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相遇竟擦肩而过
那掌柜的说的眉毛色舞:“瞧瞧,瞧瞧,我许勾子说的没错吧。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我开客栈七年,什么样的马没见过。可这么好的马,啧啧,还是头一遭见。你看看,前额宽阔,鼻孔粗大,胸部发达,小腿笔直,后腿饱满。这马,你若是能找出哪处不好,我许勾子一头撞死在墙上。”
那马贩左看右看,满意地点了点头:“马是好马,不过许勾子,这马的来头没问题吧。”
许勾子胸脯拍得山响:“当然没问题,你还信不过我许勾子?”
那马贩冷笑道:“自然信不过,全巫山县除了你姐姐,谁敢信你?”
许勾子脸红脖子粗:“这马来路若是有问题,我许勾子,愿天打雷劈!”
他话音刚落,只听“铮”地一声,眼前一道雷电闪过。
许勾子“啊”地一声惊叫,往后一瞧,墙上,正正地插着一把宝剑。
一个清洌的声音传来:“不需要天打雷劈,我现在就劈了你。”
两人一看,后院拐角处,转来一个女人。
这女人罩着面纱,看不清容颜。可只看身姿,便能知道,这必是个极美的女人。
许勾子一见是个女人,胆气立壮。他一手叉腰,一手指天,张口就要骂。
那马贩一看他这姿式,就双手抚额,叹了口气。
果然,只听许勾子骂道:“哪来的腌脏货,敢惹我许勾子。巫山县谁不知道,县衙的李捕头可是我姐夫。惹恼了我,将你关进死牢!”
许若雪眉尖一挑,脚一点,一粒石子电射而出,正中许勾子嘴巴。许勾子“哎哟”一声,张嘴一吐,半颗牙齿掉了下来。
他大怒,正待大骂,却见那女人眼睛一眯。不知怎地,他心中一寒,再不敢骂出声。
许若雪走到近前,冷冷地说道:“这马是你的吗?”
一听这话,许勾子都顾不得捂嘴巴了,这可是关系到好几百贯的大事啊,他叫道:“是我的,当然是我的,难道是你的不成?”
许若雪懒得争辩,撮嘴打了个呼哨。
她蒙着脸,那大黄马原本就在疑惑。一听到这呼哨声,立时高兴的人立长嘶。那马腿还没落地,马头就伸了过来,亲热地在许若雪身上蹭啊蹭。
许若雪冷笑道:“这马是你的吗?”
许勾子语塞,眼珠子一转:“这马的主人欠了我好些天的房钱和草料钱,他人找不着了,我就该拿这马抵债。”
“好些天”“他人找不着了”,一听这话,许若雪的心就是一颤。她手一搭血海剑,“嘶嘶”声中,血海剑从墙上缓缓抽出。那剑光如寒冰,刺目生疼。
许若雪的声音更胜寒冰:“这马是我家的。我夫君骑了外出,我正在找他。你若是说了实话,我可饶你这一遭。若是再敢不真不实,我定会割了你的舌头。说!”
这一声怒喝,让许勾子浑身猛地一颤。他再不敢谎言相欺,说道:“这马的主人外出两天没回。他定了间上房,房钱是多给了几天,可这两天的草料钱他真没给。”
价值千金的宝马,不过是少了两天的草料钱,他就敢将马发卖!那马贩一跺脚,怒道:“好你个许勾子。真真是,老鼠从身边过都要勾下几根老鼠毛。你这性格,迟早会害死自己。”
说完,那马贩一拱手,向许若雪告了个罪,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那凶女人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许勾子只觉遍体生寒,他谄笑道:“贵人,我真说了实话,你可得饶我。”
许若雪恨不得一巴掌扇死这个混帐东西。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强自忍住,还从怀里掏出一锭足重十两的纹银,丢给许勾子:“这是我夫君的房钱和草料钱,剩下的,就当打赏你。但你必须给我办好一件事,我夫君若来取马,你务必要留住他,并且立即通知我。听明白了没?”
能逃过一劫,并且得到锭这么重的纹银,许勾子笑开了花,连连点头哈腰:“听清楚了听清楚,贵人放心,这事我务必办得妥妥当当。”
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许若雪回到房中。
关上门,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乱了,很乱很乱!
之前许若雪并不担心死道士的安危。虽然在他眼里,死道士的武功不值一提,但毕竟他也曾练过,对付两三个寻常大汉还是不成问题。更不用说,川蜀一带被她那么一闹之后,真算得上是海晏河清,治安好的不行。
可现在,她真担心了。
在房里坐了一会儿,许若雪再坐不住,决定到处找找。巫山县就那么大,说不定就能找到。至于客栈这里,不是有那个掌柜的在坐镇吗?能出什么问题。
哎,只希望,那个死道士不要出什么事。
小道士当然没事。他好的不得了。
他现在在李员外家。李员外本就是道教的忠实信徒,又受过悟玄真人的点化。能请得悟玄真人下榻他家,对他来说,这是莫大的荣耀。
小道士这一住,就是十五天。
这一日,放下手中的朱笔,看了看桌上画得符咒,小道士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刚一踏进李家,小道士就要了朱笔和朱砂,试着画了几张驱鬼符。一画之下,他颓然长叹。
以前画符时,随着他手中的指诀,口中的咒语、脑中的存想,他体内的内力自然而然地顺着朱笔,如水般注入进符篆之中,化成了法力。于是,符便成了。可那一次,他体内的内力断断续续、若有若无,根本就无法注入进符篆之中,更别说要做到一气呵成。这样画出的驱鬼符,没有丝毫法力,徒有其形,效果是有一点,但有多少?这个,呵呵,还真不好说。
有了危机感,这十五天来,小道士白天向师叔请教,晚上静坐练功。用功用的,悟玄真人看了都大皱眉头,说他太过急切,失了道心。
敲门声响,悟玄真人推门进来,看了看桌上的驱鬼符,点了点头,笑道:“这符总算是有了法力。天一子,你的修为恢复了几成?”
小道士答道:“大约四成。”
“四成啊,只要不是遇到很厉害的恶鬼,自保应该没问题了。这些天里你学的又认真,我想教你的,你都学会了。这么一来,天一子,你是不是想马上动身,前往恭州?”
小道士脸上一红,讪讪笑道:“让师叔见笑了。只是柔儿那边有很厉害的对头,要对她不利,我实在是很担心她的安危。”
“有很厉害的敌人?”悟玄真人一皱眉,从怀里掏出一摞符篆:“这是我这些时日里积累下的灵符。哎,灵符画了之后太难保存,不然可以给的就多了。”
小道士大喜。之前他师父留给他十六张灵符,他自己在潼川府法会上机缘凑巧,又得到十八张灵符,算起来有三十六张。看似不少,可连翻大战下来,他身上此刻竟然一张都没!
连在东门台大战恶鬼时,打空了的那两张,也因为在泥地上放了太久,沾了秽物,灵气全失。所以悟玄真人的这三十张灵符,真真是,雪中送炭。
再从怀里一掏,悟玄真人又拿出几个小药瓶,递给他:“这是治疗内伤外伤、去毒驱寒的灵药,都是我亲手所制。你行走江湖,有这些有备无患。”
小道士一生孤单,何曾有谁对他这么好过?一时间感动的,眼眶都红了。
悟玄真人笑骂道:“你是修道之人,怎么做出这等小儿女的姿态?去,快去,免得我看了心烦。”
拜别了悟玄真人,小道士急急来到有云客栈,往柜台上丢了一锭银子:“掌柜的,这是这些时日里的房钱和草料钱,够了没?”
许勾子拿起银子一掂,怕不有五两重,当下喜笑颜开:“够了,够了,足够了。”
看小道士自去后院牵大黄马,许勾子一想:“不对啊,那凶女人不是给了我纹银十两,叫我留住她夫君?要让他就这么走了,那女人发起疯来,可不太好。可若是我实话实说,这五两银子可就不是我的了。”
想了想,他终舍不得到手的银子,一咬牙,心中发狠:“管它嘞,她夫君要走、要给我银子,是她夫君的事,我可没说要。哼,她要是真敢不依不饶,我姐夫可是巫山县的李捕头。真惹恼了我,将她关进死牢去。”
打定了主意,他就笑呵呵地看着小道士牵着大黄马,急急而去。连旁边知道此事的店小二想前去阻止,都被他狠狠地使了眼色,生生地给拦了下来!
自小道士走后不过半盏茶功夫,许若雪就骑着大黑马,缓步行来。苦苦寻找了十几天,她又累又焦虑,连那容颜都清减了几分。
哎,若是找到那死道士,自己就不逼问“为什么”了,只要他愿意跟我回去就行了,谁叫自己有错在先。
哎,找了这么久,巫山县都翻了个遍,都没找到他。莫不是,他真出了什么事?真真急死人了!
滚鞍下马前,许若雪还这么想着。可当她注意到,一向很殷勤的店小二看到她来,不但不赶紧迎上前,反而一个劲地往后躲时,许若雪立即想到一事,然后脸色大变。
她丢下马,风一样地冲进了后院。
那大黄马,竟然,真的不见了!
马槽旁,蹄痕宛然,湿痕犹在。竟是,刚走了不久!
许若雪一见,如遭雷击:
她和他,竟,擦肩而过!
115 勾去了自己的小命
许若雪呆了一呆,猛地醒悟过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她风一样地冲出客栈,骑上大黑马,扬鞭疾奔。
看到这凶女人竟然急得在长街上纵马,许勾子心中也发虚,他对店小二说道:“去,请我姐夫过来。算了,我亲自去一趟。”
足足一个时辰,许若雪才无功而返。她脸上寒霜密布,身上杀气盈天!
她才一踏进有云客栈的大门,所有的喧嚣声就戛然而止。然后十几个呼吸间,大堂里,空无一人!
看着店小二,许若雪嘴里吐出一个字:“说!”
店小二“啪”地一声跪在地上,哭道:“女侠,不关我的事!你夫君给了掌柜的五两银子,掌柜的贪他银子,就任他走了。小的想留住你夫君,掌柜的不让,小的没办法啊。求女侠开恩,饶过小的。”
许若雪闭上眼,说道:“滚!”
店小二磕了一个头,屁滚尿流的走开。
许若雪的手,缓缓提起血海剑:“我给过你十两纹银,我一再叮嘱过,若我夫君来取马,务必要留住他。”
“我辛辛苦苦寻他两个月,好不容易得知他下落,竟被你害得,生生错过!”
“这天大地大,我上哪儿再去寻我夫君?”
“你真该死!”
“该死!“
许勾子吓得全身直哆嗦,他犹自强辩道:“房费和草料费都涨了,十五天十五两银子不够,要,要十六两银子。我又不欠你银子,干嘛要帮你留住夫君,你谁啊你!”
他还待再说,他身边一位身着公服的精瘦汉子怒喝道:“蠢猪,闭嘴!”
那汉子一抱拳,说道:“在下巫山县李捕头,这事是我妻弟不对。十五两银子某双倍奉还,只求女侠给个面子。”
许若雪自然不会给面子。
她睁开了眼。手,在剑鞘上,一按。
这一按,“嘭”一声,她披着的斗篷,无风,猛然张开。
这一按,“铮”一声,血海剑,自动,出鞘!
右手按住剑柄,许若雪,缓缓拔剑。
然后,她向前,一迈步。
李捕头双眼蓦地大睁,额头大汗淋漓!
她向前,再一步。
李捕头二话不说,转身,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去!
一步一步,许若雪站在许勾子面前。
许勾子浑身像筛子似地抖得厉害,他哭道:“别,别伤我,我姐夫是巫山县的李捕头。你,你放过我,十五两银子我还你,都还你。”
看那长剑搭在了自己肩上,许勾子嘶声叫道:“你那么凶,看不住自己的夫君,让他跑了,关我什么事!你不能伤我。”
这话一说,许若雪浑身就是一颤,她伸手往许勾子身上一点,就那么直接,收剑归鞘,转身离去。
许勾子一阵发呆:这事,就这么完了?我去,原来是雷声大、雨点小。声势搞得那么大,倒吓出了我一声冷汗。
惊吓过后,许勾子美滋滋地拿出那十五两银子,赏玩了起来。
正得意时,许勾子忽觉眼前一暗,是李捕头回来了。
李捕头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皱眉说道:“不对!你竟然完好无损,这不可能。那女人对你做过什么?你速速说来。”
恨他临阵脱逃,许勾子冷哼一声,理都不理。
李捕头怒道:“你还这般不懂事!”
“我明明白白告诉你,那女人身上杀气之浓,如有实质。我这个捕头别说见过,连听都没听过。我清楚,再挡在她面前,我必死无疑!”
“连我她都敢杀,你算什么东西?她会饶过你?”
李捕头这么一说,许勾子说道:“她没做什么?就是在我身上点了一下。”
“点了一下,点了一下。”李捕头皱眉苦累,猛地双目一凝:“她点在哪?”
