,都欠你一个恩情。你当日连累皇帝差点送命,但是,你自己也因此付出了自己的性命,昔日的恩怨,也就一笔勾销。但是,哀家警告你,不管你这一次回宫的原因是什么,只要你有半点伤害皇上的心,哀家便容不下你。”说到最后,太后的语气严厉起来,带着皇者的狠劲。
太后前后的态度如此迥异,倒让毛乐言和庆王有些意外。毛乐言沉默良久,才淡淡地道:“前尘往事,再提也是多余,太后只管相信小女子,小女子不会伤害皇上,更不会伤害皇家的任何一个人。假若小女子是乐妃,死里逃生回来,要做的,自然是要报仇。当日是谁害死她的,她心里一定记得清清楚楚。”
太后闭上眼睛,沉静了许久,大家都以为她睡着了,忽然又睁开眼睛,看着毛乐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她这样问,自然是问她现在的身份是什么,以什么身份回来这皇宫。
毛乐言轻声道:“小女子叫陈元了。”
太后触动,静静地凝视着她,喃喃地道:“陈元了,尘缘了。好,希望你了结尘缘,别徒增罪孽。”
毛乐言不语。
背着药箱跟着庆王走出宫门的那一刻,她整个人瘫软,几乎要跌倒在地。庆王急忙伸手搀扶,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了?”
毛乐言眸光沾着泪光,眨眨眼,她道:“我以为,死过一次之后,我能坦然面对所有人。刘显,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我所有的伪装都分崩离析,若是他再留多一阵子,我估计就要上前抱紧他嚎啕大哭了。”
庆王眸光黯然,“除了他,莫非你就不思念我们么?”
毛乐言深深叹息一声,“若是舍得,就不会再回来了。”
庆王扶着她上轿子,两人坐在一起,轿子显得有些狭窄,她把头依偎在他的肩膀上,疲惫不已。
“你......”庆王其实想问她怎么能死里逃生的,但是想想,还是等她自己说吧。
毛乐言却知道他的疑惑,笑笑道:“是我爷爷救了我,他这辈子斩妖除魔,却为了我而逆天而行,我本来已经死了,他强行把我救回来。”
“到底怎么回事?”庆王听她说起,才问道。
毛乐言静静地把这半年多发生的事情告知了他。
原来,当日在皇陵里抱走毛乐言的,是毛小方。他本以为毛乐言服用了祖师爷给的回魂丹,生命无忧,便不再操心她的事情。谁知道她竟然把回魂丹给了皇帝刘渐,直到那日地府看到黑白无常押着毛乐言回到地府,他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等毛乐言上前喊他,他恨不得打得她魂飞魄散。
当日的事情,他已经拨乱反正,那毒箭蛙的毒,是可以要了刘渐的命,而景王顺理成章地登基为帝,她也可以回来现代了。一切都大功告成,但是没想到毛乐言竟然会把生的希望给了刘渐,宁可自己死去。他痛骂了毛乐言一顿,说她平日里如此理智,但是关键时刻,还是犯浑了。毛乐言只说了一句话,便让毛小方说不出话来。她道:“我死了,我知道你会救我,他死了,没有人能救他。”
是的,他不是命定的真命天子,却为了朝廷牺牲了这么多,没有人会顾念他的付出,没有会心疼他,但是,她心疼。到这个时候,上面的人都想着拨乱反正,但是大家都忽视了刘渐也是个人,他有心有感受,不是用完便能丢弃的物品。
毛小方到底是救了她,用了几近半年的时间去瞒天过海,她重回人间。但是,她也高估了毛小方,他不是不想去救她,他用尽了人情牌,也只能为她争取半年的阳寿,半年之后,她可以选择魂归地府,也可以选择另外寻个身体,重回现代,但是,这个年代已经没有她什么事了,她是不能再留下来。
也因为这样,她要鬼鬼祟祟地回来,否则的话,半年之后,她再死一次,岂不是让身边的人伤心多一次?至于为何要告诉庆王,是因为她还要庆王的帮忙。莫颜和赵振宇失踪之后,一直都没有回来过,是她把赵振宇带入宫的,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他,确保他的安全。
庆王道:“其实,这些日子一来,皇上也派出了不少人去寻找赵振宇的下落,但是,没有人见过他,即便是静王府那边的密探,也不曾在那边打听到赵振宇的半点消息。”
“莫颜呢?莫颜这段时间都没出现过吗?”毛乐言问道。
“没有,莫颜自从你死后,便一直都没有出现过。”庆王也深感疑惑,“倒是当日和莫颜一同失踪的梅妃,却回来了。”
“我知道当日是梅妃的人带走莫颜和赵振宇,但是,我查过,梅妃自从静王起兵造反之后,便一直安守本分,没有出去过。”
“本王真不能小瞧了女人,这后宫中,竟然有如此可怖的女子。”庆王叹息。
毛乐言笑笑,“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好运,身边的女子都温顺可人。对了,锐儿最近可好?会说话没有?”
