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一心将明月，明月另照人
苏穆芸能释怀，阿喜自然很高兴，毕竟她知道，成钰已经走出了这一步，是不可能再回头的，何况如今苏家村已经没了，成哥哥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婆婆过世了，亲人也都一一走了，现在成哥哥身后，就只有她和芸儿作为后盾了。
阿喜想着，看着面前的两人，咧着嘴也是笑了起来，天色已经昏暗，军帐里点了蜡烛，烛光从一侧映在了成钰和苏穆芸身上，映在苏穆芸微微红晕的脸颊上，衬着她的眼神也是闪着光，而她面前的成钰，颀长的身材，背脊挺直，眼中也是有着傲人的神采，定睛看着眼前的苏穆芸。
两个人站在一起，暖得阿喜脸上也洋溢着笑意。
芸儿和成哥哥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她瞧着他们站在一起都觉得无比地开心。
或许是瞧着阿喜在一旁看着，成钰的神情收了收，有些尴尬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覆到了身后，“阿喜、芸儿，你们两个能支持我，我便更有信心了。”
“成哥哥要做的事情，自然是要鼎力支持的。”
“好！”成钰应了一声，侧过身子来看着阿喜，眼睛的神色更亮了几分，“不留痕迹地闪过了一丝柔情。“放心，等着我，我一定会有成功的一天。”
只是他柔情目光看着的阿喜却是没有注意到这些，她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一双眸子滴溜溜地一转，便是落在了苏穆芸身上，犹豫了一下，又立马开口说道，“不过成哥哥，等你自然是可以，只是你也不能光让着等啊，有些人呢，还得要你一句承诺呢。”
“阿喜……”苏穆芸听着阿喜的话，又怎么能不明白她的意思，成钰一直就是苏穆芸的软肋，光是旁若无人的时候提到这个名字，苏穆芸的脸都会禁不住地红晕起来，更何况如今成钰就站在她的面前。
苏穆芸对于成钰的感情，阿喜事其中最了解的一个了，她看着芸儿从小就对成哥哥爱慕着，一直到如今长大成人，这份感情却从来没有改变过，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的浓郁起来。
尤其是白日里的时候，苏穆芸担心成钰快哭成了泪人的样子，阿喜也是全都看在眼里的。
十年前的时候，他们尚且都年幼，过家家这种事情总是带着几分闹着玩的成分，可如今连芸儿都已经过了姘礼，早就是能谈婚论嫁的年龄了。
芸儿害羞，一直不敢把话挑明了来，可阿喜不能这么看着她一直羞愧下去啊，她想着，走到了苏穆芸跟前，便是拉了拉她的胳膊，“哎呀，芸儿，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有什么好害羞的。”
阿喜说着，一弯眸子看向了成钰，光是想着，都禁不住地捂着嘴偷乐，开口说道：“成哥哥，虽然时间过去了那么久，我可还一直记得十年前的事情呢，你记得吗？那时候我们玩过家家，你和芸儿、你们……”
“阿喜。”阿喜也没想到自己的话还没说话完呢，却被人打断了开来，只是，却并不是羞愧的苏穆芸，而是成钰。
成钰也不蠢，又如何不知道阿喜想要说什么。
苏穆芸对他的感情，旁人各个都清楚，成钰又怎么可能不明白。旧朝之时，苏太傅位居高官，先太皇立当时苏太傅之女为皇后，苏家门楣显赫。虽然后来因为司马南从中做梗，皇后之位被司马南侄女取代，可后宫之中，苏家亲女却仍有两位为妃。
苏家旁系也多与成姓宗亲成婚，是最为支持成家天下的族脉。这也是为什么，司马南掌政朝廷之后，除了成姓宗亲外，也大肆地打压苏脉。
成钰知道，不说他从小被苏婆婆带到苏家村养大，似乎光是因为这两个姓氏，所有人便都觉得，他是最应该和苏穆芸在一起的。
可是偏偏，在这个世上，就是有一个词叫两情相悦。他明白芸儿对自己多情，可是他，却承担不起这份感情，他的情意，早已经另外赋予了他人。
成钰想着，也是不想阿喜将话说下去，颦了眉头，便是开口打断了下来，“阿喜，有些事情既然都过去那么久了，何必又要重提呢？你也知道的，如今对于我来说，一心想的也只有尽快帮助李将军，帮助成姓宗亲夺回这北朝的天下。”
其实成钰和苏穆芸之间的事情，苏穆芸虽然害羞，可一直也是想着跟成哥哥挑明的，如今阿喜替自己说了，她也低着头忍着不去拦着。
十年了，其实，她也是想要成钰一个答案的。可怎么想到，成哥哥却是连让阿喜把话说完的机会都没有。
她听着，眼睫有些不自在地眨了眨，抬起头来看着成钰，手指间动了动，终究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阿喜听着，却是有些按捺不住，皱了眉头，便又是说道：”成哥哥，我知道你们男人，一心想要复国平天下，可是家国家国，这两个字明明是放在一起的，国可以平、家也可以立啊。”
“阿喜。”成钰却似乎总有自己的坚持，“你也应该知道我如今的处境，李将军虽然赏识我，可我想要复国，这条路却还是艰险万分，我怎么可能还让其他无辜的人也牵扯到里头。”
“可是成哥哥，这些你都不怕，我有何惧？”苏穆芸听着，急急地回答一句，可立马意识到自己的不害臊，脸忽的一红，又很快追上一句，“是我们，我们都不怕的。成哥哥可以尽管去做，我们会支持你的。”
成钰眉头微微颦了颦，视线看向了阿喜，一丝为难已经溢了上来，只是苏家村的事情才刚发生，阿喜和芸儿两人都在面前，他却也实在不想太明白地说了，“我知道的芸儿，你是我的好妹妹，即便没有血亲，可是我一直都将你当成我最亲的妹妹看待，若是有一分艰难，我也不想你去面对。”
“妹妹……”成钰的话虽然说得不甚明了，可是妹妹两个字，他却是加重了不少语气，落在了苏穆芸耳朵里，那般柔和的话，却那般的刺耳。这会子，她又如何顾得上害臊，“成哥哥，真的只把我当妹妹吗？”
“是啊。”即便残忍，成钰还是故作轻松得点了点头，“芸儿，你一直就是我的好妹妹。”
“我……”苏穆芸听着，只觉得眼眶一酸，连带着胸也有些闷了起来。
“芸儿……”阿喜皱起了眉头，知道苏穆芸原本就很是敏感，成哥哥这几句话下来，还不是伤了她的心，想要去安慰她，可苏穆芸心中的羞愧却是越发浓郁起来，一咬牙也不想在成钰面前落泪，便是转身冲了出去。
“哎呀！”阿喜跺了跺脚，便是忍不住轻踹了成钰一脚，“成哥哥你，担心芸儿不想她犯难就直接说吗？干嘛要说什么妹妹之类的，伤芸儿的心。”
成钰听着，知道阿喜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抿了抿唇角想要解释，“阿喜，我确实是这个意思，我知道芸儿的心思，但我喜……”
“不行不行成哥哥。”成钰的话还没说完，阿喜也根本什么都没有听进去，只立马打断了他，“成哥哥，你道歉的话啊，还是等着跟芸儿说吧，这是兵营，可由不得她乱闯，会出事的，我得先去找她。”
阿喜说着，也不等成钰将后头的话说完，一股脑的便是往外冲了去。
成钰想要拉住她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看着飞快溜出去的身影，却终于还是慢慢放了下来。
他从小，就对所有的事情都很明确，就像他需要去做的事，他便一步一步地布局去做，从苏家村开始，到如今成为李昂的幕僚，每一件事都在他的布局之内。
同样，也包括他的感情。
芸儿很好，没有一点缺点，貌美温柔贤淑，放在任何一个女子面前也丝毫不输，可是在他的心里，却偏偏输了阿喜。
成钰微微捏了捏拳头，他清楚地知道，他心里唯一心系的那个人，就是阿喜。
从小时候起，他和阿喜一起被苏婆婆带大，从遂城一起搬到苏家村，他当芸儿是自己的妹妹，却从来没有将阿喜如此看待过。从阿喜年幼还留着鼻涕闯东闯西地鼓弄着木头机杼的时候，到现在聪慧过人已经有了成人担当。
他的心思也从来没有变过，他的确不想过早地让阿喜和芸儿牵扯到自己复国的事情上来，但若是将来，一定要有一个人做他的妻子，看着他如何一步步将北朝天下夺回来的话。
那这个人，便一定要是阿喜。
芸儿再好，却也是无法取代的。
成钰想着，也是轻叹了一口气，他自然知道，阿喜和芸儿的感情情同姐妹，阿喜也一直想要撮合他和芸儿，所以这些话过了十多年，他还是未曾能说出口。
他只是以为，时间会慢慢地将芸儿对自己的感情洗刷去，可没想到，它还是被提到了台面上了。
但，成钰还是不想将就，他看着已经阿喜已经消失的身影，看着被风吹得微微抖动的帐帘，唇瓣一启，一丝柔情便溢出了口，“阿喜，再等等我，我会给芸儿选一个更好的归宿，而你、却才是我最想赋予归宿的人。”
017 何日重相逢，共忆竹马时
阿喜自然不知道军帐中成钰心里的想法，她一心只想着赶紧找到苏穆芸。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可不是以前在苏家村，芸儿闹闹别扭就跑到小河边坐一会儿就是了。如今是在军营，哪里由得她乱闯。阿喜担心她出事，也立马跟了出来，只所幸芸儿倒也不是闹着别扭就昏了头脑，并没有到处乱跑，只是跑出军帐犹豫了一下，便到了军帐后头蹲在地上。
阿喜看见她的时候，苏穆芸脑袋埋在两个膝盖上，肩膀还不时地抽动着。她微微叹了口气，知道成哥哥这句话真的是伤了芸儿的心了，若不然哪里会控制不住躲在这里哭。
她想着，便是走到了苏穆芸身旁，拿了块砖石垫着，挨着她坐了下来，左手一抬，便是放在了她的肩膀上，“芸儿……”
苏穆芸听着阿喜的声音，肩膀的抽动平复了几分，吸了吸鼻子，抿着嘴唇抬起头来，一张精致的小脸这会子也是梨花带雨一般。她看着阿喜到了自己身旁，心里头的委屈一下子又冲了上来，连声音都带了几分哭腔，“阿喜，成哥哥、成哥哥他，是不是不想娶我？”
“怎么会呢。”阿喜顺了顺苏穆芸的头发，安慰道，“成哥哥不是说了吗？他只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这些事情太危险，他会担心你，也会担心自己的承诺会做不到。”
“可是我不怕啊。”苏穆芸声音软糯了几分，像是自己给自己打着气，又抬了眸子接着道，“我是不想成哥哥出事，我也有些怕死，可是若是能陪在成哥哥身边，我真的、真的不怕那些的。”
“我知道我知道。”阿喜笑了起来，挽上了苏穆芸的胳膊，“我们家芸儿啊，虽然平时见着虫子青蛇得都要躲得远远的，可是为了成哥哥呢，竟然也敢自己一个人跑山上去采草药，胆子大着呢。”
阿喜有意将话语说得轻佻了几分，倒还真是有几分成效，苏穆芸听着，眼眶里还转着泪花呢，嘴上却是噗嗤笑了一声，“阿喜你坏，就知道拿从前的事笑话我。”
“我说得明明是事实嘛。”阿喜瞧着苏穆芸弯了唇角，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芸儿对成钰的心思，又怎么舍得生着他气呢。“好了芸儿，你对成哥哥的好，他一定都记着呢，而且成哥哥对你也一直很好啊，你看他平时的，也就知道数落笑话我，对你包容得很。”
“那还不是因为你淘气得很。”苏穆芸听着，声音的调子也终于是扬起了几分。
只是很快，她又歪了歪脑袋，眨着眼睛想了想，眸子里的伤心还是没有完全褪下去，“可是阿喜，我知道成哥哥一直都对我很好，但你又不是没听着刚才成哥哥说的，他说一直只当我是他的妹妹，还将妹妹两个字说了好几次呢。”
“他、应该是担心你吧。”阿喜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真的吗？”苏穆芸偷着抹了抹泪，话语里还是有些不相信，她看着阿喜，眸子里闪过一丝迟疑，又还是扭捏着开了口，“可是阿喜，成哥哥、成哥哥就没有跟你说过这样的话。”
“哎呀，你想什么呢。”阿喜长舒了一口气，无奈地点了点她的鼻子，“我说芸儿，你不会是以为成哥哥喜欢我吧？”
“可我就是觉得有些时候，成哥哥好像对你不一样，你去爬树下水的，他都担心得不行。”
苏穆芸的声音小了几分，可还是听得出有微微的醋意，阿喜听着都是乐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你不都说了嘛，还不是因为我淘气，若是你去爬树下水试试，估摸着成哥哥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阿喜……你尽笑话我。”苏穆芸脑袋又是低了下来。
“好了好了。”阿喜瞧着她情绪好了些，便是正经了几分眸色，“芸儿你就别瞎想了，我和成哥哥从小被婆婆带大，我和成哥哥若是两情相悦，早就跟对方说了，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呢，光是憋在心里都不敢说出口。”
“真的没有吗？”
“我的话，你还不信吗？”阿喜拍了拍胸脯，让苏穆芸尽管地安心，“我呢，一直就把成哥哥当成自己的亲哥哥，韩家世世代代辅佐成姓王，若是放在了北朝，也是主臣关系，哪里有那么多有的没的。”
阿喜知道，成钰很好，是非常非常好，比村子里同龄的哥哥们都要懂事有抱负得多，是一个很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只是她却也的确一直将成钰当成自己的亲哥哥一样看待，从未像芸儿一样，对成钰有着其他的感情。
不过其实，她也是和芸儿、和村子里很多姐妹们一样，会经常想象以后自己要嫁给什么样的人。但阿喜想，若是真要嫁那么一个人，他一定是稳重聪慧才华谋略无人能敌，不一定要是人上人，但也定不应该是普普通通的寻常人，就像……
阿喜想着这些，也是不由得轻抿了一下唇角，苏穆芸瞧着她思绪像是飘远了一些，定睛看着阿喜的眸子，像是想到了些什么一般，一下子挺直了几分身子，“阿喜，你不会、你不会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吧？”
“哪有，我……”阿喜听着，慌忙摆了摆手。
苏穆芸却是一下子捂起嘴巴来，“让我想想，村子里的哥哥们呢，以二牛哥为首一个个都闹腾得很，肯定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也就成哥哥和安大哥稳重几分，可也不像，若是其他人，似乎、似乎也就是那个人，你还多提起了几分呢。”
“他？不不不……我才不喜欢他呢，我就是只见了一面，有些好奇罢了。”阿喜又是晃了晃脑袋。
苏穆芸却是含着泪乐了起来，“你看你，我都没说是谁呢，你自己就承认是他了。”只是苏穆芸说着，却还有些疑惑，“可是阿喜你跟他就见了一面，十年都过去了，怎么还是想着呢。”
阿喜瞧着自己进了苏穆芸的圈套里，耸了耸肩膀，也只得承认下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说是喜欢应该也说不上，也许就是太好奇他了，所以一直想着吧。”
这种感觉很奇怪，连阿喜自己都说不清楚，她和那个小男孩也就十年前在小树林里见过一次，他带着一行人来找婆婆，她便听着婆婆的话，把他们赶出去。
可是也就是那一面，阿喜却发现自己总是无缘无故地想起他来，也算不得是想念，因为压根也不像有时候成哥哥他们上山打猎，芸儿便在家里担心想得团团转一般。
她一点都没有因为想着他而有什么难受，可他的影子却就是在阿喜的脑子里一直留着。
后来阿喜想，也许是因为那个男孩，真的很不一样，他和成哥哥一般的年龄，明明也是个半大的小孩，可看上去却是老成得很，一副大人模样。而且，他还聪明得不行，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便能够破了自己的“飞火流星”，还能一下子拆穿她的谎言，知道那地上并没有挖下陷阱。
最特别的是，阿喜一直记着的，就是他那一双眸子，极其有神，像是星辰一般让人注目，又黑得如同黑夜一样深邃无比。