“在这!”
衣服解开,许勾子的胸前毫无异样。可李捕头却细细地看了好久,最后吐出四个字:“哎,膻中穴!”
许勾子莫名其妙:“又不红不痛,不痒不肿,能有什么关系?”
李捕头没回答他,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说道:
“我和你姐成亲多年,对她,我一直心存感激,十分敬重!”
“当年她年轻美丽、温柔贤良,在全巫山县都小有名气。可她最后竟选择了,我这么个世代操持贱业的人!”
“就为了这份厚爱,这些年来,我办差时但有十分的力,拼了命都要使出十二分的劲,这样才终于熬出头,做了巫山县的捕头。”
“我在外忙碌,你姐就在家里操劳。家里里里外外,她是打理得整整齐齐。两子一女,那是照顾得妥妥当当。任谁见了,都绝挑不出二话,只会说我老李家祖上积福,才娶得了一个这样的好媳妇!”
“对你姐,我是打心眼里敬她、爱她。她的确好的让我无话可说。只有一点,只有一点。”
说到这,李捕头声音渐转严厉:
“只有一点,她对你这个弟弟,实在是太好,实在是太宠。”
“你们许家人丁单薄,她是长姐,自然有责任照顾你这唯一的弟弟。但是,宠爱太过就是害啊!这个道理她不是不懂,自家的儿子犯了错,她也狠得下心来教训。可怎么对你这个弟弟,她就是宠到没边?你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你求什么,她便应什么。从来不分对错,从来没有二话!”
“全巫山县都知道,你许勾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有她觉得你是个好人,顶多就是年幼无知。”
“呵呵,年幼无知!”
“你贪图便宜,上了人家的恶当,把许家的老底全部败光,将自己的爹爹气得卧床不起,那是年幼无知!”
“你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我搭尽了人情给你找事做,每样事你做不了几天就会丢掉,只会一味地找她伸手要钱,那也是年幼无知!”
“我费尽了心思帮你娶了个婆娘,你小气刻薄,心狠手辣。对你婆娘三天一顿打,将肚里怀着身孕的她给逼得活活地跳了井,那还是年幼无知!”
“有时我真想扒开她的脑壳子看下,在她心里,你到底要折腾到哪一步,才不算是年幼无知?你的爹娘死了不算,你的婆娘死了不算,难道非得要我死了,我的儿女死了,她才不会说出这四个字,年幼无知!”
听李捕头说到这,许勾子终于有些惭愧:“姐夫,我以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李捕头冷笑:“这话,还是留着对你姐说吧!”
“为了让年幼无知的你早日成家立业,你那个好姐姐,竟然瞒着我,帮你买了这座客栈。呵呵,上千两的纹银啊!这么大的一笔钱,她竟然都不跟我说一声。我把所有的家当都交给了她,就这一下,就这一下,全没了。”
“呵呵,可笑这十几年来,我辛辛苦苦,她省吃俭用。可谁知省来省去,辛苦来辛苦去,你流几滴泪,最后,竟然全都成了你的!”
“为这事,生平第一次,我狠狠地骂了她。不但骂了她,我还打了她。我气得,杀了她的心都有。”
“我提着她的脖子,用最大的声音告诉她,她这不是在爱你,她是在害你。不但是在害你,还是在害我,在害她,在害所有的人!”
“你许勾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就是个老鼠从身边过,都要勾下几根老鼠毛的死东西。你贪便宜也就罢了,问题是,只要有便宜可贪,不管惹不惹得起,你都敢冲上去咬上一口。先咬了再说,别的你不管不顾,反正会有我这个姐夫帮你擦屁股。你是真心把我这个巫山县的捕头,当成了大宋的皇帝!就你这样的性格,早晚必定会惹出大祸!到那时,你自己死了都算轻,怕到时,我全家都得给你陪葬!”
“这几年,我一直在担心你会闯下无法收拾的大祸。现在,天可怜见,在你把我全家害死之前,你终于成功地害死了自己!”
说到这,李捕头看着许勾子,眼里有几分同情,有几分嘲讽,更有几分,如释重负!
许勾子傻傻地看着他,终于明白过来一件事。他跳了起来,大叫道:“不可能,不过是十五两银子,她,她犯得着要我的命?”
李捕头冷笑:“是银子的事吗?你还不明白,我当时避开,是为了保自己的命,更是为了保你的命。由着她出这口气,顶多只会断你一只手脚。可你当时做了什么?你定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才会激得她下此杀手!”
“不,不会的。那女人只是用点了一下。怎么可能这样?”许勾子失魂落魄。
“江湖手段,功力浅的,要重重一击;功力深的,只需轻轻一点。外表看着是没什么,但内里,伤其肺腑!”
“那,那会怎样?”
“短则数天,迟则数月,必死无疑!”
许勾子一听软瘫在地上,哭道:“姐夫,救我!”
“无药可救!”
“那你带人抓了她,把她关进死牢。她若能救我,就放了她。她若杀了我,就折磨死她!”
李捕头俯下身看着他,眼里的同情彻底消失,只剩下浓浓的嘲讽:“她杀了你,证据嘞,你能拿得出证据吗?”
“别说她使得是暗劲,呵呵,就算她刚刚一剑杀了你,全川蜀也没几人敢抓她!”
“就在一年前,你知道她惹了多大的祸事吗?死了整整三百多人,伤了六百多人。就那样,她还活得好好的。”
“这样的杀星,谁见了谁都得躲。而你,还敢狠狠地得罪她。许勾子,你这勾子使得真真出神入化,活活勾去了自己的小命!”
许勾子彻底奔溃,大哭着叫道:“姐夫,你一定要救我,你一定要杀了她,看在我姐的面子上,看我姐的面子啊!”
李捕头直起身,冷冷地说道:“如果你姐为了她这个好弟弟,非得要我赔上身家性命,那我唯一能做得事就是,休了她!”
“若是她脑袋终于开了窍,我自会为你安排一个生过娃的妇人,趁你还能活几天,看能不能为你们许家留下一点血脉。”
说完,李捕头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许勾子软瘫在地上,哭得涕泪纵横!
116 愿随他,浪迹天涯
有云客栈里发生的一切,小道士自然毫不知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此刻正在一艘大船上,沿长江而下,直往恭州而行。据船老大说,不过两日,就可抵达恭州。相比快马,那是快了足足一倍。
到此时,小道士这十几日来一直悬着的心,方才放下一些。心情好了,小道士便有心思观看两岸风景。只见沿岸地形险峻,风光绮丽,气势大是磅礴。
他左近,有两个秀才模样的书生,在那摇头晃脑。
一个说:“我等左近便是巫山,昔年卢照邻有诗云‘巫山望不极,望望下朝雰。莫辨啼猿树,徒看神女云。惊涛乱水脉,骤雨暗峰文。沾裳即此地,况复远思君’。
一个接着说道:“巫山之下,便是奉节。奉节有白帝城。李太白曾于此留下千古名句‘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这诗,正合此时啊!”
一边赏景,一边品诗,文才不通者如小道士,此时也诗兴大发,直想吟诗三首。
可惜他肚中墨水实在有限,张了几次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发出一句感叹:“的确美哉!”
的确美哉,这四个字突然冒将出来,左边的书生撇了下嘴,回了句“呜呼哀哉”,右边的书生一愣,“噗嗤”声笑出来,
小道士脸一红。
大船在此时拐了一个弯,右手处忽然现出官道。小道士随意一看,见官道上此时并没多少行人。只有一人和一马。
马是黑马,人是女人!
小道士心中就是一跳,只觉这女人和这黑马都好生熟悉。他按捺住“砰砰”乱跳的心,仔细一看。
然后小道士猛地跳了起来,他跳了起来,大叫道:“恶婆娘,恶婆娘。”
见那女人没反应,小道士急忙将双手拢在嘴边,用尽全力地喊道:“许若雪,许若雪。”
离开巫山县城,许若雪心中极是愤恨,只觉得一腔怒火憋在心头,憋得她直恨不得拨出血海剑,将这天、将这地,给劈成无数片!
擦肩而过,辛苦找了两个多月,自己竟与那死道士,擦肩而过!
只恨那死掌柜贪图银钱,误了大事。只恨自己晚不走、早不回,偏偏在那时不在客栈。
哎,知道了那死道士安然无恙,自己本该放宽心才是。只是,知道不久前他就在身边,自己想见他的心,却忽然焦灼了起来。
许若雪心中烦躁,正自埋头赶路时,忽然听到远处似乎有人在叫“恶婆娘”。
似乎有人在叫“恶婆娘”,似乎还是那死道士的声音,哎,怎么可能啊?该不是自己思念过甚,产生错觉了吧。
去去,那死道士这般可恶、这等无情,自己思念他干嘛?就算自己想他,那也是,想对他使出一招,云淡风轻。
正这么想时,许若雪又听到,远处似乎真有人在叫“许若雪,许若雪”
许若雪猛地抬起头。
她仔细一看。
她猛地捂住了嘴,然后瞬间,泪流了下来。
远处,大江上,有艘大船。
船上,那像猴子般跳来跳去,像疯子般乱舞着双手,像傻子般拼命大叫的人是谁?不正是他,那个死道士;那个,自己的夫君吗?夫君就在那,在那江上,在那船上,在那跳着叫着,呼唤自己。
许若雪一踩马蹬,在马上站了起来,她也像疯子般挥舞着双手,也像傻子般拼命大叫,她叫道:“傻道士,傻道士。”
在巫山县,这一男一女阴差阳错地错过了。可在此时,这一男一女于无意间竟相见了。
只是,相见,却不能相逢。
尽管随着声声的大喊,他俩的心,挨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可船在疾行,马在疾行,他俩的距离,却离得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这一刻,许若雪只恨不得胯下的大黑马能生出一双翅膀,好让她飞到那死道士的身边。或者,她能学会传说中的“咫尺天涯”,只踏一步,便能越过这路、这江,上到那船。
前方,蓦地出现连绵的山。
许若雪大急,她猛地拨出血海剑,凌空斩去,似要斩去这十里大山。
可山,依然是山。那船,消失在山那边;而她,依然在山这边。他看不到她,她也看不到他。
空中,只留下了小道士声嘶力竭的三声大吼:“恭州”“恭州”“恭州”
再疾行了一段,确定再看不到那江时,许若雪一勒马缰,翻身下马,站在路边,泪流满面。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她可是许若雪,从小立志要当“天下第一女侠”的许若雪;把名号一亮,整个川蜀武林都会抖上三抖的许若雪;许若雪哭了,这可是大宋武林今年最大的笑话!
可她就是想哭,想趁四人无人时好好地哭个痛快。
哭完了,擦干眼泪,许若雪长叹了一口气。叹完了,她一愣,苦笑道:“再是女侠,原来也是女人啊!”
叹完了,许若雪一跃上马,清叱一声“驾”,又变成了那个,英姿飒爽的许女侠。
只是,这次许女侠的心不再茫然、不再焦灼、不再烦躁。她笑了,笑着想道:“看傻道士刚刚那高兴的模样,他心里定是也在想我,也在念我!”
“他说恭州,那定是在恭州等我。好,我就去恭州找他。找到他后,他若不想随我回青城,那我,那我就从此随他,浪迹天涯吧!”
小道士倚着船,直到眼前尽是大山,再看不到那一骑、那一人时,他才缩回身子,呵呵傻笑。
笑完了,小道士才发现,满船的人都在看他。看他的眼神,如在看一个傻子再加上一个疯子。
小道士于是羞涩了。
这时,船老大提着两瓶酒过来,把一瓶往他身上一丢,爽朗地笑道:“后生,要得,确实要得。看中中意的姑娘,就得这样。这没脸没皮的,才是正道啊!”
说完,船老大一晃手中的酒:“来,某敬你一瓶酒。”
喝了一大口酒,船老大叹道:“哎,当年,某要是有你这样的勇气,那就好了。”
一路无话。
牵马行在恭州。
先帝先封恭王,以藩王受禅登帝位后,即下旨升恭州为重庆府。只是时人,还多习惯性地称之为“恭州”。
重庆府中大是繁华,比达州、潼川府都要热闹几分。找了家酒楼,小道士先填饱了肚子,便开始琢磨,该从哪处着手,去找柔儿。
找了家酒楼,小道士先填饱了肚子,便开始琢磨,该从哪处着手,去找柔儿。
看柔儿的言行举止、衣着佩饰,必是大户人家出身。她又是生魂,那她的肉身之前必是昏迷不醒,现在必是刚刚醒来。
这么一来,看似很好找。只是,现今不像从前,大户人家未出阁的女儿,那是养在深闺,不见外客。外人能得知的消息,实在是寥寥。
哎,也只能碰碰运气,多问些人,看有没人知道。
这打听消息,现在不正有个好去处吗?