“只会叫母妃。”庆王没好气地道,“教了许多次,连奶奶都不会叫。母妃也不让苛责,一味地宠着。”
“瞧你,有子万事足了,你不是郁闷他不会叫奶奶,只是郁闷他不会叫爹。”毛乐言露齿一笑,平凡的脸上,有浅淡的笑纹。
庆王瞧着她的脸,欲伸手去撕开她的脸皮,毛乐言伸手拦阻,“不许动,现在还不是时候。”
“本王不明白你为何不告知皇上你回来了?这段日子以来,他苦得很。”庆王长长叹气不解地问道。
毛乐言别过脸,掩饰眼中失落,她静静地道:“该说的时候,我自然会说。”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要习惯她离去的事实,何必再这个时候告知他她回来了,而半年之后,又要面临一次生离死别。
“景王那边,你也打算隐瞒吗?”庆王问道。
刘吉,毛乐言叹叹气,转头看着庆王,“他会知道的,你帮我瞒着皇上和莫离,莫离心细,我一直担心他瞧出。显,我这一次回来的目的有两个,第一个,找回莫颜和赵振宇;第二个,则是要找陈如儿报仇。她杀死了小舒,我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
“陈如儿怕是不好对付的。”庆王担心地道。
“她不好对付也总要对付,她私心很重,心机深沉,不管日后谁登基为帝,她都是一个祸害。”小舒的死,最让她锥心,因为小舒是救她而死的,那个善良单纯的女孩,一辈子都没过上什么好日子,临死前,还受了关闭之苦。她是医生,这辈子所做的事情,就是从死神手中抢人,但是这一次,却有人因为她送命,每每想起,就觉得锥心刺骨,难以入眠。
第两百二十四章 ,为太妃治病
庆王觉得毛乐言这次回来,整个人都深沉了许多,也忧郁了许多,他知道她跟他说这半年多的事情,肯定有所隐瞒,但是他不想深究了,她回来安好便已经是最大的欣喜。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他道:“你如今没地方住吧,跟本王回去,住在王府里吧。”
毛乐言点点头,“我无处可去,只能去王府。不过,我的身份希望你谨慎处之,不要泄露了风声。”
庆王叹息道:“其实就算你换了面貌回来,但是,你的声音却还是半分不变,有心的人只要试探你几次,总会知道你的身份。”
毛乐言笑道:“我知道,所以我选择住在王府而不是住在皇宫。在王府里,我容貌平凡,无法让你们妻妾们生出敌意,没有人会怀疑我的身份,也不会有人理会我。相反,在皇宫里,有太多精明的人了。我实在奇怪,为何太后如此肯定是我?”
庆王想起她的药箱还有她开出的药丸,不由得浅笑,“你以为能瞒骗得过谁?今日皇上是没有看到你开给太后的药。加上他一直都避讳谈起你,听你的声音如此相像,他心中早就失魂落魄,不敢再停留,若是他内心再强大一点,未必就认不出你来。至于太后,恨你已久,连你死了都不肯去看一眼,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是你的敌人而不是你的爱人,所以,你靠近她身边,她全身的羽毛都竖起来,就为了和你抗衡。太后十分精明,你别小看了她。”
“我哪里敢小看她?只是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恨我。”毛乐言觉得有些悲催,自问自己对太后都已经仁至义尽了,她上一次被妖魔缠身,是她救了她,这一次,自己顶着被人识穿的危险入宫为她治病,她反倒不感激,还是说那样莫名其妙的话。真不明白自己哪里这么让她嫌弃的。
庆王摇摇头,“说真的,本王也不知道。”他说罢,又道:“本王方才命阿信去御书房跟皇上说了一声,说本王要带你去王府为母妃治病,母妃最近的情况也不如理想,你还是赶紧地去瞧瞧吧。”
毛乐言本想着先去为太妃诊治的,但是见皇帝广贴皇榜,为太后寻找神医,也知道太后病情严重,所以,略一装扮,便直奔皇宫了。她也正想着如何入宫,便看到了庆王入宫早朝的轿子。如今景王在香江城镇守,只能依靠庆王了,所以,她让庆王知道她的身份,也好方便日后行事。
两人直奔王府,毛乐言站在门口,略一踌躇,便跨步进去了。
王府内景物依旧,她很想回去之前住过的院子里看看,但是,那院子里有太多小舒的记忆,她不敢触及。其实,她能理解刘渐为何绝口不提她。因为,她也不敢触及关于小舒的所有事情。小舒如今还不能轮回,虽然是救人而死的,但是还在地府里等待投胎。她其实知道每个人都会死,生命的陨落,并不罕见,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但是当小舒气绝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还是几欲疯狂地大喊。其实潜意识里,她已经把小舒当成自己的亲人了。
太妃的情况其实比太后还要严重,但是太妃因为有孙儿陪伴,心境开朗,所以看起来比太后还要精神一些。当毛乐言一说话的时候,太妃和玉姑姑都震惊了,两人都狐疑地瞧着毛乐言,太妃心水清,问道:“这位大夫,您贵姓?”
毛乐言听得她这样问,便知道太妃心中起了怀疑,她知道一会开药的时候,必定也是瞒不过太妃的,便道:“回太妃的话,小女子叫陈元了,毛乐言是小女子的师姐。”
太妃一愣,上下打量着她,“她是你师姐?怎么没听她说过她还有个师妹?”