也许、也许就是因为他实在太不一样了，所以十年过去了，阿喜却一直还是记着他。只是，却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亦或者、是楚国什么人。
阿喜想着，也是皱了皱鼻子，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许多，“那个小子啊，我就是想知道，当初聪明地很，差点就让我输给他，若是如今过了十年，再跟我较量较量，看他可还有当初的风范？还有呢，我的玉佩就是那天丢的，估摸着一定被他捡去了，若是再能见面，可得叫他还我。”
“你啊。”苏穆芸被阿喜逗乐起来，“自己弄丢的东西，倒还怪起别人来了，不过过去这么些年，要是你们再见面，也不知道还认不认得出来呢。”
“是啊。”阿喜听着，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别说他了，就连我自己，都快忘了他是什么样子了。”
阿喜的话音落了下来，很快又是收了自己的叹气，转向了苏穆芸，“哎呀，原本是说你的正事呢，怎么到头来笑话到我身上了。”
她说着，便是立马正经了几分神色，向着苏穆芸摊了摊手，“好了芸儿，现在你也知道了，我只把成哥哥当自己的亲哥哥，想来成哥哥也应是如此，你就别再瞎担心了。”
“可是……”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来，苏穆芸的眉眼又耸拉了几分，“可是，我就是怕成哥哥他不喜欢我。”
“不会的，我的芸儿，你这么漂亮，这么温柔，村子里好多哥哥都喜欢你呢，成哥哥也一定能看到你的好。”阿喜重重地点了点头，“就算退一步万步说，即便如今成哥哥真的不喜欢你，那就慢慢让他喜欢上啊。芸儿你从前学女红给成哥哥绣荷包的时候，手被针扎破了好几下都不怕，如今难道这点恒心都丢了不成？”
018 守得终一日，云开见月明
苏穆芸原本就是心里有些委屈，阿喜之前安慰的那几句早把她逗乐了几分，情绪也好上了许多，这会子再听着阿喜的话，自然是不再扭扭捏捏的，抿着唇角便是点了点头，“好，阿喜，你说的没错，成哥哥既然如今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那我就等着他，我相信总有一天，成哥哥一定会喜欢我娶我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就对啦。”阿喜听着，也笑了起来，拉着苏穆芸的手，便是晃悠了两下。“你放心芸儿，有你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在旁边，谁还有信心追成哥哥啊，成哥哥的妻子一定是你。”
“那是。”苏穆芸这会子眼里早没有了泪花，一双清秀的杏眼也是浅浅的弯着，有着动人的神采，她挠着阿喜，“反正，阿喜你可不许跟我抢成哥哥。”
阿喜被苏穆芸挠得生痒，“咯咯”得笑着，“我才不抢呢，成哥哥老是取笑我，我可不想以后天天被他取笑。”
“你啊，你一天若能安分一点啊，成哥哥哪里找得到取笑的地方。”
“嘿嘿，芸儿你知道的，我这手脚啊，就是不知道怎么得，没法闲下来。”
……
军帐后头，阿喜和芸儿两个人并排坐在地上，身后靠着的军帐里有摇曳的烛光透出来。一旁不远处的篝火也明晃晃地闪着，原本是刚入夏的天气，难得的夜晚却是有着淡淡的微风，一点都不觉闷热。
那清凉的微风这么吹过来，让阿喜觉得心里头也跟着舒适了不少。
她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终于释怀了的苏穆芸，唇角的笑意也是浅浅的。
真庆幸，她想，虽然一夕之间苏家村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他们失去那么多的亲人。可老天爷也不是残忍至极，至少，她和芸儿，和成哥哥还可以幸运地从这次苦难里逃出来，还可以静静地坐在这儿回忆着以往的那些事情。
但不管如何，阿喜也绝对不会因为一时的安逸，而忘了苏家村的仇。虽然成钰表明过他会去查明真相，可是如今他在李将军麾下，尚且还没有自己的兵马势力，李将军也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去做，阿喜不想只靠着成钰一人。
她若是有机会，一定要亲自查明到底是谁害了苏家村一村的亲人，在她们离开的那段时间，到底都有哪几路人马进了苏家村，在这其中，又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那个阿旭所说，又是否是真的。
还有、十年前的那个男孩，他又是否会跟这件事情有关系……
阿喜想着这些，神色也慢慢地淡了下来，只是她心中的这些想法，她却并没有跟身旁的苏穆芸提起。她刚从成钰的话里缓过神来，阿喜不想她太过担心，这些事情苏穆芸原本也不喜欢多想，还是交给她自己来吧。
两人就这么在帐外坐了一回，晚风渐渐地凉了，阿喜才带着苏穆芸回到了营帐里头。成钰也回去了自己的营帐，苏家村出事后的第一天晚上，因为最重要的人还安全地陪在身边，苏穆芸和阿喜也是难得地可以睡得安稳些。
只是阿喜睡惯了自己的床，头一回睡在这不算安静的军营里，夜里还是连续地做了不少的梦，梦见苏家村的惨案，梦见十年前的那个男孩，还有阿旭成钰芸儿，那么多人交叉着出现，混混乱乱地梦了一晚上，一大早的时候，她便醒了过来。
苏穆芸也是醒得早，两人一起床便开始收拾着并不多的行李。
成钰昨天说过，他今天就会派人送他们进遂城，有李昂将军的军令在，那些人不敢不放行。进了遂城，他们也能安全上许多，至少，还是有一个容身之处的。
不过等了一会，成钰却没有过来，倒是常乐在营帐外头喊了一声，便是探了个脑袋进来，“阿喜姐、芸儿姐，你们起来了吗？”
“进来吧。”阿喜应了一声，便是走到了帐帘前头，将常乐迎了进来。
没想到这小子倒是回来地快，今儿个一大早就到了军营来了，这会子也不再是之前缝缝补补的布衣模样，换上了一身利落的戎装，也好在长了虽然年纪不大，可各自却是不矮，一身戎装穿在身上，也不觉得大，竟然还有些士兵模样。
阿喜瞧着，抓着常乐的肩膀，理了理他的盔甲，上下打量着，便是笑了起来，“嘿，芸儿你快来瞧，真没想到小乐这小子，穿上军装还有模有样的。”
“可不是嘛。”苏穆芸也陪着笑了起来，一点点着头拖长了音，“嗯，不错，感觉一下子就长大了不少。”
“那当然。”常乐听着夸，脑袋都扬了起来，骄傲的神色掩都掩不住，“阿喜姐你可不知道，我从小到大，做梦都想穿这身衣服，没想到这么快就如愿了，还要多谢阿喜姐了。”
“好啦，这些话呢，你就不用再说了。”阿喜拍了拍他盔甲上的灰，“只要你记得，你是为了什么穿上这身衣服的，别辜负我们和成哥哥的期望就行了。”
“放心放心，我绝对不会的。”常乐眯着眼睛十分笃定地点了点头。
苏穆芸听着，又朝着帐子外瞟了瞟，“对了小乐，成哥哥呢，他怎么没过来？”
苏穆芸问着，常乐才是一拍脑袋，“哎呀你瞧我，光顾着嘚瑟了，成大哥叫我来，就是看看你们有没有收拾好，待会让我送你们进遂城。”
“成哥哥不去吗？”苏穆芸又是问道，都到了要分别的时候，成哥哥竟然也不来送送他们。
“成大哥说了，兵营这头还有事，他可能暂时去不了遂城了，过几天会去看你们的。”常乐替成钰解释着，又突然拍了拍手掌，“对对，阿喜姐，成哥哥还说了，让我带你去他那儿一趟，他有话对你说。”
“嗯？”阿喜皱起了眉头，看了一眼一旁的苏穆芸，瞧着她的眉眼也是微微地蹙了起来，“只是叫我、一个人吗？”
苏穆芸虽然没有发问，可是眸子里的神情显然出卖了她，也很想知道阿喜这个问题的答案。
常乐却是摸了摸后脑勺，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成哥哥就是这么说的，让阿喜姐现在就过去。”
“好吧我知道了。”阿喜点了点头，也不着急跟着常乐出去，只是走到了苏穆芸身旁握了握她的手。她知道苏穆芸心思细腻敏感，自然得顾及几分她的想法，“芸儿，成哥哥找我，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问我，我去看看情况。你要记得我们昨晚说的话，切不可胡乱想。”
阿喜安慰着，苏穆芸的眉头也是舒展了开来，抿着唇角点了点头，“我知道的阿喜，你放心去吧，我不会多想，我相信你。”
“那就好。”阿喜眯起眼睛笑了笑，这才放心地跟着一旁的常乐走了出去。
成钰的营帐就在李昂将军的主账旁边，阿喜跟着常乐一路到了成钰的营帐里。时间这么早，成钰却也已经整理完毕，坐在自己营帐里等着阿喜。听着常乐在外通报的声音，成钰立马应了一声，站了起来。
阿喜走近营帐的时候，便只见着成钰一身青色的长衫，静静地站在那儿。
不知道怎么的，明明才过了一天时间，可是如今阿喜看着成钰，却总觉得他和之前的那个成哥哥很不一样了。如果说那些复国的抱负和想法原本还只是被成钰压在了心里头，而如今的他，却再也丝毫掩盖不住他周身的意气风发，变得风范十足。
阿喜走了进去，便是几步到了成钰跟前，径直开口便是问道：“成哥哥，你找我有事吗？”
“嗯，是有些事情想问你。”成钰点了点头，可是想说的话到了喉间，看着阿喜神情里的疑问，那些话却又生生似乎卡在了喉间说不出口来。只是紧抿着唇角，才找了其他的话题先开口道，“芸儿怎么样了？”
“原来是想问芸儿啊。”阿喜乐了起来，看来她说的真没错，成哥哥明明是担心芸儿的嘛，她想着拍了拍成钰的肩膀，“这个嘛，成哥哥完全可以放心，芸儿已经没事了，她哪里会舍得生你的气啊。”
“那就好。”成钰点了点头，他知道阿喜又是误会了自己，只是看着阿喜脸上高兴的神采，想解释的话也说不出口，一丝落寞便是爬上了成钰的眉眼。
他不蠢，又如何不明白，在他们三个人之间，其实不过是落入了一个令人懊恼的怪圈里，芸儿爱慕自己，他又一心只想着阿喜，可阿喜，这丫头心思飘忽不定，又丝毫没有女子家的拘束，连成钰也没有足够的信心可以弄明白她。
可是成钰也知道，他不急，阿喜的心总会稳定下来的，他相信自己，也总会有一天能够打开她的心扉，他会等着那一天慢慢到来。
成钰想着，一时没有开口，阿喜瞧着，却是歪着脑袋，先行开口问道，“对了成哥哥，我也想问你呢，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去遂城吗？”
019 欲言辞别话，前方战事急
阿喜问着，成钰并没有多少迟疑，便是点了点头，“嗯，李将军收我于麾下，我自然是要帮他出谋划策的，如今两军正是交战之时，我当然不能离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好吧。”阿喜轻点了下颌，“你放心成哥哥，我会照顾好芸儿的，你自己也一定要千万小心，若是有空，定要来看我们。”
“嗯嗯，我会的。”成钰应了一声，“你不必太担心我，我如今只是李将军的幕僚，职责便是在后方帮他审时度势出谋划策，并不需要去前方作战，抵不上上战场拼勇杀敌的士兵危险。”
“那就好。”阿喜抿了抿唇角，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她又如何不知道，就算是在后方，可如今明国内部朝廷军队千疮万孔，楚国又士气高昂野心勃勃，如今在遂城一处的战场，连李昂将军都免不了要上场带兵，成钰又怎么会独善其中。
不过，阿喜还是相信成钰，他从小就心思缜密成熟老成，想来这些事情，他自己也尚且能应付得来。
阿喜这么想着，也没再多说什么。成钰看着她，听着她语气里的担心，唇角轻抿了抿，想问的事情，终于也不再犹豫，开了口道：“阿喜，我还有件事情想问你。”
“成哥哥你说。”
“这次苏家村遭受罹难，我昨日已经找了人去安葬苏家村的人，不过村子里已经乱极了，那些楚兵除了谋人性命之外，还大肆掠夺村子里的财物。我知道婆婆留下了很多珍贵的东西，也不知是否丢失了。”
阿喜听着，耸了耸肩膀，“成哥哥你说的真没错，我和芸儿也回去过村子里，你是不知道，家里都被翻得乱七八糟的，那些人谋财害命，明显是有目的的。”
阿喜的话说着，成钰的眉头也应着声皱了起来，急急地又是问道，“那可有什么不见的吗？”
“书柜箱子都被抖露了出来，东西胡乱地摊了一地。那时我和芸儿在村子里，芸儿急着找你，我又怕被我们引开的那些楚兵，还会回头到村子里来，所以不敢停留，就赶紧带着芸儿走了。”阿喜仔细地回答道，“我没有去细对过，具体有没有少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吗？成哥哥，你可有重要的东西在苏家村里丢失了？”
成钰摇了摇头，眸子里闪过一丝一样，喉间滚了滚，又是开口道：“那阿喜，其他的东西尚且不说，婆婆从前交与你的那……”
只是成钰没想到，他想问的话还是没有说完，营帐外响起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一个粗犷的声音响了起来，还是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成公，前方战事突变，将军请你去主帐同谋战况。”
声音明显有些着急，让成钰也只好收回了原本想说的话，朝着外头应了一声，才对着阿喜说道：“是方宇，李将军的亲兵，看来是有急事商议，我得先过去了，阿喜，你同常乐、芸儿一起先去遂城吧，我改日再去找你们。”
“成哥哥。”阿喜却是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为难，可还是按捺不住性子，开了口道，“去遂城的事不着急，不过我、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啊？”
“嗯？”成钰轻哼了一声，不太懂阿喜的意思。
阿喜又接上了一句道，“我知道我一个女子之身是不太方便，可是你知道我从小就对行兵打仗的事感兴趣，成哥哥你能不能带上我一起去，我保证、就在一旁听，不多话。”
“这个……”成钰似乎有些犹豫。
“成大哥。”一旁的常乐听着，眼睛也是亮了起来，“我也想去，好不容易当了兵，还不知道真打起仗是什么样子呢，我能不能也跟着去听听。”
打仗这种事情，虽然在如今明楚两国交战的乱局之下，实在是常见，可顶多也光是听着哪里哪里又打起来了，哪方暂处劣势损失了多少兵马，真能这么亲眼听着战场行兵两军事宜的机会，可太不容易了。
阿喜只听着，就实在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是啊成哥哥，都说李昂将军是北朝的战神，行兵如神，这一次楚兵作乱，都说李昂将军来了，遂城就一定能保住，我可真想有机会瞧瞧他用兵的风范。”
其实阿喜知道，她虽然真的很想跟着成钰去听听，可到底这是在军营，行兵打仗这种事情自然不是能由着她胡来的。她心里迫切，却也不抱太多希望，只没想到，面前的成钰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她，竟然就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也罢，那你和常乐便跟着我一同去吧。”
成钰承应了一句，阿喜和常乐神色里的惊喜便是已经有些笼盖不住了，“成哥哥，真的可以吗？李将军会不会怪罪你？”
“不会的，我会向他说明。”成钰摇了摇头，阿喜也终于放心下来，立马和常乐一起，便是跟着成钰往一旁的主帐走去。
李昂的帐前守着两个士兵，见着成钰前来，便是恭敬地低了低头，“成公，将军在里头等着你，请进。”
方宇之前在帐外通报的时候，阿喜还没太觉得，这会子再听着那两个士兵称呼成钰“成公”，只禁不住地低头偷笑了起来，真没想到成哥哥年纪轻轻，到了这里就要被别人叫着“成公”了，可实在是听着别扭。
只不过她也只敢偷笑着，也不出声，一进了帐里便乖乖地挺直了身子，缄默不语地跟在成钰身后。
