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菩提见三清
三千世界，道教天庭，白云袅袅，仙雾蒙蒙。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在太白即位之后，不理朝政，也不平衡各方势力，任由天庭之中党派纷争，十二金仙和三十二神将甚至都参与其中，互相算计瓜分其他党派的势力。
说是人人自危，也不为过。
在这乌烟瘴气、人心惶惶的天庭之中，唯独处于天庭深处的一栋破旧宅子，显得与世无争，平日也无人出入。
仿佛天庭所有人都忘了这处宅子。
可事实上，没有一个人忘记这处宅子，也没有一个人敢忘记这处宅子中，那三个说句话天庭都要抖一抖的上古神仙。
当时太白逼宫，若是这三位上古神仙中任意一位出现在凌霄殿上，只需一句话，那太白便坐不上那个位置。
可是令人奇怪的是，这三位老祖宗连一步都没踏上凌霄殿，任由太白逼走玉帝也不露面。
无人敢揣测什么。甚至有心人已经隐隐猜到此事隐秘，怕是与西天灵山的如来有关。
而此时，那天庭深处的破旧宅子之中，一个身穿白袍的微胖和尚面带微笑的缓缓踏步走入，身上没有丝毫气息流转，平凡的宛如凡人。
可偏偏是这个面容和蔼的微胖和尚，让那三位上古神仙脸色严肃，身上道韵凝聚不散，宅子上空凝聚起浓重威压。
微胖和尚走入宅子之后，站在门外的太白立马跟上，转身小心的关紧宅门。
“许久不见，三位道长可好？”菩提笑眯眯的双手合十。
元始天尊脸色冰凉，两眼视线不断在太白和菩提两人身上游走，仿佛明白了什么，嘴角挂起一丝复杂的笑意，冷笑道：“我们几个老家伙好的很，倒是你准提道人，如今怕是过得有些凄惨吧。”
“一般一般，虽说如今是有些凄惨，好歹也有一千个佛陀让贫僧混饭吃。”
菩提呵呵笑笑，脸色没有丝毫不悦。
元始天尊呵呵笑笑，脸色复杂的看向太白，语气令人捉摸不定的说道：“太白，我还真是小看你了，本以为你是仗着如来才敢逼宫，没想到，你连菩提都能依靠，真是个合格的墙头草。”
太白只是脸上笑意依旧，轻笑道：“如来把我当一枚棋子来用，我自然也不会全心全意对他。”
“如来只不过是想借我之手接过天庭，我的下场怕是只有一死。若不是如今天庭乌烟瘴气，还未完全被我掌握，怕是我早就死在如来的手里了。”
太白笑道，眼中却是森然。
灵宝天尊点了点头，道：“本以为你不怎么聪明，结果你倒是看得明白，所以你才放任天庭各方势力明争暗斗，借以让如来不能杀你是吗？”
太白笑着点点头。
太上老君咳嗽一声，挥了挥手，打断几人的寒暄，眼神冰冷的看向菩提，缓缓叹了口气。
“准提，你比我想象中来的晚了一些。”太上老君不冷不热的说道。
菩提依旧是两眼带笑，笑眯眯的说道：“哦？若非道德天尊早就知道我要来此？”
太上老君呵呵冷笑了两声，说道：“甚至老夫还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你跟你的师弟反目，如今你刚从西天灵山那里逃出来，修为还未恢复，身边又只有一千佛陀，若真对上了身为现世佛的如来……你这些日子，怕是一直在躲避如来吧？”
“而你这次暗中前来，无非是想联合天庭，跟你的师弟再争一次。”
“老夫说的可对？”
太上老君声音依旧平淡。
菩提老祖呵呵笑笑，眼中丝毫没有愠怒，反而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不愧是道德天尊，一语中的啊。”
菩提摸了摸下巴胡子，脸上笑意终于缓缓散去，叹道：“这些日子，如来正在到处寻找我的踪迹，唉，很是难缠。”
“我那个师弟，什么都好，修炼也好，天赋也好，可就是太不知足。佛法佛法，钻研了一辈子，反倒什么都放得下，唯独放不下这个现世佛。”
“这个现世佛，本就是师尊留给我的。师尊把因果蒲团留给我二人，我二人在东土以此创立并发扬了佛教，并渡化佛陀万千，坐镇西天灵山。”
“再后来，我去西方传教，建立西方教，可我这接引师弟却私自动用因果蒲团，感悟因果提升修为倒罢了，竟还化身现世佛……”
“我再回去，反而被他带着万千佛陀抓了起来，镇压在西天灵山之上，唉，一言难尽啊。”
菩提老祖微微抬头看向院子中的梧桐树，缓缓叹气。
梧桐落叶。
落叶随微风，往事却始终忘不掉，当年那个拍着自己胸脯笑眯眯的接引师弟，菩提也忘不掉。
当年两人创立佛教时遭受的磨难，菩提也忘不掉。
菩提只是问了三个老头儿一句话。
“有酒吗？”
贫僧来讨一碗酒。
太上老君叹了口气，看着这个落魄至极的本该成为尊贵无比的现世佛的白袍和尚，挥了挥手道：“你走吧，你现在走，本道不会告诉如来佛你来过。”
“大哥，为何……”元始天尊两眼不解的看向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缓缓叹气，还是灵宝天尊在元始天尊耳边压着嗓子缓缓说道：“如来势大啊，西天灵山这么欺压天庭，咱们又何时出手过？”
“大哥他考虑的太多。”灵宝天尊说道。
看着挥手赶自己的太上老君，如同丧家狗一般的白袍和尚再次双手合十一拜，原本有些苦涩的脸上忽然带起笑容。
“多谢天尊。”菩提笑眯眯的说道，声音中却满是苦涩。
太白脸色一愣，似是想说些什么，只是菩提转过身去扫了太白一眼，太白便不说话了。
菩提转过身，安静的朝着宅门走去，每一步都显得有些沉重，可是却依旧走着。
出了这个门，便代表着他无法联合天庭了，便代表着他最终还是斗不过如来。
他那一盘在数万年前便留手十三子的大棋，终究还是少了几个大子。
那几个少了的大子，足以让他一败涂地。
菩提脸上笑意惨淡，缓缓走到门前，一手搭上了宅门，就要推开。
三清老祖看着这个和尚的背影，却也都不说话，皆是脸色复杂。
菩提脚步忽然停下了，却也不推门，只是背对着三个老祖笑了几下。
“哈哈，天庭……我死后，估计不出百年，便要改名做西天灵山天庭办事处了。”
“到时三位道长还可混个办事处处长。”
菩提声音中满是奚落嘲讽。
元始天尊和灵宝天尊皆是神色一愣，紧接着眼神冰凉的看着那个背影。
元始天尊冷哼一声，恨声道：“菩提，你不要太过分……信不信老夫让你今天出不了这个门，或者，我直接告诉如来……”
“你给我闭嘴！”太上老君的爆喝声打断了元始天尊。
第二百九十二章 剑逍遥？
我脑海中一阵恍惚，缓缓睁开了眼。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身前依旧是峨眉山，可却与之前所见完全不同，土地已经变得干裂，没有一株植物，也无动物，方圆百里之内都毫无生机。
之前的六耳猕猴和斗战胜佛全都不见踪影，倒是有一只猴子站在那里，同样是双眼紧闭，身上漆黑魔气缭绕开来，死死压制住不时从体内闪现出来的金色佛光。
那只猴子长相与我还有斗战胜佛和六耳猕猴完全一致，只不过给我的感觉极其诡异，就如同斗战胜佛的佛性和六耳猕猴的魔性都在体内，仿佛正在争斗一般，争夺控制权。
我皱皱眉，明白过来，想来是那六耳猕猴和斗战胜佛打在了一起，如今一方正在吞噬另一方。
毕竟，那六耳猕猴本就是斗战胜佛从体内分出来的魔性一面，魔性佛性，本就是不完全的两面。
如今两面融合，才算是真正的齐天大圣。
我挠挠头，想起被自己融合入体的那只满是佛性的猴子，心说你丫戏份还挺少，对我也比这个斗战胜佛对六耳猕猴好多了。
听六耳猕猴说，似乎这个斗战胜佛为了成佛，在西游路上把他打了个半死，成佛之后又把它压在峨眉山下五十年，自己还专门在峨眉山上坐镇。
不过，我知道，斗战胜佛留在凡间也不光是为了镇压他。
他应该还是有点想回花果山的，峨眉山高，坐在山顶上正好能隐隐看见东海。
可是他回不去了。
看这猴子的样子，似是魔气占了优势，许是斗战胜佛和我打的时候消耗太多，又被混沌之气一顿吞噬，如今被这含怒而起的六耳猕猴找shang men来，怕是在劫难逃了。
那只猴子站在那里，身上的魔气佛光不断纠缠，似是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分出胜负。
我挠挠头，一股带着些许虚弱的感觉从体内传来，我想起那只吞噬混沌巨龙的红芒巨虎，当下盘膝坐地，闭目沉心。
我能够感受到，我的经脉之中如今已经再也没有一丝混沌之气，那灰白色的混沌之气再也无法吞噬占据我，也无法再吞食天地。
我想起那一场在神识虚空之中的战斗，心有余悸。
不过还好，最终那一条混沌巨龙被我生生撕成两半，现在想来倒是有些难以置信了。
混沌之气啊，那他妈可是能吞食天地的存在，虽说它只是这一界的混沌之主，但那也是纯正的混沌之主。
如今我的经脉之中，只有如火焰一般的红芒流转不已，我能感受到这一股天罡地煞之气正在缓缓变得浓厚起来。
“后悔么？没了混沌之气，没了那股强大的力量，你再也成不了混沌之主，再也无法手握众生，也无法吞食天地了。”
一道意念从天罡地煞之气中传来。
我叹了口气，微微摇头。
要说不遗憾，那是假的，那他妈可是混沌之主啊，我若是真的能成为混沌之主，那别说菩提如来，哪怕是陆压和鸿钧，也得忌惮我几分。
可是，混沌之主，这位置太大了，权力也太大了。
吞噬众生……
我呵呵冷笑。
人生一世，不论成就高低，眼界大笑，总有一些事，必须去做。
又总有一些事，不能做。
虽然我只是一只猴子，可是我知道，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我还有不能做的事。
哪怕是一堆烂泥，也可以仰望天空。
一股欣喜欣慰的复杂情感从那在经脉中运转的天罡地煞之气传来，那如红芒一般的天罡地煞之气竟是有些轻微颤抖。
许久，经脉之中传来了一声复杂的叹息。
“我正在吞噬消化那些混沌之气，会慢慢把那些混沌之气化作自己的天罡地煞之气……不过你也别太过激动，这混沌之主乃是一界之主，我虽然能消化吞噬掉他，但是，我却也达不到他的水平，只是壮大几分罢了。”
“这次运气好，遇见了一个不圆满的一个世界的混沌之灵。若是真碰上了手握三千世界的鸿钧，怕是咱俩还是得死。”
“不说了，我抓紧吞噬了，你去忙你的吧。”天罡地煞之气补了一句。
天罡地煞之气果然不再出声，只是安静的运转着，渐渐地更加浓郁起来。
我睁开双眼，缓缓舒了口气，却见眼前有一个老头儿在我面前坐好。
如今已是正午，还记得和那个猴子刚开始打的时候还是半夜，没想到出了这么多事，打了这么久。
老头儿似是有些眼熟，一身紫衣，腰间的宝剑也很眼熟。
老头儿十分苍老干瘦，一头白发没有丝毫杂质，仿若全身上下只剩骨头架着一张皮，一张老脸上皱纹密布，唯独两眼清明，背对着阳光站在那里看着我，我隐约感觉道一丝熟悉。
这他妈不是剑逍遥的衣服吗？我忽然反应过来，可是这剑逍遥的衣服怎么被这老头儿穿在身上？
难不成是个小偷？把剑逍遥偷了个精光？
“老人家，你这衣服在那儿捡的？”我一脸纯真的笑着问道。
谁知那老头儿竟一脸愠怒的看着我，随手用剑鞘敲了我一棍子。
这老头儿看着瘦弱，可是手劲还挺大，妈的给老子脑袋上敲出个包来。
我一脸蒙蔽的揉着脑袋，两眼瞪着这老头儿，站起身指着这老头儿喊道：“我曹老家伙，你丫别以为你是老头儿我就不打你，丫的莫名其妙给我一棍子，我他妈今天非得……”
老东西又是一棍子，打在我脑门上，又一个包。
我曹，这老家伙吃错药了不成？
别看我叫的凶，我还真不敢还手。万一我一拳打过去，这老家伙躺在地上抱着我的腿，讹上我个千八百两银子，骗我给他干十几年苦力，到时我他妈真是有嘴也说不清啊。
我只好怒瞪着这偷了东西还蛮不讲理的老头儿，伸手遥指他，骂道：“你这老东西，你要有本事就他妈的别跑，你等着，我这就叫人来。”
那老头儿又是一剑鞘朝着我指着他的手打来，好在我早有准备，轻松躲过。
抡了三下剑鞘，老头儿本就如同皮包骨头的瘦弱身体似是终于支撑不住他这么嘚瑟，老头儿暗黄的脸庞上涌上一丝不健康的潮红，似是有些晕眩的晃动了几下身躯，大口喘了几口粗气，终于是一屁股朝后倒去。
我一看这老头儿好像有点反常，也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摔在地上，便手疾的一把拉住他，这才缓缓把他扶在了地上。
老头儿一头白发散乱开来，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我则蹲在一旁，一边看看那只身上魔气、佛气不断转化的猴子，一边看着这老头儿，心说这老头儿不会死在这儿吧。
这为了讹我一把，也太舍得下血本了，早知道这老头儿这么敬业的讹我，老子抢个几百两送你也不是不行啊。
老头儿缓了一会儿，脸色好了许多，这才一手指着我，怒道：“你这猴子，他妈的坑死你爹我了，竟糊涂到让混沌之灵占据神识，还弄出那么多混沌之气，把这一片土地弄得生机全无不说，还把我那一身修为都吞噬干净了。”
我一愣。
“啥？”我还是没反应过来，这老头儿啥子意思哦。
老头儿狠狠地又是给我一剑鞘，指着捂着脑袋的我，破口大骂道：“你他妈别装，这就认不出老子了？老子是他妈剑逍遥。”
啊？
我看着眼前这个身形枯瘦如同柴火、整个人如同在风中残喘的微弱烛火一般的老头儿，一脸茫然。
剑逍遥？
他是被混沌之气吞噬成了这样？
第二百九十三章 化生寺