毛乐言勉强一笑,道:“怕是我这个师妹学艺不精,她不愿意提及吧。太妃请放心,小女子虽没有师姐如此精深的医术,但是同出一个师门,所以太妃的病,小女子还是有把握的。”
太妃摇摇头,缓缓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治好是福气,治不好也是命,我活到这个岁数,该有的都有了,还有什么不满足?你师姐,是我心中的一个痛,她走得太突然了,我们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日后我老婆子死了,见到她,也是要质问她为何如此狠心的。”
毛乐言眼眶一热,急急别过头去,有些哽咽地道:“师姐对小女子也是极好,所以师姐的死,我们都恨难过。谢谢太妃如此看顾师姐,相信师姐泉下有知,也会心足的。”
玉姑姑也难受地道:“是啊,你师姐是个顶好的女子,早知道她入宫是会送命的,我是宁死也不让她进去。这一去,便再没回头日了。”
毛乐言看着玉姑姑略显老态的脸,之前还觉得玉姑姑风韵犹存,但是如今,竟然憔悴了许多。想必是因为太妃的病劳累的,加上她的死,多多少少让玉姑姑难过了一阵子。她顿时觉得自己很幸福,本以为自己死了,也就死了,大家顶多是可惜一阵子,却不会有谁真心为她难过,却没想到,她没怎么放在心上的人,都一个个地表现出极大的悲伤。
毛乐言,你何其幸运?一个异世人,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短短日子,便已经有这么多人掏心挖肺地对你好了。你这辈子就算死了,也都值了。
为太妃开了药,又陪太妃说了一会话,太妃说的全是她走后的琐碎事,说说王妃,说说林妃,甚至罗云裳也唠叨了一下,就是绝口不提雪雁和西王妃。
最后,她叹息道:“要是你师姐还在的话,那该多好啊。”
毛乐言若有所思地道:“兴许,一切都是命。”
玉姑姑端来一杯茶,递给毛乐言,“说了这么久,连基本的礼仪都不记得了。倒是净拉着你说你师姐的事情。其实关于你师姐的事情,我们所知不多,但是,她真是个十分好的女子。”玉姑姑已经不止一次这样说了,她没什么文化,也不懂得说其他好听的话,所言全是肺腑之言,毛乐言听得出来,一时感动,伸手拉着玉姑姑,道:“你们如此待我师姐,师姐有福了。”
庆王见大家说得感伤,便道:“你们先聊着,陈大夫会在我们府中住下,玉姑姑一会您去为她安排住处。本王还有要事,得入宫一趟。”战事一日比一日紧张,他还是得入宫去和皇上商议政事。
“去吧!”太妃慈爱地道。
庆王看着毛乐言,“你安心住下,有什么事等本王回来再说。”
“嗯!”毛乐言柔顺地道。
庆王走后,太妃又拉着毛乐言说了许多话,其实话题都是围绕了毛乐言,也就是她的“师姐”,毛乐言只得又杜撰了许多事情,哄骗了过去。
中午用膳时分,王妃和林妃带着锐儿过来,锐儿如今刚学走道,摇摇摆摆地进门,却不会喊人,胖嘟嘟的脸粉红粉红的,十分可爱。他与毛乐言亲,一点都不怕生,径直便走到毛乐言面前,把玩她绣花鞋上的珠子。
王妃和林妃穿着素衣,自从带了孩子之后,她们两人都疏于打扮,有时候甚至素面朝天。她们听闻眼前此人就是毛乐言的师妹,都显得十分欢喜,拉着她说话。
过了一会,罗云裳也过来了,罗云裳的装扮倒是让毛乐言十分诧异,她往日最爱奢华,穿着在身上的几乎都是名贵锦缎。但是,今日她一身素衣,外面套着一件棉袄,棉袄的颜色也素净,棉袄绣着一朵菊花,在胸口斜斜地开上去,虽素净,也十分的雅致。经历了这么多事,她的性子也渐渐沉淀了下来。之前还努力想争取侧妃之位,但是西王妃的事情后,她觉得很多事情即便筹谋尽力,也未必是自己想要的结果。既然如此,还是安静地在王府过自己夫人的生活,至少,三餐无忧,还能安享荣华。
罗云裳听闻毛乐言是大夫,便对她十分礼貌,一点都没有了往日的嚣张跋扈之气。毛乐言想起她是书生的妻子,之前曾经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心中还是对她颇多不满的。不过,书生如今也在修行中,书生和小二从静王府被毛小方救出来之后,教导了许多修行之法,如今,也跟在她身边,随她一同回来。她没有感受到耳坠上的震动,可见书生在见到她的时候,已经心如止水了。这样也好,以前的事情,不管谁对不住谁,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再执着,只会让大家以后都不得安生,倒不如胸襟宽阔一些,让她过她的幸福日子,以后不管有报应也好,平滑一生也好,都和他无关了。
一顿饭吃得十分温馨,太妃躺在床上喝粥,喝完之后玉姑姑就搀扶着她坐在太师椅上,她眉目里带着笑意,柔柔地看着锐儿,锐儿吃饱才过来的,但是贪吃,一个劲地要太妃手上的蜜饯,太妃笑了笑,便让玉姑姑为锐儿张罗零嘴。
用完午膳,毛乐言亲眼看到太妃服药才离开。王妃亲自为她安排住处,如今王府已经空了许多,昔日的姬妾离开了大半有多,毛乐言就选择了住在太妃附近的荷香园。
第两百二十五章 不怎么优美的故事
庆王入宫,古丞相刚走,刘渐正说到莫离的婚事,他正色地道:“你若是不愿意娶青灵,朕可以为你做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莫离摇摇头,“其实,想想娶公主也没有什么不好,娶一个爱自己多点的人,总比娶一个自己爱她多一些的人好。”
“你莫要委屈了自己,青灵之前性子野蛮,如今虽然说收敛了许多,但是到底不是你所钟爱的类型。”一同长大,岂会不知道好友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子?他一直单身多年,不是因为等着谁,而是心中有要求,他自视甚高,总觉得世间的女子都配不起他。
“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见了你跟乐妃这段苦恋,我觉得爱情真不是个东西,我是个比较务实的人,娶了公主对我一家而言都是荣耀,我是高攀了,不是委屈。”他确实不爱青灵,但是不爱又如何?之前很抗拒娶她,但是,经过长久的思想挣扎,他真的觉得若是爱得像刘渐这么苦,他宁可娶一个真心对待自己的女子,至少,不必因为爱情而分心。他曾经对毛乐言迷惘过,但是谈不上爱。他见过许多类型的女子,毛乐言的出现,刷新了他对女子的认识,他这辈子,自诩聪明,但是开始的时候猜不透毛乐言的来历,之后更是屡次让毛乐看穿自己,有些恼羞成怒,慢慢地变为欣赏,他一度以为自己终生追求的女子,就是毛乐言类型的,但是,他太聪明,太理智,理智到对爱情都能保持一种清醒的状态,他深深知道,若是自己爱上毛乐言,会很苦很苦,他不会这样苦了自己,所以宁可不爱。
刘渐胸口有一阵的窒息,他深呼吸一口,已经许久没有提过她,苦么?或许是苦的,但是他从不后悔爱上她。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她雕刻送给他的羊木偶,这只慢羊羊一直放在他胸口的位置,每日贴着他的心。他雕刻的慢羊羊,是村长,她说过,慢羊羊是羊村很老很老的一只羊,代表了羊村至高无上的权力。而美羊羊,是一只没有成年的小羊,她和慢羊羊村长肯定不是夫妻关系的,她到底想用这两个木偶说明什么呢?这点,他一直都疑惑着,也一直没有问出口。
“这个,不是乐妃送给你的木雕吗?”莫离眸光一闪,之前他貌似拿过出来,并且告知他这个是乐妃亲手雕刻送给他的。
刘渐手抚摸着慢羊羊脸上的皱纹,问道:“你说,她送这个东西给朕,到底想说明些什么?”