主帐里可没有了昨晚的清净，这会子李昂站在大桌子前头，桌子两旁还拥了好几个李昂麾下的人，正一起看着桌上的地图，不时地讨论着。
李昂见着成钰几人走了进来，视线扫到了阿喜身上，阿喜只以为李昂会说上两句，却没想到他只是停留了一下，什么话都没有开口，只又看向了成钰，“你快过来，前方战事告急，正等着你一起来商议战况。”
“是。”成钰拱了拱手，便是朝着桌子前走了过去。
李昂这才指了指一旁一个高个子的盔甲男人，说道：“中郎将，你再仔细将前方的战事说清楚了。”
“是。”那被李昂指着的人，朝着李昂拱了拱手，便是扫了一眼前头的众人，一时间，营帐里的声音都低了下来，那中郎将才中气十足地接着开口道，一边指着桌上的地图，“这一次楚军从西南处攻打我国是预谋而来，这数月来，遂城防线外，大战三次，小战无数，兵营防线已经逐渐被楚军逼到了一百里开外。我军伤亡惨重，昨日正是休战之际，却未曾想楚军夜里偷袭，从三处包围，打了我军一个措手不及，防线如今，恐怕是要支撑不住了。前方告急，希望将军出派兵马救援。”
那中郎将的话音落了下来，成钰的眉头也是微微皱了皱，朝着前头走近了几步，看向了桌子上的地图，那些个中郎将，都尉之类的又开始各执己见地讨论起来。
谁都知道，这兵马自然是要派，救援也是要去的，关键就是如何去，怎么打。
那桌子前热闹了起来，一旁的阿喜和常乐探着脑袋，一边听着，也是掩盖不住脸上的神色。常乐耳朵竖着，一边还怼了怼一旁的阿喜，“阿喜姐，你听着没，楚军都打到一百里外了。”
“我当然听着呢。”阿喜也推了推他，压低着声音回道，“前些日子还是一百多里，如今看来又向着遂城近了几十里了。”
“是啊。”常乐微叹了一口气，瞧着那桌上的地图，也有些不解，又接着问道，“不过阿喜姐，我一直都有个问题不明白，你说，明楚两国地界相接之处绵延上千里，他们为什么总是选了遂城这个地方派兵攻打，这十数年来，别处没怎么听着，光是见遂城这儿打过来打过去的。”
“傻小乐。”阿喜偷着捏了捏他的胳膊，便是说道，“那还不是因为你人就在遂城这儿，其实交界之处，除了遂城外，其他地方也是有过交战的，只是战况不算大，我们又隔得远，才听不着什么风声。”
阿喜一边说着，声音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不过你的话也算没错，遂城这儿、的确是要比其他地方有更多的战况。”
“为什么？”常乐歪了歪脑袋，有些不解。
“这就得牵扯到很久前了。”阿喜正了正嗓子，缓缓地回道，“楚国刚立之时，吞并了西方的两个小国，正是兵强马壮之时，前朝北国又恰逢天灾，当时的皇帝懦弱，不敢在那个时候交战，便送了遂城和平阳城两座城池给楚国，签订停战。”
“遂城和平阳城曾经是楚国的？”常乐显然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神情有些惊讶。
阿喜点了点头，“嗯，不过并没有在楚国下头待上多久，到正德帝继位时，正德帝深谋远虑骁勇善战，北国在他之下国泰民安，之前送城降和之事，正德帝十分不满，便派军和楚国交战，一举收回了遂城和平阳城。”
020 不惧沙场死，难敌虞与诈
“正德帝我知道我知道！”常乐听着，声音都扬起了几分，可立马意识到这里是主帐，又赶紧压低了些许声音，接着说道，“阿喜姐，正德帝治国壮举大家可是都知道的呢，他可绝对是北国难得的好皇帝，掌朝数十年来，北国国泰民安，德治天下，我看着数百年来的皇帝，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他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是啊。”阿喜也点了点头，这句话的确是毋庸置疑，只可惜正德帝做了这么多壮举，却不长命，唯一的败笔还生了堆昏庸的儿子，子孙各个不如他。在几代暴政昏政之下，就这么慢慢地败光了他之前的成就，将江山拱手让给了司马南。
常乐心中也是忿忿，“若是正德帝还在位，北国哪里会被司马皇帝抢了去，又哪里由得楚国这般猖狂。我记得驰骋沙场人人生威的傲林军也是在正德帝之时建立的，由当时的战神韩烨掌管，韩将军也真是北国的一个神话，他同正德帝一起，那时候的北国可没人敢欺负。只可惜后来，韩家因为朝廷打压愈发败落，到了德武帝之时，又被司马南莫须有之罪满门处置，十足可惜了。”
常乐因着这些话，心情都有些激动，可他又哪里知道，一旁的阿喜听着，眸子里头又是闪过了一丝异样。
韩家……这两个字同阿喜有着血脉之连，却只可惜又是她无法承认的事情。
婆婆说过，她身上的兵道之书便是韩家先祖韩烨韩将军亲手书写编制的，是为战神之书。正德帝之时，韩家门楣显赫，可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谁又知道，到了如今，为北国鞠躬尽瘁的韩家却落得了灭门的下场。
韩家宗亲血脉只剩下了她一人，而那本在世上早已销声匿迹的战神之书兵道，也在她的手上。
但她身为韩家人，即便先祖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却也只是一个戴罪之身，生时无法冠上韩姓，更无法承认自己的身世，或许只有死了，才能像婆婆一样，在墓碑上，刻上一个韩氏的碑文。
阿喜想着，神情动了动，微微抿了抿唇角，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过去的事虽然有些可惜，不过好在傲林军不像韩家，如今它到了李将军麾下，李将军用兵如神，傲林军依然没负了从前的风范。”
阿喜的声音淡淡的，看了一眼一旁的常乐，也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多作功夫，便又回到了之前的话题上，“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楚国历年来与北朝交战，都多在遂城一处，他们认为遂城和平阳城都是楚国的，他们起兵是夺回己物，而并非掠夺之战。”
楚国不想因为自己常年征战而失了民心，自然要找了这么一个理由。不过阿喜觉得，其实行兵打仗这种事情，向来都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全靠战场上的功夫，所谓史册史书都是胜者书写的，掠夺不掠夺的其实就看谁能赢到最后。
“虽然遂城和平阳城到底应该归北楚哪国，各有各的说法，但楚国绝不会觉得它们会属于明朝。而如今北朝被明朝取代，楚国自然是要趁着明国新立，国内草寇四起这样的乱局之下出兵，想一举吞灭明朝一平天下。”
“可阿喜姐你说，明朝的军队也没有那么无能吧，可怎么楚军这才几个月的时间，就将明军的防线逼到了一百里外，眼看着就能够破了遂城了。”
“这战场的胜败，那要考虑地就太多了。”阿喜淡了几分神色，常乐连着问了不少问题，她也丝毫不觉不耐烦。常乐这小子心思聪慧，领悟也极强，是个极好造的苗子，只可惜双亲早亡，又少读了几年书，否则如今，定然不止这番能耐。
他肯问，阿喜自然也肯慢慢为他说明，“在战场上，也要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遂城城虽不小，但城外没有护城河，数百里之间地势开广，除了相隔数十里有些许高山低谷能作为防线，其他地方是一派平原，楚人又一向善骑，最擅长的就是在这种平原作战，所以遂城对于他们来说，的确是容易攻打得多。”
“更何况，遂城这附近一直不甚安生，百姓对打仗都厌倦了，更何况那些守城的士兵，早就没了之前的斗志，而楚军却是气势蓬勃而来。天时地利人和这三条中，楚军已经占了地利和人和两条。这仗输赢自然不难说。”
“原来如此。” 常乐一脸领悟地点了点头，“难怪朝廷会派了最骁勇善战的李将军来，将军来了之后，这战况，应该就不一样了。”
“的确。”阿喜说着，却是并不如常乐眼中的那般放心，而是微叹了一口气，“但我总觉得，这也是最让人担心的地方。”
“阿喜姐为何这么说？”常乐眼神从前头的地图上收回来，巴巴地看着一旁的阿喜，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跟阿喜聊天了。刚见面只觉得她泼辣得很，一点都没有女子该有的端庄模样，可如今才觉得，阿喜虽然是个女子之身，见识却是胜过许多男人。
常乐如今，也一点都不觉得之前阿喜所说想要去平天下的话好笑了。
阿喜听着，也是压低了几分声音，尽量只让常乐一个人能听着。好在那些将领们也只顾着前头的局势和战况，并没有人在意他们两个。“其实我觉得，楚军这次是有备而来，攻打一个千疮百孔的遂城，应该也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我总觉得，他们是有心拖着的。”
“能攻下遂城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拖着？”常乐还是不解。
阿喜却是不急着回答，只是循循诱导道：“以你觉得，楚国要攻打明国，最大的障碍是什么？”
“楚国兵强马壮，听说精兵也是不少，这几十年发展更是迅速，和北国已经足以一拼，但明国有李将军和傲林军在，历年来无一场败仗，甚至创造过不损丝毫兵力打败敌军三千的奇迹。楚国想拿下明国，这最大的障碍，应该就是李将军和傲林军了。”
“没错。”阿喜点了点头，“所以我总觉得，楚国这一次是有心对付李将军的。遂城这种易攻的地方，楚国很容易打胜仗，朝廷已经下了命令让李将军援城，他才刚到，楚军就已经开始猛攻，这是明摆着让李将军一来就吃败仗。”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常乐恍然地点了点头，“司马皇帝一直就十分忌讳李将军，将他派到与楚国对抗的正面战场，即便李将军能在战场上保下一条命，这遂城的丝毫成败都可以作为司马南想要打压李将军的理由，遂城不保，那意味着李将军的官衔也难保了。这司马皇帝可真是狡猾，赢了他能巩固人心，输了能铲除异己，十足的好算盘。”
“嘘。”阿喜伸出个手指头放到了嘴边，示意常乐声音也小些，“这些说到底也只是我猜测的，可不能到处乱说。毕竟朝廷上的那些不见血的尔虞我诈，可比战场上的你我厮杀要残忍恐怖多了。”
“我知道的阿喜姐。”常乐点了点头，十分庄重地应了一声，声音一下子又小了不少，阿喜要竖直了耳朵才能听得清。“不过阿喜姐，你知道的事情可真多，我越来越佩服你了。”
“都是跟我婆婆学的。”阿喜抿了抿唇角，算是回应了一下。“等你跟着成哥哥，以后这种事情，你也会慢慢都了解的。
她自然不会说，除了婆婆书柜里的那一柜子各种各样的书，还有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给婆婆传信告诉她现在的局势和朝廷动态。她虽然不知道那些一直给婆婆写信的人是谁，但实在感兴趣，便总会偷着去看。后来婆婆知道了，也就由着她，甚至还会慢慢给她讲解。
所以即便她没有出过远门，但是很多事情却都知道的很清楚。
她想着，便也只是接着说道：“皇令不可违，遂城李将军是非来不可，所以遂城这场仗，他也是非赢不可的。只可惜楚军也有心对付李将军，之前的大战小战已经将遂城的兵马消磨得七零八散的，防线也逼到了一百里外，这仗可真不好打。”
阿喜不由得有些担心，不说李昂，这一仗也是成钰到了李昂麾下面临的头一场仗，这场仗若是败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成钰在李昂心中的赏识地位。
而且显然，李昂是昨日刚到的遂城，同他一起来的应该是傲林军的先行兵，大部队应该还在后头，楚军这是要赶在大部队到达之前前行给李昂一个下马威。
虽然按李昂和傲林军的能耐，即便楚军真的将遂城拿下了，想必等大部队到齐了，李昂也有能力可以再夺回来，但这第一场仗输了，却对军心仍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更是给了司马南打压的机会。他若真是想对付李昂，自然是看输不看赢的。
楚国和司马南殊途同归，这是一起给李昂下了个套子了。
能度过这个难关，唯一的方法，就只有赢。
021 不解前方忧，反取后方营
阿喜知道，自己的想法未可说全言中，但至少也应该是对了十之**，那桌子前围着的几个人，神色都难看得很，看来战局的情况并不是那么尽人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阿喜也不言语，只听着他们在一旁讨论，虽然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得听着战局商议，不过基本的她倒是也听得些许懂。
如今的情况，两军依然焦灼在一百里防线外，楚军在寅时偷袭，又分派三队从三处包抄，打了明军一个措手不及。
从寅时到现在，两军已经交战了一个时辰有余，明军原本这么长时间来，就已经被楚军消耗得兵力匮乏，哪里经得起这样猛烈的攻击，两千的驻守军，在通传兵来的时候就已经损失了过半，想必这会子也是被逼得节节败退，恐怕早就不在一百里之外了。
前方防线请求援兵，可在遂城外驻守的兵营里不过只有五百人马，李将军带来的先行军队也只有五百兵马，就算全数支援，加上还活着的防线处士兵，总数也不过两千。
但据前头的探子来报，这次进攻的楚军一行足足有五营五千人。
虽然以少胜多的局面，李昂并非没有遇到过，但是如今防线已破，他手下的兵马只有五百傲林军算得上骁勇善战，其他的兵马不是前头防线上被打得溃败不已丧失军心的，就是这遂城之外小战无数，早已疲惫不堪的。
要这些人，如何去跟一鼓作气气势蓬勃的楚军对抗。
阿喜看着他们，竖耳听着李昂的话，不想错过任何的字眼。她也的确想看看，传说之中可以和正德帝之时韩烨媲美的北国战神李昂，面对这样的战况，又会是如何兴兵的。
只不过，李昂似乎也想通过这一仗好好审视一下成钰，战况分析完，他也不急着下令，只是看向了成钰，开口问道：“小钰，你可有什么看法？”
成钰被李昂问着，也不推辞，指了指桌上的地图便是说道：“如今情况，我军人马加起来不过两千，傲林军援军到达也还需两日时间。是故楚军此次是有备而来势在必得，想在援军到达之前先行拿下遂城。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两日时间内防住楚军的进攻。”
“你继续说。”李昂显然对成钰的话很感兴趣。
“如今，一百里处的防线应是已经破了，我军被敌军逼到三十里外最后一道防线上，这一处防线我们绝对不能丢。”
“的确，这处若是丢了，遂城是绝对保不住的。”一旁的中郎将也是点了点头，“但楚军这次是下了以死夺城的决心，他们五千兵马中，大致有两千千骑兵，楚军的骑兵骁勇善战是出了名了，如若硬攻，我们很难守得住。”
“楚军的骑兵的确强悍，但他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却将防线急急地逼近了七十里，定然有一个最大的问题，那便是前头的骑兵和后面的步兵会拉开不少距离，造成脱节。 尤其后头的步兵已经经历了一次大战，再贸然前进定然体力耗损过大，所以依我之见，此次的突破点，就是后方的步兵。”
“算得上是个方法。”李昂听着，摸着胡须点了点头，眼中已经有些些许赞赏的意味，“依你觉得，该如何部署。”
“从楚军偷袭到现在，时间才过去一个时辰，想必他们要打到三十里外的防线还需要一段时间，而这段防线，两旁高山相依，只有中间一路平原，是易守难攻之地。我们可以分派三路人马，一路部署在防线上，以炮台弓弩牵制住前头的骑兵，其他两路从两旁包抄到骑兵后方，直接拦截楚军的步兵。”
“这个方法的确不错。”成钰的话音落了下来，阿喜的眼睛都是亮了亮。
她一向知道成钰心思聪慧谋略过人，但是毕竟打仗这种事情，也不是他们在一起闹家家的玩笑事，却没想到成钰如今第一次部署战略，也能提出这审时度势最好拖延朱地方的方法来。