我眼中一片恍然，看着面前这个瘦弱如柴、皮包骨头的老人，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站在那里手足无措。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站在那里不说话，已经是白发老头儿的剑逍遥则两眼愤怒的瞪着我，气氛很是尴尬。
剑逍遥似是还不解恨，伸出苍老的手颤抖的指着我，破口骂道：“你他妈也不去找老子，你知不知道，为了回来找你，老子用这副破烂一样的苍老身体，拄着青云剑当拐杖，从半夜走到现在！”
我一脸的尴尬，只能弯腰赔笑，我说大哥你别气了，我那时也控制不住啊，这不能怪我啊是不，要怪就得怪那个混沌之灵。
“不过你别担心，也别生气了。那混沌之灵我已经把它给杀了。”
我拍着剑逍遥瘦弱单薄的肩膀，柔声安慰道。
剑逍遥冷哼一声，苍老的脸上依旧满是愤懑。
我看着他那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叹了口气。丫的年轻时候看着还是一个挺帅的小伙，如今这一老，满脸皱纹了，咋丑成了狗不理包子一个样。
剑逍遥就蹲在那儿生闷气，我则一脸尴尬的赔礼道歉安慰他。
当剑逍遥问我有没有办法恢复的时候，我只能一脸尴尬的摇摇头，我说混沌之主可能有办法，可惜让我给杀了……
听到我杀了混沌之主，剑逍遥也没吃惊，反而是一巴掌把我打在地上，怒道：“也就是说老子快他妈老死了呗。”
我很尴尬的点了点头，我说目前看来，应该是这样。
剑逍遥重新蹲下去，不再理我，两眼空洞的看着天空，神色迷茫，不知在想着什么。
我叹了口气，正想在说些什么安慰一下，却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转过头去，一只浑身金毛的猴子冷眼看着我，眼中满是冰冷，一身佛相*。
我心里一惊，提起放在地上的笔直木棍，站起身来退后几步，一脸谨慎的打量着那个猴子。
他身上一身柔软至极的金毛，散发出领我心惊的气息，一种……与我一模一样的气息。
看来，魔性佛性的两面终于融合了。
看来，是佛性的斗战胜佛占据了主导。
我看着那猴子头上戴着的金箍，两眼微眯。
起初见到这猴子的时候，我就纳闷，你他妈都成佛了怎么还带着金箍？
后来我才想明白，他成佛之后，这金箍并不是摘不下来，而是他不愿意摘。
带上这个，他便更像佛。
金箍，代表了他成佛时的经历苦难，是他现在的荣誉。
金箍也代表了他成佛时佛祖对他的封赐，这对他来说，就相当于是他最大的荣耀，或者说是在其他佛眼中，他最大的荣耀。
凭此，他便是佛。
他便可与其他的佛并列在一起，以为自己可以平起平坐，以为自己终于不再是妖怪。
那个他曾经抗拒无比、死活不肯带在头上受其束缚的金箍，从此成了他的宝贝，代表了他的荣耀。
他已经忘了，当年自己带上这个禁锢时候的泪流满目。
有人说，这叫成长，生活教会了人们成长。
有人说，这叫圆滑，时间冲刷了人们的棱角，让人们不再显露锋芒，得以过得很舒服。
有人说，这叫聪明，世事让人学会变通，不再做那些无谓的坚持。
那只猴子终于在诸佛悉心的关照*下，朝着令他们欣慰的方向发展，再也没有七情六欲遮眼，再也没有忧愁烦恼。
他终于成长起来，变得圆滑，学得聪明。
聪明的像人，像佛。再也不是那个只会坐在桃树上呆呆看着晚霞的傻猴子。
那诸佛口中的大逆不道的魔性的一面，也被他分出体外，打得半死，又亲自镇压起来。
可是……我和那个斗战胜佛不一样。
我不想成长，不想圆滑，也不想变聪明。
我就是一只猴子，一只对于人类来说很笨的猴子。
如果那就是神佛口中的成长、圆滑、聪明。
那我宁可做一只不成长，不圆滑，不聪明，并且死不悔改的傻猴子，做那些无谓的坚持。
我不想改。
我觉得神佛很厉害很聪明，可是，我就是一只猴子，我去做什么神佛？
我当猴子很开心，每天看见晚霞也很开心，每天看见晚霞下面的紫霞，便更开心。
为何要做佛？
那只猴子缓缓掏出金箍棒，脸色阴冷的朝我走来。
我同样握紧那根笔直的朴实木棍，眼神冰冷的看着他，一身天罡地煞之气悄然运转，红芒渐渐透出体外。
他身上也涌出了丝丝魔气，我似乎见到他的眼中有一丝尴尬。
等到他走了几步，我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苍老虚弱的剑逍遥。我一脸尴尬的挠着头，对着那身上散发浓郁魔气，隐隐带着威压走来的那只猴子说道：“要不咱俩去别的地方打？这货成了这副模样，别再给咱俩的灵力波动波及到，一下冲死。”
苍老无比的剑逍遥狠狠瞪着我。
那只猴子脸色扭曲仿佛憋笑一般点点头，说道：“好，既然如此……哈哈哈哈，不行了，我他妈装不下去了。”
那猴子一边说着，一边弯腰大笑，身上浓郁的魔气瞬间消散，随手把头上戴着的金箍给扔到一边。
我挠挠头，心说这他妈到底什么情况？
剑逍遥见我的时候，我就觉得剑逍遥挺不正常了。
他妈的咋连这只猴子都不正常了起来。
剑逍遥看我一脸茫然，到时无语的哼了一声，冷声道：“你这傻猴子还没看出来吗，这货分明是六耳猕猴。”
我一脸恍然的看着那个猴子，说你他妈闲的吧，装成被斗战胜佛占主导来吓我？
我指着他大声骂道：“我他妈差点就暴起，都准备一棍子先打翻你再说了，结果你他妈给我装。还有，你他妈还带着那个金箍来吓我，挺他娘的入戏啊！”
我一边说着，一边上去对着那只猴子拳打脚踢。
那只猴子一边挨打一边笑，笑道：“我他妈咋知道你这么傻，还真信了，我身上丁点佛气都没有，刚才透出来的都是魔气，又怎会是斗战胜佛？”
我住了手，一脸尴尬的挠挠头，心说似乎的确是这样哈。
那猴子看我不说话了，又说了一句话。
正是这句话，让我准备跟他拼命，再不济也要揍他一顿。
那猴子说道：“他娘的老子这么聪明，按理说你就是在另一个东胜神洲的我，怎地如此笨了？”
…………
最终，我和剑逍遥，还有那只一身柔软金毛的猴子，三人都是蹲在地上。
我和猴子都是鼻青脸肿，倒不是打不过他，只不过我俩都没有凭着修为去打，仅仅是靠**之力，竟是不分上下。
剑逍遥苍老的脸上满是忧伤，郁闷的叹了口气。
“草，蹲这儿唉声叹气半天了，你别他妈愁了，回头儿我带你去找个办法，看看能不能恢复。”我白了一眼剑逍遥。
我心说剑逍遥一头白发还挺好看啊，就是那满是皱纹的脸不怎么好看。
剑逍遥懒得理我，只是狠狠瞪了我一眼。
“要是不能恢复……老死也不是什么痛苦的死法。”我加了一句。
倒是那只猴子皱了皱眉，看了剑逍遥许久，上下仔细打量了几眼之后才说道：“他这种情况，很少见……”
他妈的当然少见，被混沌之气吞噬成这模样的，怕是这个世界里只有他一个这么倒霉。
我说你他妈有屁快放。
那只猴子低声道：“他现在这个情况，差不多相当于本来是装水装得满满的一个**子，结果瞬间把水倒干……”
“也不能完全用这个比喻，倒水如同损失修为。可他损失的太多了，修为不说，连生机都几乎被吞噬一空，要想恢复，如果光补充修为，怕是永远都恢复不了……只有补充了生机，这才能够恢复过来。”
那只猴子两眼微瞪的直直看着我，问道：“你可知，这东胜神洲之中，哪里能够有办法恢复生机？”
我摇了摇头。
那猴子朝我笑笑，低声说出了三个字。
“化生寺。”
第二百九十四章 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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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独处于天庭深处的一栋破旧宅子，显得与世无争，平日也无人出入。
如今，这个寨子内凝聚着浓重的威压，足可令无数神仙心惊肉跳的接近尊阶的浓郁道韵席卷而出。
上方的天空中竟然有了乌云密布。要知道，天庭乃是三千世界中的天上世界，其上只有西天灵山，云彩一向都在脚下铺展，又何曾有云遮盖天庭？
哪怕是这里产生了如此异变，整个天庭的神仙们就如同瞎了一般，都在自己的府邸之中紧闭门户，不敢踏出一步，仿佛生怕自己被牵连进什么一般。
就连那些大小神仙的手下也都被勒令待在自己住处，不论那里发生什么，哪怕是天庭毁了，都不能出门一步。
这样一来，非但没有人因为这里产生的天地异变而前来围观，甚至整个天庭都在这一刻空荡起来。
只因那个宅子大门紧闭。
哪怕那扇破旧的不成样子、甚至掉了漆的大门只是一块平凡的木头，其上并无任何封印和法力波动。
但是，那扇门之后的人，却足以令整个天庭忌惮。
一股诡异的气氛，正在整个天庭之中产生。
这种气氛，与那股从宅子中传来的威压无关，而是一种压抑的死寂，一种如同暴风雨前的寂静，似乎有什么即将影响整个天庭存亡的大事即将浮出水面。
山雨欲来风满楼。
最终，那安静了许久的宅子中，终于爆发出两个字。
“闭嘴！”
两字惊天。
宅子上空那股凝聚已久，如同压在胸口的巨石一般令整个天庭喘不过气来的密布乌云夹杂着浓重威压，席卷开来。
数万年不曾如此爆喝的太上，今日重新暴喝出声，声音传遍整个天庭。
三清老祖已有数万年不曾在天庭露面，甚至有传言说这三个老神仙数万年都没出过宅门。
所以这大半个天庭的神仙都是第一次听到太上老祖的声音。
这一声暴喝，夹杂着无尽威势，携带这浓郁的道韵，扩散在整个天庭之中。
空中，密布的乌云同样朝着四面八方散开，最终缓缓消失在天庭上空。
这爆喝之中，甚至夹杂着一丝令天地为之颤抖的规则气息。
那一栋位于天庭深处的宅子之中，元始天尊被这一股隐含着规则的威压一冲，脸色略微发白，显然是受了些许内伤。
菩提老祖被这股威压波及，却是脸色不变，面对那股直直冲向自己的威压，只是淡淡挥了挥手。
那股在空中划过一条直线刺向菩提老祖的道韵竟是随着菩提老祖的挥手一个转折，自菩提老祖身边擦肩而过。
“大哥……”元始天尊一脸委屈道：“大哥，你震伤我了。”
太上老君阴寒着一张老脸，也不说话。
元始天尊转过头对着菩提无奈道：“我说你他妈快走吧，太上大哥本来想把你震出去，结果我替你挡了一枪，真他妈是躺着都能中枪啊。”
“你再不走，休怪老夫把你的行踪告诉如来。”
菩提依旧不理他，只是两眼看着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同样两眼直直的看着菩提。
元始天尊似是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灵宝天尊扯了扯袖子，凑在元始天尊的耳边压着嗓子低声说道：“二哥，大哥他本来就是让你闭嘴……”
元始天尊脸色一愣。
元始天尊一脸不信的看向太上老君，却见太上老君直直看向菩提祖师的两眼中，冰冷渐渐消散，嘴角缓缓挂起微笑。
眼中甚至带上了几分热情洋溢。
元始天尊一脸震惊，低声喃喃道：“大哥你……”
“菩提老弟休怪，我二弟平日里跟我没大没小，从小就不守规矩，若是冲撞了你，老夫替他道个歉。”
太上老君却没理他。
此时，太上老君正嘴角微笑，面容和蔼的呵呵笑道，两手甚至还在胸前对着菩提一抱拳，身体微倾了几分。
之前对这菩提的冰冷和不待见，瞬间不见。此时的太上老君就宛如一个热情好客的小老头儿见到了最亲切的朋友一般。
菩提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微微摇头笑道：“无妨无妨，元始天尊修为深厚，又是性情中人，真是让贫僧羡慕。”
元始天尊住了嘴，一脸尴尬的如同吃了屎一般。
太上老君此时就如同换了个人，微微侧身，笑道：“有朋自远方来，怎能不进屋喝杯茶？站在这里许久了，说得嗓子都干了，倒真是老夫我待客不周了。”
“哈哈，见谅见谅，请进请进。”
太上老君一边说着，一边迎着菩提朝屋子里走去。
屋内朴素整洁，一张陈旧桌子，三条陈木板凳而已。
太上老君挥挥手，多了一条板凳，依旧是和菩提老祖寒暄着坐好，四人围着桌子坐成一排。
灵宝天尊脑瓜聪明，已经是明白了大哥的意思，同样挂上笑脸和菩提老祖寒暄起来。
倔脾气的元始天尊在被大哥看似无意的扫了几眼之后，也无奈的挂起笑脸，跟那个菩提祖师有说有笑。
太上老君说着几人当年的往事，说鸿钧讲经的轶事，忽然面色尴尬道：“哈哈，说的太尽兴，对了，品茶，品茶。”
说完，太上老君随手一挥，桌上已是多了一壶四杯，皆是玉石所做。壶上还飘着袅袅茶香，分明已是沏好。
“这茶叶，乃是太白这厮逼宫之后派人送来的。是御花园中种了五千年刚刚成熟的春神湖茶，好喝的很。”太上老君无意扫了一眼站在菩提身后一脸恭敬的白衣小仙，呵呵笑笑。
菩提祖师伸手握住茶壶，一边斟茶一边笑道：“哈哈，太白逼宫，也是我一手谋划。”
“如若不然，我又怎能见到三位，我又怎能和三位一起喝茶呢？”
“我又怎能，联合起来天庭呢？”菩提祖师笑意吟吟。
灵宝天尊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再次看向菩提的眼中满是震惊。
菩提这一手棋，不可谓不妙。
太白逼宫，对于如来佛祖来说，他正想借机除掉玉帝，自己掌握天庭，可是苦于没有合适的时机和机会。
而当太白投靠他之后，甚至都不用太白主动提这件事。一心想掌控天庭的如来便会直接指使太白，暗中拉拢天庭各位神仙。
以如来的势力，足以作为太白逼宫的后台。
到时，太白一旦逼宫成功，从如来的角度来看，太白的价值已经发挥完全，接下来便到了该如何处理掉这个逼宫上位的白衣小仙。
以如来的心思，接下来的计谋便是让太白将天庭弄得乌烟瘴气，怨声载道。