“我记得你说过,这是一只羊,叫什么慢羊羊,她也有一只叫美羊羊,慢羊羊和美羊羊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莫离好奇地问道。
刘渐道:“慢羊羊是羊村的村长,而美羊羊是未成年的小羊。”
莫离嗤笑一声,“莫不是说你老羊吃嫩草吧?慢羊羊和美羊羊之间,除了身份的的不对等之外,年纪好像也差距太多了。你看,慢羊羊脸上都有皱纹了,还有胡子很长很长。”
刘渐白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朕比她年长许多?”
莫离闻言,陡然抬起头,心中一震,他之前听人说过穿越时空的事情,但是之前总觉得荒谬,但是如今细想,毛乐言的言行举止,都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所以说,莫离胆大心细,加上思虑周密,若是以莫离为敌,是大不理智的行为。
他问道:“渐,有否听过穿越时空?”
皇帝疑惑地看着他,“什么穿越时空?”
“我曾经在一本坊间传记里看过,说的是有一个人误入时空之门,去了另一个年代,然后又因缘际会回来了,晚年之际写下这本传记。当年我看了,只觉得荒谬,但是如今回想起来,觉得他写的,大有可能是真的。”
“这本传记在哪里?如今可还有?”刘渐知道莫离博览群书,又曾经出外游历,对这些奇异的事情多有了解。
“我要回去找找,应该还在书房里,你知道,但凡是书,我都舍不得丢弃的。”莫离浅笑道。
两人正谈着,庆王入宫来了。莫离问道:“那个大夫,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庆王知道莫离定会有所怀疑,便道:“她是小言的师妹,师出同门。”
刘渐眸光一闪,“她是小言的师妹?你怎地不早说?”
庆王心中叹息,但凡涉及毛乐言的事情,刘渐都十分敏感,他轻声道:“她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是她!”此话说得晦涩难懂,但是,应该懂的,都会懂。
刘渐面容一僵,抚摸着手中的慢羊羊,忽然抬头道:“你宣她入宫,朕有话要问她。”
庆王微微点头,“皇上要问她什么呢?”
刘渐悲苦一笑,“朕这段时间,都不敢触及关于小言的话题。但是,今日朕想知道她当日送这个木偶给朕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这只木偶代表什么?美羊羊和慢羊羊之间的关系又是什么?”
庆王微愣,默然点头。
第二日,莫离带着那本传记入宫。传记是朗帝年间的一个书生所写,那书生叫张隽星,他在八月十五的那日独自一人在院子里赏月,酒微醺,正欲吟诗,忽地发现月亮发出妖异的光芒,瞬间变成了红色,继而转变成蓝色,他惊骇,想逃跑,但是,那蓝色的光直照在他身上,他只觉得天旋地转,人就失去了知觉。等他醒来后,已经处身一个奇怪的地方,他躺在床上,同室里还有几个人,都是穿着与他一样的衣衫,白色的床单,那个地方后来他知道叫医院。他说那些大夫给他开了药,五颜六色的小药丸,还有针灸里是带着药水的。透过窗子,可以看到底下很多铁皮车在行走,穿着怪异,女子可以袒胸露背,没有人说她们伤风败俗。有一个盒子,连接了不知道什么电源,就可以看戏,作者说疑惑的是那些人是怎么塞进那盒子里去的。
刘渐几乎是贪婪地看完这本传记,抬起头道:“他说的,大部分都不可思议,可以说有些荒诞。但是,关于药丸那一部分,却是可以和小言开的药对得上。”
“对,昨夜我也重新看了一遍,你看,作者说那大夫曾经拿着一个叫听诊器的东西放在他胸口,检查他的身体,这个听诊器,小言似乎也有一个。”莫离兴奋地说着,竟忘记了称呼毛乐言为乐妃,所幸刘渐也不在意,只沉浸在这个荒诞的故事里。
刘渐点头,“没错,这个听诊器,朕也见过。只是不知道昨日入宫的那大夫,是不是也有这个听诊器?”昨日毛乐言是把听诊器拿出来的,但是刘渐没仔细看,加上他听了毛乐言的声音,早已经失魂,哪里还顾得上看其他的?