三十里处的防线，楚军要想尽快突破，只有从中间一路踏马攻来，几个时辰里要逼近几十里，后方的步兵自然是跟不上马蹄。而我军骑兵便可以从两侧包抄，在楚军步兵到来之时，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既能挫败楚军后方的步兵，又能牵制住前方战局，让他们不得不为了大局撤退到后方救援。
只要能牵制住一日时间，楚军再想短时间内攻城，便不是这么容易的了，何况再不消两日，傲林军的后方军队，也会到达遂城了。
只不过，办法的确也是个好办法，可战场的变数太多，如此大战有时候也并不是寥寥的几句布局便能够轻易掌握住战况的。一旁的几人虽都觉得策略可行，其中的一个都尉却还是皱起了眉头，看了看前头的李昂，才拱了手，开口说道：“成公，你这不局限于前方危机，反取后方大营的方法，乍听的确可行，可细想了一番，却怕是也有几分危险。”
“都尉请明说。”
“楚军后方步兵的确是久经疲战，定然体力耗损，但尚且还有近三千人马，即便他们长途跋涉，三千人的纵队会拉成绵延数十里，也无法短时间内摆阵相抗，是骑兵最好的机会，但我军想要在短时间内一举致敌，不给对方任何喘气的机会，那我军至少也需派出一千有余的骑兵。已经是如今所有的军马，其中尚且还有不善骑马的步兵替补，成公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吗？”
成钰和阿喜又如何不知道，都尉话语顿了顿，也不等成钰回答，便是自己接着道。
“这意味着留下在三十里防线处，要对抗楚军两千骑兵的人只剩下不足一千人，包抄的骑兵要迅速到达后方战场，便无法带重物，只能轻骑，自然需要傲林军的精锐带队。尚且不说后方能不能在短时间内破了敌军步兵，单单说这防线处，你让几百疲惫不堪的步兵，去抵抗住对方两千的骑兵，能守得住吗？”
都尉的话虽然说得有些急，却也的确是命中了要害。一旁几个人听着，也是点了点头。他们是久经战场之人，自然想得也要比成钰多得多。
成钰的方法是最能牵制住楚军此行猛烈进攻的，可是这个方法却有个最要命的地方。如若前方数百人无法抵抗住骑兵短时间内的猛烈攻击，防线一破，遂城再无力放手，必然是要丢城的。
即便后方我军的骑兵可以破了他们的后方阵营，这遂城丢了，依然是吃了个大亏，打了一场难看的败仗。
只不过战况商议，总来也都会各有各的想法，都尉的话音落下来，那之前的中郎将却又是摆了摆手，站到了成钰这边，“秦都尉，你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但我觉得，成公这个办法，并不是不可行。如今的战况，我军想要全身而退已经是不可能了，不管怎么做，都是要冒险的。”
“没错。”另一个人也是附和了一声，“若是不这么做，单纯以全部兵马对抗住楚军的骑兵，即便守得住一刻，也定然要消耗我军不少的兵力，等到楚军后方三千步兵到达防线，敌军再次攻营，我们就更无力相抗了。而且，这遂城的兵马若是在此战之中伤亡过重，就算到时候李将军的援军到了遂城，我们面临楚军，依然还是以少敌多，处于劣势。”
一时间，几位将领都是各有各的说辞。硬守势必大伤还会拖延战局，可要真像成钰的计策一样行事，又势必要冒着丢城这样极大的风险，左右都算得上是个极好的对策。
可是阿喜也明白，面临楚军如此猛烈的攻击，要想在两天之内保住遂城，却没有不冒风险的计策。
战场果然就是这样，一个命令之间，也许、就牵扯着上千条人命的生死。
阿喜眸色顿了顿，只定睛看着前头的李昂，不知道、他会如何选择。
同阿喜一般，桌子前的几位将领也没能讨论出一个更好的方法，只是都齐齐看向了李昂，中郎将拱了拱手，便是替着其他几人开口说道：“将军，战事告急，我军经不起耽搁，该如何行兵，还请将军定夺。”
李昂听着，下颌微微地一抬，眸子凝了起来，到了他决策的一刻，他一双鹰眼一般的眸子也是染上了几分戾气，颇有一个将军的风范，“中郎将，我且问你，我令你领一营与二营四小戎从两路包抄敌军后方，你是否能以少敌多，制破敌军后方步兵。”
李昂的话说着，一旁的人都是定神听着，阿喜瞧他话里的意思，便是要采取成钰的计谋了。一营与二营四小戎，统共一千二的骑兵。
虽然骑兵对抗步兵，又是长途跋涉，但人数上毕竟弱上许多，可那中郎将听着，却依然面不改色，没有丝毫地犹豫，便是停止了身子，双手在身前拱了起来，声音也是雄壮了几分，“将军放心，属下定能做到，若无法制破，愿以死赎罪！”
022 欲助交战赢，锋芒初浅露
那中郎将得着令，中气十足地应了一声，没有丝毫地犹豫，便是领命迅速出了营帐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阿喜瞧着，便是不由得轻“啧”了一声，李昂将军带兵果然是名不虚传，这中郎将得了命令，其他什么都不多管，也不问他带走一千二的军马，后方数百人能不能抵抗得住楚军两千骑兵，更不问若是战事吃急，可有退路可有支援。
只是领了命，便毫不犹豫得出了营帐，迅速赶往前头得战场。
这中郎将叫李阔，是李昂将军的同姓，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旁系得亲属关系。但阿喜知道，中郎将是李昂傲林军里的人，能在傲林军里头当将领，从来都只靠能力不靠关系。
阿喜是第一次见这中郎将，可如今瞧来，却也是身躯凛凛好生气派，上战场如同家常便饭一般，没有丝毫的畏惧和犹豫，也没有丝毫得拖拉。
阿喜虽然只在这儿看了一会，却也觉得，李昂和中郎将几个将领，的确也有几分传说中的样子。
李昂的命令下了来，中郎将带着两个副将离开，李昂又向着其他的几人吩咐着，让其中一个领着召集其他人马聚集到三十里防线处准备对抗楚军骑兵。
一时间，营帐里便少了不少人，徒留下了李昂和两个跟随他一起的副将，阿喜和常乐这会子也终于觉得站在里头有些突兀，更是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胸脯，大气都不敢出。
李昂抬了抬手，自顾自地松了松肩膀，一双鹰眼没有从桌上的地图上离开，只是伸出手指在上头点了点，“好了，如今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如何在这一处挡住地方的骑兵，诸位心中，可有什么对策？”
李昂问着，其中一名副将便是开口说道：“楚军骑兵从百里防线外快速赶来，自然都是轻骑，防御极差，属下之见，成公说得没错，应以炮台和强弩抵抗。”
“这处山形算不得宽广，的确是可以，不过防线一处久经小战，炮台十分匮乏，恐怕守不住多久，弓箭强弩之内虽是还有些存量，但这骑兵极为灵活，我们留下的人又实在不多，怕是不够。”
“弊端总是会有的。”李昂抬了抬下颌，并不是十分在意，“既然是上战场，自然就没有万全之策，楚军轻骑虽快，但前方战场还有我军焦灼，一时之间也无法赶到防线处来。两位副将，你们这就带领其他士兵赶往前方，迅速布置好防线，这一层一层下来，就算拦不住楚军的轻骑，也得给他们剥下一层皮来。”
“是！”
“是！”
两位副将听着，齐齐朝着李昂拱了拱手，便是听着命令退出了营帐去。李昂这才转向了一旁的成钰，眸子也微微凝了几分，伸出手来在成钰的肩膀上拍了拍，“小钰，看来老夫的确是没有错看你，你初到战场，已经能有此见解，平日里下的功夫定然是不浅。”
“将军抬举了。”成钰微微低了几分下颌，“将军麾下人尽可言，属下不过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但实在也不如其他几位同僚思虑周到。”
“慢慢会好的。”李昂抿了唇角，放下了手来，“战场是最让人成长的地方，当年你父亲经得几次沙场，就比其他皇室宗亲多了几分英勇风范，我相信你也会的。”
“多谢将军厚爱，成钰定不辜负将军。”成钰凛紧了神色，朝着李昂拱了拱手，阿喜听着，也的确替他开心。
成哥哥在这个时候，想要完成他心中的抱负和复国这样的壮举，有李昂这么一个将军赏识他，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情。
成钰得话音落了下来，李昂摆了摆手，示意他这些客套的话也不必多说，只是专心看着眼前的地图，神情凝了起来，声音也变得沉了许多，“如今最重要的，就是防线这里的数百人，能不能靠着寥寥的炮台和弓箭强弩，守得住楚军的两千骑兵。”
阿喜听着李昂的话，也朝着桌上的地图看了过去，只见着在那上头，三十里防线的地方，被重重地标记了起来。
她知道，对方有两千骑兵，虽然是轻骑，防御上差了些，但重在灵活，防线处炮台少而笨重，强弩距离短，弓箭手原本也匮乏，这一仗，的确是不容易。
阿喜想着，眸子也是微微凝了起来，看着桌子上的小人，唇角也是轻轻地一抿。
强弩、强弩……
虽然她的确知道，这是在军营，他们面对的是两军对抗，并不是什么能由得她儿戏的地方。
可这毕竟是成哥哥到了李昂将军麾下的第一场仗，是可以奠定他在傲林军中地位的一场仗，阿喜实在不想这场仗输，也实在很想能够帮上成哥哥一些忙。
若是刚刚那些将领了都还在，她一定不会开口，但是如今只剩下她常乐成钰和李昂将军四个人，她也大了几分胆子，抬起了头来，声音虽然不大，却落地有声。
“李将军，我知道我是一个女子，又不属于傲林军，本不应该站在这儿，更不应该贸然开口，但是对于这场仗，小女子还是有些话想说。”
阿喜的话音落了下来，一旁的几人都是愣了愣，常乐轻嘶了一声，成钰也是眸子凛了凛。
只不过，他知道阿喜的性子，平日里虽是有些鲁莽，但大事小事还是分得清楚的，自然不会乱来，便也没有说话只是由着她。
李昂的眸子也看向了她，神情中闪过一丝一样，唇角却是斜斜地一勾，丝毫没有因为阿喜的贸然开口而动怒，只是道，“无碍，帐中只我们四人，有什么话径直说便是，老夫不会怪罪于你。”
“多谢将军。”阿喜蹲了蹲身子按着规矩福了礼，才抬起眸子，接着开口说道：“将军，你也说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要防线处数百士兵能够守住敌军两千骑兵，而如今最大的问题就是炮台稀缺弓箭手匮乏，这么短的时间内的确是无法重新打造炮台，但是弓箭和强弩手这个问题，小女子却有方法可以解决。”
“有意思。”李昂听着阿喜的话，眉头微微地扬了扬，“士兵之中尚且许多都不太善于弓箭，你还能从哪里找来替补上的人不成。”
“不需要人，我有办法能够节省下不少的强弩手来，只要将军中的弩按照我所说的改造，便最多能一次连续十发，只要强弩够，即便一个人也能够有完全够的时间控制多把弩。”
“连续十发？”几人听着，常乐脸上的神色便已经显露出有些不相信，成钰眸子也是，只是并不明显，倒是李昂似乎是若有所思，脑袋微微地侧了侧，才皱起了眉头说道：“你这个我倒是曾经听说过，关于傲林军的传说里，似乎曾经就有过类似的强弩改造，除此之外也有不少其他作战神器，只不过自韩烨将军死后，傲林军经过几次改造，早已说得上是改头换面，徒留一个傲林军的名头，里子却是与之前全然不同，自然这些机杼之类的也随之消失了。”
“呃……”阿喜听着李昂的话，咬了唇角有些尴尬，神情缓了缓，才是摸了摸脑袋，装作糊涂的模样说道，“将军说得这个我并不是很清楚，只是偶然间跟着一个路过的高人学着的，平日里只做着玩，也没想到如今能派上用场。”
“也罢。”李昂摆了摆手，“既是曾经也有个如此的先例，想来阿喜姑娘你所说也并非不可行。”
“将军若是肯相信就最好了。”阿喜见着李昂并没有往后追究她所说的话，也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这个改造并不难，若是现在有一把强弩，我立马便可以改造给将军看看，将军如若觉得有用，也请饶恕阿喜莽撞之罪。”
“若是有用，我定论功行赏。”李昂抬了抬手，不甚在意这些虚的，“常乐，你切带阿喜姑娘去找武器营，给她一个强弩让她试试。”
“好的！”常乐咧开了嘴，见着阿喜出了头，自个心里都是开心，立马带着阿喜往着营帐外走去。
等着两人出了营帐，李昂看着远去的身影，神情慢慢地淡了下来，眸子也没有看向一旁的成钰，只是微微眯起了双眼，说道：“小钰你说得的确没错，韩烨的后代，即便是女子之身，到底是有韩家风范的。”
“嗯。”成钰的神色里闪过一丝异样，却很快又掩了下来，“如果没错的话，韩将军的兵道之书也在她的手里，她从小喜欢跟着上头的学，自然是会几分韩将军的本领。”
“那本书，你没有问她吗？”
“没来得及。”成钰低了低下颌，“我和她虽然从小同被婆婆养大，但我毕竟是成姓，韩家的东西，婆婆不会交给我，更不会想因此过早地引起两国乱局。但将军放心，阿喜是个心善的姑娘，这本书在她身上，也只会用来帮我，而不会误了其他战局。”
“小钰。”成钰的话音落了下来，李昂的神色也淡了许多，声音沉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一般，“这个女子，心思聪慧谋略过人，又是韩烨传人，有兵道之书在身上，将来，定不会是个寻常之人，得之所幸，不得之，即便是至亲之人，你也切莫大意。”
023 连弩惊人眼，前线战况临
李昂能让自己有机会将自己所学的东西不再是天天闹着玩，而是终于派上正途用场，阿喜心里也是高兴得很，看来常乐一直想进傲林军是没错的，只有在这种地方，才华才真的能不被埋没。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常乐带着阿喜到了武器库，没想到这小子来兵营才第二天，居然地方倒是摸得很清楚，这番轻车熟路地就找到了地方，一边给阿喜找着了一把强弩，一边十分好奇地盯着阿喜，“阿喜姐，你说得是真的吗？我可从来没见过可以不用人管还能连射十发的弓弩，这怎么做得到？”
“你说我都到李将军面前夸下海口了，还能骗你不成。”阿喜朝着常乐皱了皱鼻子，“这天下新奇的东西可多着呢，没见过不代表没有，你若是在一百多年前的傲林军啊，估摸着还能见上更多。”
“傲林军可真不愧为之前北国的第一奇军，实在是太厉害了。”常乐的声音扬了起来，显然对这个很感兴趣。
“那当然。”阿喜下颌一抬，她韩家祖宗创立的军队，能不厉害嘛。“如今傲林军虽然比不上从前，但依旧骁勇善战，只是很多机杼神器的制造方法都遗失了，否则有李昂将军这样的能人带领，傲林军也说不定能回到从前的奇军。”
“有你不就行啦。”常乐推了推阿喜的胳膊，“阿喜姐你这么厉害，要是有了你啊，如有神助啊。”
“我？”阿喜愣了一下又立马摇了摇头，她的确是知道一些东西，作为韩家后代，也有着保护成姓复兴北朝的责任。
可是婆婆说道，兵道之书一出，天下恐怕就要大乱，韩烨留下的东西，谁都撕破了脑袋想要抢，若是不能确定明主，就算是再亲的人，她也不能轻易送出。
更不能随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和书的存在，这一次若不是战况实在告急，这个风头，她也的确不想贸然出。
阿喜不知道成钰算不算地上是明主，可是他在苏家村那么多年，婆婆也一直未曾将这本书给他，阿喜想着，也许如今，也还不是时候吧。
她心里这般思量，嘴上自然也不能说，只是看着常乐逗笑了一声，“你自己都说我是个女子家的只能够闺中绣花嘛。”
“哎呀，我那是开玩笑的。”常乐摸了摸脑袋，哪里知道这句话阿喜竟然记了这么久，“阿喜姐有这般能耐，哪里能憋在闺中。”
“好啦好啦。”阿喜点了点他的鼻子，拿着强弩，又一边在武器房摸索着，拿了一堆木头工具的东西，一边说道，“我现在呢，可没有时间跟你打趣，你若是好奇，就在一旁看着，能够学会了，就算你本事了。”
阿喜这般说着，常乐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小鸡啄米般地点了点头，只专心盯着阿喜手上的动作。
阿喜拿着弓弩，左右看了看，便是禁不住地耸了耸肩，她从小跟着兵道书里写着的东西做着玩，一直觉得世间神奇的机杼真是多。