小道士拿出锭,足足五两那么重的银子,向酒楼的掌柜问道:“劳驾下,晚辈想打听个情况,不知恭州城里,有没有哪家大户人家的闺女,前段时间忽然昏迷,昏迷了好几个月后,这几天忽然又醒来?”
那掌柜的看着他,脸上的神色极是奇怪:“客官,某若是告知了这个消息,这锭银子,是不是给某?”
“当然!”小道士说道。
他话音刚落,只觉手上一轻,那银子已被掌柜的抢了过去。那速度,真真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看着脸上忽然笑开了花的掌柜,小道士心中有了种不祥的预感:自己好像做了件了不得傻事!
果然,掌柜身边,那不过三四岁的男孩奶声奶气地叫道:“我知道,我知道。”
“是恭王府家的千金。”
“爹爹,你要给我买糖葫芦吃。”
哈哈哈,掌柜的再忍不住,放声大笑:“全恭州府连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客官使出这么大的一锭银子,真真是,可大方了。某,忒喜欢了。”
他这一说,左近的客人全部哄堂大笑。小道士脸烧得火辣火辣,掩面而逃。
片刻后,小道士捂着脸,做贼似地,又溜了进来。
掌柜的一见他,立即将手上的银子一收,瞪着眼说道:“怎么,客官还想将这银子要回去?”
听到他爹的话,那小男孩立即将手上咬了几口的糖葫芦往屁股后一藏,防贼似地,盯着小道士。
小道士苦笑:“掌柜的,给出去的银子哪有要回来的道理。我只是想着,你是做酒楼生意的,消息最是灵通不过。我都使了这么大的一锭银子,你怎么都得给我一些,全恭州府三岁小孩不知道的消息吧!”
掌柜的笑道:“这话说得在理。待某想想。”
“有了,明日辰时,恭王府对外聘取贤才。”
“最好的,是王府三公子的西席先生;次一等的,是王府的护卫;最次的,是王府的仆役。”
小道士一听大喜,这正是,瞌睡来了有人送上枕头。
柔儿既然是王府千金,那她的香闺,必然是深得不能再深。自己若想接近柔儿,保护柔儿,唯一的办法便是,打进王府内部。
好!就这么决定了,明天到王府,应聘去。
117 什么?贫道文才第一
恭王府。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先帝初登帝位,即传旨大修恭王府,距今不过十几年,所以恭王府气派非凡!看其规模,从东边望西边,望不到边;从南边望北边,看不到头,也不知占了几百亩的地。王府有红墙围绕,不知内里情形。但只看气势,端地厚重大方。
恭王府招聘,自然是应者云集。于是王府不得不分开三处,分别聘请西席、护卫和仆役。
人往高处走,所以小道士自然而然地,先去应聘了西席先生。他倒没怀疑过自己的水平问题。开什么玩笑,九阴镇数百口人,论文才,他师父第一,他就是第二。这水平,那是妥妥的。
排长队从侧门进了一房间,登记过后,有仆人引着坐下。每人一个小桌,桌上摆着文房四宝,另有一张素纸,写了此次的题目:双重喜庆,故名重庆。请以此,赋诗一首。
小道士傻眼了。
赋诗啊,这个,自己读过的诗,有没超过十首?
瞧见前后左右的士子,个个或摇头晃脑,或冥思苦想,小道士实在不好在此时离开,只得闭目休息。
听得有人已投笔于桌,小道士便随手写上道诗一首:“举世尽为名利客,吾今独向道中醒。他日定见飞升去,冲破秋空一点青。”
这道诗,他师父常常吟起,他记住了,便随手写上。至于这诗跟“双重喜庆”有什么关系,小道士才懒得去想。
白纸一张交上去,多不好意思,是不?
诗写完后,人还不可离开,得呆在此地,等待内里的名士评判。
半个时辰后,十四位士子中,只点评出了六人。而张天一,赫然名列其中。
小道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去,我写得是道诗啊,难道从道诗里面,也能看出“双重喜庆”?
有管事领着六人进了间小房,内里正坐着三位名士。当先的一位,一身道袍,不像名士,倒像道士。
管事的介绍道:“左首这位,姓宋,字行之,人称‘宋三绝’。居中这位,姓李,自号‘不云居士’。右边这位,姓许,字泽方。”
这三位的名号一出,那五人表情激动,连称“久仰”。小道士自是没听过这三人的名号,非常淡定。他这表情落入不云居士的眼中,便觉这与自己一样身着道袍的书生,年纪虽轻,但这气度非同一般,大是从容。
宋行之问:“请问张天一何在?”
小道士应:“正是不才。”
宋行之举起一张宣纸,说道:“某有三绝,书、棋、画。书法一道,某自幼苦习,蔡襄尺牍、郊燔帖、罗池庙碑、丰乐亭记碑等等,那是烂熟于心。可小友这字,看来大有玄妙,可某惭愧,十个字里面竟有七个不认识。敢问小友,你这是何字体,出自哪位大家?”
小道士这汗啊,悄悄地流。怪不得六位士子中有自己,原来竟是,自己写的字没人认识。
这个,该怎么回答嘞?
情急智生,小道士朗声答道:“家父自幼崇道,小生耳闻目睹,也一心向道。这字体世上并无,是小生日常画符时,心有所感,将画符的笔法融入了书法之中。方才小生道心忽动,一时技痒,情不自禁地就用了这种独创的字体,还请诸位见谅!”
这话说得好听,事实却是,小道士平日里字写的极少,符却画得极多。这样久而久之,在写字时他若不特别注意,所写的字便成了鬼画符。
那不云居士抢过宣纸,细细一看,大笑道:“不说不知道,一说,呵呵,这不正是在画符吗?有意思,极有意思。”
宋行之和许泽方相视苦笑。许泽方问:“那请问小友,你这写的是什么?”
小道士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将那道诗念了一遍。
等他念完,房中众人面面相觑。宋行之皱眉:“小友,你这诗,与‘双重喜庆’有何关系?”
小道士欲哭无泪,我不就是在纸上随手填了一些东西,我哪知道会被你们叫进来。你问我这诗跟“双重喜庆”有什么关系,我去,我也想知道它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正当小道士绞尽脑汁,想让它俩之间发生某种关系时,不云居士大笑道:“行之,俗了,你入俗了吧?既然是道心忽动,心有所感,那用画符的字体,写出一首道诗,不正恰当不过?正该如此,正该如此啊!”
“我观此诗,恬淡自然,合乎大道。道诗能做出这等水平,小友文采了得,道心更是了得。这诗,我点为第一,两位意下如何?”
不云居士想来名气极大,宋行之和许泽方只能点头应是。
于是,小道士便被点为第一!
诗词之后,便是考经文。
宋行之问:“李秀才,《大学》,所谓齐其家在修其身者,请背诵这一段。”
李秀才张口便答:“所谓齐其家在修其身者,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之其所贱恶而辟焉,……”
这洋洋一大段朗朗诵来,中间竟毫不停顿。
小道士马上额头冒汗,他连半句都没听懂。
宋行之再问:“你精于何经?”
李秀才答:“学生精于《礼记》。”
宋行之三问:“《礼运》,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这天下,做何解?这公,是何意?”
李秀才答:“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为天下人所共有……”又是洋洋一大段,朗朗说来。
小道士后背开始流汗,他还是半句都没听懂。
怎么办?
正当小道士捂着肚子,准备“哎呦”大叫,借机逃跑时,不云居士叫道:“张天一。”
小道士无奈站起:“学生在。”
在站起的同时,他深呼吸,准备好了一声,凄惨至极、绝对催人泪下的“哎呦”痛叫。
却听不云居士问:“某前日与一狂生论道。那竖子口出狂言,用‘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为例,说我道家不讲仁义,不修仁德。张天一,若是你,你该如何驳他。”
我去,问得不是经,是道啊!
问得好!张天一大喜,当下从容答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是指,天地生养了万物,却不对它们有爱心,任其自然生灭。这里的‘不仁’,说的是,道家对天地万事一视同仁,并顺其自然。”
“答得妙。”不云居士再问:“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这里的‘不自生’是何意?”
小道士答:“何谓自生?自然之道,自且然也,自生之道,自且生也,……”
两人一问一答,一个问得激烈,一个答得从容,渐渐沉浸其中,浑不知时间流逝。
宋行之按捺不住,终迫不及待地插嘴说道:“王秀才,该你了,该你了。”
啊,小道士愕然,不问自己经了?
这一关,他竟又蒙混了过去。
午时已到。
王府设了宴。既然是要聘请西席先生,宴席上,自然行了酒令。为了考校,行得还是诗令。
春字诗令,第一人所吟诗句必须“春”字居首,第二人所吟之句春字居二,依次而降至“春”字居第七字后,再行夏字诗令。
不云居士先说:“春色满园关不住。”
宋行之接道:“新春莫误由人意。”
许泽方道:“却疑春色在人家。”
李秀才道:“草木知春不久归。”
下一人,便是小道士。
这种文人之间常玩的游戏,小道士别说见过,连听都未曾听过。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误闯进了鸡舍的小鸟,看着那些小鸡是和自己长得挺像,可彼此的生活,却为什么完全不一样?
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自己身上,早有计较的小道士端起酒杯,站了起来,笑道:“学生惭愧,对这些文字游戏向来不感兴趣,学生就不献丑了。这杯酒,学生认罚。”
说完,他一口干完。
他说这话时,很淡然;喝这酒时,很洒然;待坐下时,很从容。他身旁的王秀才不忿,压低了声音说道:“好厚的脸皮。”
坐于最上席的不云居士却击掌赞道:“此,魏晋之风也!大好。来,某敬你一杯。”说完他一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此后酒令行到小道士这时,不云居士便举杯,遥敬他一下,小道士也不客气,干了这杯。
恭王府中的“玉罗春”是名酒,酒香扑鼻,让人未饮先醉。在坐的众士子又确有文才,从春字诗令行到夏字诗令,滴酒都未沾。倒是不云居士和小道士喝得尽兴,一壶 “玉罗春”,尽入了两人腹中。
王秀才瞧得眼热,再压低了声音说道:“原来今儿个你是来这喝酒的。”
酒宴终告结束。
喝得醉醺醺的小道士和别的士子在外等候,一开始,那房间内还算安静。不一会儿,里面却吵了起来。
只听不云居士的声音隐隐传来:“张天一大才,他必为第一。”
哪怕头脑迷糊,听得此言,小道士也不由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我去,什么书、什么经一本都没看过的我,竟能得第一?
这玩笑,开大了吧!
118 目标:极品家丁
房间内的争吵声渐渐激烈,又渐渐平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显然,三位名士最终达成了一致。
不一会儿,有管事请六人进去。
不云居士明显余怒未消,闷声说道:“张天一,你文采了得,个性旷达,本是教三公子的不二人选。但这两位,”他左右扫了扫宋行之和许泽方,冷“哼”一声:“这两位怀疑你的大才,非要再各出一题。”
“一道《论语》,一道《诗经》,都很简单,你随便应付一下便是,免得有人说我,存心偏袒。”
“呃”,小道士打了个酒嗝,忽地哈哈大笑:“学生一心向道,本性潇洒,追求逍遥。今儿个被那黄白之物所迷,进了这王府。待一坐下后,便是后悔。只觉这王府虽大,却困住了我的心;这王府虽不高,却遮住了我的天。所以学生才心有所感,写了那首道诗。”
“既然学生无意这西席之位,又何必挡了他人前程?学生之前未曾说明,倒让居士为此动了肝火,这学生的大不对。”
“今日王府一行,学生喝了“玉罗春”这样的美酒,又结识了居士这样的妙人。学生,于心足矣,这就归去。诸位,请告辞!”
他这话一说,在坐诸人齐齐动容。宋行之和许泽方更是脸有愧色,分明为自己误会了小道士这等旷世高人,而大感羞愧。
见小道士转身就走,不云居士急叫“等等”。他抽过一张素纸,写下一行住址,双手奉上,极是热切地说道:“小友才情旷达,某深感敬佩。若有空闲,还请小友来陋室小坐,某必定扫榻相迎!”
小道士应道:“学生必定前去打扰。”
拱了拱手,在一众崇拜的目光中,小道士潇洒离去!
潇洒地出了王府,潇洒地行了一程,待确定没人注意到自己时,小道士猛松了一口气,那潇洒的身姿立时整个地垮了下来。
他得意地一笑,这一关,自己总算过了。还过得,好生漂亮!