然后如来强势出场，代表西天灵山和天地正道处理掉这个篡权上位的太白，整治天庭，换来整个天庭的认可，随后哪怕是出任天庭的玉皇大帝都不是问题，甚至可以直接让天庭收编入西天灵山。
如此一来，如来需要对付的便不再是那个牢牢掌握天庭的难以对付的玉帝，而是这个名不正言不顺、根基不稳的篡权逆臣，白衣小仙。
到了那时，如来接管天庭，简直易如反掌。
从如来的角度来看，这件事儿，绝对是有益无害。
而菩提却完全料到了如来的办法，早早就留下了后手，后手正是这个白衣小仙！
你想要太白逼宫？好，我让太白主动找上你，听你的去逼宫。
你想要天庭乌烟瘴气？好，我也让太白听你的。
可是，太白逼宫时却在无意中向天庭其他人透露，如来是自己的后台。
甚至，哪怕太白不说，天庭里的那些聪慧近妖的神仙里，就没有几个明眼人看明白了吗？
能够让太白当做逼宫的后台的，天下有几个？三清之后，再就是西天灵山的那位了。
可是与玉帝交好的三清老祖又怎会不顾天庭的安稳，帮太白逼宫？
那到底是谁作为太白的后台，还用猜吗？
如此一来，明面上天庭众人是不说什么，可是暗地里都对太白和如来埋怨颇深。
再加上如来把持佛教之后，对于道教天庭的不断打压……
菩提找上天庭，完全就是蓄谋已久的计划！
甚至，如来佛祖从一开始选择了太白，便已经落入了菩提的圈套之中。
灵宝天尊很难想象，这个始终笑眯眯的菩提老祖，竟然在数万年前便已经想到了一切可能，留好了一切后手。
第二百九十一章 第二个现世佛
灵宝天尊看着那个低头品茶，和蔼的如同白胡子老头一般的菩提老祖，心里忽然没来由的一阵寒意，仿佛是看到一条毒蛇一般，从心底里发出的恐惧形成的寒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每人愿意选一条阴冷的毒蛇当对手。
至少灵宝天尊不愿意。
灵宝天尊看向菩提的眼中再也没有一丝抗拒，脸上那强行挤出来的笑容也变得真挚起来。
菩提刚刚放下茶杯，灵宝天尊讪笑着便起身重新给他倒满。
菩提看着给自己倒茶的灵宝天尊，嘴角微笑的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手指轻敲几下桌边表示感谢，倒很客气。
元始天尊瞪大眼睛看着灵宝天尊，张了张嘴，还是把到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太上老君却如同没看见一般，依旧笑意吟吟的跟菩提说笑，正说到当年菩提和如来带着万千佛陀杀烛九阴和盘古两位上古大神，册封女娲那一段。
灵宝天尊坐回板凳，看了一眼正一脸古怪的打量着自己的元始天尊，叹了口气，悄悄拽了拽元始天尊的袖子，使了个眼色，暗示他和自己出去。
元始天尊和灵宝天尊找了个蹩脚的理由，两人走出屋子，只剩下太上老祖和菩提祖师两人品茶。
随着两人走出屋子，一直说笑不已的太上老祖却忽然安静了下来，连上笑容也缓缓淡去。
屋子里出现诡异的安静。
菩提祖师脸色不变，依旧笑眯眯的端起茶杯，小啜一口。
他知道，马上就要步入正题了。
当年他落子一十三，数万年过去，丢失了几枚，但却依旧足够他翻盘。
而当年的那个毫不起眼的白衣小仙，也终于成为了能够盘活一方棋盘的龙眼所在。
此时，太白这颗看似不经用的棋子，真正的作用终于发挥出来。
太上老君脸上笑容不再，并无丝毫表情，只是两眼茫然地看着茶杯上袅袅烟气，一手似是无意的转动茶杯，缓缓叹了口气。
“菩提，我早就知道你会来找我，也知道你来找我是什么意思。”
太上老君声音平静。
菩提祖师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此时却是伸手捋了下雪白的胡须，笑道：“哦？太上老祖果然不愧是三清之首，竟然早就知道今日之事。”
太上老君缓缓点头，声音干涩道：“你今日来，无非是想要让天庭联合你，一同对抗如来。”
菩提点了点头。
太上老君面容忽然苦涩起来，缓缓叹了口气。
“你算了很多，如来欺压天庭，太白逼宫，天庭人心所向，你都算到了。的确，老夫也觉得如来过分了，天庭里一些知道的人，也觉得如来过分了。”
“可是，过分归过分，如来却从来不在明面上打压天庭，我们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就连当年实实在在手握天庭的玉帝，都只能忍气吞声的打落牙齿往肚里咽，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就如当年仙凤郡数十载不下雨，却只要人人吃斋念佛便能风调雨顺那件事。明明是如来暗中指使，可得罪百姓的却是玉帝，挨骂的却是天庭，倒是佛教因此壮大几分，道教的信徒又少了许多。”
“好在最后出现了异数，那只猴子竟是不按因果行事，才没让如来的成。”
“其实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这件事的原委，我们三个老家伙也愤愤不平，只是……”
太上老祖不说话了。
菩提呵呵笑笑，说道：“既然如此，那三位道长为何不带着天庭反抗，若是担心佛教势大，那么如今若是再加上一个菩提祖师，就算对上如来，胜算也是半数了。”
“贫僧也就实话跟道长说了，贫僧在西天灵山上，还留有一些棋子……隐藏之深，如来无论如何也查不出来。”
“贫僧知道，经过这次我带领上千佛陀离开西天灵山，如来定会愤怒，愤怒之下必定会摸查剩下的人，看其中还有没有没有暴露的漏网之鱼，可是……我岂能料不到？”
“我这师弟，总把事情想的太简单。如今天庭和我联手，推翻如来又有何难？”
菩提语气轻松，声音中带着几分笑意。
太上老祖却并没有说话，只是面色阴沉的喝下一口茶水。
放下茶杯，太上老祖许久才叹气道：“可是……”
“可是什么？”菩提笑道。
太上老祖面容苦涩，只是唉声叹气：“我们三人如何不想推倒如来，说来也不是自夸，若是我兄弟三人一齐出手，哪怕是如来，也不足为惧。”
“如来暗中欺压天庭，我们三兄弟看着自己一手建立的天庭，正如你所说，虽然明里没有什么，可是心里始终还是不好受啊。”
“只是……那如来如今乃是现世佛，手握因果，更有鸿钧留下的因果蒲团加身……”
“这个小量劫中，怕是无人是他的对手。他若真是拼了全力，改变因果，那足以改变三千世界的一切……到时，他想让一个人消失，只不过是掐断一根丝线罢了。”
太上老祖缓缓叹气。
却没想到，菩提却大声笑起来，轻轻抚掌，如同听到天下最有趣的事情。
太上老祖不解的看向菩提，却见菩提两眼直直看着自己，嘴角笑意浓郁。
菩提只是说了一句话。
声音平淡。
石破天惊。
“道长，如来是如今的现世佛不假，不过，当年这个现世佛，本该是我当……”
“如今，七佛之中，也有我的法身。”
菩提说完，闷哼一声，伸出了一只手虚空而握，仿佛抓住了什么一般。
手掌之上，有淡淡的因果之力凝聚，空中竟是有丝丝的金线出现。
菩提竟是在没有因果蒲团的情况下，生生使用了因果之力，抓住了一丝因果。
要知道，哪怕是如来，哪怕如来作为并不完整的现世佛，想要使用因果之力，也必须借助鸿钧留给他的因果蒲团。
而这菩提，怎么可能……
“这，这，这怎么可能！”看着菩提虚空握起的手，太上老祖脸上满是震惊。
又是一佛！
这怎么可能？这个小量劫之中，怎么会出现两个手握因果的现世佛？
这岂不是乱了套了？
可是菩提手中凝聚的那一丝因果之力，却偏偏告诉太上老祖，在这个小量劫之中，他同样也是现世佛！
七佛之中，同样有他的法身！
从这一刻起，这个小量劫，不再是那个现世佛一人手握因果！
菩提依旧是笑眯眯的，看着太上老祖脸上的震惊，笑意更加浓郁，就连眼角的皱纹都蕴含着笑意。
他身后的白衣小仙，两眼直直的看着菩提手中的那一丝因果之力和那几丝金色丝线，咽了口唾沫。
没来由的，太白眼中闪过一丝隐晦之色。
（ps：作者插一句话啊，在外面谈话，别人倒茶时，手指轻敲几下桌面，这是不成文的规矩，表示感谢。就如同有人给你点烟的时候你需要用一只手挡一下风，或者轻敲几下他点烟的手，同样是表示感谢。主要是解释一下菩提为何轻敲桌面。）
第二百九十二章 落子一十三
太上老祖看着菩提手中的那一丝淡淡的因果之力，眼中的震惊却是无以复加。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怎，怎么可能……”
太上老君依旧是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语道。
是啊，怎么可能？
若说一个大量劫之中，这三千世界的主人乃是混沌之主，从虚无之中创立规则，推演因果，生众生，以及最后灭众生。
那么，在这一个小量劫之中，这唯一一个手握因果的现世佛，则是独立于三千世界万千生灵之上的唯一一人。
手握因果，知古今之事。
往上十万年，往下十万年，世事变化，万物运动，莫出其中，不出因果。
甚至，在一个现世佛的全力之下，足可以改变因果。
这就如同混沌之主的执行者一般。混沌之主编制好因果，而他则手掌因果，甚至可以更改一些。
在混沌之主不现世的大量劫中的小量劫里，这个现世佛就如同是混沌之主，哪怕说是手握三千世界也无妨。
可是，在现在这个小量劫之中，怎地会出现两个现世佛？
这已经不仅仅是现世佛的事情了，这件事情，哪怕是混沌之主推演的因果都会因此大变。
这第二个现世佛，绝对超出了因果之中。
不在因果之内……
可是，这因果乃是混沌之主推演而出，三千世界、亿万生灵尽皆莫出其内，又怎会被人超出因果。
太上老祖已是压下了眼中流露出的震惊之色，两眼凝重的看向菩提那张笑眯眯的脸。
他如何能够相信这个一向和蔼的微胖和尚，竟然会成为现世佛？
当年他得知如来趁着菩提前往西方私自顶替了菩提、暗中动用因果蒲团在七佛之中树立法身、偷偷成为现世佛的时候，他便深信，无论菩提再如何报复，终究只有落败。
可是，如今这形式，菩提面对如来似乎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太上老祖脸色凝重，正想说些什么，却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准提，你之前说，你的法身也在七佛之中？”
太上老祖声音颤抖的问道。
菩提点了点头，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
太上老君眼中满是不解，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现世佛如今已有七个，七佛位置已满……”
“这件事，已经不在因果之中……恕老道多嘴问一句不该问的，准提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太上老君眼中满是凝重和不解。
他无法想象，这个本来已经败北的菩提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生生破了因果的。
菩提却也不藏着掖着，而是笑眯眯的缓缓开口。
许久，菩提吐出两个字。
“异数。”
异数？
太上老君百思不得其解。
菩提呵呵笑道：“那只猴子身为天地异数，他当初入了七佛镇世的大阵，直面七佛法身，也是那时我的法身入了七佛。”
“就凭他？”太上老君有些不信的问道。
那只猴子，虽说自己不在因果之中。
但是，那只猴子又怎能改变七佛镇世这一个庞大的因果。
如果把其他的因果看成是如蚕一般细的丝线，那么这七佛，便是七个曾经的或者现在的现世佛，他们身上的因果，简直就是蒲团一般密集浓郁，至少也是水缸粗的因果丝线。
那只猴子能改变自身因果已是不易，又怎能有如此威能？
若这猴子真能生生摧毁一尊现世佛的法身，改变如此庞大的因果，那这猴子还用怕如来？怕是早就能拎着棍子、撵的如来在三千世界里到处跑了。
能够摧毁一个小量劫中现世佛或者过去佛的法身的存在，怕是都能够直面混沌之主的规则了。
别说猴子，就连眼前这个菩提，哪怕以他当年还未被如来镇压时最巅峰的修为，都不能与这等存在相提并论。
那是足以灭掉现世佛和过去佛法身的存在，除了混沌之主的鸿钧，太上老君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可是鸿钧……太上老祖眼色晦暗，别说鸿钧是否会出手帮菩提灭掉一个现世佛的法身，鸿钧已经足有五万多年未曾现世。
五万多年前，那两人之间的一战，毁天灭地一般，三千世界尽皆颤抖，亿万生灵在那等威压之下无一不跪服。
五万多年过去，当年面对鸿钧依旧冷笑的那个麻袍老头儿仿佛就如同流星一般在无数岁月之中一闪而过，把无限的震惊和猜测留给了那寥寥无几的知道真相的人。
而那个麻袍老头儿和鸿钧两人却如同消失一般，整整五万余载都未曾在三千世界之中出现过一次。
五万余载，三千世界都没人敢提起那个名字。
难道……
太上老祖的脸上涌出无限震憾，整个身体都开始有些颤抖，数万年始终平静、哪怕面对如来和菩提之争、面对如来欺压天庭都古井无波的心境在这一刻猛然激起滔天骇浪。
那两个人，无论谁重新出现在这三千世界之中，都会引起翻天覆地的变化。
到那时，谁还管如来，菩提？他们之间的争斗，在那个ren mian前都如同小孩子过家家一般。