“你不是让显今日带她入宫么?到时候仔细问问就是了。让我比较疑惑的是,她的声音跟小言十分相像。”莫离十分敏锐,并且见识广,在这些问题上,他能理智地分析,并且大胆推敲,关于穿越时空的事情,他若是之前没看过,是万不能说出来的,可见他知识的渊博。如此荒诞的事情,换做旁人,是万不敢这样想的。
正说着,便见李元进入禀报,“皇上,庆王与大夫来了。”
刘渐手轻轻扬了一下,“让他们进来。”
毛乐言还是昨日的妆容,但是换了一身湖水蓝外裳,外披着一件红色斗篷,发髻绾起,和已婚妇人的发髻一般模样。众人见了,也都愣了一下,莫离倒是率先问道:“大夫已经成婚?”
毛乐言敛衽行礼,“回将军的话,小女子还没成婚。”
莫离奇异地道:“那你为何做妇人装扮?”
毛乐言噢了一声,“我只是觉得把发髻绾起,方便做事而已。至于什么是妇人装扮,什么样是未出阁闺女装扮,我还真没讲究。”
刘渐从怀里取出慢羊羊,问道:“姑娘可曾见过此物?”
毛乐言心中怦怦跳了几下,如何会没见过?但是此刻他问是何意?
“见过还是没见过?”刘渐见她失神,提高声音问道。
毛乐言回答道:“见过,这个是慢羊羊。”
刘渐面容一震,“那,你可见过美羊羊?”
“见过,慢羊羊,喜洋洋,美羊羊,懒羊羊都见过。”毛乐言径直道。
“那美羊羊和慢羊羊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刘渐急问道,她说得出其他的羊,证明她是知道慢羊羊和美羊羊之间的故事。他迫切地想知道慢羊羊和美羊羊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毛乐言看着他热切的脸,着实不忍心说事实让他失望。但是,当日她雕刻这个慢羊羊,已经表明他们之间泾渭分明,当时的她,本是想着日后还能回去现代,也觉得她跟当权者之间不可能发生些什么,一时的意乱情迷,只代表当时的心情。而当时她心底,还是执着不能钟情于他。虽然有过片刻的迷失,心底却是清醒的。
“姑娘......”莫离唤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她的失神都落在莫离眼中,虽然是带了人皮面具,但是那些眸光太熟悉了,熟悉得就跟毛乐言一样。其实莫离是和毛乐言相处最少的人,但是,他却是对毛乐言一举一动都十分了解。因为曾经有一段时间,他把毛乐言当成是自己的对手,所以,对毛乐言的一举一动十分关注。如今,毛乐言的眼神和小动作落入他的眼里,引起他莫大的怀疑。
毛乐言强笑一声,“不是不能说,慢羊羊是羊村的村长,在羊村发号施令,抵御狼族的入侵。可以说是权利和智慧的象征。至于美羊羊,只是羊村里一个单纯的小姑娘,无忧无虑的生活,她和慢羊羊村长之间的关系,放大来说可以是君王和百姓的关系,往小里说,则是爷爷和孙女的关系。”
刘渐面容有些僵硬,啼笑皆非,“你的意思是说,慢羊羊和美羊羊之间,只是爷孙的关系?”
“是的!”毛乐言道。其实,还有一点不能说的就是,他们不是一个年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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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六章 铜台阁上的人
这真是一个不怎么优美的故事,甚至不是一个爱情故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他啼笑皆非地拿着慢羊羊木偶,不知道怎么去解读此刻复杂的心情。毛乐言不忍目睹,心中觉得无奈至极,谁不想拥有一段美好的爱情,但是,半年后,她要么消失在这个时代,要么消失在这个世界,他和她,注定不可能在一起的。
而他,会很好很好地过下去,爷爷说过,他会有一子,不知道后宫里谁如此有福分诞下他的孩子呢?但是不管怎么样,皇位更替的事情,她已经不担忧,只等待找回赵振宇,便带着他一同回去现代,过属于他们的生活。
“她的意思,朕大概是懂了。”刘渐愣了许久,才幽幽地说出这样的话,“原来,从一开始,就是错了。”难怪她如此若即若离,是因为一开始,她就觉得两人不能在一起,除了身份的不对等之外,还隐藏着一些他不知道的因素。
他举着手中的传记,问毛乐言,“你知道什么是穿越时空吗?”
毛乐言的心激烈的跳动几下,不着痕迹地低头掩饰眸光中的震撼,静静地道:“小女子不知道。”
莫离盯着她,“不如,姑娘回去好好看看这本隽星传记吧,说的是一个人曾经去了一个奇异的年代,那里,大概会是你师姐的故乡。”
毛乐言笑道:“对不起,我不相信什么穿越时空。”
“对了,”莫离话锋一转,“不知道你对你师姐了解多少呢?她是哪里人?之前听她说过她不是刘国的人,不知道你们师傅是哪里的?你们还有一个师兄对吗?”