小道士毕竟不傻,只是坐井观天。待看到井外的世界后,他立即知道,自己这九阴镇第二的文才,实实在在地,啥都不是。
既然如此,那王府西席的位置就算送到跟前,他也绝对不会坐。开什么玩笑,只看王府请动了三位名士,就知对这事看得相当重要。就他这点水平,进去后最多一天,必会原形毕露。到那时,柔儿的香闺在哪他不会知道,水牢在哪他却是一定会知道的。
只是这样一来,就只剩下两个选择了:护卫和仆役。
第二日,小道士再去王府。
护卫的招募点在东,仆役的招募点在西。小道士先往东而行。
这一次,他没再像昨天一样,自信满满地径自报名,而是在那好生打探了一番。
他这井底的青蛙,自见到了井外的天空后,便对这“九阴镇第二”的武功,产生了深切的怀疑。更不用说,许若雪的功夫怎样,他是再清楚不过的。若和她决战紫禁之巅,怕是那恶婆娘动动小手指头,自己就可以直接进深宫,当太监!
他在这犹豫来,徘徊去,惹恼了那护院头领。那人大步踏上前来,铜铃大的眼珠子一瞪:“你这厮,贼头贼脑地在这磨蹭,是不是想争这护院?”
小道士脖子一缩,说道:“不是。”
“不是,那你瞧个鸟,滚!”
小道士脖子一直,又说道:“是。”
那头领嘴角一弯,晒道:“就你这身板子,当个鸭子还差不离。当护院,我去。”
小道士大怒,这也太瞧不起人了。他二话不说,上前捡起木剑,刷刷刷几剑,每剑正中屋檐下系着的一圈铃儿,只听铃儿六响。
那头领叫道:“好!这眼力、准头了得。四响即过,请。”
小道士就从侧门进去,来到一个小院。
一看到院子正中放着的巨大石担,小道士心中就是叫苦。哎,果然还得比力气。
比眼力、比准头小道士自然不怕,他也是苦练过的。
鬼魂没有**。那些厉害的恶鬼速度极快,真真是来去如风、迅如闪电。要跟那般厉害的恶鬼博斗,可万万不能让它近身。否则,稍不留神,就会被开膛破肚。所以真正的捉鬼高手,都练有一手飞符篆的功夫。
符篆一般是黄纸制成,轻薄如羽,让它急速飞出去,顶尖的武林高手都不一定能做到,那可是“落叶飞花,伤人无形”的境界。凡普通的符篆,小道士也是无可奈何,他可以飞得,必是真正高人制成的符篆,里面必得蕴含法力。以内力贯注于指尖,激发符篆上的法力,符篆便会在短时间内硬如木片。这样,才能飞得出去。
能飞,也得飞准。这门功夫小道士苦练了有十年以上,从一开始的飞石块,到飞木块,到飞树叶,他不知为此流了多少汗,吃了多少苦,方才得以大成。
手往腰间一抹,符篆便如箭般射去。三十尺内,百发百中。这手功夫,便是放到江湖上,也属一流!
只是说到比力气,小道士便无可奈何。他练过道家内功心法,便不能再练江湖上的武功心法。单凭**的力量,哎,看看他那可称“纤细”的身子,这份指望就别想了。
小道士正琢磨着该怎样不动声色地溜走时,鼻中,忽然闻到一股,臭味。
我去,有人放屁!竟还来阴的。
这屁随风一散,真真臭不可闻。小道士连忙捂着鼻子仓皇后退。
他左边一条大汉受不了了,萝卜粗的手指就是一指:“赵老三,是不是你放的屁?某这最臭,你分明离某最近。”
那赵老三怒极,二话不说,提起砵头大的拳头,就是当头砸去。
然后他右边一条大汉叫道:“李老四,平常你嘴巴臭得跟吃了屎一样。这屁这么臭,定是你放的。”
那李老四瞬间脸红脖子粗,拎起身边的木头大刀,一刀劈去:“污蔑老子,老子生劈了你。”
于是一时间,十几条大汉打成一团。那是真打,拳拳到肉。
小道士目瞪口呆,不就是一个屁吗?虽然是臭了点,但犯得着为这打生打死吗?瞧瞧,这牙齿与鲜血齐飞。野蛮,忒野蛮了。
自诩读书人的小道士看到护卫头领进来,连忙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打得太狠了,得赶紧阻止啊。”
那头领看了他一眼,懒洋洋地说道:“迟早都要打一场,就让他们打呗。奇怪,怎么没人打你?”
这话说完,小道士就觉身后恶风袭来,他不及多想,声嘶力竭地大叫一声:“停!”
这一声如雷霆乍起,方才还喧嚣震天的小院中立时一寂。所有的大汉都齐齐停下手中的动作,将发红的双眼投向小道士。
小道士转过身,猛吞了一口口水,用手将悬在自己头顶上,正一尺处的木棍轻轻拨开,讪笑着说道:“各位好汉继续,不才退出。你们慢慢打,不急。”
看着十几双发红的眼睛齐齐一瞪,小道士怪叫一声,以生平最快的速度,一转身,再往前一窜。
只听“澎澎澎”,就这一下,不知有多少木刀、木剑、木枪、木棍,砸在了他身后的墙上。
小道士狼狈而逃。出得小院后,他抹了一把额前的冷汗,说道:“我是读书人,读书人得讲风度,哪能跟那帮子野蛮人一般粗鲁。算了算了,这护卫不争也罢!”
只是这么一来,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选择:仆役!
仆人啊,这个,得伺候人啊,伺候的还不是女人,还是男人啊。
据说王族中有不少人有龙阳之好,自己生的这般眉清目秀,搞不好,就是羊入狼窝啊!
难道就这么算了?
哎,不行,柔儿现在也不知道怎样,完全没了半点消息。她娇娇柔柔的弱女子一个,现在身处险境之中,正在等着她的道士哥哥来解救她。自己怎能在此时畏难而退。这万万不能!
反正王府这次招人,签得不是卖身契。等找到柔儿后,有她这个王府千金出马,废了这纸合约,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主意打定,小道士雄赳赳、气昂昂,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英雄气概,往西边行去。
到得仆役的招募点,但见那里是人山人海。只是那些人,要不就是一身寒碜样,要么就是一脸穷苦像。
小道士于是又犹豫了:真的去当仆役,这也,太掉价了吧。
想了想,他脑中灵光一闪,据说当今天子,子嗣艰难哦!
大宋有藩王继承帝位的先例,先帝当年未就帝王前,封得就是恭王。当今天子若无后,现在的恭王继承帝位,也是有可能的哦!
九阴镇父老传闻,传说有一家丁姓林,人称林三,入得一萧府做家丁,竟将萧府小姐一网打尽,并由此登基为帝,成就一段千古佳话。后人称其为,极品家丁!
那人,正是我辈楷模!
好,就这么定了。
今儿个,我张天一也入这恭王府。往后迎娶柔儿,助恭王荣登帝位。再以驸马之尊执掌国祚,内安邦定国,护民济世;外提百万雄师,灭金国,复河山;平西域,定天下。从此登上人生巅峰,造就永恒传说!
恭王府,我,张天一,来也!
119 烫到鸟还捏到蛋
众人排成长龙,进了王府。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虽是王府一角,但处处雕龙画凤。一众没见过世面的贫民看得那是目瞪口呆,惊呼声此起彼伏。有些人甚至擅自离开,去摸摸那龙,抱抱那凤。
行到一处小院,院里已坐满了人。一个管事模样的交待,好好坐在椅子上稍等片刻,不得交头接耳,更不许乱动。说完,这管事的就径自离去。
这一等,等了好久。
片刻后,抱怨声、寒喧声渐渐四起。半个时辰后,院子里已闹哄哄。一个时辰后,院子里闹翻了天。
终于一声梆子响,那管事的带着几个护院进来,他手一指,你、你、你,留下,别的人,统统回去。
众人大哗,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走了。留下的,只有八人,小道士自然位列其中。
那管事的走到当中,说道:“某姓李,在王府中忝居九管事。今日奉命挑选仆役,只选五人。在王府中当差是件美事,诸位可得用心。”
管事的一声吩咐,那几个护院就从外面笑嘻嘻地端来几个木盆。木盆中是一堆臭衣服,上面汗迹斑斑,显见的都是刚换下的。
管事的捏着鼻子走开,瓮声瓮气地吐出一个字:“洗。”
这几个护院显然精心挑选过,那换下来的衣服一个字:臭。
其它七人个个愁眉苦脸,唯有小道士不动声色。不但如此,他心中还倍感亲切:哎,好久没洗过臭衣服了,真怀念这味道!可惜还不够臭,跟我师父比起来,这堆衣物,算是香的可以。
洗完后,李管事一一检查,到小道士这,满意地连连点头。
李管事说:“请介绍一下自己。”
小道士从容答道:“不才姓张,名天一。嘉州府下九阴镇人。年十八。不才能识文断字,能吟诗作对,做事也细心、周到,必不会让管事失望。”
李管事大喜:“你真识文?”他手一挥,身后一个年轻的男仆递上纸墨。
小道士写下“张天一”这三个大字。他有心卖弄,这三个字写得倒真是不错。
李管事喜笑颜开:“念首词来听听。”
清了清嗓子,小道士朗声吟道:
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吟这首词时,他不由地想起了醉道人那段错过的爱情,心中大生感触,念来便很有感情。旁边几人虽然听不懂,却也觉得心中悲凄,不能自己。
“好,好!”李管事击掌大笑:“你的确了得,必是天下一等一的仆从。”
“进王府时,众人惊呼,唯有你只是静静欣赏。这一回,你最佳!”
“在院中久侯,众人都大不耐烦,独有你心有静气。这一回,还是你最佳!”
“那堆衣服臭不可闻,众人都愁眉苦脸,还是只有你不动声色,还洗得最是干净。这一回,仍旧是你最佳。”
“论长相,你相貌最为英俊;论气度,你气质最是从容;论才学,更是只有你能识文,可吟诗。”
“今天这几十人,能选中你一个,我心满意足!”
说完,李管事便点了五人留下,然后亲自带着小道士,往内院走去。
在路上,李管事叮嘱道:“王府中分内院和外院,就有内管事和外管事。不管是职权还是待遇,内管事都好过外管事数倍。所以我们这做外管事的,对内管事的四个位置都眼红的很。”
“这一回,四管事办事时出了差错,国公爷大怒,将他赶出了府,他这位置也就空了。怕引起争端,大总管就给我等每人安排了一项差事。我的差事,便是招募仆役。”
“张天一,我使了好大的力气,已经打通了内外的关节。只要这次的差事不出错,四管事的位置必定就是我的。现在我带你去见大总管,你可得好好表现一番,千万别把这事给搞砸了。你,听明白了吗?”
小道士恭声应“是”。
见了内院,李管事进去禀告,小道士和那个年轻的男仆在外等候。
见四下没人,那男仆压低了声音说道;“某姓王,是个秀才。兄弟,你有这副样貌,更有这等才学,做个仆从实在是屈才啊!”
小道士回道:“我自有打算。”
那王秀才神秘地一笑:“我知道,兄弟必是听过极品家丁的传说。”
小道士大惊:“你怎么知道?”
王秀才叹道:“因为,当年我正是听了这个传说,才进了恭王府,想做一个,咱大宋的极品家丁!”
说到这,王秀才两眼发光,似又想起了曾经的梦想,似又记起了那时的豪言。
“进王府的那夜,我在那棵桂花村下立下誓言,定要,娶公主,当驸马,掌权柄。从此内安国家,外平金国,以实现我读书人‘修身、齐家、冶国、平天下’的最终梦想!”
“我是书生意气,想走这终南捷径。可当真进了王府后,我才发现,世人说得没错,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小道士大奇,问:“这却是为何?”
王秀才叹道:“这样的梦,如果是在大户人家家里,还可以做做。在王府中,哎,就趁早绝了这念想吧!”
“这恭王府极大,前后有六道门。我们这些不是家生奴的仆人,进府后得从第六道门那开始做起。做满三年后,表现好,再升到第五道门那。这样一直到十五年后,你才能接近国公爷。”
“也只是接近国公爷,国公夫人与小姐,呵呵,那是居于内宅之中。内宅和外宅之间隔得可不是墙,隔得那是山。一般的男仆想单独面见小姐,根本想都不用想。”
“哎,所以啊兄弟,极品家丁的梦你就不要做了。省得像我一样,一签六年,想后悔都反悔不了,只能生生地呆在这,寸步不得离。”
小道士急忙问道:“那抽个冷子面见下小姐,有没这可能?”
王秀才坚定地摇头:“绝无可能!你进了王府,就只能在固定的场所内活动。就算你胆子大走了出去,外宅和内宅之间守卫森严。就算你运气好闯了进去,内宅里面婢女如云。就算你小心躲过婢女,小姐身边必然还有贴身侍女。请问,你怎么单独面见?”