菩提看着忽然激动起来的太上老祖，脸上笑眯眯的神情终于散去，两眼严肃的缓缓叹了口气。
菩提压着嗓子只是低声说出两个字。
五万余载，三千世界都没人敢提起的那两个字。
“陆压。”
声音平静。
平地起惊雷。
话音一落，太上老祖身上的道韵不受控制的紊乱起来，席卷而出，已不是震惊的神色，眼中只是一片呆愣，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呆在那里一动不动。
仿佛是被这两个字彻底搅乱了心神。
别人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这身为三清之首的太上老君还能不知道吗？
五万余载之前，那个与身为混沌之主的鸿钧来了一场惊天一战的麻袍老头儿，正是叫陆压。
无人知道他是谁，也无人知道他来自三千世界的哪里。
何处来，去何地。所有人都对他一无所知。
那个人就如同忽然出现在了这个大量劫之中，与混沌之主的鸿钧一战。
“老夫陆压，前来拜会这一个大量劫的混沌之灵。”
听那口气，仿佛他不属于这个大量劫一般，仿佛他经历了不同的大量劫一般。
就在所有人都感到震惊，猜测不已的时候，他与鸿钧一场惊天大战，打破了所有人的猜测。
然后他销声匿迹五万余载，连带着身为混沌之主的陆压一同消失五万余载。
如今，从菩提口中听到陆亚二字，太上老祖如何能不震惊失态。
这种级别的存在，已不是他们能够推测的。那种存在的一个举动，都能让三千世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来，菩提……
若是鸿钧归来，倒还好说，这三千世界，天庭，还有西天灵山估计还不会出现什么大变。
若是那个麻袍老头儿真的重新归来，哪儿还有如来和菩提什么事！？
甚至，哪儿还有自己和道教天庭什么事！？
凡间有句话说的特别好，一朝天子一朝臣。对于麻袍老头儿和鸿钧的那种存在来说，天庭和西天灵山上的神仙大佛恐怕还不如一个臣子对于天子。
说句不好听的，那种存在若真想灭掉西天灵山，哪怕有如来，不，哪怕是七佛齐出，也毫无胜算。
可如今……
菩提看着脸色越来越凝重的太上老君，依旧是声音平静的说道：“当时西天灵山为了擒住猴子，不惜动用七佛法身来开展七佛镇世大阵，反倒被陆压冲了进去。”
菩提说到这里，似是有些好笑一般，哂笑了几下，才接着说道。
“呵呵，谁也没想到，那身为过去佛的燃灯古佛，竟然是陆压那老头儿的本命天灯修炼而成的，哈哈，倒真是奇了，就连本命天灯都能修炼成佛。”
“那陆压的续命天灯修炼而成的燃灯古佛的法身出现在七佛镇世之中，自然被陆压老头儿崩碎，并且顺势收走了本命天灯。”
“而当年，鸿钧师父曾有意将我培养为现世佛，故而将我的本命菩提树留在了七佛大阵里面凝聚法身，就在那燃灯古佛的法身身后。”
“师父希望我能够借助那个过去佛。当然，那时候燃灯佛还是现世佛。总之就是借助他的法身上浓郁的佛气，让我凝聚出属于自己的法身。”
菩提说到这里，两眼有些迷茫的叹了口气，才接着说道。
“如今燃灯古佛法身崩碎，没想到我那棵菩提树竟然顶了他的位置。如今我的法身同样也凝聚起来了。”
“如此，我才成为了现世佛……唉，好师弟啊，师兄因为你真是饱受风霜啊，这么曲折的成了现世佛，也算是歪打正着。”
菩提说完，看了一眼不在说话、两眼微眯不知道想着什么的太上老君，呵呵笑了两下。
笑意中满是森冷。
菩提依旧笑着，转头看向宅门之外。
宅门朝西，菩提仿佛看到了一座高大山脉，山顶上有一身穿金黄袈裟的魁梧身影，负手而立，同样朝这里看来。
菩提依旧只是充满恨意的笑着。
许久之后，太上老祖缓缓呼了口气，叹道：“那只猴子，果然是异数……竟然连陆压都牵扯进来了。”
“这个有两个现世佛的小量劫，看来会很有趣啊。”
太上老祖忽然笑了起来，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到底是站在如来那一边，还是站在菩提这一边，这个决定关乎了整个天庭的存亡，还有西天灵山和整个佛教的走势。
太上老祖忽然笑着拍了下桌子，朝着门外笑骂道：“你们两人怎地还不进屋，快快进来，怠慢了贵客岂不让人笑话？”
“对了，再带进来一壶好酒。”
太上老祖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加了一句。
菩提嘴角带笑。
贫僧来讨一碗酒。
酒有了，天庭也有了。
万年之前，在菩提还未落败之前，便已经知道自己要输了那一盘棋。
菩提便自毁棋盘，痛痛快快的输给了如来。只留下一十三子在手中。
他要以这输局，重新开一局。
一十三子定输赢。
那个当年最不看好的一个棋子，仅仅是一个白衣小仙的太白进行，如今竟然成了取代玉帝的人，还帮他得了天庭。
不过，最令他欣喜的并不是这个，也不是那个身死的地藏，亦不是那个身为自己师侄的白袍和尚。
而是那个始终不起眼的猴子。
异数，真是异数啊。菩提嘴角带笑，看着走进屋给自己恭敬倒酒的元始天尊，笑着缓缓端起酒碗。
天庭美酒，入口温纯，满嘴酒香。
第二百九十三章 权势
菩提咽下口中美酒，美酒淳淳，不如心中酣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三位三清老祖脸上皆是笑意吟吟，笑容中不掺半点假，和菩提坐在那里不停说笑。
四人倒是再也没说天庭到底是要帮助菩提还是归顺如来，不过，每个人心里都如明镜一般，一清二楚。
这一碗酒说明了一切。
最终，天庭上月亮高悬的时候，菩提徐徐放下已经空空如也的酒碗，脸色潮红的打了个酒嗝，似是有些醉意的笑道：“今日天色也不早了，贫僧叨扰多时，也该回去了。”
元始天尊一反常态，竟是起身抱拳，哂笑道：“你我四人一见如故，正说的尽兴，何不在此留宿一夜？”
“准提……啊，不，应该说是菩提大师，您就放心，天庭别的不如西天灵山，唯独酒管够，还都是好酒。”
元始天尊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起身出门去拿酒。
菩提涨红着脸，带着醉意的胡乱挥了挥手，有失形象的咧嘴笑起来，声音因为醉酒有些大大咧咧的说道：“别，别喝了。虽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我那傻x师弟留不留心中不一定，不过理是这个理。”
“不过虽然是这个理，不过贫僧真的喝不下了，当年贫僧酒量就小，整天被接引师弟笑话。唉，现在非常时期，更不能喝了。”
菩提身形踉跄的站起身，一旁的灵宝天尊连忙热情地一把扶住菩提。动作之快，连站在菩提身后的太白都没插上手。
看着热心的扶着菩提祖师的灵宝天尊，太白无语的撇撇嘴，心说你们三个老祖好歹要点老脸，这态度转变也太大了。
本来还恨不得赶紧撵出门去，现在都他妈开始留宿了，还勾肩搭背的扶着菩提，这算怎么回事？
太白当然知道这算怎么回事，看着眼前的三位老祖这热情的样子，太白只是站在那里，礼貌的嘴角微笑。
只是太白眼中深深隐藏着一丝谁也看不出的轻蔑。
看着这三位老祖有些讨好菩提祖师的样子，太白有些想笑。
想当年，他还是一个白衣小仙的时候，别说三位祖师，哪怕是天庭里那些所谓的大神仙，都对他吆来喝去，有时候在路上见了他还会装作没见到，依旧跟身旁的神仙说笑。
至于三清？以当时太白的地位，根本就见不到。
所有人把他当成一条狗，上至玉帝，下至弼马温老头儿，除了那个看桃院的猴子。
猴子是唯一一个把自己当朋友的人，会求自己酿酒的人。
说来可笑，太白自从上天庭之后，最开心的时候，竟然是给这只猴子酿酒的时候。因为只有这时候，太白才觉得自己很厉害，非常厉害。
因为竟然有人求自己。
其次开心的时候，便是与猴子坐在桃花下，看着夕阳晚霞或者星辰璀璨，品酒赏桃花，大声说笑。
可能是因为猴子心里少了一窍，所以比人傻，比那些神仙也傻，不知道怎么经营人际，只知道整日取乐。
太白那时候虽然官很小，过得很不如意，但是每日跟猴子在桃园子里一起喝酒，却也有不少开心的时候。
太白那时候就心想，若是官再大些，在天庭地位再高一些，自己会过得更好，会更开心的吧。
应该是吧。那时的太白对提干满是向往。
再后来，太白地位越来越高，反而不怎么开心了。
甚至，当太白真正的坐到那个位置，手里握着那枚所有人都向往敬畏的三界大印之后，太白心里没有一丝喜悦。
看着金銮殿上的满朝文武朝自己跪拜，看着天庭之下的三界众生，太白心中毫无波澜，没有一丝激动喜悦，甚至冷静的不像话。
太白本以为自己会高兴地想笑，可是，真正到了那时候，太白却发现自己并不想笑。
满朝文武，天上人间，自己大权在握，三界众生莫敢不从，文武百官莫敢不敬。
对太白来说，一切都很完美。天庭里每个人也都很聪明，也都在用心思讨好自己。
可是，这样完美的天庭，这么聪明的神仙，在这天上，太白还是觉得越发无趣。
太无趣了啊。
他忽然怀念当年那只猴子了，怀念当年那个桃园，甚至怀念那个与他仅仅只是点头之交的紫霞。
有时候坐在金銮殿的高高龙椅上，看着群臣跪拜自己，太白会有些恶作剧的想象，此时若是一只傻猴子挥舞着棍子打上金銮殿，似乎也是一件趣事。
一件在无趣天庭中的趣事。
太白甚至有些期待，想看看那猴子到底能不能挥舞着棍子冲上来。
所有人都如此规矩，如此懂事，如此聪明，反而太无趣，太沉寂了啊。
还不如来一棍子，给这沉闷的天庭打出无数浪花，这样才来的有趣。
太白看着眼前这三位老祖，当初自己还是小仙的时候，高贵到根本不屑见自己的三位老祖，高贵到令所有所谓的大神大仙都顶礼膜拜的三位老祖，眼神轻蔑。
谁还不是一样？
这三位老祖，不是正在讨好菩提吗？
这三位老祖，如今见了自己不也得硬着头皮叫一声太白吗？
太白忽然觉得，权势似是也有些无趣，自己这些年的追逐，也有些无趣。
无趣的很啊。
就如同一只狗追着自己的尾巴，咬到又能如何？咬不到又能如何？
咬到了，反而无趣了。
太白受尽千辛万苦爬到了现在的位置，在这一刻忽然觉得，自己仿佛不该走上这一条路。
若是还在桃园子，该多好啊。
太白看着面前相互讪笑的四人，两眼迷茫，仿佛眼前出现了那个桃园子，还有那个傻猴子带着些许憨傻的笑容。
那个笑容很丑，笑起来巴不得把嘴巴咧到耳朵根，露出二十四枚牙齿，连后槽牙都不放过。
可在太白眼前这四个互相说笑的真正的大仙大佛，他们脸上温煦的笑容在太白眼中更丑。
所以那个笑容又很美，后槽牙也很美。
太白站在那里，两眼迷茫不已，整个人一动不动的，似是出神。
第二百九十四章 装醉
“不不不，真不能喝了，贫僧真得走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菩提踉跄着站起身，也不顾三位三清老祖的挽留，如同喝醉了一般一手撑着桌子，一手在空中一挥。
三位长老劝阻的手被菩提这一挥，巧妙地打开。
菩提原本雪白的老脸通红，醉意十足的笑着吆喝道：“不喝，就不喝。”
菩提说完，脸上笑意瞬间消散，又哭丧起脸。
这一手变脸，简直绝了，也就是喝醉了才能玩出来。
菩提愁眉苦脸道：“唉，现在贫僧这么惨，不敢喝大酒啊，就连夜不归宿也不敢啊。手下就一千多个和尚，人家如来西天灵山佛陀万千，贫僧现在一刻见不到手下的和尚，就一刻不心安，生怕下次再也见不到。生怕如来带着西天灵山的大和尚们把他们不声不响的灭了。”
“唉，创业苦，东山再起更苦。”
菩提一边说道，一边转身朝着门外一步一晃的走去，身形左右摇摆幅度极大，仿佛下一步就会跌倒一般，脚步也一左一右迈得乱七八糟，以一条曲线的运动轨迹朝着门外走去。
看那样子，估计是家在哪儿都不认识了。
太白也回过神来，连忙跟三位三清老祖尴尬的互视一眼，抱拳一拜，紧接着便冲出屋子，连忙扶住烂醉如泥的菩提祖师，费劲的把他扶出门外。202
“三位老祖，太白告辞了。”
太白站在门口，轻声对着那三位送到门口的三清老祖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这次菩提老祖许是聊尽兴了，开心之下喝的有点多，我这就送他回去。”
太白一脸不好意思的尴尬笑容。
太上老君倒是笑着摆摆手，一脸无所谓的爽朗笑意，同样是略带微醺的说道：“哈哈，彼此彼此，菩提老兄，来日方长。”
太白扶着喝醉了的菩提祖师，好不容易才出了那栋宅子的大门。
太白站在门外，脸色严肃的打量了几下周围，见四下无人，冰冷的眼神这才缓缓放松下来，一手扶住喝醉了站不稳、还说着胡话的菩提，一手一挥，浓郁的圣阶气息夹杂纯正帝王之气，自太白手中涌出。
九圣乾坤功乃是黄帝所创，乃是历代三界大印的主人也就是天庭的主人所修。直至上任掌控三界大印的玉皇大帝在未上位时，联合四御逼宫，青华大帝宁死不从，最终惨死兄弟手中，这才造成九圣乾坤功的传承断绝。
直至太白自菩提手中再次获得这门功法。
当年那个白衣小仙，就是从这一门功法开始改变，变得越来越强。
九圣乾坤功一出，太白和菩提身形同时隐藏在那道气息之中，哪怕是三清都在这一瞬间失去了对这依旧站在门口的两人的遥遥感应，太上老君忍不住轻咦一声。
“我倒是小看了这太白。”太上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轻笑道。
太白搀扶着喝的烂醉的菩提，在空中隐藏身形，一掠而过。
在即将出天庭的时候，菩提却忽然笑了起来。