却没想到到了兵营里头，这强弩却是比她想象得要低级多了。
构造自然是同所有的强弩一般，两捆木头十字形连接在一起，上头割出了放置弩的沟槽，前头用牛蹄筋搓成绳做成弓弦。
其实弩和弓箭比起来，已经算是进步了很多，弓弦受力太大，常常拉上几次之后，手就会无力很多，所以弓箭手一般都需要排上两行以上，相互换位拉弓。
弓的瞄准性需要更多的技巧，威力更是不如弩，一般的轻型盔甲，弩的威力都可以直接射破。
所以很早之前，在军营之中就已经开始配备了强弩，只是弓的射程的确是要比弩远得多。
阿喜记得，傲林军里头的弩应该早已经过改造，用更上等的材料制作，甚至还配备里机弩，威力要猛上不少不说，甚至射程也完全可以超过弓箭。
不过看来这些战场配给都还在傲林军的后方军队里，没来得及运过来，如今这些应该都只是遂城防守一处的战备。
阿喜找了个小木盒子，让常乐帮着自己将里头掏空，两边和前面钻上小孔，阿喜则找了几块木头削成几个细小的圆棒跟半围型的支架。
她从小自己摸索着做这些机杼，木工活之类的也早就做惯了，再加着这军营里储备还算充足，想用得到的细东西都好早，很快便按着她想要的模样制作好。
才不消一会的功夫，只听着那头两位副将整备士兵齐整的声音响起，阿喜这边的进程也到了最后的阶段。
她将那些散的细圆柱和支架连通着小木盒子一起卡在了弩的支架上头，在木盒子一旁开了一个小门用来装箭，再用牛蹄将卡在沟槽前头，两个支架串在了一起，最前头的细木棍便卡在箭的前方，一个小巧的连发弩便做成了。
阿喜将它拿着手上转了转，又将里头又瑕疵的地方雕了雕，常乐瞧着这小东西，歪了歪脑袋，“阿喜姐，就这么改造一下，就可以了？”
“嗯。”阿喜点了点头，“连发弩原本也不难做，只要知道其中的原理，很简单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起了连发弩来，朝着前方的稻草人瞄准了，两手握紧着弩的尽头， 用尽一扳动，“突”得一声起，一直短箭从弩中直直朝着前头的稻草人射了过去，随着两声机杼移动的声响，没有间断的，第一支射了出去，第二只箭又追了上来，跟随着第一支的方向紧随而去。
就这么“突突”了十声，弩里的十支箭全都一发不虚地射了出去。
一旁的常乐瞧着，眼睛都要亮了起来，“哇，阿喜姐，竟然真的跟你说的一样，十发连射，后头的箭也一点都不比前头的威力差，这到底怎么做到的？”
“喏。”阿喜指了指中间的凹槽，“就是我让你做的木盒子，我用牛蹄筋跟圆木做成了一个支架，牵住短箭，一发出去之后，上面的短箭落下来，仍被牛蹄筋拉住，机杼被抵住旋转，下一支箭受了力再次射出，以此循环。”
“是这样？”常乐歪着脑袋瞧了一会，却还是没瞧明白其中门道，撅着嘴。
阿喜拍了拍手站了起来，笑了一声便是将弩放到了常乐手里，“好了，如今时间紧急，我也不过粗略地改了一下，若是还有时间，定能让这弩射程远些，也更有威力。你随我将这个拿给将军，若是将军允了，估摸着咱们都有机会去前方的防线，或许还有机会见识一下打仗呢。”
“真的吗？”常乐一下子兴奋起来，点着脑袋，便是撑着地站了起来，也丝毫不犹豫地带着阿喜找李昂去了。
阿喜的弩改造成功，李昂自然是赞许不已，虽然一个女子之身又不是军营之人，的确不太适合去前方战场，但事出有因，李昂下了命令也带上了阿喜和常乐和士兵一起往三十里防线赶去。
这还是阿喜第一次到了战场的前线，一路上和常乐几个士兵起坐在战马拉着的木板车上，行路很快颠簸不已，阿喜紧紧握着木板车的边缘，心情都有些激动，常乐的声音混杂在蹄蹄的马步声和石头碾碎声中，也显得颤抖不已，“阿喜姐，真是托了你的福了，竟然才到了军营更可以上前线看看。”
“糟了。”阿喜听着，却是没在意常乐的话，双手合在一起锤了锤，“来的时候忘记跟芸儿说上一声了，她可不知道我们来了前头，该着急了。”
苏穆芸原本就只以为阿喜是去找成钰，一去就去了这么久，阿喜可不想让芸儿又误会什么。
“没事的阿喜姐，军营还有些后方士兵守着，芸姐姐应该也能知道，等我们平安回去，再跟她道歉好了。”常乐安慰道，“这三十里防线只要我们守住了，芸姐姐在后方也安全，阿喜姐就不用太担心了。”
“可不是嘛。”一旁的士兵也是开口应了过来，“不过你们两个也是，好多人巴不得的想保住一条性命往后方逃，你们倒是一心想往着前面冲。”
“我们阿喜姐这不就是为了我们打胜仗嘛，女子上战场的，我阿喜姐可是不是头一个？”常乐说着，声音都是扬了起来，逗着一旁的士兵“哈哈”笑着，“女子上战场的还倒真不是先例，从前也有过女子将领，不过像阿喜这样没个军衔又没个身份的敢往前面去，真真是头一个。”
有着阿喜一个女子在木板车上能做些调侃的功夫，路上的气氛倒是也没有显得那么紧张，只是阿喜看着那越发近的防线，却也知道，战争马上就要开始了。
楚国的骑兵速度虽快，但前头还有着百里防线上的士兵拖延，一时半会倒是到不了防线。阿喜他们到的时候，先行的士兵已经开始在防线处布置好陷阱，安置好投石台，以求能更多地拖延骑兵的速度。
阿喜也不闲着，同常乐在防线后方带着那些士兵开始改造起弩来。上百人浩浩荡荡的，倒是也用不上多久，便将军营里的数百强弩改造完毕，几乎已经用上了所有的战备。
才刚停下来没多久，便已经听着有人通报。
楚兵、攻过来了。
024 号旗一朝起，生死置度外
再如何拖延时间，却终究还是到了这一刻，楚兵攻过来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阿喜抿了抿唇角，双手也是握紧了起来，即便有着第一次上战场的好奇心，可她也明白，这一仗，关乎着的是数千士兵的生死，是遂城百姓的安全，这道防线，是一定要守住的。
那通传兵说着，阿喜和常乐便瞧着不远处的李昂走到了士兵前头，站在高高的木台上。他的两个副将在一旁指挥着所有的士兵，除了守营的人，其他尽数都齐整地站在下头。
李昂双臂一挥，一双鹰眼充满了戾气，威武的声音更是将整个防线处的气氛，都提了起来，“将士们，练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敌军兵临城下，丹青血骨，不胜不归！你们、做好决心了吗？”
“不胜不归！”
“不胜不归！”
李昂的话音落了下来，底下的将士们便是高举着手上的兵器，齐齐地高声喊着，雄壮之声震破天地。
李昂长矛一举，待士兵的声音停下来，又是说道：“好，听本将的命令，所有人战斗防线准备，前营待敌方百丈之余攻以投石车，六十丈内弓箭与护盾准备，若入三十丈内，强弩以守，后营一小戎分左右两方探查敌情，其他人供应战备。所有人装甲待命，随时准备、以死护城！”
“是！”
……
“去！”李昂一声令下，各将士齐齐应道，副将和都尉便是带着各处士兵往着自己的营队出发，一时之间浩浩荡荡，阿喜和常乐改造好的那些强弩也全被士兵们带上迅速地到了防线处。
这后方原本拥挤的军营里，一时之间只剩下了几小队的后营战士，也是各个都严正以待，处理好所有的战备，随时准备供应前方的战场。
成钰这会子也终于是得着空走到了阿喜和常乐身边来，阿喜看着他，急急几步迎了上去，神情也紧张了不少，“成哥哥，你说这一仗，能赢吗？”
“会的。”成钰点了点头，“有了你的强弩改造，腾出了不少的人手，可以去前方操控投石车和弓箭，这防线处地形对我们还算有利，想要拖延一段时间是可以的，能不能成功，就得看中郎将李阔的速度，够不够快了。”
“嗯。”阿喜听着，也是抿起了唇角来。“那我和常乐，就在后面看着有什么可以帮到的地方吧，我们人少，能帮上一点是一点。”
“好。”成钰应了一声，又微微凛了凛眉看着阿喜，“别离开我身边太远，阿喜，战场不同旁处，防线若是守得住自然是最好。若是万不得已守不住，我倒是会让常乐带着你先行离开，你切不可意气行事。”
“我知道的。”阿喜点了点头，和常乐相互看了一眼，便是走到了一旁的地方，跟着后方的士兵寻了些活帮着。
万不得已……可切莫真的要到万不得已的时候。
这一场仗，并不是明楚两国打响的第一场仗，却是楚国三年里正式对夺城发起猛烈攻击的一场仗，李昂将军打着傲林军再次回到边境战场，对于所有明朝百姓来说，都是心中莫大的希冀。
所有人都在等着，等着那战场的硝烟停下来，等着明国战胜的捷报传回去。
可很少又有人能真正体会得到，他们祈求的那片刻安宁，那让人喜笑颜开的捷报，是用多少士兵的血肉换来的，是多少人在那短短的两个时辰内在修罗场里一刀一矛，用命拼来的。
就连早已听惯了两军交战各处乱局消息的阿喜，如今也是真正地第一次体会到。
楚军的骑兵还是来得比他们想象得更快，前营的士兵刚刚准备好，高塔上的侦查兵便已经举起了号旗，楚军已经进入了前方的防线。
在自己的阵地上打，远远要比两军攻擂打上几分胜算，这处防线早就已经布置好了不少陷阱，如今才是真正用得上的时候了。
只见着楚军骑兵迅速攻了上前，前排的骑兵便有不慎踩到落空的陷阱，连带着一旁的都是连人带马地落入陷阱里头，那挖空的陷阱之下，尽是摆满的尖刀，即便不死，也是半条命下来。一时之间，楚军一处已经先行见了血。
带领骑兵的楚军将领见着，指挥着所有骑兵慢下步伐来，只能瞧着前头楚军的旗子扬起又落，左右挥舞了几下，那些楚骑兵，便是分为三路，两路从两边迂回前行，一路从后方迅速补上，用长木板铺成一条直路来，掩盖住陷阱，为其他人铺垫出一条路来。
阿喜看不见前头真正的情况，只能听着那一个个的通传兵不断地为后方传达消息。
可不得不说，楚军的确也很有能耐，在要求如此速度地攻城之下，即便面对对方阵营防线，在损失不过数十人马的情况下，却能够迅速地反应过来，临场想出对策应付。
原本花了他们不少时间埋伏下的处处陷阱，其实也并未拖延住他们楚军的多少时间。
明军侦察营上的旗子再次一举，号角吹响了起来。阿喜听着那号角声，也知道意味着什么，从听到楚军攻过来的消息，到这号角吹响，不过才不足三刻的时间，楚军、便已经入了离我军防线百丈以内了。
“砰！”“砰！”……
随着号角声响起，第一防线上的投石车也已经准备完毕，一排一排地向着前头投起大石块来。像是巨石雨一般，戾气十足地向着楚军射了过去。
幸得防线处的投石车还算不得稀缺，三人一车，不断地为投石车补充石块，一排排的石块接连不息地射出去，那入了百丈之内的楚军，即便马上灵活，可又哪里禁得住这样密集的石块。
前排一些的楚兵，有的被石块击中，便是生生摔下了马去，一时之间，不少人不是被石块砸死，便是摔下马被马蹄踩死，原本气势昂昂的骑兵，阵型一下子被投石车打乱，速度也不得不慢了下来。
但若是就此能阻碍他们的步伐，这些骑兵也定难算得上是楚国的精锐部队了。
乱石之下，楚军骑兵营里，以军旗和号角为口号，又迅速地退后一番排出阵型来，所有的骑兵全都散开些来，横向拉长了队伍，交叉前行，相互作为掩护，也给了他们躲避巨石更多的空间。
而前头一些顺利幸运穿过乱石的骑兵，便在前面排成两排，一排掩护，另一排用弓箭射向明军投石车的士兵。
算起来，两军真正意义上的交战，也从此刻开始了。
楚国应对的速度虽然快，但投石车这一处也是丝毫不松懈，一排一排接着下去，已经挫败了不少楚军前排的骑兵。
但战场交战，便鲜有能够全都全身而退的时候，尤其楚军这一次是有备而来誓死夺城的，自然是做好了会牺牲一部分人的准备。
看着自己的同胞一个个倒下去，那些楚军却也没有丝毫的畏惧，仍然在慌乱之中，也尽量保持着阵型慢慢地向明军防线靠拢。
而那些前头已经避开巨石阵的些许楚军，虽然弓箭射程有些远，但仍是不松懈地扰乱着明军投石车旁的士兵。
近了……慢慢的，楚军离防线的距离，再近了一步。侦查营的士兵再次一动，六十丈的距离，大部分楚军，也已经都逼近了。红色的令旗一抬，随着都尉的一声令下，明军的弓箭手和护盾手准备完毕，齐齐地排成了几排。
投石车已经操控着牵制楚军骑兵的后方，而前头的地方，密密麻麻的弓箭，已经从这头齐搜搜地射了过去。一排弓箭手射完，在护盾的掩护下，另一排又跟着上前，毫不犹豫地抬手拉弓。急促之中却也各个都有条不紊。
楚军因为投石车和弓箭手的两番阻拦，速度越来越慢起来，骑兵的阵营也被拉长拉宽了许多，有利于他们更好地躲避前进。而已经到了前头的楚兵，大多也没有贸然前进，而是原地先行发起了一轮进攻，从马鞍上取下弓箭，迎着箭雨向着前头射去。
虽然有护盾手的保护，也比不上楚军的凶险，明军这头却也有少数士兵不幸中箭负伤。但所有人没有因此止步，后排的士兵转移伤员，又迅速地补上空缺。
随着楚军的前进，弓弩也逐渐架了上来，夹杂在弓箭手和护盾手中间，但和弓箭手不同的是，弩手并不是毫无目标的齐齐发射，以数量来阻碍敌军。
李昂将神射手都替上了弩手，专门瞄准了前头的楚兵。
弩的射程虽然近，但速度和威力都要超过弓箭许多，对付前排已经逼近了的楚兵是最有效的。
那些楚兵虽然在马上算得灵活，可是却没想到对方的弩竟然一次多发，明明他们的战线拉宽了许多，可弩的方向却似乎更为密集，朝着他们射来的弩箭，一次便来了那么多发。
即便他们能躲得了前面的，却依旧难以从那么多弩箭中尚且逃生来。尤其前头的楚兵距离太近，更是难逃活命。
没有了他们的掩护，楚军的步伐，就这么再一次地，被逼停了。
025 两军相对垒，攻营先攻心
“报！”
楚军中营，楚军将领范鸿肃于马上，遥遥看着前方的战场，从前方撤下来的一个小兵，策马急急一路赶到了将领前头，下了马单膝跪地，便是拱手说道：“将军！”
“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范鸿挥了挥手，一双眸子扫过面前的人，厉声道。
“我军前营冲入敌军三十丈内，但敌军弓弩威力过猛，损失了我方上百人马。李昂仍尚未应战，只远攻相拦，前方阵地布有陷阱，如若强行攻防，恐怕还需一段时间。”
“哼。”范鸿冷哼了一声，浓密的胡须掩盖住了微微扬起的嘴角，他朝着一旁啐了一口，便是骂道，“李昂这老头还真是被他们吹上天了，本将还以为他有多厉害呢，结果还不是一个龟孙子，他虽然不如我们，可好歹怎么着也有差不多两千兵马，居然不敢跟我们打，死赖着不出来。”
“将军。”跪在马前的士兵又是喊了一声，头依旧是低着，“将军，是否强攻，还请将军下令。”
“不必了。”范鸿手上一摆，“瓮中之鳖罢了，用不着那么着急，我这支可是精锐骑兵，本将可不想为了区区两千明兵损失我方过多。你传令前方，撤到强弩范围外，防护躲避休整阵型，待后营跟上之后随时待命强攻。”
“是!”那士兵听着，拱手应上一声，便是迅速上了马，又赶往了前头。”
一旁的副将见着，神情迟疑了一下，便是策马上了前，语气中有些不解地问道：“将军，明军虽依然有两千人，但败局已定，是打不过我们的，何不强攻上去，为何要给他们喘气的功夫。”
“没听着刚才本将军的话吗。”范鸿不屑地哼上一声，“这李昂虽不成事，但傲林军还是有几分威风的，真要打起来，那帮人都是拼了命的。何况前头也不知具体什么情况，仅凭着弓箭强弩还能损了我上百军士，不必急于一时，我方战线拉得过长，不利于正面冲突，等后方骑兵赶上来，合力再次强攻一次便是。也给后营轻甲步兵些时间，若是等到我军五千人都赶到，管他是什么李昂还是傲林军的，照样都是我军的手下败将。”
“将军英明。”范宏的话音落了下来，那副将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拱手奉承了一句，便是策马往后方赶去，催促后头的骑兵快速跟上，拉紧阵型准备下一次猛攻。
楚军休整的时候，明军这头也是丝毫没有闲着，后营的士兵迅速地转移伤员，补充战备，阵型重新排列，等待下一次应付楚军的攻击。
常乐听着那头的声音小了些，怼了怼一旁阿喜的胳膊，便是问道：“阿喜姐，这是快打完了吗？”
“哪有那么快。”阿喜摇了摇头，“楚军为了躲避投石车和弓箭，必然会拉长拉宽了许多阵型，又损了不少兵马，自然是要重新休整，等待后营跟上。”
“原来如此。”常乐恍然得点了点头，一旁的后方士兵听着，咧着嘴笑着起来，他原本就有些胖，是后营里的伙夫，打仗的时候也待在后方供给，这会子一张圆圆的脸，像极了弥勒佛一般，“我说阿喜，没想到你一个小丫头，对这打仗的事情，还懂得挺多嘛。”