王秀才拍了拍小道士的肩:“我们小姐天姿绝色,美名传遍大宋。江湖上高来高去的采花贼也不少,王府守卫若不严密,国公爷他睡得着觉吗?所以啊兄弟,什么想法都不要有,趁现在还没立约,你速速想个办法离开此地。”
小道士正色施礼,说道:“多谢兄弟指点,不才险些误了大事。”
两人这番话说完,李管事过来,领着小道士进去,在门外还千叮万嘱,让他务必小心应付,绝不可坏了他的大事。
一进门,李管事未语先笑:“大总管,这人我给你带来了,你老打打眼。”
大总管淡淡说道:“小李子,刚刚咱听你解说这章程,不动声色间就设下了几道关卡,可见这事你的确是花了心思。但是,做事光说是不行的。我看看你带来的这人,若是他的确可用,咱就得对你说个好字。”
李管事脸都笑开了花,向小道士使了个眼色。小道士于是垂首上前,静候吩咐。
大总管看了他几眼,点了点头,然后眼睛不经意间往旁边一瞟。小道士知机上前,端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热腾腾的绿茶,双手递了上去。
大总管笑道:“很好,长得俊,气度好,眼力也好。”
说着,他伸手去接这茶。
小道士在心里暗叹了声:“对不住了,李管事。”
他手一偏,那茶杯杯沿正挨在大总管手上。大总管烫得手剧烈一抖,那滚烫滚烫的热茶立时,全倒在他裤裆上。
大总管发出了一声直惊天地的惨叫:“啊,我的鸟,我的鸟,烫到鸟啦。”
惨叫在耳边炸起,小道士想都不想,就往湿湿的那处一摸,正正捏到一件物事。手碰到热水,被烫得一疼。这一疼之下,他想都不想,手用力一紧。
大总管发出了一声直泣鬼神的惨叫:“啊,我的蛋,我的蛋,捏到蛋啦。”
然后,大总管像蛤蟆似地从大师椅上跳起,一把抓住裤子,猛力一拉。“嗤啦”一声响,两条瘦巴巴的大腿中间,一件干巴巴的物事晃荡了出来。
哎,可怜,烫得都红了!
这一下变起匆促,李管事怔了一怔后,才急急抢前一步,去抓,那鸟,看伤得厉害不?手才一摸过去,大总管就一脚踢来,将他踢倒在地。
大总管疯了似地叫道:“滚,都给我滚,滚啊!”
这“滚”字一出,小道士立马听命,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到得门外,直接丢过去一锭碎银,他对不明所以的王秀才:“走,带我走,快。”
两人匆匆急行。到出了王府,小道士才长松了一口气。他一拱手,道了声谢,一路小跑着,溜了!
跑了好远后,小道士才停住脚步,仰天长叹:“去当西席,差点闹出天大的尴尬;去当护院,差点被群殴至死;去当仆役,差点把大总管的鸟给烫熟!”
“这王府,好生危险啊!”
“哎,三条路,都行不通了,这王府该怎么进啊!
“柔儿妹妹,我怎样,才能寻得到你?”
120 她是国公府的县主
怎么办啊怎么办?
小道士愁肠百结,他左转三圈,念了句“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柔儿是路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右转三圈,念了句“庭院深深深几许,楼高不见柔妹妹”。
也不知转了几个圈,也不知道叹了几声气,小道士才垂头丧气地回到客栈,换了身道袍,往白云观而去。
白云观不算很大,办内外两重。但其方丈上德道长在川蜀之地却赫赫有名,他不但道法精深,更吹得一手好洞箫,人称“洞箫真人”。
刚到白云观,小道士就见观前停着一辆马车,几个贵人正从观内鱼贯而出。贵人中间,有一位年轻道士长身玉立,却是,天玄子。
小道士这一下,真真是喜出望外。当初他刚下山,对世事真是一窍不通。若非天玄子好心指点,怕他还在这红尘中四处打滚,撞得头破血流。天玄子年纪虽轻,但知识渊博,世事通达。小道士此刻正茫茫然不知所措,乍一见到天玄子,那真如,黑暗中遇见了火把。当下一溜烟地跑了过去,叫道“师……”
“师”字还在嘴里,小道士猛然想到“真常守太清”的事。哼,这家伙为了冒充自己的师叔,生生地将字辈给改了,害得自己在守真子那出了大丑,差点被乱棍打了出去。这帐,自己必得找他好好算算。想到这,小道士生生地将嘴里的“师”字吞了下去,那大喊声里,也带上了几分杀气:“天玄子!”
天玄子正在那拱手道别。他举止潇洒,神态从容,年纪虽轻,气度却着实不凡。这时听到有人叫他,他抬头一看,正看到小道士杀气腾腾地冲过来。他心里叫苦:惨了,惨了,东窗事发了。
当下,他一扭屁股,把什么潇洒从容、什么气度,都丢到了屁股外。他猫着腰,以手遮脸,在那几个贵人目瞪口呆的注目中,一溜烟地,跑了!
小道士赶紧追上,追进了白云观,可天玄子已消失无踪。
这一急,可把小道士急坏了。情急之下,他双手拢在嘴边,用力叫道:“天,玄,子。”
道观本是清静之地,他这一声,惹得周围的香客和道士个个怒目相对。小道士不管不顾,深呼吸,再叫:“天,”
“天”字刚出口,就听树后传来一个声音:“别叫,别叫,我来了。”
看天玄子狼狈地从大树后钻出来,小道士立马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他的手,急急地说道:“天玄子,你别跑,我有急事找你。”
天玄子何等精明,只一看小道士脸上的神色,他便知道,事情,好像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当下他脸一板,说道:“我不想和你说话,你这个惹人生气的家伙。”
小道士一想,也对,上次分别前两人本已约好,去太谷县客栈会合。可结果自己遇到了恶婆娘,客栈那里那是半步都没踏进去过。天玄子想必是在那等得久了,所以恼了,才不想见自己。
当下小道士连连赔罪,天玄子心中有愧,见好就收。两人合好如初,携手进了客房。
坐下后,小道士恼道:“好你个天玄子,神宵派的辈分是‘真常守太清’,不是‘常真守太清’。你明明该叫我‘师叔’,却哄得我叫你‘师叔’。”
天玄子一抚额头:“哦,竟是这样,难不成是我记错了,罪过啊罪过。”
小道士知他做戏,恨得牙直痒痒的:“哼,你骗我叫你‘师叔’也就罢了。害得我真以为是‘常真守太清’,结果在一众同道面前闹出了好大的笑话,差点误了大事。”
这事的确是自己不对,天玄子也只能连连赔罪。小道士现在有求于他,也见好就收。
当下,两人就辈分的问题展开了一场热烈的讨论。天玄子坚持,不按字辈论,以同辈论交。小道士坚持,自己叫了天玄子那么多声“师叔”,天玄子也得叫回来。
争论的最后结果是,天玄子完胜,小道士心中忿忿,却无可奈何。
天玄子心中得意,搂着小道士的肩膀说道:“道友,不知找贫道有何贵干?”
小道士打开了他的手:“天玄子,我问你,你有没有办法让我混进王府?”
天玄子大惊:“混进王府?你想干嘛?对了,恭王府家的柔静县主自幼就极美,美名传遍天下。你该不会是,对她有什么想法吧?”
柔静县主?小道士开始还没明白过来。转念一想,恭王府家有四子,却只有一独女。那柔静县主指得必是柔儿。
当下小道士点了点头,正色说道:“不错,我正是要想办法,接近下柔静县主。”
天玄子这下真得大惊,愣了一下之后,他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我视你为友,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往火炕里跳。你这个忙,我绝对不帮。”
小道士无可奈何,只得将柔儿的事一一道出,只是隐去了登仙台和一夜风流的事。
天玄子听了,感叹道:“好一段离奇的经历,好一个凄美的爱情。”
小道士当下想反驳:我和柔儿之间才不是爱情,我视她为妹,她视我为哥,我和她之间清清白白。
可这话还没出口,他心中就是一怔。在那一夜之前,他的确是视柔儿为妹,柔儿长得再美,他也只限欣赏,实在没并无半点男女之情。
但在那一夜之后嘞?
虽然只是神交,并没有**上的真实接触。但神交所带来的快感,却远远强过男女交合。小道士自认元阳已失,失得整条裤子都湿了。他自是以为,自己一生的清白,已毁在那个娇娇柔柔、柔柔怯怯的女孩子手中。
而柔儿嘞?小道士的耳边,又响起了她轻柔而又坚定的声音:
道士哥哥,你若不死。今生今世,我心属君,我身亦属君!
她,亦是这般想的吧!
所以,小道士忽然发现自己,实在是不能说,和柔儿之间依旧纯洁,依旧无暇,依旧只是哥哥和妹妹。
天玄子看他表情,摇头叹道:“你呀你,哎!你生性恬淡,我本以为你定会做个出家道士。没想到,你却终究为情所迷,终究不得逍遥自在!”
哎,小道士在心里也是长叹,他原本也以为,自己会像师父这般不恋红尘,活的潇洒。可现在却是,被醉道人给说中了。
那天分别时,醉道人说:“你命泛桃花,以后必定艳福不浅。想要无牵无挂,等下辈子吧!”
现在自己,跟恶婆娘拜了堂成了亲,又跟柔儿妹妹一夜风流,真真是,牵扯不清了。
天玄子皱眉苦思,想了好一会儿后,说道:“你跟柔静县主之间,若是人鬼情未了还好说。可要是想人人情未了,哎,难啊难,比你修得大道还要难。”
小道士奇道:“又有何难?我和柔儿之间明明两情相悦。”
天玄子一听这话傻眼了,好一会儿后才叹道:“你还真是,不谙世事,想得天真!”
他正色说道:“你和柔静县主之间,缘份的确非浅。两个天南地北,相差天地之别的人,竟那般神奇地凑在了一起。命运之奇,实在是让人惊叹。但是,不管你和柔静县主之间发生了什么,你和她,终究,有缘无份!”
“你须知,我们大宋不比前朝,赐爵极少,绝不滥封。正因为如此,这爵位非常尊贵。”
“当今李国公,是先帝孝宗的曾孙,是故庄文太子赵愭的孙子。当年庄文太子深受孝宗喜欢,被立为皇太子。只是他英年早逝,这才无缘于皇位。”
“李国公同是先帝孝宗一脉。年不过五十,便被封为国公,还被赐住恭王府。这份恩宠,在皇族中,那是数一数二。”
“今上子嗣艰难,重庆府民众私下传言,这李国公一脉有望皇位。此事绝非空穴来风。要知道,先帝光宗正是先封恭王,再以藩王受禅登帝位!所以,若今上真无子,以李国公所受的恩宠,今上从他府中三子中择一人做养子,让其继承大统,这是大有可能的事!”
小道士这才明白,原来柔儿他爹是因为住在原来的恭王府中,所以才被民间私下称之为恭王。其正式的封爵却是李国公。柔儿也不是郡主,是县主,封爵是柔静县主。说恭王有望皇位,也不是说这李国公有望皇位,而是他的儿子,柔儿的哥哥有望皇位。
天玄子同情地拍了拍小道士的肩:“所以你和柔静县主之间,绝无可能!你不过是一个江湖道士,而她贵为县主,以后还有可能成为公主。你和她之间,差得实在是,哎!”
天玄子摇了摇头:“你这梦就不要做了,好好地当你的道士吧!”
小道士呆呆地怔了半晌,说道:“就算我和柔儿之间绝无可能,但我和她毕竟有过那么一段。现在柔儿身处危险之中,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守在她身边,护得她安全。直到她真的无恙了,我再,再离去不迟。”
天玄子叹道:“你既然执意坚持,好吧,我想想办法。”
想了好一会儿后,天玄子说道:“恭王府这两日不是正对外招募西席、护院和仆役吗?你何不去应聘下。”
小道士苦笑:“这招不行,我已经试过了。”
“这样啊!”天玄子再皱眉,又是好一会儿后,他猛地一拍大腿:“有了!”
“是什么?”小道士大喜。
121 不是吧?真要这么贱
天玄子再一细想,叹道:“此事难办啊!”
小道士握紧拳头:“再难办的事也得办。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不管是刀山火海,还是血雨腥风,都阻挡不了我救柔儿妹妹的心。”
天玄子不胜唏嘘:“情之一字,果然害人至深!也罢,我就跟你说说。”
“当今皇族,向来尊崇道教,国公爷自不例外。尤其是国公夫人,更是一心向道,以女道士自居。”
“原本恭王府里就有一座小道观,名叫祥云观。后来国公爷入住后,另拔了一亩地,重修了道观。这样一来,原来的一个道士便不堪用。于是国公爷托请龙虎山的张天师,请他安排一个年轻道士,前来入住祥云观。”
“张天师安排的道士,道号天青子,与我是旧识。就这两天,他便会抵达重庆。”
天青子,祥云观,王府。
小道士一拍大腿:“你是要我冒充这天青子。”
天玄子摇了摇头:“冒充是不行的。一则度牒和戒牒假不了,再则,天青子必是会去祥云观。”
“一直以来,我们道士修行,避世有避世的好,入世有入世的好。避世可以清净无为,但却难免会为衣食担忧。入世的话生活无虑,但约束太多。所以,去王府这等家修行,便是一个极好的选择,即不愁生计,又可得清净。这天青子虽然年轻,但一心追求大道。这等机会,他是绝不肯错过的。”
小道士垦切地看着天玄子:“你必会帮我的,是不?”