这笑声再也不是那种喝醉了的肆无忌惮的笑声，而是冷笑。
太白再次看去时，却见菩提哪里有丝毫醉意！？
菩提双目清明，原本醉酒潮红的脸庞此时已是恢复如初、光洁如雪，一身酒气早已消散。
甚至，菩提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威压。
太白心中一惊，冷不丁身子颤抖了一下，连忙松开搀扶着菩提的双手，退后几步，脸上满是惊惧的朝着菩提跪拜下去。
“小仙我有眼无珠，冒昧了老祖！”
太白眼中满是恐惧慌乱，跪在菩提面前的身子不断颤抖。
宛如一条狗。
他如何能不怕？
哪怕他如今身为玉帝，他如何能不惧怕眼前这个微胖的和蔼老头儿？
他的一切，都是老头儿给他的。
在天庭的步步高升，在西天灵山的地位非凡，在如来心中的夹杂着利用目的的信任。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老头儿赐给他的。
当然，老头儿想要拿走，同样不费吹灰之力。
甚至，这老头儿都不需自己动手，只需说一句话，便能摧毁了彻彻底底这个如今如日中天的白衣小仙。
比如对如来说一句，太白是我的人，是我让他去接近你，是我传给他九圣乾坤功，而不是他被天庭排挤心生怨恨才去接近你，也不是他运气逆天找到了青帝留下的功法。
在这个老头儿面前，他哪里敢自恃身份，哪里敢自称玉帝？哪怕这老头儿朝他伸手要三界大印，他又怎敢不给？
太白身子颤抖不已，跪在菩提面前，眼中满是惊惧却不敢抬头去看一眼菩提的脸色。
这一瞬，他忽然感觉自己好像一条狗。
可他无可奈何，也无能为力。
仿佛做一条菩提老祖的狗，便已经是他最大的本事和成就了。
菩提老祖看着眼前这个跪在自己身前的白衣小仙，有些好笑道：“起来吧，本就是我装醉，若非如此，怎能骗得过那几个老家伙？”
“你非但无过，还算有功。若非你真的以为我醉了，那些老家伙还真有些难骗……”
菩提老祖虽是这般用玩笑的语气说着，可是那看向跪在自己身前的白衣小仙的两眼中，却满是欣慰。
太白这条狗，啊，不，应该说太白这枚棋子，很称职，很自觉，十分清楚自己的地位。
“起来吧起来吧，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堂堂的玉帝了，别动不动就跪我，有些僭越不妥，私下里跪跪就行了。”菩提笑着挥挥手，让太白起来。
太白声音恭敬的应了一声，这才缓缓爬起，身子也不再颤抖。
仿佛，他面对菩提时，内心的恐惧与尊敬都达到了极点。
太白缓缓站起身来，却也不站直，而是身体微微前倾，抬起头来，小心看向菩提祖师。
太白脸色犹豫，似是挣扎片刻，这才低声问道：“小仙有句话想问老祖，不知老祖愿不愿答……”
“说。”菩提祖师声音平淡的说道。
太白咬咬牙，问道：“为何要骗那三位三清老祖说老祖您喝醉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剑道无情？
菩提祖师却是不说话了，只是转过身去，背对着太白，目光幽幽的看向西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许久，菩提笑了。
“他们答应我，本就是凭着一股气。喝的越久，那股气再而衰，三而竭，心里会慢慢打退堂鼓，不断思忖，最终后悔。我若是再留一日，只怕他们便是要派人去告诉如来说我在这里了。”
“而现在，我一旦走了。他们只要没在当时告诉如来，那么这件事便已经容不得他们反悔。无论他们如何思忖，如何打退堂鼓，都已经再无退路。”
“太白，你懂了吗？”
菩提笑道，此时的他仿佛长辈指点晚辈一般，语气中对太白饱含期待。
太白看着眼前这个白袍微胖和尚的背影，眼中满是尊敬，微微抱拳一拜。
“弟子懂了，多谢老祖指点。”
声音恭敬。
只是菩提祖师没看到，那太白满是尊敬的两眼中，死死压抑着一丝阴霾晦暗。
不满，杀意，不服。
有人愿意当狗。
可又有人不想当狗。
有的人则是做过了狗之后才知道做狗并不如想象中舒服。
虽然的确有主人给肉吃，但是那条狗链子却很勒人。太白就觉得自己被这条狗链子勒得喘不过气来。
所以第三种人当了狗又不喜欢链子，想要拼命挣脱这一根链子。
太白也不知道自己是第二种人还是第三种人。
看着眼前这条听话的好狗，这条让他往东他就不敢往西的白衣小仙，菩提眼中满是欣慰。
菩提满是笑意点点头，笑道：“接下来，咱们去一个你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地方，去见一个你无论如何都不想见的人。”
太白眼中复杂的神色瞬间被掩盖下去，只剩下了恭敬忠诚，微微抬头看向菩提。
“是谁？”
太白看着那个背影，好奇的问道。
菩提却是不说话了，只是笑眯眯的转过身去，背对着太白向前面掠去。
“去了你便知道了。”
菩提声音遥遥传来，太白看着前面那个白袍微胖和尚的背影，脸色重新涌上一丝复杂，跟了上去。
…………
我带着剑逍遥这个傻x一路御空向西去。
剑逍遥虽然当初修为高深、意气风发，但如今只不过是个步入暮年的糟老头子，身体瘦弱的如同竹节，仿佛咳嗽一声便要将身子震散。
如今御空掠去，竟是不能抵御呼啸的冷风，身子瑟瑟发抖摇晃不已，脸色也不太好。
我无语的叹了口气，眼神复杂的看他一眼，伸手拍在他身上，天罡地煞之气悄然入体。
剑逍遥只是看着我，朝我咧嘴笑笑。
月色下，冷风中，剑逍遥苍老身形佝偻无比，暮气沉沉，仿佛下一瞬就会死去。
如同烟火飘摇不定，不知何时熄灭。
唯独他那一双眸子，闪动着温暖的光泽，这双瞳孔依旧如同年轻人一般凌厉，一般充满生机，如同明月下闪烁的星芒。
我甚至有种感觉，他就是靠着这一双散发光泽的眸子活到现在。
剑逍遥笑容中满是洒脱，这一瞬间苍老的身体仿佛涌上点点生机，满是皱纹的脸上隐约出现年轻的影子。
“猴子，”剑逍遥仰头看着清冷的月亮，自顾自的低声叹了口气，“此次若是真的只能老死，我并无遗憾。”
我没说话，只是咬着牙尽力朝着长安城的方向赶去。
深秋，月色冰冷。
深夜，天高气爽。
剑逍遥依旧笑道：“若是真的这么死了，死在这一界，我也并无遗憾。”
“只是有些好笑，当年老子在傲来国，持剑追杀你，没想到最后死的时候，陪在我身边的人居然只有你这个傻猴子。”
“还记得当年，我被人叫做白衣飞鸿，风华正茂，一心卫道，身为三清道教大弟子，身份显赫，总是以为自己此生注定平步青云……只是没想到，寒姑死在我怀里，手刃同门，判出三清。”
剑逍遥声音虚弱，眼中光芒却加明亮。
奕奕如星辰。
仿佛这一生所有的经历都在眼前一一掠过。
“从此，无情剑转有情剑，天道转逍遥道，最后，西天灵山之巅，又以自己的剑道去问天地一剑。”
“师父曾经说过，他的剑很快。快到他自己都不相信。只因他斩断了情丝，没了牵绊。自从他亲自杀了那个女子，他的剑就越来越快。”
“师父说，他很遗憾，可是不能后悔。他若后悔，他的剑便不快。”
“师父说，剑道无情。只有用剑的人无情，才能使出最快的一剑。”
“我问了天地一剑，问剑道是否真的无情？”
剑逍遥忽然不说话了，只是咳嗽了几声。
他身上所剩无几的生机越发黯淡下去。
“剑道……”剑逍遥低声喃喃，“我的剑很慢，师父却总说我能超过他，因为我心无旁骛，一心修道。”
“寒姑喜欢我，我是知道的。可是……”
“无奈当时年少，总以为只要我的剑足够快，天下便没有伤心事。”
“剑快又如何？”脸色淡然的剑逍遥忽然笑道。
“剑再快，快如雷过，也敌不过女子手中的情剑，慢刀割肉，剑剑剜心，避无可避。”
“情之一字，情之一剑。当年刺在她胸口的剑，何尝不是刺在我胸口？”
“只刺了她一瞬，却刺了我五十年。”剑逍遥低声叹气。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看到下面有一个小镇，便落下去，随意找了个摊子，扔下几块碎银，丢给那个被我和剑逍遥吓得发抖的摊主，抱起一坛酒重新御气掠去。
剑逍遥朝我感激般笑笑，从我手中接过那一坛酒，猛灌几口。
那副年老不已的身体被呛的咳嗽不停，胸口剧烈起伏，剑逍遥眼中却满是舒爽。
他眼中的光芒更加明亮。
“我问天地一剑，天地不作答。我问因果一剑，因果亦无言。”
“我的剑，有情，却依旧很快。”
“师父说对了，我的剑，的确比他老人家快，所以我想看看我的剑有多快，所以我一个人便灭了三清道教，所以师父他笑着死在我的剑下。”
“可我使的是有情剑。”
“师父死的时候，眼中并无痛苦，只是酣畅大笑，仿佛听到一个极其好笑的笑话，又仿佛对一切释然。”
剑逍遥不说话了，只是猛灌了几口就，毫不在乎苍老身体猛咳不止，两眼茫然的抬头看向天空，喃喃道，“剑道无情？”
第三百章 笑容凝固
剑逍遥擦了擦嘴角酒渍，声音淡然的自问自答道：“我问天地，问因果，何为剑道，何为大道，始终不得答。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在这个世界中，前二十年，我是易逍遥，写的了锦绣文章，读的了仁义道德。”
“那当阳桥上的一袭青衫是天下第一个平天下，而我以他为师，成了天下第二个平天下……”
“在皇宫里见到了那一袭红衣之后，我却知道了，自己再无平天下之志。”
“写的了锦绣文章，读的了仁义道德，又如何？一个情字，始终走不出去。画地为牢也好，自甘堕落也好，终究是饮鸩止渴。”
“那一袭青衫因为一个情字死在当阳桥上，他本可以不来，本可以不死，可他依旧……”
“乔大家说的对，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洗衣剁菜扫地烹小鲜，不过如此罢了。”
“这些道理，我都懂，可是那些离我太远，我只想那一袭红衣，她要一个天下，我便想给她一个天下。”
“可惜她不是寒姑……”
剑逍遥低下头去，低声喃喃，却又忍不住咳嗽几声。
“当时我和乔大家在桥上，他本可以不死，我也可以不杀他。”
“只是他存了必死之心来寻死，所以他除了死这一条路，再无其他路可走。”
“若是在天下百姓中乔大家选一个人来杀他的话，我想，他应该会选我。所以我杀了他。”
“弟子杀师父，此等弑师之举该遭天谴，视为大不敬，此等无德之举该遭众人谩骂。可弟子帮师父完成最后一个心愿，又是当弟子的能最后报答师父，也是最能报答师父的做法了。”
“果然他是含笑而终。”
“或许，这是因为我们两人都是平天下的读书人，或许是因为我们两人都是为了一个女子，站在当阳桥上，生死相对。所以他虽死无憾。”
“他这个师父，当得很好。他教会了我一个道理。”
剑逍遥再次灌酒，只是这次他并未咳嗽。
他站在高空之中，低头看着脚下白云向后掠去，白云在月光下闪着清冷光泽，缓缓翻滚，如涛如浪，如月光下的海面。
剑逍遥自言自语道：“师父是想告诉我，读书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可是平天下之后，却依旧还有一个境界。”
我看着剑逍遥，一脸好奇和古怪。
这剑逍遥莫不是老糊涂了？
“做人。”
剑逍遥淡淡吐出两个字。
“最后一个境界，最简单也是最难的，做人。”
“读书人读了再多的书，心里装了再多的仁义道德天地苍生，也终究是一个人。”
“一个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有苦痛悲欢的人。”
“人生天地间，本就如此，只是后来懂得多了，想的多了。很多人有了境界，便忘了做人的道理。”
“师父曾经说过，儒，仁，人。自从五十年前这个世界没有了神佛，众生意志开始崛起，人抬头，仁抬头，儒亦抬头。”
“师父说得对，儒之一脉，不过是人之需。仁之一字，不过是人。”
“人活在世，终究会有一事明知不可，却偏偏为之。与仁义道德无关，只是个人私心。”
“正如他在当阳桥上，遍地开莲花。”
剑逍遥忽然笑起来，许是笑的太用力，瘦弱干枯的身躯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可他依旧在笑。
猩红的鲜血染透了他胸前的紫衣，紫衣泛红，在惨白月色下绽放出诡异的光泽。
剑逍遥口中带着鲜血，依旧在笑。
我看着他苍老脸上的笑容，忽然心里有些寒意。
剑逍遥笑声在呼啸的风声中传荡开来，如同一柄生锈铁剑用最后一丝锋芒刺破夜幕苍穹。
刺破倾洒而下的月光。
下一瞬，剑逍遥笑声戛然而止。我看向他，却发现他脸上笑容忽然散去，只剩下一脸的恍惚。
剑逍遥声音平淡。
“再后来，我在这个世界里看到了她，还是一脸雀斑。他却依旧是白衣飞鸿，作为三清的少掌门声名显赫，即将接任掌门。”
“他的掌门仪式上，我再次灭了三清道教。”
“三清法身降世，我一剑刺破，有青云剑一剑西来。”
“一气上扶摇九天，独身上昆仑，剑气下昆仑。”
“剑气撼昆仑，气蒸云梦泽。”
“叩门问道不得入，推门见道终显圣。”
剑逍遥话语越发模糊，那一段通玄悟道的经过被他三言两语带过，我却听得入神。
剑逍遥不说话了，我看向他，却见他苍老的脸上绽放出无比的光芒，仿佛所剩无几的生机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就如同蜡烛即将燃尽时的最后一下扑闪。
他的双眸如同年轻人一般，满是生机，满是光芒，那光芒如同皓月星辰，如同整个银河的星光都汇聚其中，甚至盖过了那惨淡月光。
剑逍遥忽然朝我笑道：“我见到了……”