“那是。”阿喜还没回话，常乐却是先行嘚瑟起来，“你也不看看，那些把楚军打得进不得的弓弩，就是阿喜姐改造的。”
“是是是。”那士兵又是笑了起来，圆肚子都是一鼓一鼓的，“你不用说啊，我们都知道阿喜厉害，可你呢，小毛孩，人阿喜的功劳，可全让你得意去了。”
常乐被士兵逗乐得摸了摸脑袋，看了阿喜一眼，又立马挺直了身子，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可不是小毛孩，我这是才进军营，你且再等些时日看看，我必然啊，要在这军营里出人头地。”
“哎呀，雄心壮志倒是不小。”那士兵这会子都快捂着肚子了，却紧着又收了神色，一脸正经地道，“那小兄弟你说说，你将来在这军营里，可想当什么？”
“嗯……”常乐眨着眼睛想了想，眸子又立马亮了起来，远远地看着前头战线的地方，“我若是要当，就必要当将军，像李昂将军那样的，以少敌多毫不畏惧，那样才威风！”
常乐说着，声音都扬了起来，看着阿喜的一双眸子有着动人的神采，“阿喜姐你信么，我以后啊，真的想当一个将军，可以领着我的数万雄兵上战场，将敌军打一个落花流水屁滚尿流，可以还天下一个太平，让百姓都生活安宁，我就想要当那样的人。”
“行，我相信你，我的常将军。”阿喜笑着点了点头。
“哈哈哈！”那士兵听着，终于抑制不住了，看了阿喜一眼，便是笑开了怀，伸出手去放在常乐肩膀上拍了拍，“行，小常乐，若是这仗赢了，我以后定然好好保住我这条命，看你能不能做到将军的位置。”
“好！”常乐笑着应了一声，拳头都是紧拧了起来。
三人说笑着，一旁的声音却也还是不停歇着，楚军小范围地攻城已经过去了快要一个时辰了。
阿喜知道，下一次猛攻，很快就要开始了。
楚军这处，后方的骑兵已经追上来了，阵型紧列了许多，范鸿见着到了时候，便准备下令再一次地攻城，在他心里，这防线和这遂城，都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范鸿并不觉得需要急于一时，他想着等到后头的步兵也应是时候快要到了，这遂城是绝对能攻得下来的。他唯一要的，就是狠狠地挫伤一下李昂和他的傲林军。
他要让即便李昂的后头援军赶到了遂城来，也依旧无济于事。
只是范鸿没想到的是，还没等他等到后营步兵到达的声音，另一个消息，却先行传了来。
通传的士兵带了消息，李昂的中郎将，领着一千有余的骑兵，攻到他的后方去了，后方步兵长途跋涉，哪里经得起气势蓬勃的骑兵冲撞，一时之间三千步兵都被打了个散。
后方不得已，只得派了人紧着来前方传消息求援。
而这个消息，很快也传到了李昂这头，副将将消息传达给了李昂，成钰在一旁听着，看着前头不远处黑压压的楚军，眉头已经还是紧锁着，“将军，范鸿应该也已经得知了，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撤兵。”
“难说。”副将先行应道，“范鸿迟迟没有强攻，就是一直以为我们还有两千人在防线处，他想等一个最好的时机，让他们后方的步兵也能够跟得上，免得让自己伤亡过重。可如今消息到了，他定然也已经知道，我们这儿至多只有数百士兵，他未必会放弃这么好的攻城机会，回去支援。”
“的确。”李昂也点了点头，“范鸿在用兵上吃了亏，以他的性子，很难咽得下这口气。”
李昂的话音落下来，成钰几人的眉头都是颦了颦，他们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范鸿若是不撤，自然会立刻发起一次猛攻，他已经失了后方的先机，绝对不会想无功而返。
而这一次猛攻，他们这数百楚军，还真不知道能不能守得下来。
一旁的几个人心中思绪，也是齐齐地看向了李昂，只等着他发令。李昂眉头一蹙，便是冷哼了一声，锐利的眸子扫过面前的众人，便是不再迟疑，开口道：“留下一小戎的人继续用投石车和弓弩掩护，秦副将，你带领剩下的骑兵分两边直接杀入楚军的中部，扰乱他们阵形，张副将，你带领其余所有的士兵，与本将出防线迎战。”
“将军，真的要迎战吗？”秦副将颦起眉头，有些迟疑。
李昂却是决心已定，点了点头，并未有丝毫的犹豫，“这范鸿知道我们不过数百人，定然想快速攻城，我们越是不迎战，他自然便觉得我城中空虚，怕了他。既然如此，那便给他一个假象，这打仗、不就是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吗？”
李昂说着，眸子微微地眯了起来，双手便是一挥，“两位副将，不必再犹豫，这就出城迎战，定要在范鸿猛攻之前，先行挫伤他一把。”
“是！”
李昂如此说着，几位将领自然也不再犹豫，拱手承应之后，便立马带着自己的部队，整装迎战去了。
李昂果然也是久经沙场之辈，对范鸿的心思，猜了个透彻。
这会子范鸿听着消息，一旁的副将想着让范鸿赶紧撤回，抱住大部队不受损伤才是重要，范鸿却是不依，骑兵阵形好不容易排好，如今是最好攻城的时机，何况去了一千有余的骑兵，这防线处顶多不过数百人，若是此行回去，岂不吃了大亏了。
可范鸿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命令尚且还未曾下了去，前头不远处的明军，却是比他们快上了一步，防线大开，李昂和他的两位副将带着所有的士兵迎战来了。
026 战局胜负定，输赢落各家
明军的速度十分之快，秦副将听着李昂的命，带领着剩下不过百人的骑兵，毫不畏惧地便是从两旁迅速直冲对方中部，一骑马蹄之下，势将对方的阵容冲散。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而李昂和张副将，则带领着其他的将士径直从中路杀了过去。
一时之间，擂鼓冲天，战场的气势如同黑云压城一般，穿着红色铠甲的明军和黑色铠甲的楚军瞬间之中杀到了一起。
阿喜没有看见那样的场景，可是即便离得有些远，却也依旧能够听着战场上厮杀的声音，擂鼓回旋在半空中，夹杂着刀剑长矛交锋的声音，还有战士们那一声声鼓舞士气的“杀”、“杀”、“杀！”
那样的声音，连带着阿喜这头的人，心都一下子悬了起来。
不得不说，骑兵虽然有战马优势，在很大程度上攻击性要强于步兵，但是这些优势大多都体会在对付长途跋涉毫无阵形可言又拉长了队伍的步兵，比如楚军的后方步兵一般。
但若是两军对垒，步兵摆出阵容，两军相抗，未必步军就一定会处于劣势。尤其这些明军，在李昂将军的亲自带领下，都是下了血书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三十里防线是遂城的最后一道防线，若是这一处也破了，那么遂城就要落于楚国之手了，莫说他们这些士兵保不住自己的性命，就连他们后方的亲人也都会因此陷入危难之中。
如今，这是最关键的一场仗了，只要能守得住这一次，等到中郎将带着我军的骑兵回来，楚军的战局，就已经一败涂地了。
士兵们心中都这番想着，厮杀起来更是英勇，全然不顾性命一般，数百人重逢，三人一队，护盾手挡住骑兵攻击，短刀专门对付敌军战马，长矛直刺敌方骑兵。
李昂带领的明军，虽然人数上实在没有优势，但是阵形却是专门对付骑兵的，相互配合，再加上中郎将带领的骑兵为他们打乱敌方阵形，创造更好的交战环境。
一时之间，楚军骑兵虽在人数上有所优势，可战局上却未必占了先机。
尤其后方步兵已经被明军截断的消息在楚军中传开，更是打压了军心。
范鸿的副将看着此番的战场，眉头已经紧缩了起来，策马跑到了范鸿的身边，便是大声喊道：“将军！将军！此番情景，我们真的还要再打吗？”
“该死！”范鸿朝旁啐了一口，刚才的得意神色已经全然不见，“这李昂到底是何用意？他明明只有数百人，人数上如此劣势，竟然还有胆先行迎战。”
“将军！”那副将脸色仍是难看，“李昂用兵如神，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他若是先行出击，定然是知道出战会一举挫伤我们。那人数不过数百，却拼死也要留住我们，这、这就是为了等待他们后方的援军啊！”
“你是说，他们截断我们后方步兵的骑兵？”李昂意识到了副将话里的意思。
“是啊将军。”副将接着说道，“那后方的消息，传过来已有一些时候，算着时间，那骑兵定是已经截断许久，若非战事告急，后方又怎么会来前方求援。我估摸着，那骑兵的消息定是已经传到了李昂那头，他们是想、他们是想拼死留住我们，以待明军骑军从后包抄我们，到时候我们孤立无援，又在明军阵营之中，就真的不止是如今损失上百将士了啊！”
“将军，撤吧！”
“撤吧将军！”
……
范鸿旁边的几位将领都是如此进谏，范鸿心中再有不甘，可如今看着前头跟拼了命一样的明军，又怎么能真的拿他这两千骑兵去冒险。
原本战场的消息就传得没那么快，后方的骑兵偷袭消息传到这，或许已经是他们得胜归来的时候，他们若是再不撤，很快这瓮中之鳖就不是明军，而是他们自己了。
范鸿想着，双手狠狠地合在一起猛地一锤，便是很恨道：“撤！”
随着范鸿一声令下，楚军鸣金的声音一响，骑兵听着命令，只得马头一转，向着后方撤去。
楚军其实仍占优势，但这鸣金一起，楚军的优势便自然荡然无存，再无回天之力。
李昂一旁的副将看着，眉头也是挑了起来，朝着李昂便是拱了拱手，“将军，楚军撤了！”
“好！”李昂仰头笑了一声，“下令全军将士，浅追敌方即可，不可出百丈外。”
“是！”
……
“守住了！守住了！”
前方的消息传到了后方去，阿喜和常乐也是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常乐的神情更是掩盖不住的惊喜，“刚才，是楚军在鸣金？”
“可不是嘛。”那胖士兵这会子也是高兴的很，站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都要笑得合不拢嘴了，“李将军果然就是厉害，凭着几百的士兵，就扛住了对方两千骑兵，嘿嘿，我们这条命啊，是保住了。”
“你啊，就想着保命。”常乐嘲笑了他声。
“谁不想保命呢。”胖士兵乐开了花，“要是可以的话，谁想打仗呢，打过来打过去的，还不都是老百姓遭殃，若不是为了军饷养活我家的老老小小，我才不来呢，幸好啊，我就是个火头兵，不用上战场。”
“也挺好的。”阿喜笑了一声，“何大哥说的也没错，仗要打赢，这仗要打赢，首先也要能保住性命嘛。”
“是是是，你们说的都对。”常乐摸了摸后脑勺，“好了好了，何大哥，我们不跟你说了，估摸着将军他们要回来了，我想迎他们去。”
“走吧。”阿喜听着，老远看着成钰的身影走了过来，跟着胖士兵招呼了一声，便是和常乐朝着成钰拥了过去。
明军打了胜仗，一时之间，这军营里都是高兴成了一片。
这场仗是明楚两国交战为了遂城之争的头一战，不仅明国眼睁睁盯着，很多人也都关注着这一仗。
楚国边境的一个小镇上，一个客栈的房间里头，阿旭坐在房间里，此时的他已经换上了一身阔袖长袍，颀长的身形隐在袍子里。
房间里的烛火算不得明亮，映在他精致的侧脸上，一双眸子也是漆黑深邃得很，他定睛看着眼前桌子上的文书。
在他的身旁，静静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子，看上去十分年轻，应也双十不到，个子却是窜得高，穿着一身杏黄色的长衫，鹅蛋脸上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十分有神，鼻子却是挺直，额头也是宽广，一瞧着便是个十分聪慧机灵的模样。
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看着面前的男人，却也是安静地没有说话。
只是，却也没瞧上多久，房间外便是响起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一下子将房间里安静的气氛打断了来。
只见着狄阳大步流星地推开门，便是走近了房间里，几步走到了阿旭面前，便是开口说道：“主子！来消息了，你快猜猜，是谁赢了？”
阿旭听着声音，连眸子也没有抬，只是唇瓣一起，淡淡地吐出了一个字。
“明。”
非但猜对了，还没有丝毫的犹豫，直让狄阳的脸一下子耸拉了下来，十分不爽地摆了摆手，一边走到一旁又点亮了几盏烛灯，一边忿忿地说道：“真没意思，主子你想都不想，就猜对了，我这探查消息还有个什么意思？”
狄阳说着，阿旭却是没有回他话，倒是一旁年轻的男子笑了开来，他站在阿旭身后已经许久没有说话了，这会子终于是不用憋着了，嘴角一咧，便是说道：“狄高个，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呢，主子这叫不出帷幄，得知千里，是脑子上的功夫，可不像你。”
“嘿我说朝灵你这小屁孩，跟你说多少次了，叫我狄大哥，什么狄高个的。”狄阳听着，双手插在了腰上。
朝灵却是笑了起来，狄阳一脸的凶样，他倒是丝毫不怕，依旧抱着手一脸笑靥，“你看你，功夫呢就还有两下子，脑子却是简单得很，活生生摆在那儿为了显个高，可不就应该叫狄高个嘛。”
“你……哎呀！”
狄阳摸着脑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要说他，明明魁梧不已一个人，谁瞧了不怕他，可偏偏却就有两个能治得了他的，一个自家主子，这还说得过去。偏偏这朝灵小屁孩一个，比他小了得有一轮多了，毛都没长起呢，嘴巴却是溜得不行，他认识的人里，就没有一个能斗嘴斗得过他的，可把自己给憋屈坏了。
狄阳想着，手上便是一摆，“得，我不跟你这种读书人扯嘴皮子，我还有正事呢。”
“说吧。”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男人，终于是抿了唇角，抬起头来，狄阳和朝灵天天斗嘴，他早已司空见惯，也不在意了，只是简单问道。
狄阳有了话头，这才紧着走近了几步去，“还真让主子你说对了，这一仗、李昂赢了。可我就是纳闷了，你说楚军五千，李昂手头也就是两千人，竟然还守住了遂城，活生生让范鸿吃了个败仗，李昂至多损了上百，可范鸿手底下，骑兵伤亡上百不说，步兵得有两小戎。”
狄阳说着，声音都是扬了起来，眼睛一睁，又立马看向了前头的男人，“我说主子，你再猜猜，李昂是怎么用兵的？”
027 小女已长成，不知今何貌
男人听着狄阳的话，眉头微微地一动，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异样，缓缓得道：“防前营，断后兵。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诶……”狄阳这下子是彻底无语了，脸上不自然地抖了抖。果然一点都没错，他们家主子就是个怪物，压根也没出门，消息还等着自己送过来呢，可结果却是都让他猜到了。
“好吧，的确如此。”狄阳耸了耸肩，“不过这我可真不明白，李昂虽然以前被称为战神，可范鸿也没少打胜仗啊，这人数上还占着优势呢，竟然会输。”
“并不奇怪。”阿旭淡淡地吐出四个字，抬着右手拿起搁在砚上的笔，缓缓得落在桌上的白纸上，写着“齐光”两个字，才接着说道：“齐光会用人，但却不知应如何用人，输是定然的。”
“属下不懂。”狄阳摸着脑袋，不得已看向了一旁的朝灵，“灵小子，主子这话什么意思？仗不是范鸿打的吗？为什么会提到御史大夫齐光？”
“不懂了吧。”朝灵瞧着狄阳问自己，下颌一下子就扬了起来，一脸的得意，“你知道范鸿以前为何胜仗不断吗？”
“为何？”狄阳想知道答案，自然十分配合。
“因为往日他出征，副将都是贺荣，范鸿骁勇有余却谋略不足，但贺荣谋略过人，刚好能补了他这一个缺点。只可惜范鸿是御史大夫齐光的人，贺荣却不是，得罪了齐光被降了职，此战没了贺荣，范鸿那个脑子，自然是看不出李昂会如何用兵，当然会输。”
朝灵说着，朝着自己主子扬了扬头，一脸求赞扬的神情，“主子，是不是这个意思？”
“嗯。”阿旭哼了一声，算是回应。虽然只有一个字，但对朝灵也是十分受用，脑袋一下子扬得更高起来。