天玄子晒道:“我跟天青子也是朋友。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你,已是违了我的本心。你想要我帮你说服他,这却是休想。”
“我和你相处总共不过两天,和天青子认识却已数年。你自己说,我是该帮你,还是该帮他?”
小道士正色说道:“有些人天生情投意合,一见如故。有些人,即便相处了一辈子,也不过是泛泛之交。”
小道士深情地看着天玄子:“伯牙和子期,一个是士大夫,一个是樵夫,他们引为知己,才用了多久,不过是几首琴曲的功夫,从此便成千古知音!”
“天玄子,你我天生投缘。你生为女子,你我当一见钟情;你生为男子,你我便是一生知音。虽然相处不过两天,但已胜过常人相处十生。两天,已经够了,足够了!”
“天玄子,即为知己,你若有难,我必舍命相救。现在我有难,你怎么忍心,不帮啊!”
天玄子呆呆地看着他,张口结舌了好一会儿后,才终于闭上眼睛,仰天长叹:“这世上总会有你这般不要脸的人!哎,你的厚脸皮打败了我。好,我帮你!”
小道士大喜过望,起身深一拱手:“你今日之恩,我张天一必不敢忘!”
天玄子摆了摆手:“先别急着谢我,要帮你,只怕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天青子这人,我知之甚详,他求道之心非常坚定。对他来说,这一生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问道。这样的人,极难对付。你口舌根本说服不了他,利益也绝对打动不了他。我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主动放弃。”
小道士缓缓说道:“如果他不主动放弃,那就逼得他不得不放弃。”
“是极!”天玄子击掌笑道:“等到了重庆,天青子必会来见我。到时你我把他,”天玄子手往脖子上用力一横:“把他这样,你取了他的度牒和戒牒,就此冒充他。白云观的上德道长不认识天青子,但却非常信任我。而上德道长又跟李国公的关系极好,两人经常往来。这样有我引荐,必定万无一失。你看如何?”
小道士吓了一大跳,怒道:“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我是道士,上悟天道,下顺人情,怎能枉伤人命?”
“这样啊!”天玄子皱眉:“那就不好办了。要不这样,不杀他,将他绑在某处,给他留些食物和清水。等你办完事后,再将他放出。你看如何?”
小道士摇头:“绝对不行!天青子本没有错,有错的是我。我一个有错的人去找一个没错的人的麻烦,本就是一件错事。若再使出这等下三滥的手段,那我跟禽兽有什么区别?”
天玄子劝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你也是为了救人。若是因为不肯使出这等下作手段,而害得你的柔儿妹妹香消玉殒,那岂不是你一辈子的遗憾?”
小道士坚持道:“我行事,但求顺本心。只要我的确尽了心尽了力,我便问心无愧。若是柔儿妹妹因此有了意外,那就是天意如此,她命中注定有此一劫,非人力所能挽回。”
“若真如此,那我能做的,就是找到害她的凶手,为她报仇。”
“如果我为了救她而不择手段,那就是逆了天意,逆了本心。这种事,我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哈哈哈,”天玄子大笑:“在这等时刻,你还能紧守道心。天一子,我果然没看错你,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好啊,原来你是在虚言骗我。”小道士佯怒道。
“正是。”天玄子正色说道:“这等主意你若是答应了,我立马掉头就走,从此再不会理你。”
“好在你没有答应。好,自今日起,你便是我一生的知己。你若不负我,我定不负你!”
他这一说,小道士紧绷着的脸立即消融。两人各伸出一掌,在空中重重一击,相视大笑。
笑完了,想到现在面临的难题,两人又愁上心头。
小道士想了想,说:“你以前跟我说过,人必有所好,也必有所恶。天青子一心向道,我们既然不能投其所好,那就不如,投其所恶。”
“投其所恶?”天玄子一听大赞道:“你这小道士,果然好生聪明。待我好好想想,这天青子所恶的是什么?”
“这天青子一向洁身自好。但他有个毛病,既容不得自己的德行有亏,也见不得别人的德行有亏。”
“记得有个下午,我和他在窗前品茶,说起当今世人的种种恶行时,他义愤填膺的,恨不得化身水神共工,发出一场惊天大洪水,将这肮脏的尘世,洗涤得干干净净。”
“那次我印象很深刻,说到其它时,天青子尚能克制,只是生气。但说到一处时,他却激动的,一脚将身前的茶案给踢到了墙上。那狰狞的模样,生生地将我吓了一大跳。”
“那处恶行,就是,断袖之癖!”
小道士凝神思索道:“既然他最恶的,就是断袖之癖。那我们,就该从此处着手。”
天玄子接着说道:“众所周知,皇族中人,有此喜好的不在少数。”
“国公爷也是皇亲。天青子入住祥云观后,跟国公爷接触的必多。如果我们说,国公爷也有此好?”
“天青子长相英俊,不在你我之下,若是他得知国公爷也有断袖之癖?”
“那他必然心生极大恐惧。若是我们再将他的恐惧放大?”
“那他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远离恭王府。这个时候,若是你说愿意代他前去?”
“那他必然会欣喜若狂地,将度牒和戒牒双手奉上。”
“好!那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样让他相信,国公爷也有此好?怎么样让他相信,你的确愿意代他前往恭王府?”
天玄子说到这,就此打住,和小道士对视一眼,两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小道士从嘴里生生地挤出一句话:“你比我帅,你去。”
天玄子大怒:“这是你的事,打死我也不会去。再说了,你长得更像女人。”
小道士闭上眼,深呼吸,然后怀着“慷慨赴死”的壮烈,用一种毅然决然的坚决,他恨声说道:“好!我去。”
“我去扮演一个,痴恋国公爷的,痴心男人!”
这话说出口,小道士就忍不住干呕了几声,而天玄子,连打了三个寒颤。
天玄子苦笑道:“这样对天青子,我们会不会下手太狠了。”
小道士沉声说道:“真顾不得了。”
天玄子再苦笑道:“你要不要对自己这么狠。”
小道士滴下了几滴眼泪:“真顾不得了。”
天玄子点了点头:“那你就对自己再狠一点吧。”
小道士大惊:“你想干嘛?”
天玄子叹道:“你都没见过真正的兔儿爷,怎么去演好这场戏。”
小道士大恐:“你想干嘛?”
天玄子悠悠地说道:“城西有条小巷,内里只有一户人家。那户人家,其实是处蜂窠。那条小巷,便被称为‘兔儿巷’”
小道士大哭:“你想干嘛?”
天玄子笑得很幸灾乐祸:“明天,你穿上女装,自己亲自去那,体验一下。”
小道士真的哭了:“我不要。”
天玄子真的笑了:“真不要?去不去随你哦!”
第二天,兔儿巷。
一辆马车,在蜂窠门口停下。
车门打开,一个身着粉红衣裙的,男人,踉跄着,被一把推下车。
他急急反身攀住车门,痴痴地望着车内,缓缓地摇了摇头。眼角,还滴下了一滴泪。
那神情,要有多哀怨,便有多哀怨。要有多可怜,便有多可怜。
可车内的人,竟是铁石心肠!
一只脚,毫不客气地飞来,正踢在他胸前,将他生生地,
踢进了,蜂窠之中!
122 兔儿巷的兔儿爷
小道士一声惨叫,用头,撞开了蜂窠的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只觉的头一疼,眼一花。待眼睛能视物时,便看到,眼前忽然多出了一张脸,一张涂脂抹粉的脸。
啧啧,还挺漂亮的啊。小道士心中暗叹,然后他开口问道:“姑娘,请……”
“请”字刚说出口,便听这漂亮的姑娘大叫道:“姐妹们,快出来,有人砸场子啦!”
这声音,竟是男声!
随着这一声喊,“呼啦”一下,一大群,“姐妹们”,围了上来,个个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哟,不错啊,这小脸俊俏的很。奴家看了那喜欢的紧,那帮子臭男人见了,那还不得心痒痒、身痒痒。”
“春二娘,春二娘,快过来,这砸场子的脸皮儿生的可真好,你重庆二姐的名儿,怕是保不住啦。”
“来啦。”伴随着这声柔柔的,如唱戏般,分不清男女的声音,一个“女人”扭着柳腰,娉娉婷婷地走了过来。
那“女子”低下身来,小道士直接就傻眼了!
这人,好生娇媚,竟是只在柔儿和恶婆娘之下的真正“美人儿”。瞧瞧这双桃花眼,眼含秋波,秋波流转间,便是十分的风情!
那“美人儿”吐气如兰,细细地看了小道士一眼,嗔道:“果然生得极好,只是这妆啊,谁画的?哎,生生地玷污了这张漂亮的脸。”
说着,“她”伸出兰花指,在小道士的脸上一摸:“细皮嫩肉的,手感很好,上等。”
手再顺势一滑,在小道士胸前一捏:“软中有硬的,揉捏起来必定舒爽,上等。”
最后手竟还往下,在那处儿一掏,然后大喜,拍着“丰胸”笑道:“见了奴家这等美人,那处都没反应。说明啊跟奴家一样,只受不攻。若是攻受兼备,以那处的雄伟,奴家可就危险喽。现在嘛,呵呵,小妹妹,你还差了几分火候!”
也不知道“她”使得是什么手法,只是一摸,却隔着裤子,生生地将小道士的那儿,揉捏了个遍。那一阵酥麻的刺激电射而至,让小道士发了一下呆后,才醒悟过来:我去,自己竟然被人给占了大便宜。
并且,生平第一次大便宜,竟然是被,被一个男人给占的!
天啊!好恐怖。
更恐怖的是,被眼前这张娇媚的脸上,那秋波儿一荡、二荡、三荡后,小道士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不觉得恶心!
啊啊!真真好恐怖。
小道士这一脸惊恐的表情,露在那“美人儿”眼里,便是花容失色。“她”于是抿嘴笑道:“小妹妹,你还是乖乖回去吧。要来砸场子,等过几年姐姐人老珠黄了,你再来不迟。”
小道士连忙辩解道:“我不是来这砸场子的,我是来这,来这拜师的。”
“拜师?来我家拜师?”“美人儿”大惊。
“正是!”,小道士眼睛一闭,再一睁,就这瞬间,已进入了状态。
他一眨眼,挤出了,半滴眼泪。然后仰望天空,他悠悠地说道:“我家有个大恩人,救了我一家数口性命。我家无以为报,就想以身相许。”
“原本以身相许的,是我姐姐。我姐姐美貌之名,远近皆知。可那恩人对我姐姐,却是礼敬有加,不肯染指半分。”
“我家起先还以为,以为是恩人高风亮节。后面才发现,他对我姐姐没有半点兴趣,对我却,却很有兴趣。”
“为了报恩,也为了让那恩人继续照拂自家,我爹娘就,就叫我,叫我那个,以身相许。”
“我,我本来不愿意的,后面,也就答应了。可我不知道该怎么伺候男人,所以才来这,拜个师,学个艺。”
他这话一说,一群“女人”个个惊得悟住了嘴,继而大笑,笑得花枝乱颤。
春二娘更是笑得脸颊生晕,一时更是娇艳欲滴,“她”掩嘴说道:“这等趣事,奴家倒还是第一次听闻。左右现在并无客人上门,就由奴家,亲自来指点下妹妹。”
拉着小道士进了自己的“闺楼”,按他在梳妆台前坐下,春二娘叫侍女端了盆水,将他脸上的妆容洗去后,赞道:“真真是个大好的苗子!刚刚奴家却是太过自信了,妹妹若是进了这行,用不了一年,兔儿巷里便没了姐姐的这碗饭。”
她笑道:“妹妹这姿容,对一个男人来说太过秀气了些。可对一个女人来说,却又多了几分英气。啧啧,妹妹不做女人,实在是可惜了。来,且让姐姐给你打扮打扮,保管你一出去,迷死那群臭男人。”
说着,春二娘便拿出一大堆红的白的黑的小瓶子,在小道士的脸上忙乎了起来,嘴里还说道:“外面的那些庸脂俗粉,只一味地照着女妆化。却不知,男人化女妆,可有些不同的技巧。妹妹,这些可是姐姐的不传之秘。若不是看妹妹你的确不是同道中人,姐姐我才不告诉你。现在姐姐说的,妹妹可得仔细听好了。”
春二娘边教边画,足足一个时辰后,才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侍女端来一盆清水,小道士凑近一看,整个人,呆了。
水中倒影出的,竟是一张极漂亮、极迷人的脸。
这脸,秀雅文静中隐含几分英气。初一看,只觉得极好看。再一看,又觉得极舒服。等细细一看,还能品出几分味道。于是越看越想看,渐渐便沉溺了进去!