剑逍遥不说话了。
他眼中的光泽如同蜡烛熄灭一般瞬间消散，我能感受到他体内所剩无几的生机在这一刻飞速流逝，他的生命正在顺着这一双散发光泽的眸子飞速流逝。
那原本已经佝偻的身躯在这一瞬间愈发佝偻，越发单薄。
剑逍遥两眼中的光泽却是前所未有的明亮起来，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一般，颤抖着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指，在空中遥遥一划。
划下一条竖线。
一边划着，剑逍遥一边身体颤抖，虚弱道。
“剑道……有情。剑无情，持剑之人……有情，只有有了感情……才有了生命……有了生命……才有了变化……”
剑逍遥声音越发颤抖微弱，身体也越发颤抖虚弱，可是伸出的那只干枯手指却是前所未有的平稳。
甚至比他平日里握剑的手都要平稳。
虚空所划的那一条竖线不断延伸，剑逍遥眼中生机愈发明亮，他的身体却越发萎靡。
剑逍遥依旧断断续续的低声自语，声音几乎不可闻，可在我耳中却听得清晰。
“傻猴子……你本就不是人，心里少了一窍……没有人的聪慧，倒是学会了人的七情六欲……可你也不必学人的聪慧……你本就，比那些人高贵的多……你就安心当你的猴子，守着你的桃园子……”
剑逍遥说完，两眼直直的望着我，眼神说不出的复杂。恍惚、欣喜、悔恨、遗憾，种种神色交织在一起，令我看不懂。
我只是看着他那双光芒夺目的眸子，还有他那充满欣喜的笑容。
就连他脸上密布的皱纹都散发着生命的光芒，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年轻的剑逍遥。
然而下一瞬，笑容依旧，却凝固了下来。
第三百零一章 剑逍遥死
他那一双散发着浓郁生命光泽的眸子，在这一刻不再勾魂夺魄一般闪耀，而是如同烛火终于熄灭一般，所有的光芒瞬间消散。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只剩下一片死寂。
月光依旧，清冷泛白。
长安城已是肉眼可及，遍地繁华，灯光璀璨。
然而剑逍遥身体已经僵硬，在呼啸的风声之中变得冰凉，哪怕是天罡地煞之气也不能让这一股冰凉重新温暖起来。
我脸上同样冰凉。
泪水冰凉。
我看了一眼已经苍老无比的剑逍遥，缓缓叹气。
我内心悲伤如同波涛涌起，不断翻滚，占据我的整个身体，如同潮水一般向外扩散，让我的身体随着冰凉的潮水不断颤抖。
可我依旧是一脸淡然，只是带着满脸泪水，朝着剑逍遥僵硬的笑容咧了咧嘴，挤出一个同样僵硬的笑容。
“傻x。”我轻声骂道。
剑逍遥却也不还嘴。
这是他第一次被我骂还没还嘴。
他体内的生机已经荡然无存。
我看着脚下的长安市，哈哈大笑。
剑逍遥曾经说过，人生总是这么无奈。
有时候，一个人犯了错，可以再去弥补。可是还有一些错，一旦犯下了，哪怕用生命为代价也未必能弥补。
剑逍遥当年对寒姑的错，他弥补了一辈子。
葬了青云剑，转了逍遥道，参悟了剑道，灭了三清道教，给了这个世界中的白衣飞鸿和寒姑一个交代。
可他不是白衣飞鸿，他是一剑西来剑逍遥。
他的寒姑已经死了。
所以他一辈子都无法弥补这个错，他的剑再快，也无法弥补。
他的剑本可以更快，可是当年的错误就如同枷锁，将他牢牢禁锢在了那一瞬间的目光之中。
寒姑在他怀里，胸口带剑，俏脸却看着他浅笑的那道目光。
目光如剑。
这柄剑，比天下所有的剑都快。这道目光，比天下所有的剑道都伤人。
明明满含爱意，却让一个活着的人在那一刻分明死了。从此之后，生不如死。
剑逍遥，从未逍遥过。
他的逍遥道，也从未圆满过。只要他还被那一道目光束缚，只要他还念着那个女子，他便永远不会逍遥。
但或许这也是逍遥。背负着一个女子的目光不断前行，不断拔剑，不断sha ren。
每一次拔剑，或许他都在悔恨，自己当时为何不早一点拔剑。
他拔剑越来越快，心中的悔恨越来越多。
最终，他的剑道天下无双。
他的悔恨已成了锁链。
他的剑，始终还差一分，还是不够快。
因为那道锁链已经牢牢地困住了他。
或者说，他终于把自己牢牢地困住了。
剑逍遥那一双眸子也不再有光芒，月光照在他惨白的脸上，泛出枯木一般的灰白光泽。
没有丝毫生机。
剑逍遥死前的两眼中，带这样遗憾，带着不甘，带着悔恨。
可他嘴角的笑意依旧浓郁，仿若在最后一刻重新见到了那个女子。
只不过这笑容已是凝固。
有人说，最美便是永恒。也有人说，最美只需一瞬，一瞬已是永恒。
剑逍遥这一刻的笑容，是我见过他一生中所有笑容中最洒脱的一个。
一瞬，永恒，。
或许在最后一刻，他用来困住自己的那一条铁链终于断开。
他的逍遥道终于大成，剑道也终于大成。
他的剑已经快到了天下无双。
可他再也握不了剑。
他再也拔不出剑。
而剑逍遥伸出的那一只手，与他的笑容一样，同样凝固在空中。
这只手曾经拔剑无数次，曾经激发过无比凌厉的剑气，曾经问了天地一剑，曾经推门见道。
可是这只手此时就如同一个普通老人的手一般干枯，同样没有丝毫生机。
甚至干枯的不像话，如同冬天枯死的竹子，满是皱纹的皮肤下面仿佛只剩下骨头，没有了一丝力气。
无论是谁见到这一只手，都不会认为这是一只能握剑的手。
可正是这只已经变得冰冷僵硬的、如同干枯死竹一般的瘦弱的手，它伸出的指尖，在那虚空画出的一条竖线，散发出了超出一切的剑气。
那一股剑气，灵力无比，仿佛撕裂虚空一般，哪怕在呼啸的风声之中，依旧凝聚于那只干枯的手指之下。
其上的剑气触目惊心，在呼啸风声之中没有一丝颤抖，就那样静静悬挂在那里，可是那一道剑气散发出的光泽仿佛遮盖了月光。
就如同剑逍遥在最后一刻时两眼中的光泽，光泽升级浓郁。
就如同剑逍遥在最后一刻，将自己所有的生机全部都注入了这一道剑气之中。
那一道充满生机的剑气如同有了感情。
我两眼看着那道剑气，忽然想起剑逍遥死之前说过，有了感情，才有生机。
有了生机，则有了变化。
那道剑气安静的悬在那里，可我却能看到其中的无数变化，仿若天下剑招都在其中。
又仿若只有一剑。
剑逍遥那只充满死气的干枯手指，与手指下的那道充满生机的凌厉剑气，对比鲜明。
或者说剑逍遥的整个人都跟那一道剑气对比鲜明。
我摸了摸脸上的冰凉泪水，看着不远处的长安城，缓缓落了下去。
落处是青山绿水。
我很喜欢这地方。
…………
第二天，我撑着那一根笔直木棍，两眼发直、神色恍惚的走在官道上。
长安城离我不足一里地，我只是脚步踉跄的走着。
体内修为依旧，可我不愿用。
我心里一片死灰，仿佛昨夜在山坡上挖坑埋人，已经耗费了我所有的精力。
可是怎么可能？我修为圣阶，体内更有天罡地煞之气，怎么可能因为埋一个人就耗尽了所有的精力？
可是，埋人很简单，一个坑而已，不过一抔土。
埋人又很难。
在心里埋下更难。
尤其是当那个人还是生死相交的兄弟的时候。
剑逍遥从未跟我说过兄弟二字，可是我却知道，我俩是兄弟。
挖坑，我丝毫不累。
可是那一抔抔土，却让我两手颤抖。如来都打不破的两只满是茸毛的手，却是挖坑挖出了一手的鲜血淋漓。
剑逍遥很轻，我抱起他的时候却感觉抱起了整个泰山。
甚至我身上的力气仿佛衰退到了极限，竟是隐隐抱不起他已经苍老干枯的身体。
埋了剑逍遥，我陪着他喝了一夜的酒。
剑逍遥曾经跟我说，人行走于天地间，终究有一天走不下去。不如死在哪儿就葬在哪儿。
至少，证明自己的足迹走到了这里。
我觉得很对，比落叶归根要对。
我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的城门，拖拉着脚步走入其中。
城门口，一个算命摊子后面有一酒铺，。此时天色已是上午，太阳正好。
算命摊子上坐着一个年轻人，眉清目秀，衣着却是破烂。
酒铺内，十几张桌子，布置普通。
我走入其中，坐在了最角落的酒桌。小二看我一眼，见是一个一身穷酸的公子，腰间系着一个虎皮裙，深色落魄。
小二似是有些不屑的皱皱鼻，朝我走来，似是连笑容都懒得装出，神色带着倨傲道：“本店最便宜的酒二钱一壶。你看……”
我从腰间摸出三两碎银，随意甩在桌上，眼神却始终盯着酒铺门外的算命摊子上那个年轻人。
“全买酒，越辣越好。”我声音平淡道。
小二眼中闪过一丝神采，收起银子重新打量我一眼，一脸尊敬笑容：“客官您请好嘞。”
“上等烧刀子两坛。”小二高声喊道。
第三百零二章 不悟
两坛子酒摆在木桌上，海口大碗有些破旧，瓷口还碎了一个小角。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一碗干下，胃里果然如同火烧一般，嗓子生疼。
我却依旧在那儿一碗接一碗的喝着。
喝酒，是乐事，也是苦事。
若是两人喝酒，则是天下最大的乐事。
就如同当年桃园子里，我和太白相对而坐，面对漫天夕阳大声欢笑，大口喝酒。
那时的桃花酿有一股特殊的香味。
可是若一个人喝酒，则是天下最大的苦事。
正如我此时，酒再好，再辣，求醉却求不得。
曾经所有的苦痛之事，仿佛都在眼前一一掠过。
酒很辣。
我放下酒碗，两眼茫然，只是看着门外那个算命青年的落魄背影。
他头上有六个结疤，可曾经是个和尚？
我看那青年十分眼熟，可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只是他的两只眼睛令我很是熟悉。
如同剑逍遥当年在客栈外见我的眼神，我当时不懂，只以为是迷茫。如今再看，却看出他眼中的迷茫之下掩盖着一抹清明之色。
竟然满是痛苦。
他似是在隐藏着什么，以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度日。
我咧咧嘴，眼前苦痛之事掠过，最终停止在一副画面上。
金身大佛。
满目金光。
紫霞。
魂飞魄散。
我红了眼，嘶喊着杀上去。
金身大佛挥出一掌。
刺目金光。
金光中，那个金身大佛的身影，跟那个摆摊算命的光头青年隐隐重合。
“如来！”我似是喝醉了，红着眼睛喝道，猛地握住桌上那根笔直木棍，一身气势轰然爆发。
酒肆之内顿时鸦雀无声，酒客们尽皆瞪大眼睛看着我，眼中满是惊恐不解之色。
那个在酒肆门口摆摊算命的衣衫褴褛的青年猛地回过头来，眼中迷茫之色不再，只有一片震惊。
我瞪着他，一动不动。
他是谁？
为何与如来给我同样的感觉。
那个背影，我绝不会认错。
一时间，我红了眼，脑子里只有一个字。
“杀！”
而那个青年却没有在意我一身如刀冷冽的杀气，只是看了看我桌上的两坛子酒，舔了舔舌头，也不管算命摊子的生意了，自顾自低头走到屋内。
身形落魄，脚步踉跄。
可他眼中却满是清明之色，不复之前迷茫神色。
“果然你是装的。”我带着一身酒气，朝他冷笑道。
我手中棍子紧紧握住，颤抖起来。
青年只是朝我笑笑，站在我身前，双手合十，一脸清澈的笑意，道：“施主与小僧有缘，不妨施舍几碗酒？”
我眉头皱皱，心中杀意散去几分，涌上几丝不解。
这货难道不是如来？
可是他与如来绝对有关系！
剑逍遥说我很笨，我承认。所以我现在终于学会了如何变得聪明。
我学会了推测，学会了如何猜测一个人的心里，如何弄懂一个人的所求。
这个青年所求什么？
青年见我不说话，便直接大大咧咧的坐下来，面对着我笑了笑，转身对小二吩咐道：“劳驾拿个酒碗。”
小二神色中带着些许蔑视，不屑的递给他一个碗。
我听见小二低声喃喃，“丫的化生寺的和尚都能喝酒了？”
“嗨，和尚不能喝酒，但是被扫地出门的和尚就能喝酒啦，哈哈哈！”一旁的酒客语气嘲讽的笑道。
与那个酒客同桌的一个髯须大汉同样笑出声来，拍着桌上大环刀，道：“扫地出门？听说他可是那个天才小和尚啊，哈哈，当年还曾连胜两届佛道大辩。”
“现在也不过如此，像个傻子！”髯须大汉笑的很酣爽。
“就是，他若真那么厉害，怎被扫地出门。”
“阿弥陀佛，这个假和尚，欺骗我们！欺骗佛祖！该下十八层地狱！”
我神色一愣，看着眼前的光头青年那熟悉的眉眼，瞬间想了起来。
他就是当年那个被乔大家称为“注定会是佛”的那个小和尚。
可是，十年不见，他怎会变成了这样？
我神色之中满是不解。
而此时，酒店里已经是群情激奋，几乎所有人都大骂出声。
佛教势大，百姓信佛的可占八成。
越是穷苦百姓，越信，信来世，信积福，信佛，信神。
除了不信自己，他们什么都信。
巧了，在这个有些破烂的小酒肆中，喝酒的大多是穷苦百姓。
而此时这个落魄的不能再落魄的青年，如今终于被人认了出来，竟然是当年那个独坐高台，代表化生寺，代表整个佛教论道的天才和尚。
衣衫褴褛的他，不复当年的身份尊贵，不复当年的天资聪颖。
他甚至摆了算命摊子，还来讨酒喝！
置佛法于何处！
众人呵斥声充满正义，尽皆以为自己正在做正义之事，在为菩萨除妖孽。
哪个妖孽？
这个假和尚就是妖孽！
不是妖孽，如何能在那么小的年纪就精通佛法？
不是妖孽，为何又置佛法于不顾，来摆摊算命骗钱，还讨酒喝？
在充斥酒肆的震天的喝骂声中，那个名叫独来的小和尚只是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碗酒，缓缓喝了一口。
小和尚抬起头来，缓缓呼了口气，仿佛这一口酒解了大瘾一般，一脸享受的微微闭眼。
“多谢施主。”小和尚双手合十，朝我微微颔首。
我脸上杀意散去几分，我已知道这货虽说与如来有关系，但却绝对不是如来。
否则，早就一掌朝我呼过来了。
如来也不会如此不顾身份的在怒骂声之中淡然饮酒。