狄阳这才撇了撇嘴，“说起来，明国是我们的敌人，可御史大夫也一直针对主子，这一仗明国赢了，我还真不知道该高兴好，还是不高兴好了。”
“不管是哪边赢了，总归也是咱家主子有利。”朝灵又是先行接道，“齐光这一仗派得是精锐精兵，又让范鸿领兵自然是想赢的，若是赢了，他在楚国朝中的威望更上一层，如今吃了败仗，他的想法当然泡汤了。”
“那也好。”狄阳轻啧了一声，“这齐光在朝廷上总是打压主子，让他吃吃败仗也好，免得一个御史大夫还当楚国是他自己的了。”
狄阳说着，脑子一转，吹了吹小胡子，又是看向了前头的阿旭，探着脑袋，开口道：“不过主子，你说御史大夫不知怎么用人，那主子定然是一定会用人的，可怎么就偏偏，让我去了鹰队。鹰队那帮混蛋除了探查消息有一套，没几个功夫上有长进的，属下可着实不适合，就能不能、能不能把我调回狼队？”
“那还不是因为你太鲁莽了。”朝灵哼了一声，“之前你几次鲁莽行事，差点坏了大事，主子这是磨磨你性子。再说，鹰队不是挺好的嘛，我瞧着你刚刚得着消息进来的时候，不是还一脸得意得不行。”
“那还不是……”狄阳脸上皱了皱，一脸的不忿，能第一个知道消息自然是得意的，可谁让自家主子跟着灵小子各个都能猜得出结果来，那他这个消息得了也没什么意思。
狄阳想着，也是朝着朝灵一摆手，“我不跟你说，反正我不想待在鹰队，主子，就算不让我在狼队，若不然就让我在你身边吧，你平时也就带着灵小子，可这小子功夫实在不行，我在你身边，至少有个会武的。”
“倒也不是不行。”朝灵“嗯”了一声，装着十分明理地点了点头，“反正有主子压着你，你也闯不了祸来，上回在鹰队让好好守着苏家村外，你也没守成，害得主子差点丢了命呢。”
“诶诶诶，我说你，不是说好不提这茬了吗？”狄阳指着朝灵的鼻子，一脸的无奈，上回就因为这事，他还挨了好些军棍，还别说，这回还疼着呢。若不是他底子好，换了朝灵估摸着都下不了床。
狄阳光是想着，心中都是不平，“这还不都是因为那小妮子，年岁不大，鬼主意真不少，领了我们鹰队栽了个跟头不说，还伤了我们一个手下，厉害死她了。”
狄阳说着，朝灵却是越发笑了起来，“狄高个啊狄高个，哈哈，我平日里嘲笑你果然没错，居然还能栽在一小丫头手上。”
“你还别说，灵小子，那小妮子真有一套，要是换了你，也难说。”狄阳哼了一声，双手插到了腰上，忽的想起了些什么，又是接着说道，“不过主子，我看那丫头，还真像一个人。嗯……她那个劲头吧，你记得十年前我们一起去苏家村吗？也是有个小丫头拦了去路，她这劲可像极了，就是不知道，她是不是十年前那个小丫头。”
狄阳一句话落下来，面前的阿旭双眸一凝，手上的握着的笔也是顿了顿，不小心在纸上留下一个墨团来。
他抿了唇角，放下了笔，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了前头的狄阳，“我让你查她的事，怎么样了？”
“查不出来。”狄阳耸了耸肩，“苏家村没留什么活口了，属下能查着的，也就是主子你说过的那两个丫头，还有一个叫成钰的，他们都是从苏家村出去的，这成钰呢，是以前北朝成姓旁系成怀公的儿子，不过成怀公一家得罪了司马南，都死了，也就成钰活了下来，如今做了李昂的幕僚。至于那两个小丫头，也跟着去了军营，进了军营之后就不好查了，现在在哪儿尚且不知。查到的也就这些东西，至于那两个丫头里，到底有没有韩家的后裔，还真不清楚。”
“罢了。”阿旭听着，眸子动了动，便是抿着唇角说道，“不用查了，其他的就交给鹰队，你暂且先留我身边。”
“好勒。”狄阳终于如了愿，小胡子都*了起来，话语顿了顿，又是问道，“那主子，我们接下来去哪？回京都吗？”
“不急。”阿旭缓缓地吐出两个字，“李昂的傲林军后营这两日应该也到达遂城，范鸿刚吃了败仗，暂时两方是打不起来的。先休整几日，过些天，你和朝灵，再同我去一趟明国。”
“还要去明国？”一旁的朝灵抿着唇角，有些不解，“主子，我们离开京都很久了，如若再不回去，就要给齐光留下说头了。”
“是啊。”狄阳也是立马接了过来，“那齐光日日就盼着能抓到主子你的把柄呢，如今楚国也不甚太平，还是早日回去京都的好。”
“无碍。”
狄阳和朝灵都如此说着，阿旭却是眉色不动，依旧没改了他心中的主意，“凭如今齐光的势力，就算握着了一两把柄，也对付不了我。明楚一战他立了军令，如今输了，可有得是让他头疼的了。”
虽然他不必去探查也知道最后的结果，定然是找个替死的顶了一些罪，他再扣上一两俸禄即可。楚皇对明国的雄心尚不及齐光，也并不会太过在意。
傲林军援军来了遂城，楚军又急需修养，这段时间是难以打起仗来的，便也给了他时间去处理自己的事情。
但他也清楚地知道，明楚两国的交锋在所难免，势均力敌胜负难定，而唯一有可能影响两国战局的，也许、就是在韩烨的那本兵道之书上。
十年前他得知韩烨尚有后裔在，遍寻消息到了苏家村却求而不得。如今苏家村发生这样的事情，这兵道之书尚且不知道落入何处，但即便他得不到，也定不能让它落在明国可造之人手上，否则对于楚国来说，便是绝大的威胁。
阿旭一句话落了下来，将白纸放到了一旁，便是拿起桌上的文书继续看了起来，不再言语。一旁的朝灵和狄阳见着，也乖乖地不再斗嘴，狄阳拱了拱手，便是退出了房去，朝灵依旧站在一侧，好生地磨起墨来。
房间的气氛又归于宁静，烛火映着阿旭冷峻的眸子越发得明亮起来。那眸子里的烛火通明地闪耀着，像是十年前在苏家村后林里他见到的女子一般。已经过去十年了，他已经忘了她的模样，只记得那小小的个头，两个有些凌乱的发髻，身上披着一件红纱裙。还有那一双眸子，像是星辰一般狡黠有神得很。
苏家村、苏婆婆的那个小丫头，真的会像狄阳所猜测的，是那个叫阿喜的吗？当年他忘了询问那丫头的名字，只知道她是苏婆婆家的丫头，那日又正逢与成钰玩闹小孩子结亲的把戏。
狄阳若是不提也罢，如今想起来，那阿喜蛮横中有几分机灵，灵动聪慧，倒是和当年那个丫头有上几分相似。
阿旭想着，神情愈发地凝了起来，眼睛里染着万般的思绪。京都暂时还回不得，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成钰，没想到十年前只是偶然听到的一个名字，如今却竟然摇身成了李昂的幕僚。
看来他要关注的人里，又要多了一个名字了。
028 乱了鸳鸯谱，伤尽梦中人
阿喜是第二日回到了遂城外的军营才见着李昂将军的，防线处的战事结束，中郎将几位将领留了下来整顿防线处的战场，这一次交战，明军虽然大获全胜，但也有上百将士伤亡，防线处也需要重新休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阿喜和常乐是先跟着其他士兵一起回去的，才到了遂城的军营，老远便看着苏穆芸在军营门口等着他们。
阿喜见着她，和常乐一下子从木板车上跳了下来，便是朝着苏穆芸跑了过去，“芸儿！”
“阿喜，你们可回来了。”苏穆芸一脸的担忧，如今看着阿喜才稍稍缓了几分神色，拉着阿喜的手便是上下打量着，“我的天阿喜，你可我吓坏了，我听他们说，你和常乐跟着成哥哥一起去防线了？”
“是了是了。”常乐头一回上了前线战场，这会子有了个诉说的人，激动的心情根本就掩盖不住，“芸儿姐，你知道吗？我们赢了！以少胜多呢！”
“我知道我知道。”苏穆芸无奈得笑了笑，松开了握着阿喜的手，“这也幸亏是赢了，阿喜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们吗？若是这仗输了，若是你们……我可再也不能承受失去谁了。”
“不会的芸儿。”阿喜笑着理了理苏穆芸的头发，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看我们这不是好好的嘛，有李将军和成哥哥在，我不会有事的。”
“成哥哥……”苏穆芸听着成钰的名字，脸上的神情淡了下来，咬着下嘴唇，有些迟疑得说道，“成哥哥他没受伤吧？他是、跟你一起去的吗？”
“他没受伤，成哥哥是将军幕僚，不需要出战，很安全的。”阿喜应了一声，又看着苏穆芸脸上的神色，忽的意识到了什么，就知道她肯定会多想，急忙摆了摆手，“芸儿，你可别误会，我跟着去战场不是成哥哥决定的，是李将军让的。原本成哥哥叫我去他营帐也是问你的事，只是突然仗就打起来了。其实是应该先告诉你一声的，只不过走得匆忙，才没来得及。”
“好啦好啦。”苏穆芸笑了起来，她心中的确是觉得有些委屈，只是阿喜解释了开来，她便立马释怀了，“我当然相信你了，只是你下回可不许这样了，让我担心坏了。”
“绝对不会绝对不会。”阿喜摆着脑袋乖乖地应道。
三人说笑着，身后又是想起一阵喧闹来，只听着一个士兵喊道：“将军他们回来了！”
声音落了下来，几人都是朝着那头看了过去，只见着李昂带着一部分的傲林军回到了军营里，成钰和李昂的两个副将都是在他的一侧。
苏穆芸只瞧着，脸上的神情便是拢不住，拉着阿喜朝着成钰跑了过去，“成哥哥，你们回来了？”
成钰看着向着他跑过来的两个女子，冷峻的脸上立马溢出了一丝柔和，翻身下了马来，“阿喜，芸儿。”
一旁的李昂瞧着，也是下马走上了前，眼睛扫光阿喜，胡子便是扬了几分，“阿喜姑娘，战场离开得匆忙，本将还没来得及谢谢你了。”
“谢谢？”苏穆芸不知其中道理，一脸疑惑地看着李昂。
常乐解释道：“阿喜姐将强弩改造成连发，帮了将军一个大忙，算是立功了呢。”
“是啊。”李昂身旁的秦副将也是笑了起来，战场结束，他这会子也是松了紧张的神色，开始打趣起来，“我可真没想到，阿喜你一个姑娘家的，还真懂挺多东西。”
“可不是嘛。”那张副将应和着，“你还别说，刚听着将军要带女子去前线，我还纳闷呢，没想到那强弩就经她手那么小小一改造，竟然威力十足得很，实在让人刮目相看啊。”
阿喜原本是最经不得夸的，在村子里的时候，让他们夸上一句，她都不得了。可这会子人也实在太多，这一句句的，让她也有些难为情，只咬了咬下唇，便是道：“将军你们言重了，只是个小忙而已，哪里能说得这么厉害。”
“诶，谦虚什么？”秦副将跟着李昂，也是个爱才之人，并不计较什么男子女子之身的，这会子也是摆了摆手，“这素来早就有女将领了，阿喜虽然不算军中将士，不过这功劳自然是不用推辞的，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
“没错。”李昂也是点了点头，看向了一旁的成钰，“小钰，你这个妹妹着实不错，聪慧机敏得很，这一次的确是为我们大胜仗立下大功了。”
“是将军用兵有方。”成钰拱了拱手，向着阿喜也是轻扬了下颌，“阿喜从小就喜欢摆弄这些机杼之事，只是我也没想到有一日竟然会派上用场。”
“是好事，是好事。”秦副将笑了笑，眼神落在了阿喜和成钰身上，眸子转了转，便是戏谑笑了起来，“诶我说，之前还真没觉得，如今瞧着成钰你跟阿喜站一起，两个人郎才女貌还真挺相配的。”
“哈哈哈。”李昂仰头笑了一声，声音沉稳地很，“秦副将这话错了，他们两可不止郎才女貌，两个人都是相貌堂堂聪慧不已，何谓天生一对。阿喜姑娘若是愿意帮小钰，也是小钰的造化啊。”
“将军……”
李昂的一句话落下来，阿喜的神色便是一变，下意识地看向了一旁的苏穆芸。她哪里知道李昂他们夸着夸着竟然就说到这上头来了。
果然，苏穆芸的神情也是沉了下来，眸子里头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里头的不开心已经能看得出来，只是她当然知道几位将领都在，自然由不得任性。
她看着阿喜朝着自己看过来的目光，咬着下唇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会在意，让阿喜放心几分。
阿喜便也才松下着一口气，向着面前的人福了福礼，“将军说笑了，我和成哥哥从小一起长大，他就是阿喜的好哥哥，若是有能帮得到成哥哥的地方，阿喜义不容辞。”
阿喜说着，又立马转移了话题，“将军你们凯旋归来，定然舟车劳顿了，还是先回营吧。”
阿喜如此说着，几位将领又怎么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尴尬地笑了笑，成钰的脸色也是僵了僵，很快又掩盖了下去，顺着阿喜的话头应了一句，和将领他们一同下马朝着营帐而去。
这个话题搁置了下来，阿喜也是松了心，走到了苏穆芸的身边。
只是也不待她说话，苏穆芸抿了唇角，轻轻拉住了阿喜的手，小声说道：“没事的阿喜，你不用担心我生气，将军他们只是赞赏你和成哥哥，说笑了几句，我还替你们开心呢，来到军营第一场仗，你们就都立了功。”
“呼，芸儿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阿喜听着，笑了起来，反握住了苏穆芸的手，“我可怕你再误会了。”
“不会啦。”苏穆芸笑了起来，“咱两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自然比他们了解你得多。你前晚跟我说的话我都记着呢，哪有那么容易生气。”
“这就好这就好。”阿喜笑弯了一双眼睛，嘴唇也是翘了起来，拉着苏穆芸的手晃悠了两下，便是一同朝着他们住的营帐走了去。
只是阿喜的声音落了下去，苏穆芸脸上的笑意也是慢慢地淡了几分。
她下意识地朝着不远处的那个身影看了过去，看着他簌簌地立于马前，清风吹过，将他的长袍也吹动了起来。
苏穆芸看着那个精致的侧脸，只觉得自己的手上也禁不住地有些颤抖。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成哥哥还是她记忆里一直的那个模样，可是如今她再瞧着他，却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她知道，即便她为了让阿喜不担心如此说着，可她心里，到底还是有些落寞的。
若是说那些将军并不熟悉说笑几句也就罢了，可是，为何连阿喜都站出来解释了，成哥哥、成哥哥却连一点要开口解释澄清的意思都没有。
她明白阿喜知道自己会难过，可是阿喜不知道自己真正难过的却是成哥哥没有同阿喜一样站出来开口说上一句。
明明前日的时候，他还能想出那么多说辞来拒绝自己，可今日面对他和阿喜，他却选择了沉默。如此近的两件事情放在了一起，苏穆芸又如何能控制得住自己心里的落寞。
她实在不想猜测，成哥哥、是不是真同自己前日里想得一般，在他心中，是不是真的觉得自己没有阿喜重要。
她知道，阿喜这一次立了功劳，她帮了成哥哥的忙。可是苏穆芸心中是不甘心的，她不甘心如今成哥哥脸上的柔和神色是因为阿喜流露出来。
她觉得自己也一定可以的，只是成哥哥前日只带了阿喜去罢了，若是、若是她也在成哥哥身边的话，也是一定可以帮到成哥哥。
苏穆芸想着，朝着前头那个身影重重地点了点头。
成哥哥，他对阿喜多几分注目一定便是因为阿喜聪慧能够帮到他吧。那么她一定会让自己的行动告诉成哥哥，她也一样可以做到。
她也一定够资格，做站在成哥哥身边的那个人。
029 凯旋归城来，情郎得相见
阿喜和苏穆芸毕竟不是军营里的人，不好长期地留在军营里，成钰很快就派人将他们送到了遂城里，寻了一个客栈安置了下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李昂带来的援军也很快到了遂城，只不过阿喜没想到的是，原本李昂当着明国的护军统领之时，手下有着皇城的三军兵马，足足几万人，如今升职做了一品将军，反而手上却只剩下了编制后的五千傲林军。这会子也尽数到了遂城。
也就是说在皇城之内，再没有了李昂的人。司马南这一招明升暗降果然是绝妙，不费吹灰之力地便削了李昂这么多兵马，还成功将他遣派到遂城这样的多事之地。
但不得不说，这一举动对于遂城的百姓来说，却算得上是历年来唯一的一个好消息了，有了李昂和他的傲林军，遂城如今暂时是终于能保得住几份安宁。
楚军吃了个败仗，暂时之间也是掀不起什么波澜来，对于遂城来说，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赶紧修复防线和整顿军营。