只到耳边的娇笑声响起,小道士才如梦初醒。他茫茫然地移开了眼,竟不敢再看。只觉得心里,生出了大恐惧。
自己做了十八年的男人,难道竟是错的?自己难道竟是个女人?
小道士使劲地摇了摇头,似要将这荒谬可笑的想法,从脑海中抛出去。
“哎,”春二娘叹道:“真是个美人儿啊,竟似比姐姐我还要美上,”“她”衡量了一下,才不情不愿地说道:“比姐姐我还要美上三分,不,两分。”
说完,“她”拉着小道士的手出了屋,大叫一声:“姐妹们。”
院中一静,然后,“娇呼声”四起,十几个“女人”“哗啦啦”地齐齐围上来。不由分说地伸出手,在小道士的身上,左摸右揉,上捏下掏。
还在惚恍中的小道士一不留神,便只觉全身上下处处受袭。他大惊,拼命抵挡。可无数双手疯了似地伸过来,他挡得了这只,又怎么挡得了那只。不一会儿,连那最要紧处,都被摸了十几下。
好在春二娘心疼他,使力打掉几只手后,拉着他进了屋,关上门,解救了他。
帮他整了整衣物,春二娘笑道:“这妆妹妹是会了。可要留住男人的心,光靠美色是不行的。这里面嘞,可得有好些技巧,今儿个姐姐一并教你。”
“大凡爱兔儿爷的男人,这好的,可不只是柔,还有刚。因为若单论柔,男人无论如何是比不过女人的。所以要拢住那些男人的心,妹妹就得……”
这种“闺房秘术”,小道士本不感兴趣,可春二娘说得实在有趣,不知不觉中他便听进去了。
春二娘不止是说,还手把手地教。于是等到小道士惊觉不对时,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而春二娘,已经半倚在了他的怀中。
小道士想下床,却被春二娘反身压在身下。只见这“美人儿”脸上晕红,分明竟是,动了情。
细细喘着,春二娘腻声说道:“妹妹现在心里还是个男人,这样怎能报得了恩?”
“妹妹请不要急着走。姐姐我最擅长的,就是将直的变的圆的。妹妹只需在姐姐房中留上两天,包管便会喜欢上那种滋味。从此,可攻可受。”
被她所惑,小道士心中迷糊,若换了外面的那些“女人”,他此时定然已经一拳打了过去。可这动了情的春二娘,竟是,比女人还更女人十分。那般妩媚,竟是,竟是他生平仅见。
春二娘吃吃笑道:“姐姐最喜欢的,就是装成女人,引得那些本来正常的男人*攻心。然后在他们着急的时候,将他们引到一处好去处。保管他们一试之下,从此对姐姐爱不释手。妹妹,今儿个且放开,让姐姐好好伺候你,让你也当一回那活神仙。”
眼见一张樱唇吻了过来,小道士迷糊的脑子蓦地一醒。他一声大叫,一把推开春二娘,连滚带宽地下了床。眼见春二娘不依不饶地又要粘了上来,他慌忙摆手说道:“不,不用了,我,我想以后再试。”
春二娘恍然大悟:“原来妹妹是想,将这第一次留给你的恩人。妹妹真了不得,天生就懂得男人的心。”
“对一个龙阳君来说,这世上最刺激的事,莫过于,把自己喜欢的男人,从直的,慢慢地,*成圆的。”
“妹妹既然有这份心,姐姐自然不会勉强。只是以后有时间,妹妹可得常来哦。”
小道士连连点头:“一定,一定。”
他再不敢多呆,匆促地洗了把脸,丢下一锭银子后,浑然不顾春二娘的哀怨,狼狈而逃!
到出得兔儿巷,被冷风一吹,小道士才真正清醒过来。
他无力地倚着墙角坐下,只觉得,自己似做了个,最荒诞、最离奇的梦!
123 你做男人浪费了
有些事,自然不便在白云观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所以天玄子和小道士就在大通客栈,租了一间单独的小院。
刚进院门,天玄子就一迭声地问:“怎么样?怎么样?”那神情,就跟九阴镇的长舌妇一模一样。
哎,也不知他在这小院中,等得有多辛苦,笑得又有多辛苦。
小道士有气无力地回答道:“还好。”
天玄子大是不满:“什么叫还好?这等大事,在这等关键时刻,怎出得了一丝一毫的差错。你说说,学了什么?”
“化妆还有言谈、举止等等。”
天玄子一拍掌:“好,你化个妆给我瞧瞧。”
小道士大惊:“不行,打死我都不行。”
……
半个时辰后。
天玄子:“好了没?我去,你一个男人化个妆,怎么比一个女人化个妆还要慢?”
小道士:“若不是你威胁我,我怎么肯化这个妆。男人化女妆你以为容易啊,慢慢等吧。”
再小半个时辰后。
天玄子:“好了没,这天都黑了。”
这一回,房里沉默了下,然后有个声音闷闷地传来:“好了。”
一听这话,原本懒洋洋地坐在院中石凳上的天玄子,一个骨碌就跳了起来,三步并坐两步地推开了房门。
进去一看,咦,小道士嘞?怎么不在啊。
他再看了看,才注意到,最里面的床上坐了一个人。
此时天已黄昏,屋中也没点油灯,天玄子看不太清,就向前走了几步。
然后,他脑袋,就是一蒙!
屋中,床上,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一个女人。
还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女人,甚至是他此生所见,最美的女人!
这女人,五官儿很精致,极清秀。极好看,也更耐看。他看了一眼,便觉失礼,就想不看,可却禁不住地,一看再看。
直看得,那羞怯的美人儿脸上,现出了几丝惶恐,天玄子才惊觉,自己实在唐突了佳人。他赶紧一拱手,柔声说道:“这位娘子请了,不知你为何会出现在此?我那朋友又去了何处?”
他这一说,那美人蓦地睁大了眼,张大了嘴,那般惊讶的小模样,实在是,极至可爱,可爱至极。
天玄子便觉得脑袋一晕,他向来坚定的道心,此时却不由地颤了三颤。颤得,竟似要,就此崩溃!
他不敢再看,急忙一低头,一拱手,急急说道:“抱歉,想必是我走错了房间,惊到了娘子。我,我这便告辞,告辞。”
说完,他逃也似地出了门,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啊!发生了什么事?看到这一幕,小道士目瞪口呆。
这天玄子,是在故意逗我吧,在哄我玩吧?要不要这么幼稚啊!
这小院就在客栈内,独门独院的,只有这一个大房间。他走错了房间?我去。
小道士正这么想时,却听房门“砰”地一声,狠狠地撞在墙上,天玄子风一样地冲了进来,手还直直地指着小道士,嘴里“啊”“啊”地叫着。
“啊”了几下后,天玄子凑过头来,再细细地看了小道士一番,然后二话不说,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那摇晃的姿势,竟似喝醉了酒般,让人好生担心,再向前一步,他就会一头栽倒在地。
嗯,小道士确定,这天玄子不是在逗自己玩,他分明是被什么东西给重重地砸到了头。于是,他被砸傻了。
哎,可怜的人啊,小道士叹了一口气。
这口气还没叹完,却见,天玄子竟然又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那走路的架式,活像一个一百多岁的老太爷,再一步步地走向他的棺材。让人好生担心,再向前一步,他就会挺不住,断了这口气。
好不容易走到小道士面前,天玄子用一种,抖得像风中残烛的声音问道:“是,是你吗?”
被他这声音给抖得,小道士也莫名地紧张了起来。他也颤抖着声音说道:“是,是我啊!”
听到他的声音,天玄子整个身子猛地一颤,让小道士直担心,他这副老骨架,会不会在这一颤后,彻底散了架!
这一颤后,天玄子似乎又老了十岁。他的背弯得更厉害,他的声音抖得更厉害:
“真,真的是你吗?”
“真,真的是我啊!”
听到这回答后,天玄子的身子猛地一直,他飞快地伸出手,抓住小道士的脸,就是,一顿猛揉。
这一瞬间,他似乎从一个一百多岁的老太爷,又变回了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并且,力气还忽然增大了不少,揉的小道士那叫一个疼。
小道士疼得受不了,飞起一脚,将天玄子一脚给踢倒在地。
天玄子似不觉得疼,坐在地上喃喃自语:“真的,真的是那死道士,真的没戴人皮面具。”
小道士窜到他面前,怒道:“天玄子,你脑子有病啊你。”
天玄子一看到他这张脸,就像被毒蛇咬了口似的,闪电般地转过头:“去,去,赶快洗洗,我见不得你这个样子。”
他苦笑:“你这般样子,我都不想再跟你做知己,倒想跟你做夫妻。”
做夫妻这三个字一落入耳中,小道士也像被毒蛇咬了似的,闪电般地窜到桌子边,拿起脸巾就拼命地擦擦擦。
等他卸完了脸上的妆,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天玄子已经离去。
走出房间,小道士正看到天玄子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呆呆地望着苍茫的夜色。
小道士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天玄子身子轻轻一抖,侧头看着他,脸上的神情极是奇怪。
被他这样直直地看着,小道士都觉得羞涩了。他怒道:“看什么看,再看我就翻脸了。”
天玄子摇了摇头,笑了一笑。这一笑后,他终于不再那么奇怪,又变回了小道士所熟悉的那个天玄子。
天玄子叹道:“天一子,你这招实在是太狠了,还是不要用了。”
小道士也叹道:“天玄子,若不是实在没办法了,你当我想用这招。”
“也是,”天玄子点头,然后他大笑。他越笑越厉害,笑得都坐在了地上:“好想早点看到,天青子遇到这招时的表情。想想就觉得好笑,笑死人了!”
第二天,大通客栈。
客栈门口,天玄子微笑着,迎向一个年轻的道士。这道士,正是天青子,长得确实英俊。
两人寒暄了一阵后,天玄子引着天青子来到小院。在院中却停住脚步,迟疑地说道:“道兄,这房中有一人,也是道士。他有件事来求我,我本不想答应。但看这事与道兄有关,就将他请了过来,与道兄单独一聊。”
“与我有关,奇怪了?”天青子心中起疑,推门而入。
他却不知,他身后的天玄子一扫之前仙风道骨的模样,做贼似地溜到了窗户下,竖起了耳朵,在那,听墙脚。
天青子进去后,一眼便看到,那屋子中间,竟娉娉婷婷地站着一个女子。
天青子暗怒:这天玄子真是的,孤男寡女的,让我和一个年轻女子单独相见。这事传出去,于我名声大有妨碍。
他正想退出去,却见眼前的女子转过身。却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女子。美的,以他的道心,都忍不住地一失神。
这一失神间,那女子,就盈盈拜下。
天青子大惊,来不及多想,连忙伸手拦住。只觉得触手处,温柔滑腻,让他的心,忍不住地又一动。
天青子急急压下心中的绮念,正色说道:“小娘子,不知你为何对贫道行此大礼!”
那女子开口说道:“请道兄,救不才一命!”
这声音,很轻,听到天青子耳中,却如晴天霹雳。因为,这,分分明明地,竟是男声!
他脑中,迅即闪过一个念头:这,这竟是个男人!
这一下,天青子只觉得手中还残留着的柔腻,立马变成了油腻,还是怎么洗都洗不干净的油腻。他强忍住恶心,怒道:“我不与你们这种人说话。”
他转身就要离去。不料那男人竟抢前一步,拦在了门口,哀声说道:“求道兄成全我和国公爷。”
“国公爷”这三个字,如闪电般,击过天青子心头。这一刻,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你胡说些什么?你跟李国公是什么关系?”
那男人凄然一笑,垂头说道:“我和国公爷是什么关系,呵呵,我跟国公爷是什么关系。”
他抬起头,眼中有泪,而泪中,却又有着,无尽的回忆,和深深的幸福。
像是梦呓般,他柔声说道:“那一年,国公爷刚来到重庆。就在那个细雨纷飞的春夜,我,遇见了他。”
“当时,我穿着一身道袍,站在一株桃树下。而国公爷穿着朱服,站在那屋檐下。”
“他一眼看见了我,我一眼看见了他。然后……”
“停停停!”天青子大叫:“肉麻的不要说,说重点。”
“重点是,我贪图国公爷的英伟不凡,国公爷贪图我的花容玉貌。我和他走在了一起,过了一段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
“国公爷还为我重修了祥云观,想到时请我入驻,以便我便能和他长相厮守。只是道观还没修完,我的幸福,竟就到了头。”
“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多了嘴,我和国公爷的事竟传入了夫人的耳中。夫人大怒,差人找我。我跑了。夫人以死相逼,逼国公爷不得不答应,祥云观里,绝不用本地的道士。”
“就这样,我的祥云观,变成了道兄的祥云观!”