“你是独来和尚？五十载无佛我独来的那个独来和尚？”我低声问道。
小和尚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嘴角笑意依旧。
我一脸茫然，却见小和尚微微叹气，嘴角笑意终于便成了无奈。
小和尚端起酒碗，再次喝了一口，两眼习惯性的抬起，仿若透过头顶木板看到了天空。
小和尚声音平淡的缓缓道：“那个注定会成为佛的独来和尚已经不在了。”
“那你？”我瞪着两眼看他，语气疑惑的问道。
“我是注定成不了佛的不悟。”
小和尚脸上重新挂起笑意，伸手重新倒了一碗酒。
不悟不悟，就是不悟。
世人赞我，我不悟。
世人骂我，我不悟。
痴情不如不痴情。
成佛不如不成佛。
小和尚在骂声之中忽然自顾自的笑了起来，轻笑出声。
听着震屋子的骂声，小和尚眼中没有丝毫怒意，只有好笑，宛如听到一群狗在朝自己狂吠。
第三百零三章 正义，**
那个最先认出小和尚的髯须大汉许是喝了不少酒，本来脾气就不怎么好，如今见小和尚竟然无视自己的骂声，还笑出声来，当下一拍桌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整个酒肆都寂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髯须大汉。
髯须大汉当了一辈子苦力，好不容易攒了二两银子才买了这把质地不好、看起来却很威武霸气的九环大刀，又跑酒肆来，花了半个月工钱喝大酒，就是想在酒肆里跟自己同样穷苦的百姓面前耍耍威风。
有人越穷，就越爱嘚瑟，就越喜欢受众人瞩目。
髯须大汉就是这种人，从小家里就穷的叮当响，不被人重视，偏偏爱装大爷，如今更是如此。
所有目光汇聚到他身上，让他感觉很舒爽，通体舒爽。
仿佛这一瞬间，他代表了正义。
在众人尊重的注视下，他只感觉一股气从脚底涌到了脑门。
再抬头看看那个依旧在怒骂声中轻笑的小和尚，髯须大汉勃然大怒，心中浮出了一股抑制不住正义之气。
所有人都在看着我，所有人都在跟我一起嘲笑他！
我代表了所有人！
我代表了正义！
他怎能无视我！
这个该死的假和尚！
髯须大汉喘气声越来越重，终于在众人注视下缓缓站起身来，身上那股正义之气更加浓重，竟是伸手拿起了在桌上的九环大刀。
真让髯须大汉去sha ren，他自然不敢。可若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出出威风，吓破那假模假样的小和尚的胆子，那对他来说，可真是天大的快事。
髯须大汉脸色铁青的走过去，手中大环刀哗啦作响，竟是隐隐有一种威势。
酒肆里喝酒的酒客们议论纷纷，说是这个汉子似乎是关外来的大侠，似是斩杀过劫匪，又孤身一人清缴了青城山头的山贼，劫富济贫，见人卖儿卖女便出手阔绰。
最后，甚至讨论出了这汉子姓甚名谁，竟然乃是当今不世出的名震关西的耍刀大侠，名曰曲渊博，专门除暴安良。
侠肝义胆，心怀苍生。
这假和尚撞到大侠手里，当真是佛祖显灵！
众酒客皆是尊敬的看着心中的大侠，想着那快意恩仇的快哉江湖，激动地等着看这个大侠怎么收拾这个假和尚。
当了一辈子苦力也未曾如此风光过的髯须大汉依旧铁青着脸，可是心里却已经美开了花。
髯须大汉横刀仰天站住，大笑一声，身上气势更足几分。
这是正义！
髯须大汉心里怒喊，自己这是为了正义而战，是为了收拾这个假和尚，是为了替天行道！
一时间，这个命题已经被他上升到了做人尊严的高度，仿佛他生来就是为了正义，就是为了这一刻。
有些人，最喜欢把正义这个词挂在嘴边。
这些人大多是没什么本事的人。
就如同穷人最喜欢对有钱人说“你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他们往往觉得自己乃是道德巅峰。
就仿佛他们除了没钱，其他的东西什么都有。就仿佛他们的一切都强过那些有钱人，无论是道德还是品质、智商。只要别人帮有钱人说话，那么帮他们的人就是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你欺负我，你就是欺负弱小。
我欺负你，我不是痛打落水狗也不是以卵击石。
所以有个词叫道德绑架。
我是正义。
髯须大汉在心中疯狂呐喊，这一瞬间他的人格仿佛得到了升华，仿佛这一刻的他不再是他，而是成为了天地间正义的化身。
髯须大汉心中快感到了极致，仿若成为了天底下最富有的人，就连怀里仅剩的三钱银子都变作了无数珍宝。
可是他的脸色却更加铁青。
仿若眼前的小和尚是杀父仇人。
我重新伸手给自己到了碗酒，安静的抿了一口，静静看着那个正对着我、背对着小和尚的髯须大汉表演。
髯须大汉抡起银光闪闪很是吓人的九环大刀，朝着已经变得十分落魄的小和尚，冷哼一声。
这一瞬，他心中的快感仿若使他的鲜血都冲到了大脑，令他的视野都颤抖起来。
谁能想到，穷了一辈子都没出风头的他，如今能扛着九环大刀，在所有人尊敬崇拜的注视之下，代表正义，威风凛凛的站在当年尊贵无比的小和尚身旁，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
接下来，他还要拆穿这个假和尚！
这个曾经尊贵无比、被万千信徒称作天才小和尚、几乎作为天下佛首的假和尚！
那万千信徒岂能不佩服他、感谢他！？
然后，他便威名远播，他便可以辞去那苦力工作，开始策马扬鞭，快哉江湖。
想到这里，他黢黑的脸色简直涨红，嗓子里死死压抑住那几乎舒服到极致的*声。
这种快感让他沉醉。
髯须大汉在心里再次重复一声：为了正义！
髯须大汉眼中，那个背对着自己的小和尚的身躯已经因为羞耻和紧张恐惧而颤抖，仿佛待宰的羔羊，眼中满是恐惧。
尽管髯须大汉没见到小和尚的脸色。但他能想象到，小和尚眼中满是对正义的惧怕，对髯须大汉的惧怕，对即将到来的审判的惧怕。
我却看到小和尚放下酒碗，习惯性的抬头看了看天色，两眼茫然地开始发呆。
仿佛在问什么。
髯须大汉沉醉在快感之中，发出那声冷哼之后又过了片刻，这才压低嗓音，声音低沉道：“假和尚，你可知罪？”
他的声音因为兴奋而颤抖。
尽管他努力想装作因为正义而愤怒，但是他眼中的兴奋光彩被我看的一清二楚。
小和尚依旧不理他，只是看着天色，在发呆。
小和尚眼中的神采渐渐灭掉，如同剑逍遥一般蜡烛熄灭。
只是他还没死，尽管他的眼神毫无生机，如同秋天枯死的树叶，只剩一片茫然的灰色。
没有一丝生机，没有一丝感情，没有一丝变化。
小和尚低声喃喃道：“对了……她已不在了，我不该再去问佛的。”
如同死人的眼神，冰冷的可怕。
他想起雀子坞里那个明眸皓齿，欣喜万分。
他又想起那天雀子坞里的大火。
他又想起自己再也见不到她。
现在他只剩下了心痛，还有漠然。
对一切的漠然。
仿若这世间里，他唯一关心的东西已经消逝，剩下的只剩了冷漠，对所有人冷漠，对自己也冷漠。
连他自己的命，他也只是冷漠。
可有可无罢了。
小和尚只是举起大碗，猛地喝酒。
我看着他嘴角没有一滴酒水落下，并不如故作豪迈的江湖豪客一般喝半碗洒半碗，而是尽数入喉。
我心里有些吃惊，这烧刀子一口下去如刀子入喉，入胃如烧心，这小子怎地一下子喝了这么多？
我却朝他笑笑，同样喝干净了一大碗。
一脸漠然的小和尚朝我笑笑，僵硬脸庞挤出的笑容难看至极。
我想起剑逍遥，同样朝他笑笑。
我觉得他若是看了，估计也觉得难看至极。
而此时，小和尚身后那髯须大汉见小和尚不作答，终于是忍耐不住，爆喝道：“假和尚，吓破了胆子吧！”
“我今天就代表天下有义之士，来灭掉你这个骗了所有信佛之人的假和尚！”
“看刀！”
髯须大汉忽然暴喝，脸上杀意森然。这一刻，他已忘了自己敢不敢sha ren。
为了正义，sha ren又如何！
这个骗了天下信徒的假和尚，人人得而诛之！
我却看到他充满正气的脸上，嘴角满是狞笑。
很是不搭。
却又很搭。
髯须大汉扬起刀的手忍不住颤抖，这是他第一次挥刀，可却没有丝毫紧张，只有豪情万丈，颤抖也是因为激动的颤抖。
胸中正气十足，几欲冲天。
他代表正义。
作为穷苦了一辈子都不曾瞩目的小人物，他很喜欢这个感觉。
仿若胸中的正义化作了力量，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力量，有一股暖流流遍全身，如电流一般令人酥软舒适，最终化作一股令他心驰目眩的力量，让他紧紧握住银光闪闪的九环大刀，猛地劈下。
那一刀的绚烂夺目，令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那一柄很是唬人的九环大刀仿若化作一道银色匹练，如蛟龙腾飞，直直冲向那个该死的小和尚瘦弱的背影。
九个大铁环在空中哗啦作响，威武霸气，杀气十足。
这一刻，没人会看出这一柄刀是废铁所铸的、仅仅价值三两银子的破刀。
髯须大汉眼中满是正义的杀机，手中所握的银光闪闪的大刀也仿佛便成了削铁如泥的宝刀。
他以一股在自己看来最威猛、最正义、最符合他心中热血江湖气势形象，狠狠砍出了这一刀。
透过刀光，我看到髯须大汉嘴角狞笑几乎出声，如同看待羔羊一般看着自己刀下的小和尚。
再过一个呼吸，小和尚就会人头落地。
再过一个呼吸，髯须大汉他就会出人头地，过上自己想象中的江湖生活，备受世人瞩目，快意恩仇。
他眼中满是**，满是所谓的正义。
正义，不过是大部分人认为的正义，说白了，不过是大部分人心中的**罢了。
髯须大汉他把自己的**当作正义。
同样的，每个人都把自己当作正义，都觉得自己永远站在正义的一面。
其实很多时候只不过是高举着正义大旗，来行不正之事，或痛打落水狗，或落井下石。
一刀挥下，髯须大汉脸上的狞笑几乎到了极致，胸中的正义之气几乎要冲破胸膛。
下一瞬，他脸上的狞笑凝固在脸上。
下一瞬，他胸前一凉，胸膛果然破了。
却不是被胸中的正义之气撑破的。
而是被一只带着泥土的手指轻松戳破。
第三百零四章 你们谁先上？
当啷一声，九环大刀落在地上，发出并不清脆的响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九个闪亮的大铁环散发出的光泽再也不令人觉得璀璨，而是让人产生一种发自心里的阴寒和恐惧。
酒肆之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呆了片刻后回过神来，眼中已经流露出无法压抑的恐惧之色。
再也不见先前的义愤填膺。
因为小和尚的手指轻松插入了那个髯须大汉的胸口。
如同插入一个西瓜，鲜红的西瓜汁从手指处溢出，在髯须大汉的麻布衣服上迅速弥漫开来。
与鲜红血迹弥漫开来的，还有髯须大汉眼中的恐惧。
髯须大汉瞪大两眼，看着那不知何时起身的小和尚，那充斥于胸的正义之气已经消散。
只剩下了恐惧和后悔。
他后悔为何自己要出头，要自诩正义。
可是胸口传来钻心的疼痛，已由不得他再去后悔。
他两个瞳孔渐渐扩大，如同胸口的衣服上不断扩大的血渍，绽放出刺眼的光芒。
生机在这光芒之中迅速流散。
髯须大汉似是想要说什么，却只是干涩的张了张嘴，嗓子里发出咕噜之声，似有鲜血上涌呛住了喉咙，什么字也说不出来。
小和尚只是抬头和他对视，面无表情。
他之前还凌厉的眼神渐渐变得呆滞，两眼中的火焰渐渐熄灭，最终化作一片灰色的灰烬，毫无生机。
小和尚与他对视的双眼，同样是一片漠然，甚至比这已经死去的髯须大汉的眼神还要冰冷。
两双眼睛之中都是一片死寂的灰色。
唯独不同的是，一双没了生机，一双还有生机。
只不过有生机的那双眸子，绝不会给人生机磅礴之感，只会给人一种宛如行尸走肉的活死人的感觉。
小和尚缓缓拔出手指，髯须大汉的胸口就有了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鲜血并未喷涌而出，只是不断流出。
小和尚面无表情的用还沾染着鲜血的手指点了一下已经僵硬的髯须大汉胸前。
髯须大汉如同一块木头一般倒在地上，倒在他的九环大刀旁边。
我看了眼门外，叹了口气。
“大胆妖僧！”
有三人从酒肆门口踏步而入，满脸怒容。
一人身穿长袍大袖，生的魁梧，只是少了一条腿，手中拿着一根青竹拐棍。
一人身穿灰色锦衣，有些矮胖，却是眉目如电，腰间挎着一柄宝剑，身上饰品不少，似是很有钱的样子。
一人身穿佛门袈裟，长得带着几分憨厚，两手空空，赫然是曾经在化生寺中小和尚的师侄。
三人都是脸色冰冷的盯着那倒在地上的髯须大汉的尸首，眼中尽是悲愤之色。
片刻后，那个身穿袈裟的佛门弟子两眼中满是悲痛带着一丝死死压抑在眼底的杀机，缓缓抬头看向不悟小和尚。
不悟和尚两眼依旧一片死寂的灰白，手上鲜血还未凝固。
“妖僧！”拄拐的魁梧男子怒道，“身为佛门子弟，竟随意出手sha ren。你这和尚，当真该杀！”
小和尚只是站在那里，脸色平淡道：“我在喝酒，他拿刀杀我。”
我点点头，我说我能作证。
挎剑的矮胖大侠只是冷笑道：“他拿刀杀你，你就杀他？你修为之高，分明可不伤他性命。”
小和尚声音依旧没有一丝波动，淡淡说道：“对。”
“那你还杀！”大侠怒道。
小和尚点点头：“我愿意。”
他没用贫僧这个自称。
自从他从化生寺走出，就再也没自称贫僧。
“一戒大师，这可是你化生寺出来的和尚？你看……”
挎剑的矮胖大侠忽然转头看向那个身穿袈裟的一戒和尚。
“阿弥陀佛。”一戒和尚双手合十喊了一声佛号，然后做金刚怒目状，怒视看向不悟小和尚。