好在因为李将军来了，遂城的城门也终于是应着吩咐开了，虎子和阿婆他们都有幸进了城。
只是常乐跟着成钰留在了军营里，没法去送虎子和阿婆，是阿喜和苏穆芸帮着带他们去拿了药，又送上去祈城的路。
成钰提前发了常乐第一个月的军饷，他也一同交付了虎子他们，倒是也终于了了自己的一桩心事了。
阿喜和苏穆芸原本想着等送走虎子他们就回去苏家村，虽然一家人都走了，但总归日子还是要过，何况成钰虽然找了人去安置好苏家村人的遗骨，可是她们还是想去看上一眼，却没想到还没等走，成钰和李昂他们却是进城了。
苏穆芸这几日可没少念叨着他的成哥哥，一听着进城的消息，便紧着梳妆打扮拉着阿喜一起去迎。
傲林军大部分都驻扎在城外，李将军之带着一部分亲兵和几位将领进城，可这一行也算得上是遂城近年来最热闹的一次。
不少的百姓都到了城门去迎着他们，李将军一来便打了一个漂亮的胜仗，保住了这一方安宁，自然是受尽了百姓的欢迎。
阿喜和苏穆芸都是到得早的了，可到了城门口的时候，还是淹没在了接踵的人群里，大多都想趁着这个机会一睹李将军的容貌。
阿喜站在人群里头，都没少听着周围的百姓夸赞着李将军，夸张得手舞足蹈地近乎要将李昂之前的事迹都传奇般讲出来。
苏穆芸听着，多少也是有些惊讶的，拉了拉一旁阿喜的袖子，“阿喜，你听着了吗？我可真不知道，这李昂将军，居然还有这么多传奇的事情。”
“是啊。”阿喜笑了起来，“虽然他们说得有些夸张，不过李昂的确为百姓做了不少的事，不管是在以前的北朝，还是如今的明国，他都带着傲林军保住了一方安宁。”
阿喜听着，心中也不由得高兴。不得不说，成钰在看人方面是很有眼光的，那么多大官中，他只挑了李昂投奔，也就是看中了这一点。
李昂在百姓中的威望极高，又很看重以前的成姓一族，投奔他是最好的选择，也是为他以后要做的事情最好铺路的人。
当然，能得到李将军的赏识，也证明了成钰的能力，着实是不错。
人群里喧闹了一阵，阿喜也瞧不着远处的城门，但光听着一旁突然乍起来的声音也知道，他们进城了。
只听着前头的人喊了起来，阿喜这一处的人也是开始拥着要往前去，被一路维护着秩序的官兵用着棍棒拦着，才稍稍稳住了些许步伐。
等了好一会儿，终于见着几匹高马慢慢地度了过来，在那高高的马上，李将军骑在最前头，而在他身后的，便是他的两名副将和后头的成钰。
成钰在苏家村也是骑过马的，只是苏家村也只有一匹老马，骑上它尚且还不如自己走路快。
但这会子阿喜瞧着成钰，一身墨黑色的束腰长袍笼在身上，簌簌立于马上，下颌微微地抬起，丝毫都不像是苏家村里苏阿娘她们口中帮着干农活乖巧的成小子。
出了苏家村进了军营的成哥哥，有了更多阿喜如今无法形容出来的气质，原本温煦的脸上也多了更多让人一瞧着便只觉肃穆的神情。
阿喜在很多年后才能意识到那是帝王将领该有的气魄，只是现在的她，看着成钰，只想起很早很早之前，婆婆第一次将成钰带到自己身边的时候，那时候她才四岁，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一身血迹的男孩。
她记得她问他的第一句话，是问他何人又为何来这儿。
而那时候的成哥哥，一脸脏兮兮的，却是丝毫都掩盖不住眸子里俾倪傲人的神采，他看着阿喜时，眼睛一眨不眨，下颌也是微微地扬起。
他说：“我姓成，单名一个钰，金玉雕琢的钰，我来这儿，是为了等有一天我能离开这儿。”
才六岁的成钰，说出这么一句话时，却有着即便是阿喜同龄的时候，也绝对说不出的傲骨。
十多年来，阿喜一直记着这句话，一直记着那个时候成哥哥的模样。即便后来他们到了苏家村，成钰变得越来越内敛温煦，甚至有时候开始隐藏起那双有着傲人神采的眸子。
可是今日阿喜看着高马上的他，却突然意识到，那样子的成哥哥，从来没有消失过。而如今的他，从踏入李昂军营的一刻里，便是终于等到了他可以离开的那一天。
也终于、等到了他这个样子觉醒的时候。
“阿喜，你在想什么呢？”
阿喜心中暗暗想着，一旁的苏穆芸却是推了推她的身子，打断了她的思绪，问道。
阿喜摇了摇头，只是看着前头的成钰，弯起了几分唇角，“我是在想，成哥哥以前在苏家村的时候，可真看不出如今的他，会那么地威风。”
“是啊。”苏穆芸点了点头，看着成钰的眸子都快发着光了，“可我总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成哥哥，我总觉得，他是跟苏家村里所有同龄的哥哥都不一样的。”
“那是自然。”阿喜笑弯了一双眉眼，回过神来挠了挠一旁的苏穆芸，打趣道，“我家芸儿看重的男人，哪里会普通呢？”
“阿喜你总笑话我。”苏穆芸最不经逗，阿喜一句话便能让她红了脸，急忙看向了前头转移了话题道，“你快看，乐小子也在后头呢。”
阿喜瞧着过去，果然顺着苏穆芸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常乐。
常乐如今还只是成钰的亲兵，这种时候自然没有骑马的资格，只是和许多士兵一起跟在马匹的后头。
不过常乐个子很高，这会子又和其他士兵截然不同，一张十分好奇的脸四处打探着，自然是明显得很。
阿喜瞧着他的模样，都禁不住地笑了起来，拉着苏穆芸又朝着前头挤了几步上去，抬起手来挥了挥，大声地喊道：“常乐！常乐！”
没想到他们的声音淹没在人群的喧闹里头，竟然还是让常乐听着了，他四处探了脑袋，一下子就看到了阿喜和苏穆芸的身影，扶了扶脑袋上的帽子，也不敢擅自离了队，只是也朝着这边喊了一声，“阿喜姐，你们去客栈等着，我等会就去接你们。”
他说着，便是咧着嘴一眨眼，又立马缩回了脖子去，乖乖地跟上了前头的步伐。
李昂的一行人虽然行得不算快，但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也终于是很快往着遂城的城守府邸去了。
阿喜还真没想到，常乐说话算话得很，她们刚回到客栈没一会儿，常乐便立马来寻了她们，让收拾了行李也一起去城守的府邸。
一边催促着，常乐还一边兴致昂昂地给阿喜和苏穆芸讲着军营里头的事。
阿喜听着，终于是忍不住打断他来，有些狐疑地问道：“小乐，我和芸儿也不是什么官家小姐的，这么跟着你去城守的府邸，怕是不好吧？”
“是将军允许的，那王城守的官比将军的小了好几阶，将军亲自说的话，那王城守哪里敢有二话？”
“李将军？”阿喜还是有些不信，“李将军怎么会、怎么会想得到接我们两个去？”
“具体我也不知道。”常乐摸着后脑勺，“成大哥便是这么与我说的，说是将军已经同意，让我只管接你们便是。我想着，许是阿喜姐这一次立了功劳，李将军还想着没赏你呢。而且阿喜姐这么聪明，一定能帮到将军和成大哥，将军怎么舍得这么轻易放你走？”
“阿喜。”阿喜听着，还是有些迟疑，一旁的苏穆芸却是喊了她一声，接过了话头来，“阿喜，或许将军接我们去总是有什么事情的，我们先去去再说吧。何况，何况成大哥也在那儿，我们可好几天没见着他了，有他在，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苏穆芸都如此说着，阿喜自然也不好再犹豫，抿了抿唇角便是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
030 谋事始布局，入了狼虎窝
这还是阿喜和苏穆云第一次到那么大的房子里去，阿喜自然也知道城守也算得上是个大官，但遂城算不得大，地方又偏离皇城远得很，倒没想到在遂城当个城守也能住得起这么大的宅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阿喜和苏穆芸是从侧门进的，一进去便有一个大院子，院子里花草都修得十分整齐，下人虽然算不得多，但来来往往穿着同色系的棉布裙，看上去便是有模有样。
苏穆芸左右瞧着，靠近了阿喜一分，声音也压了下来，“阿喜，你还别说，这王城守的房子可大得很，光是这个院子就比我们两家加起来还要大了。”
“可不是嘛。”阿喜耸了耸肩，“这城守尉的年俸银和年薪银加起来不过百余两，就算加上朝廷赏银和炭火伙食银，在遂城两年想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宅子养活这么多的人，想来城守这官当着也小捞了不少。”
虽然这大官大贪小官小贪在官场上早就不是什么少见的事，不过王城守的昏庸却是遂城人尽皆知的。算起来他也应该是个武职外官，可这遂城大战小战不少，却从未见他上过前线，昏庸之余，还胆小怕事。
从前他是遂城最大的官，自然无人能压着，如今来了个一品将军，终于是够王洪盛忙得了。
阿喜瞧着这宅子里，下人来来往往的，拿着不少的珍宝衣物美食珍馐，想来都是用来招待李昂的。
阿喜的话音落了下来，苏穆芸连忙拉了拉她的袖子，手指头放在嘴边“嘘”了一声，“阿喜，我知道你懂得多，可这若是在外边也就罢了，如今到了城守自家的府邸来，隔墙有耳的，还是少说些得好。”
“我知道的。”阿喜点了点头，声音也小了几分，这些小事上，她总是一上了头，便没有苏穆芸那般明事理。
“无碍无碍。”一旁的常乐听着，却是笑了起来，“芸儿姐别担心，这儿是侧院，都是客人住的地方，将军和成大哥他们都在前院和城守一起用食。估摸着我们是没机会见着城守的，就算是有，到时候阿喜姐也一定会注意的。”
“她能随时这么想着最好了。”苏穆芸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常乐，又是问道，“小乐，我们什么能见到成哥哥？”
“等前头结束吧。”常乐正了正神色，“成大哥就住在你们的厢房隔壁，等他们的事情结束，就会来找我们的。”
“那是哪儿？”阿喜却是并没有那么在意成钰，只瞧着一旁不远处长墙后头的院子指了指，问道。
常乐和苏穆芸也朝着阿喜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着那头被长墙隔着，看不甚清楚，但从墙上的小窗子透过去也能瞧着那头有不少的女子，聚在一起赏花玩乐。
常乐歪了歪脑袋，想了一会才道，“那个方向，应该是内院吧。”
他说着，眼睛也是眨了眨，声音低了几分道，“阿喜姐，我听说这个王洪盛好色得很，家里三妻四妾的有不少女人，想来那些就应该是他的妻妾们，不过是内院，我们外人若是没有允许，还是不便进去的。”
“原来如此。”阿喜耸了耸肩，她没见过这个什么王洪盛，不过也听说过他的确有几分好色，家里的妻妾美人不在少数，如今看来，这传闻也的确不假。
阿喜听着，也没再多问，只是收回了视线，和苏穆芸一起跟着常乐朝着自己的厢房走去。
侧院这边的厢房虽然比不得前头的工整，不过却也有模有样，李昂的部分亲兵已经守在这个侧院里，阿喜瞧着最前头的那间正房，应该就是李昂住的地方。常乐带着她们去的是在正房两旁的一间厢房。
屋子虽然不大，却也是五脏俱全，摆放着精致的屏风，还有花瓶和楠木桌椅，打扫得也是干干净净。
阿喜三人刚进了屋子，便有着两个丫鬟端着食盒走了进来，向着他们福了福礼，好生地将刚沏好的热茶和点心放在了桌子上，才低着头退了下去。
阿喜和苏穆芸都是没怎么经历过这样的礼仪，前几日在军帐中见着李将军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还有人向他们行礼，只把阿喜愣得都站起来了。苏穆芸瞧着她，也是捂了捂嘴，待那丫鬟走了之后，才松了手笑了起来，“我的天阿喜，我可真没想到，竟然还有一天会有人对我们两个行礼。”
“可不是嘛，给我吓一跳。”阿喜呲了呲牙，向后挪了挪身子，坐到了椅子上来，便是定睛看着桌上的点心，“芸儿你看，茯苓糕云片糕水仙陈，还有你最爱吃的百果蜜糕，快来尝尝。”
阿喜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拿着茯苓糕往嘴里送了，嘟囔着便是感叹道，“这王洪盛果然有钱，对待我们这种不知名的客人都这般周道。”
“才不是不知名的客人呢。”常乐见着到了房间里没了外人，也不顾着规矩，一屁股在阿喜身旁坐了下来，“阿喜姐和允儿姐是将军请来的客人，那王洪盛怎么敢不周到。遂城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能压着他的大官，他正愁没地方拍马屁呢。”
到了房间里，苏穆芸也由着他们说，不再拦着，只是乖乖地坐到了一旁，好生地拿起手绢擦了擦手，拿起碗乘了一勺水仙陈抿了一口。
阿喜听着，却是摇了摇头，“要我说呢，这王洪盛就算是想奉承李将军，恐怕也没几分真心。”
“怎么说？”常乐和苏穆芸都是朝着阿喜看了过去。
阿喜嘟囔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糕点来，抿着唇角说道：“你们知道吗？这王洪盛呢也没什么功名，功夫也不好，却能当上城守这样的从三品的武职外官，这内里定然是有门道的。”
“王洪盛有什么门道吗？”常乐听着，声音扬起了几分，“朝廷上的事我虽然不太懂，不过也没听说过王家有什么来头的，朝廷上三品以上的大官，也没有姓王的吧。”
“王家的确没有什么来头，不过这王洪盛呢，是朝廷左侍郎罗运的女婿，罗家在朝廷上还是有些地位的，又极为维护当今的司马皇帝，皇帝还是给罗家几分面子的，但我想，那司马皇帝应该也不想过大得扶持罗家，所以才算给个面子让罗家女婿王洪盛做了个从三品。”
阿喜一边说着，一边还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其实这些朝廷上官职的变动，往年的时候都会有人写书信给婆婆，自己也从中能看到。但是这内里的东西，却也是她自己猜测的。
但她想，总归也是**不离十的。从古至今的皇帝最忌讳的就是旁姓独大。何况这司马南自己就是凭着司马家的势力一步步地将手脚伸到了军政上，慢慢侵蚀北朝夺权当了皇帝的。
他自己走的这条路，自然是不想自己也败在这条路上。所以如今的明国权利极为地集中，兵马朝政之内的大权都在司马南自己的手上，鲜有的几个外姓大臣，即便受他的赏识，却也不会让他们一家都在朝廷上当上一面。
王洪盛也就是有个罗运女婿的名头，估摸着再捐上个千百纹银，混上个从三品的武官。既能证明了司马皇帝对罗家的赏识让罗家更为忠心，又避免了罗家有太多的本家之人在明国的官位上，尤其是城守尉这样手上还能有个几千兵马的外官。
常乐听着，吧唧了一下嘴，手上的糕点也不往嘴里送了，只是皱着眉头晃悠了一下脑袋，“不过阿喜姐，这左侍郎是个二品官，李将军可是正一品，也是完全压得住罗运的啊。”
“傻小乐。”阿喜点了点常乐的鼻子，弄了他一脸糕点屑，笑着说道，“这官场上的东西啊，可没我们想得那么简单，更也不是单纯地靠着官职大小来看的。如今的皇帝是司马南，罗运是他面前的红人，李将军却是司马南暗里在慢慢削减他权利的人。该真正的巴结不巴结的，你想不清楚，王洪盛这种在官场上摸爬打滚的可是最清楚的了。”
“那这么说，他对我们对成哥哥将军都招待得这么周道，其实也就是明面上做做样子？”常乐还没说话，一旁的苏穆芸却是咬着下唇，先行接过了话头来。
平日里她对这些事情是最不关心也最没兴趣的了，总说阿喜一个女子家的就不应该总掺和那些男人做的事情。可今天也不知怎么的，苏穆芸却是开始关心起来这些事了。
阿喜朝着她看了过去，摇着脑袋说道：“也许是吧，王洪盛难得有一个能巴结的人自然是要做做样子探探将军的意思，但若是不行，他定然也是要早日划清界限，顺便再盯紧了将军。毕竟对于李将军这样司马皇帝想要慢慢削权的人，王洪盛若是能抓着个什么把柄之类的，对他来说也绝对是升官的好时机。”
阿喜的话音落了下来，苏穆芸的眉头也是慢慢地拧了起来，连手上的糕点都觉得有些食之无味，“那这么说，我们还是入了一个狼虎之地了。”
苏穆芸说着，阿喜却是没有回她的话，其实对于他们和将军来说，狼虎之地尚且不好说。但是成哥哥，却怕是一定的。
一个成姓，到了王洪盛这种人的面前，是一定会让他多加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