如此咄咄逼人,毛乐言一时不知道怎么应答,实在是之前扯下的谎话太多了,她已经不记得跟莫离和跟庆王说的到底是不是同一套,又或者跟刘渐又不是这样说,说谎就有这样的坏处,有些话明明说过,却不记得了。沉默了一会,她淡淡地道:“师姐人都不在了,说她的事情有什么意义?而且,你们跟师姐如此要好,当初为何不问她?若是问了她,她没跟你们说,自有她的道理。我此刻再告诉你们,岂不是违背了师姐的意愿?所以,皇上,还是请容许小女子保持缄默吧。”
这番话委实是说的滴水不漏,刘渐也不想知道其他的,知道越多,发现心里就越寒。他宁可像现在这样,坚信她是深爱过自己的。所以,他道:“行了,其实也没什么事,你去给太后请脉吧,太后若是好转,朕一定会重赏于你。”
毛乐言恭谨地应道:“是,小女子告退。”
“李元,带大夫过去上阳殿。”刘渐吩咐道。
李元应声,便领着毛乐言下去了。
刘渐看着她的背影,眸光有些复杂,心情其实很矛盾,看到刘渐如此悲苦,他于心不忍。说出来吧,又不知道毛乐言心里是怎么想的,而且,说真的他自己也有私心,虽然知道自己和毛乐言无望,但是要他看着毛乐言和其他男人相亲相爱地在一起,他心里也难受。
“显,她说的话,可信吗?”莫离问庆王。
庆王耸耸肩,“纵然不可信,咱们也没有法子求证。”
莫离沉默了一下,道:“我怀疑,她就是小言。”
庆王吓了一跳,“为何这样说?”
刘渐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摇摇头道:“不可能吧。”
莫离分析道:“你们想想,大家都不知道梅妃是僵尸,但是她知道,她还能杀死僵尸,她说自己是驱魔人,但是她的医术又如此出神入化。她强调自己不会武功,但是却能轻易地取胜陈如儿。这样能耐的人,怎么会死?”
刘渐苦笑一声,“若是真如你所言,那该多好啊?若是她可以回来,朕宁可她跟朕说她从来不曾爱过朕。虽然,朕也不知道她的心是否曾经有过朕的存在。”
“她确实是已经死了,”庆王静静地道:“当日,她本可以不死的,她的先祖给了她一颗回魂丹,可以救她的性命,当时,所有的御医都说皇上的毒不可能解,为何服用来了她送来的丹药就能好起来?因为那不是解药,是她的保命丹药。所以皇上不必怀疑她的心,若不是深爱,她岂会舍得牺牲自己的性命来救你?”
刘渐心头骇然,“你说什么?你说她宁可自己死,也要救朕?”
莫离慎重地道:“这件事情你如何得知?”
“是陈大夫告知本王的。”庆王始终替毛乐言委屈,她救了他,但是半点功劳都不领,自己魂归地府,若不是因为她有人相救,怕也是真的一去不回了。所以,毛乐言的牺牲是真的,死了也是真的,这一次回来的,是毛乐言,也不是毛乐言。
刘渐面容煞白,眼神有些吓人,他有些失魂落魄地道:“朕当日没死,是她用自己的性命救活了朕,却害得她丢失了性命。”
毛乐言之前没有嘱咐庆王为她保密这件事情,是她以为庆王应该懂分寸。因为一旦被刘渐知道自己是用生命去救他,他一定会内疚不已,甚至会做一些傻事。但是没想到庆王为了她抱不平,还是把这件事情给说了出来。
天色灰灰地沉了下来,这个冬天,一直都没怎么下过大雪,或许,或许,今天要酝酿一场大雪了。
莫离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这个消息太过震惊,难怪当日她在冷宫里,她会如此精神地跟他和景王说话,她是怕他们起疑心,而不把丹药送给皇上。也难怪他们走后没多久,她就没了。若是当日,他能像往日一样细心,大概是能看出端倪的。
庆王一时冲动说了出来,心底暗暗后悔,他解释道:“或许,当日小言以为自己能撑下去,才把丹药给皇上服用的。”
刘渐不语,静静地走下来,慢慢地,一步步走向殿外,在雪花飘落的那一瞬间,他的泪水也悄然滑落。
他已经坐在铜台阁上足足两个时辰了,他在禅房呆到天黑,便独自上了铜台阁,才两个时辰,御花园的地便铺上了一层雪白,有宫人走过雪地,有清晰的脚印如同飞鸿掠过,片刻便消失了。
属于他们温暖的时光不多,唯独最深刻的,便是山洞那两天了。两人紧紧相拥的最后一瞬间,彼此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温暖,但是,之后却不能再靠近一步,每进一步,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发生,让他们无法行在一起。
一直怀疑,她其实并非深爱自己,每一次怀疑的时候,都希望能有一件事验证她其实深爱自己。如今,终于有了,她舍弃自己的生命来救他。心疼得厉害,疼得几乎要把他整个人吞噬了。
童年时候,父皇钟爱皇兄,对他并不十分宠爱。年少的时候看的最多的,是父皇手把手教皇兄写字,还有教他拉弓引箭,母后也总是宠溺地看着皇兄,只要皇兄张口问,父皇和母后没有不满足他的。开始的时候,他会觉得十分失落,但是久而久之,皇兄与他关系好了起来,皇兄代替父皇宠爱他,他便心满意足起来。但是,皇兄的爱,到底是带着私心的,他希望自己以后臣服于他,对他,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这些年,真心爱着自己的,大概就只有那倔强的小女人了。
但是,他连她死都没能在她身边,让她孤零零地在冷宫死去。
“小言,没有了你,朕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手里提着一壶冷酒,好久好久,才仰头喝一口,苦涩辛辣的酒从嗓子一直滑落胃部,有火烧的感觉,更烧得他的心痛不欲生。
李元一直陪同在身边,不敢劝,也不敢问。
已经有人出宫去请莫离和庆王,但是莫离去了军机处,庆王则在家用膳,毛乐言也在,她还不知道庆王已经跟他说了她舍命救他一事,只听闻皇帝不好了,手中一颤,筷子便当当落地。
问明白了情况,毛乐言气得不得了,也没说什么,只让庆王赶紧入宫去劝。这么大的风雪,他一人坐在铜台阁,莫非不知道有人担心么?