“不瞒两位，此人乃是当初的独来和尚，也就是我的小师叔，天资聪颖……可惜，生了魔障，被我化生寺赶出寺庙……”
一戒和尚声音悲恸，看向不悟小和尚的两眼中满是不解和悲伤。
“只是没想到，如今他已彻底坠入魔道，唉，既然如此，为了天下正义，我化生寺义不容辞……”
一戒和尚叹了口气，缓缓迈出一步。
“不悟，枉方丈待你如己出，教你精深佛法。你钻研了许多年佛法，当年甚至成为天下首佛，如今就是这个样子？”
一戒和尚怒道。
说完，他扫了一眼我，仿佛在警惕着什么。
我忽然笑眯眯的拎起了棍子，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
“有趣有趣，既然化生寺清理门户，我便先出去了。本人胆小，见不得血，各位勿怪勿怪。”我很是客气的笑道。
三位大侠都是破欣赏的看我一眼，矮胖大侠咧嘴笑笑：“小兄弟挺上道，以后若是行走天下遇见难事或者遇见修为高深的对手，就报我华山岳不群的名字。”
我咧嘴笑笑，抱了抱拳，站在了门口。
一石激起千层浪，我走出来之后，酒肆中各位酒客都作鸟兽散。
谁都知道，这里接下来就不是普通人能呆的了。江湖传言，这些大能之间的纷争都是毁天灭地。
我依旧站在门口，一脸好奇的打量着。
至于那个矮胖剑客的客套，我也没当真。这些大能的话若是当真了，那可真的就离死不远了。
就如同和尚们说的阿弥陀佛一般，其实这四个字完全可以用两个字来代替，还毫无违和感。
妈的。
就比如和尚们出手打完架、群殴完了一个人之后，一个个眉眼慈祥的低声念：“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完全可以改成：“妈的，你能拿我们咋样？”
或者，和尚们见到世态炎凉、见到悲惨人悲惨事，突发感慨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这也可以改成：“妈的，还好不是老子。”
所以说，能够成为大能的，一个个都精的什么似的。
而此时，店里连小二和掌柜都跑了出来，就只剩下五个人了。
四个活的，一个死的。
死的那个自然是髯须大汉。
那三个活着的人对另外一个活着的人，有浓重威压在这小小店铺内孕育。
如同惊涛拍岸，一股股气势不断冲击这个破旧的小酒肆。那些几乎腐烂的木头发出嘎吱之声，仿若在这股威压之下不堪重负。
三人身上气势磅礴。
而他们面前的不悟小和尚，只是脸色平静，几乎不带一丝表情的静静的看着他们。
还是用那一双灰色的不带一丝生机的眼神，看着他们。
仿佛死人的眼神。
仿佛看死人的眼神。
这种眼神，比什么气势都好使。
那三人身上气势惊天，每个人身上几乎都是渡凡尘或者结金丹的修为，尤其是那一戒和尚，身上竟有数万道冤魂所化的功德之光，环绕身体浓郁透出。
如同金刚再世。
那矮胖的剑客还有铁拐男子都是不落下风，身上气势同样不错。
当然，也仅是不错。若是我来出手，哪怕有三个人，也只是一棍子的事。
无论他们身上的气势如何高涨，那个小和尚身上纵然没有丝毫气势，可却依旧不落下风。
那些威压就如同被一堵无形墙壁挡住，停在那小和尚身前一寸，不能再前。
小和尚衣袖依旧无风下垂。反倒是三人身上的衣物鼓胀如风。
“妖僧！我化生寺处理门户，你还敢还手！”一戒和尚怒道，只是我见他眼中有一丝恐惧。
他在想这不悟和尚怎能如此强？
“敢。”不悟小和尚淡淡说道。
“混账！你精通佛经，总是懂些道理！知道因果命数！”一戒和尚怒道：“你出手sha ren是因，伏法身死是果！一命抵一命，天地道理，也是佛门偈语！”
“因果？”不悟小和尚忽然笑了起来，虽然他眼中依旧一片灰色、没有生机，可他的确是笑了起来。
只不过这个笑容比死人还要令人难受。
“因果……”不悟和尚低声喃喃，“那他想要杀我是因，被我杀是果。你们想来杀我是因，被我杀……也是果。”
“你们喜欢这个果吗？”
不悟和尚声音忽然停了下来。
酒肆之中一片寂静。
有浓重杀气呼啸涌出。
拐棍男子手中的青竹拐杖重重点在地上，一身结金丹的修为呼啸冲出，青绿色的灵力围绕着自己身体缭绕盘旋。
矮胖侠客的右手缓缓搭上了剑柄，脸上笑眯眯表情不再。
一戒和尚两只手上，其上隐隐显出两个佛印，渡凡尘修为同样全力运转，一身功德之力尽数缭绕在手上，散发威压和浓郁的功德之光。
仿佛下一瞬，三人就要一鼓作气的冲将上去，制住这个妖僧。
但不悟和尚的嘴角却带上了一丝冷笑，伸出一只手指，声音干涩的沙哑问道。
“我只出一招，只杀一人，随后我便由你们处置。对了，你们三个谁先上？”
看着那根沾满鲜血的手指，三人脸上杀意皆是一滞，紧接着两眼之中皆是恍然。
三人同时倒抽了口冷气。
看着这个一脸淡然的小和尚，三人一脸震惊，就连身上凝聚起来的气势都是散去了几分。
这三位正义之士忽然开始了面面相觑。
第三百零四章 你们谁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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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肆之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呆了片刻后回过神来，眼中已经流露出无法压抑的恐惧之色。
再也不见先前的义愤填膺。
因为小和尚的手指轻松插入了那个髯须大汉的胸口。
如同插入一个西瓜，鲜红的西瓜汁从手指处溢出，在髯须大汉的麻布衣服上迅速弥漫开来。
与鲜红血迹弥漫开来的，还有髯须大汉眼中的恐惧。
髯须大汉瞪大两眼，看着那不知何时起身的小和尚，那充斥于胸的正义之气已经消散。
只剩下了恐惧和后悔。
他后悔为何自己要出头，要自诩正义。
可是胸口传来钻心的疼痛，已由不得他再去后悔。
他两个瞳孔渐渐扩大，如同胸口的衣服上不断扩大的血渍，绽放出刺眼的光芒。
生机在这光芒之中迅速流散。
髯须大汉似是想要说什么，却只是干涩的张了张嘴，嗓子里发出咕噜之声，似有鲜血上涌呛住了喉咙，什么字也说不出来。
小和尚只是抬头和他对视，面无表情。
他之前还凌厉的眼神渐渐变得呆滞，两眼中的火焰渐渐熄灭，最终化作一片灰色的灰烬，毫无生机。
小和尚与他对视的双眼，同样是一片漠然，甚至比这已经死去的髯须大汉的眼神还要冰冷。
两双眼睛之中都是一片死寂的灰色。
唯独不同的是，一双没了生机，一双还有生机。
只不过有生机的那双眸子，绝不会给人生机磅礴之感，只会给人一种宛如行尸走肉的活死人的感觉。
小和尚缓缓拔出手指，髯须大汉的胸口就有了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鲜血并未喷涌而出，只是不断流出。
小和尚面无表情的用还沾染着鲜血的手指点了一下已经僵硬的髯须大汉胸前。
髯须大汉如同一块木头一般倒在地上，倒在他的九环大刀旁边。
我看了眼门外，叹了口气。
“大胆妖僧！”
有三人从酒肆门口踏步而入，满脸怒容。
一人身穿长袍大袖，生的魁梧，只是少了一条腿，手中拿着一根青竹拐棍。
一人身穿灰色锦衣，有些矮胖，却是眉目如电，腰间挎着一柄宝剑，身上饰品不少，似是很有钱的样子。
一人身穿佛门袈裟，长得带着几分憨厚，两手空空，赫然是曾经在化生寺中小和尚的师侄。
三人都是脸色冰冷的盯着那倒在地上的髯须大汉的尸首，眼中尽是悲愤之色。
片刻后，那个身穿袈裟的佛门弟子两眼中满是悲痛带着一丝死死压抑在眼底的杀机，缓缓抬头看向不悟小和尚。
不悟和尚两眼依旧一片死寂的灰白，手上鲜血还未凝固。
“妖僧！”拄拐的魁梧男子怒道，“身为佛门子弟，竟随意出手sha ren。你这和尚，当真该杀！”
小和尚只是站在那里，脸色平淡道：“我在喝酒，他拿刀杀我。”
我点点头，我说我能作证。
挎剑的矮胖大侠只是冷笑道：“他拿刀杀你，你就杀他？你修为之高，分明可不伤他性命。”
小和尚声音依旧没有一丝波动，淡淡说道：“对。”
“那你还杀！”大侠怒道。
小和尚点点头：“我愿意。”
他没用贫僧这个自称。
自从他从化生寺走出，就再也没自称贫僧。
“一戒大师，这可是你化生寺出来的和尚？你看……”
挎剑的矮胖大侠忽然转头看向那个身穿袈裟的一戒和尚。
“阿弥陀佛。”一戒和尚双手合十喊了一声佛号，然后做金刚怒目状，怒视看向不悟小和尚。
“不瞒两位，此人乃是当初的独来和尚，也就是我的小师叔，天资聪颖……可惜，生了魔障，被我化生寺赶出寺庙……”
一戒和尚声音悲恸，看向不悟小和尚的两眼中满是不解和悲伤。
“只是没想到，如今他已彻底坠入魔道，唉，既然如此，为了天下正义，我化生寺义不容辞……”
一戒和尚叹了口气，缓缓迈出一步。
“不悟，枉方丈待你如己出，教你精深佛法。你钻研了许多年佛法，当年甚至成为天下首佛，如今就是这个样子？”
一戒和尚怒道。
说完，他扫了一眼我，仿佛在警惕着什么。
我忽然笑眯眯的拎起了棍子，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
“有趣有趣，既然化生寺清理门户，我便先出去了。本人胆小，见不得血，各位勿怪勿怪。”我很是客气的笑道。
三位大侠都是破欣赏的看我一眼，矮胖大侠咧嘴笑笑：“小兄弟挺上道，以后若是行走天下遇见难事或者遇见修为高深的对手，就报我华山岳不群的名字。”
我咧嘴笑笑，抱了抱拳，站在了门口。
一石激起千层浪，我走出来之后，酒肆中各位酒客都作鸟兽散。
谁都知道，这里接下来就不是普通人能呆的了。江湖传言，这些大能之间的纷争都是毁天灭地。
我依旧站在门口，一脸好奇的打量着。
至于那个矮胖剑客的客套，我也没当真。这些大能的话若是当真了，那可真的就离死不远了。
就如同和尚们说的阿弥陀佛一般，其实这四个字完全可以用两个字来代替，还毫无违和感。
妈的。
就比如和尚们出手打完架、群殴完了一个人之后，一个个眉眼慈祥的低声念：“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完全可以改成：“妈的，你能拿我们咋样？”
或者，和尚们见到世态炎凉、见到悲惨人悲惨事，突发感慨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这也可以改成：“妈的，还好不是老子。”
所以说，能够成为大能的，一个个都精的什么似的。
而此时，店里连小二和掌柜都跑了出来，就只剩下五个人了。
四个活的，一个死的。
死的那个自然是髯须大汉。
那三个活着的人对另外一个活着的人，有浓重威压在这小小店铺内孕育。
如同惊涛拍岸，一股股气势不断冲击这个破旧的小酒肆。那些几乎腐烂的木头发出嘎吱之声，仿若在这股威压之下不堪重负。
三人身上气势磅礴。
而他们面前的不悟小和尚，只是脸色平静，几乎不带一丝表情的静静的看着他们。
还是用那一双灰色的不带一丝生机的眼神，看着他们。
仿佛死人的眼神。
仿佛看死人的眼神。
这种眼神，比什么气势都好使。
那三人身上气势惊天，每个人身上几乎都是渡凡尘或者结金丹的修为，尤其是那一戒和尚，身上竟有数万道冤魂所化的功德之光，环绕身体浓郁透出。
如同金刚再世。
那矮胖的剑客还有铁拐男子都是不落下风，身上气势同样不错。
当然，也仅是不错。若是我来出手，哪怕有三个人，也只是一棍子的事。
无论他们身上的气势如何高涨，那个小和尚身上纵然没有丝毫气势，可却依旧不落下风。
那些威压就如同被一堵无形墙壁挡住，停在那小和尚身前一寸，不能再前。
小和尚衣袖依旧无风下垂。反倒是三人身上的衣物鼓胀如风。
“妖僧！我化生寺处理门户，你还敢还手！”一戒和尚怒道，只是我见他眼中有一丝恐惧。
他在想这不悟和尚怎能如此强？
“敢。”不悟小和尚淡淡说道。
“混账！你精通佛经，总是懂些道理！知道因果命数！”一戒和尚怒道：“你出手sha ren是因，伏法身死是果！一命抵一命，天地道理，也是佛门偈语！”
“因果？”不悟小和尚忽然笑了起来，虽然他眼中依旧一片灰色、没有生机，可他的确是笑了起来。
只不过这个笑容比死人还要令人难受。
“因果……”不悟和尚低声喃喃，“那他想要杀我是因，被我杀是果。你们想来杀我是因，被我杀……也是果。”
“你们喜欢这个果吗？”
不悟和尚声音忽然停了下来。
酒肆之中一片寂静。
有浓重杀气呼啸涌出。
拐棍男子手中的青竹拐杖重重点在地上，一身结金丹的修为呼啸冲出，青绿色的灵力围绕着自己身体缭绕盘旋。
矮胖侠客的右手缓缓搭上了剑柄，脸上笑眯眯表情不再。
一戒和尚两只手上，其上隐隐显出两个佛印，渡凡尘修为同样全力运转，一身功德之力尽数缭绕在手上，散发威压和浓郁的功德之光。
仿佛下一瞬，三人就要一鼓作气的冲将上去，制住这个妖僧。
但不悟和尚的嘴角却带上了一丝冷笑，伸出一只手指，声音干涩的沙哑问道。
“我只出一招，只杀一人，随后我便由你们处置。对了，你们三个谁先上？”
看着那根沾满鲜血的手指，三人脸上杀意皆是一滞，紧接着两眼之中皆是恍然。
三人同时倒抽了口冷气。
看着这个一脸淡然的小和尚，三人一脸震惊，就连身上凝聚起来的气势都是散去了几分。
这三位正义之士忽然开始了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