庆王脸色灰暗,连忙丢下筷子就跟宫人走。毛乐言瞧着他们走出去,眼泪便刷刷地落下,想拭干眼泪,却看见玉姑姑递过来的手绢,“你也感动是吗?”玉姑姑若有所思地道。
毛乐言收敛一脸的伤痛,用澄明的眸光看着玉姑姑,“是感动,也替师姐高兴,毕竟有一个男人如此深爱自己,是世间难求的福分。”她伸手接过手绢,轻轻地拭去眼泪,只是泪水像是坏了的水龙头,怎么也止不住。
“傻姑娘,别哭了。”玉姑姑慈爱地道,用手拍着她的后背,像宠爱自己的孩子一般。
毛乐言心更酸了,半年后,她不止要离开刘渐,还要真正离开这里所有的人,就算回到现代,她的心已经缺失了一块,再无法修整。
庆王急急感到铜台阁,刘渐已经冻得面容苍白了,李元不敢命人去告知太后,只一味地派人在旁边生火,皇帝也不管他,仿佛坐在铜台阁的只是一具躯壳,而他的灵魂,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刘渐撑起油纸伞,挡住漫天纷飞的雪花,哀声道:“渐,你何苦这样?”自从刘渐登基为帝,庆王便很好唤他的名字,因为刘渐是他的皇叔,更是当今皇帝,所以,以示尊重,便改口称皇上了。但是今夜,他用朋友的身份来劝他。
第两百二十七章 相见不相识
刘渐没有抬头看他,呼呼的风声从耳际掠过,脸颊已经被吹得很干,嘴唇几欲干裂,他眸光呆滞,头发上,肩膀上,已经堆满了雪花,他浑然不理,痴痴地凝视着眼前看似飘飞的白雪。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油纸伞遮挡住漫天的雪花,雪花再落不到他肩膀上,他伸手触摸身上胸前的伤口,那伤口已经痊愈,但是不知道为何,还会发出尖锐的疼痛。这个伤口,是毛乐言在山洞为他包扎的,他轻声道:“朕的伤已经痊愈了,但是却还是疼得厉害。”
庆王不知所言,还以为他旧伤复发,急忙上前跪在他面前,丢弃油纸伞,伸手拉他,“你怎么了?哪里疼?是不是旧伤复发了?”
刘渐痴罔地看着他,似乎浑然不知道他说什么,只继续刚才的话,“朕的伤已经痊愈了,却还是疼得要紧。”
“李元,快传御医。”庆王急得大声喊道。
李元陪同皇帝站立了许久,今日刘渐在禅房的时候,他也在外边跪了几个时辰,如今双脚早发麻,加上天气寒冷,身体也僵硬了,听闻庆王的喊话,心中一急,想迈开步子冲过去,但是双脚麻痹,他又心急想跑,竟噗通一声跌倒在石阶上,身子便滚了下去,漆黑中,只听得李元的哀鸣声尖锐瘆人。
李元的脚断了,头部磕破,陡然血流如注,他本是懂得武功之人,但是之前因为曾经送圣旨到香江城,路遇静王的侍卫,打了一场,因此伤了腿,铜台阁的石阶,通共有九十九级,这么滚下去,可真是会要人命的。若是从高处堕下,那李元还能用轻功落地,但是,如此滚下石阶,便无计可施。
底下的侍卫乱成一团,以为有刺客,急忙便冲了上来,待发现上面只有皇上和庆王时,都愣了愣,庆王怒道:“还不赶紧救人?”他知道李元身上带伤,所以也担心这么一摔,会摔伤了他。但是也不放心刘渐独自一人在此,故命人下去救人。
李元迅速被送回回珑阁,此乃他居住的地方。刘渐因为李元这么一摔,人清醒了许多,对庆王道:“朕没事,只是想独自一人想点东西,你去吧,看看李元那边有什么需要。若是可以,请小言的师妹入宫为他诊治吧。”
庆王道:“李元底子好,这么摔一下不会有事的,我还是陪你在这里聊聊天吧。”庆王到底是不放心他一人在此,他知道刘渐是个极度隐忍之人,长久以来,他很少释放自己的情绪的,毛乐言死的时候,他坚强得如同磐石一般撑住整个朝廷。只是偶尔听闻李元说他一宿一宿地睡不着觉,有时候睡着了,也会忽然跳起来,满殿里跑,像是在找什么。他知道他不是不伤心,是伤心的说不出来了。如今让他知道毛乐言是为了救他才死的,虽然是给他致命一击,但是,也能让他的情感宣泄出来,走出封闭的门。
刘渐侧头看他,深沉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感,但是他对李元毕竟是有感情的,道:“你去看看李元吧,朕担心他有事。”李元跟在他身边的时间很长了,一直忠心耿耿,又能知晓他的心意,平日里对他虽然没有什么好脸色,但是,他心底还是十分倚重李元的。
庆王还有些犹豫,刘渐悲笑一声,眉眼里尽是心碎,“我不会做傻事,我这条命是她救回来的,不能辜负了她。之前,我一直都在想,等平了静王,把皇位交还给皇兄,我就去陪她。但是现在不会了,我身上背负着她的生命,我要好好地活着,因为我知道,她一直都会在我身边守候。”说出这样的话,他心里是茫然痛楚的,不过是一个谎言罢了,事到如今,他焉能再独活?
庆王听到他这样说,心里酸得要紧,真想一时冲动告诉他毛乐言还没死,还在王府里,但是,想起毛乐言的千叮万嘱,他只好把这句话吞下去。
这一刻,他心中再无半点私心,用了很长的时间,终于知道毛乐言不是属于他的。放手的一瞬间,心中陡然轻松了起来,原来,一直他最爱的都是自己,在毛乐言出事的时候,他只有难过伤心,却没有想过跟随她而去,他终于知道,他对毛乐言的只是一种痴恋,痴恋过后,他死心了。
他想,或许是因为自己有了儿子,而王妃和林妃贤淑,在他心底,这两个女子已经为他营造了一个家,所以,他的心已经有了归属。至于不属于他的,他除了放手,别无他法。
李元的情况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庆王命人去王府找毛乐言,让她立刻带着药箱入宫,毛乐言吓得魂不附体,以为是刘渐出事了,手一直颤抖,眸子里几乎就要滴出泪水。后来听闻是李元出事了,她心中才稍安,心中却莫名地难过起来。她以为他出事,已经吓成这样了,他要面对她的死亡,不知道是怎生的难过呢。因此,她更坚定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识穿自己的身份,否则要他再经受一次这样的打击,只怕他未必能承受。
她为李元检查了一下,头部的伤口无甚大碍,御医已经消毒包扎了,只要悉心调理,也只是留个疤痕的事了。倒是右腿她怀疑是粉碎性骨折。李元疼得要紧,却咬紧牙关不*半句。毛乐言为他检查的时候,他白着一张脸道谢:“谢姑娘为老奴医治。”
毛乐言莞尔一笑,“总管客气了。”粉碎性骨折会很痛,本来是要上钢板固定骨折的位置,但是这里没有这样的技术,只能是为他打了止痛针,开药,愈合是有希望的,但是会很慢。
毛乐言离开回珑阁的时候,听闻皇帝还在铜台阁上不愿意下来,她心中隐隐一痛,疾步跟着宫人离开,很想很想去看他,很想很想抱紧他,很想很想告诉他自己一辈子都不愿意离开他。她扬起头,漆黑的天无边无际,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只有飕飕的风声掠过耳机,刮得她的脸生疼。
许多话之前没说的,如今是再也没机会说了。
她特意绕去铜台阁,躲在高大的槐树身后看他,他站立在铜台阁最顶端除,手里提着一壶酒,僵立在栏杆前,漆黑中只看到他模糊的身姿,看不清他的脸,看不清他的表情,更看不清他的眸光。
泪寂然无声地流下,她几乎是仓皇而逃,怕自己再多留一瞬,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她很后悔昔日坚持什么原则,而放弃和他好好相处的机会和时间,她甚至狗血地想,若是时光能够倒流,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冷情。
她疾步飞奔离开铜台阁,却被一个身影拦住,“等一下!”
是贤妃柳依依的声音。她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寂冷,毛乐言站定身子,抬头看她。
柳依依提着一盏光线暗淡的灯笼,似乎已经在此站立了许久。她头上肩膀上,有未曾融化的雪花,她眸光幽暗,在黑暗中如同鬼魅一般冷漠。
“你是?”毛乐言只能相见不相识。
“听说,你是乐妃的师妹。”柳依依声音透着无限的冷漠,但是,毛乐言还是听出冷漠后面的关切。
“是的!”毛乐言不卑不亢地回答。
“乐妃的死,我很难过,但是,我竟不能为她报仇。”柳依依幽幽地道,说罢,便不愿意再多说一句,提着灯笼回头走。
毛乐言有些莫名其妙,她等了她这么久,就是为了跟她说一句她难过?她低头走了几步,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身子便陡然僵直了,一阵难过涌上心头,到底还有多少人为她的死埋单?柳依依这样说,是因为她心存内疚,因为她在自己被打入冷宫的时候,没有及时救援,她以为她死在冷宫,是太后下的毒手。所以她说不能为她报仇,因为她不能杀了太后。
毛乐言觉得很冷,蜷缩着身子蹲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今天的一切,不是她所想的,她真的不愿意见这么多人为她的死难过。柳依依和她的交集不多。甚至,她一直以为柳依依视她为情敌。但是,没想到这个外表冷情的武林女子,骨子里会是这么的热血。
“傻瓜,别哭了。”一道温柔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她抬起满脸泪痕的脸,扑进眼前这个男子的怀抱,哭得肝肠寸断。
战事初战告捷,景王抽空回来看望太后,刚入京便听到底下的人说毛乐言的师妹来了。在这个刘国,知道毛乐言身份的,除了赵振宇,便是景王了。她哪里有什么师妹?所以,听她的哭声,他便已经知道是她了。
“回来就好,别哭,哭得本王的心都乱了。”景王难得的温柔,拍着她的后背道。
“三郎,我心里难受。”她用景王的披风抹去自己脸上的泪水和鼻涕,鼻音重重地道。
“他知道你回来了吗?”景王也不嫌弃,依旧伸手抱住她。
毛乐言摇摇头,“没有。”
“为何不告知他?他心里苦得很。”景王伸手抹去她眼角又再溢出的泪水,“我们每个人的伤心加起来,都不及他的万分之一。三毛,直到这一刻,本王心中才真正佩服这个弟弟,或许,当年父皇选择让他继承大统是对的。若是换做本王,只怕早就撑不下去了。”景王哀伤地道。
“我如何不知道他伤心?但是,三郎,我不能告诉他我回来了,因为,我只有半年的时间,若是半年之内,爷爷不能在我原来生活的地方找到一具和我灵魂吻合的躯体,我就要死了。若是找到,我也必须回去我的年代,不能再留在这里。”毛乐言憋在心里的话,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说出来了。
景王震惊,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