说到这,那男人大哭:“求道兄成全,将我的祥云观,还给我吧!”
124 果然,人至贱则无敌
天青子失魂落魄地说道:“不可能,你定是在骗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你骗我。!”
那男人嘶声叫道:“我怎能拿我一生的痴心,来开这种玩笑!”
他看着天青子,忽然哈哈大笑:“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怪不得你舍不下这祥云观,原来如此,竟是竟是如此!”
听他笑得惨烈,天青子禁不住问道:“你明白了什么?”
那男人两行眼泪流了下来,他惨笑道:“原来你生得这般英伟不凡。”
“怪不得国公爷千挑万选,最后选中了你。原来他是,他是腻了我的温柔,想换种不一样的感觉。”
“国公爷看中了你的身体,而你,你非得去那座风流窝,你看中的又是什么?”
“也是啊,国公爷那等伟丈夫,像我等这样的男人最是喜欢不过了。你见了他之后,自然也会贪恋他的阳刚。被他摆弄了之后,自然就舍不得离开他的床。”
他这话一说,天青子像中了箭的兔子似地跳了起来,大吼道:“你胡说。我才不是你这种人。”
那男人不理他,自顾自地说道:“国公爷啊国公爷,可怜我为你许下了一生的痴心,可结果你却是,喜新厌旧之徒!”
“可明明已经被你抛弃,我却为何还要对你念念不忘,还是一心一意地要回到你身边。我真恨我自己,恨我自己啊!“
他看着天青子,眼里的泪流的更欢:“恭王府里没两个人见过我,只要取了你的度牒和戒牒,我自可冒你的名,回到本就属于我的祥云观。”
“我心知你是不愿意的。可我一定要进去,一定要进去。哪怕,牺牲一切。”
说着,他流着泪,缓缓地,解开衣服。
天青子大惊:“你,你想要干什么?”
那男人哀怨的看着他:“我最珍贵的,唯一能打动你的,只有,我的身体了。”
天青子大恐:“不,不要,我不好这口。我求你了,你不要过来,不要。啊!”
这声啊,刺破云宵,凄惨至极,将窗外的天玄子,给生生吓了一大跳。他再顾不得会被发现,探头望去。
只见,屋中的两个男人,就这一下子,一个身上只剩下件肚兜,一个道袍半遮半掩。一个在死死纠缠,一个在拼命反抗。
我去!用不着这么狠吧。天玄子急忙大叫:“你个死男人在干嘛?放开那个男人!”
听到他的声音,天青子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哭着喊道:“道兄救我,救我啊!”
天玄子急急去推门,正看到,天青子倒在地上,身子像蛇一样的扭着,头却抬起,正死死地盯着自己。眼中,泪如泉涌。脸上,是无尽的恐惧,和无尽的绝望。
他又看到,小道士正骑在天青子的大腿上,双手紧握,伸出两手的食指和中指,形成剑状。然后,往天青子的,那处,狠狠插去!
“不要!”天玄子大叫。
“啊!”天青子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两眼一翻,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合上。
天玄子吓了一大跳,急忙伸手一探:还好,没死,只是晕了过去。
他大怒,瞪着小道士,怒道:“用不着这么狠吧。”
话音刚落,只见小道士也是两眼一翻,然后连滚带爬地冲到院中,伏地大吐,吐得稀里哗啦。
看着这副两败俱伤的惨烈情形,天玄子幽幽地发出一声长叹。
把能吐的都吐完了,小道士翻身一滚躺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天玄子递了杯水给他,小道士接过喝完,才勉强缓过一口气。
“哎,用不着这么狠吧!”天玄子叹道。
小道士苦笑:“不对自己狠一点,他哪会信?这种事,我也只能做这一次,实在没勇气再来一次。”
天玄子再叹道:“可你最后那一下实在是……用不着这么狠吧。”
小道士热泪盈眶:“我容易吗我,明明恶心的要吐,却还偏偏要装得更恶心。我,我那还不是一时失控。”
天玄子三叹道:“哎,罢了罢了,你喜欢就好。”
小道士大怒:“我喜欢个屁。”
看了看屋里死狗一般躺着的天青子,小道士心里也怕怕:“他不会,不会被活活恶心死,就这样一命呜呼了吧。”
天玄子苦笑:“离死也差不远,估计就剩这么一口气了。”
哎!两人齐齐长叹一声。
夜渐深。
天青子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声,连眼睛都没睁,人就从床上蹦了起来。
他人还没落到床上,就听到耳边一个声音叫道:“道兄,道兄。”
是个男人的声音!
天啊!是那个男人。
天青子顾不得细看,一个翻身就趴在床上,双手还死死地,护住了,屁股。他大哭着叫道:“不要,不要啊,求你不要。”
“道兄,我是天玄子,是天玄子。现在你很安全,没事了。”天玄子急急说道。他心里猛地一咯噔:我去,不会惹出大事了吧。把好好的人生生地给吓傻了。
听到天玄子这三个字,天青子才微微侧过头,偷眼一瞧后,立时涕泪纵横:“道友啊道友,我,我……”
天玄子安慰道:“没事的,道兄,那人没把你怎么样。”
天青子一听忽然大笑:“哈哈,没怎么样?没怎么样,我那儿,怎么会那么地疼!”
“哈哈,我堂堂天青子,竟然在一个男人的身下,失去了清白。哈哈。”
他大笑,笑得疯狂,笑得天玄子胆战心惊。天玄子连忙柔声说道:“道兄,怎么可能?当时我就在你身边,我明明知道你不愿意,怎么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你被那人给,强行那样。”
“你那儿那么疼,不是被别的什么给捅了,是被这个。”
天玄子双手紧握,伸出两手的食指和中指,形成剑状,然后猛地往前一刺。
天青子被这个动作给吓得大叫,大叫之后,他那混沌的脑子终于回想起了当时的情形。他满怀期待、紧张兮兮地问:“真,真的吗?”
天玄子正色点头:“道兄,你我相交多年,我人品怎样,道兄难道还信不过吗?”
想了想,天青子才点了点头。他委委屈屈地坐起,像个小女人似地抱膝坐在床头,心有余悸地问道:“那人,那人还在外头吗?”
天玄子答道:“还在外头,他不肯走。”
见天青子瞬间脸色大变,他急急补充道:“不过道兄放心,没有你我的同意,他绝对不敢进来。”
天青子嘶声叫道:“赶他走,赶他走。他不肯走,就用棍子打杀他。”
天玄子赶紧劝道:“不需如此,只要道兄将度牒和戒牒给他便是了。”
天青子大怒:“我岂能遂了他的愿。”
天玄子说道:“祥云观那种风流窝,道兄难道真要进去?莫非……”
莫非后面的话,天玄子没有说出口。但他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莫非道兄贪图荣华富贵,甘愿舍身相就?
天青子怒极,气是浑身直打哆嗦:“我,我一心向道,岂是那种人!”
天玄子说道:“既然道兄不是那种人,将度牒和戒牒给了他又如何?即免去了他的纠缠不清,也省得污了自己的名声,道兄你说是不?”
天青子一想,这话着实有道理。
见他犹豫,天玄子趁热打铁:“那人发过毒誓,进了祥云观后,只会深居府中,绝不会借道兄的名号在外招摇。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信不过他,但道兄你想,皇族中人最爱面子。这李国公好男风的事,可是瞒得死死的,外面一点风声都听不到。所以他即便想生事,李国公也定然不准。道兄后顾可以无忧。”
天青子想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道友说得极是。即便有些麻烦,”他打了个寒颤:“也比现在的麻烦要好上太多太多。好,就这么定了。”
说完,他迫不及待地从怀中取出度牒和戒牒,递给天玄子,叮嘱道:“全给他,叫他速速离去,速速离去!”
“好!”天玄子满口答应。
半盏茶后,天玄子回来,天青子迫不及待地说道:“他走了没?”
“走了!”
天青子长松了一口气,浑身软在了床上。
天玄子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打开,是一锭金元宝和一些碎银子。他将这些财物递给天青子,说是那人留下的。天青子哪里肯要。天玄子苦劝,说来往数千里,盘缠花费不少。再加上要补度牒和戒牒,也需一笔开支,收下正是应该的。天青子这才接过。
稍事休息后,天青子坚持现在就离去。这鬼地方,他片刻都呆不得。天玄子挽留不得,只得帮他叫好车。
看着天青子姿势别扭地上了车,天玄子一声长叹。
小道士来到他身边,看着远方,也是默然。
天玄子叹道:“哎,我后悔了。这般折磨他,还不如直接给他一记闷棍,关上几天。那样对他来说,还好受一些。”
度牒和戒牒拿到手了,天青子也离开了,计划完美实现了,可小道士的心中,却非常、非常地,不好受。
他做事,向来求“顺本心”,可这事却做得,大违他本意!
仰望长空,小道士在心里叹道:“柔儿妹妹啊柔儿妹妹,为了你,你的道士哥哥可是把脸皮都给磨没了,连底线都不要了。”
哎!
125 一管洞箫听仙音
白云观,方丈室。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一几小桌,两盏清茶,小道士,哦不,现在应该叫,天青子,和方丈上德道长相对而坐。
上德道长生得肥头大耳,慈眉善目,若去了头上的道髻,换了身上的道衣,那分明就是一个,胖大和尚。
上德道长见到小道士,眼前就是一亮,赞道:“信上说,道友你生得丰神玉朗、仪表非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小道士谦虚道:“外貌不过是父母给的,不提得一提。”
他并不客气,端起茶杯,一礼后一品,赞道:“果然是好茶。这茶汤色碧绿、卷曲如螺。观之,似有白云暗生;品之,只觉清香袭人。这,必是上好的碧螺春。川蜀之地,能喝到这等碧螺春,真真是难得。”
上德道长一听大喜:“道友说得不错。这茶是贫道机缘凑巧,才得到一些。道友一眼能认出是上等碧螺春,显然也是懂茶之人。”
小道士淡淡一笑:“于清风明月之间,品一壶茶,再吹上一曲箫,这便是,人生第一大快事。”
这话,正正挠到上德道人的痒处,将他喜得,那张胖脸笑成了弥勒佛。只觉得,这小道士年纪虽轻,可品味实在非凡,跟自己很有得一拼。
上德道人一生最痴迷于箫,人称“洞箫真人”,听得小道士话中带上了“箫”字,就问:“道友你也好箫?”
小道士从容答道:“洞箫声音恬静、秀雅,正合我等修道人士的心境,贫道大是喜欢。平时无事时,也时常会吹上一曲。只是,”他长叹:“五年笛子十年萧,这箫,大难学。贫道苦于没有高人指点,这吹箫的水平,哎,登不得大雅之堂。”
上德道人笑道:“贫道生平最好的也是箫,既然道友也有同好,不如现在就吹上一曲,让贫道品鉴一二。”
小道士也不客气,取出九节箫,从容吹了一曲《玉箫声和》
这箫,他是真会。
天云真人浪迹江湖数十年,经常会感到孤独寂寞。这个时候,他就寄情于音乐。一人独行,自然不能携带琴筝,他就选了箫。
一根紫竹箫,天云真人吹了几十年,每天都要吹上几曲,造诣大是不凡。小道士山中实在无聊,难得见到这么好玩的东西,自然缠着要学。无奈他这师父真懒极、极懒,除捉鬼之术外,连别的道法都懒得教,自然更不要说这箫了。也只有小道士的箫声实在不堪入耳,污了他的耳朵时,他才会勉为其难地指点几下。
所以小道士箫是会吹,但这水平嘛,十几年下来,也的确不怎么样。
听他吹了一曲,上德真人不置可否,只是见小道士诚心求教,出于礼节,随便指了几处不足。
却不料,小道士本就悟性非凡,这吹箫的基本功夫也扎实,所欠缺的,不过是高人的指点。所以上德真人只说了几句,他的水平就见得着的提升。
这一下,生来好为人师的上德真人,那兴趣立马就来了。他人称“洞箫真人”,一手吹箫的技术,大宋无几人可及。小道士能得他指点,大喜过望,立马将十几年积累下来的疑问一一道出。于是这两人,一个教得高兴,一个学得兴奋,不知不觉中,就在房中呆了一天,连中饭都顾不上吃。
直到日落西山,这一老一少才按着饥肠辘辘的肚子,相视大笑,只觉得快意至极!
回到客房,天玄子笑道:“看来,你跟上德道人相谈甚欢。”
“那是,”小道士得意地说道:“你对他了若指掌,有你做军师,想不讨他的欢心都难。走,我肚子饿了,请你去吃好吃的。”
第二日,小道士继续向上德道人请教。直到第三日,李国公才有空闲,应上德真人之约,携夫人前来拜访。
在方丈室外等候时,小道士心中忐忑。他一向处事淡然,可在此时,实在是找不回那平常心。
哎,这感觉怎么像是,毛脚女婿见老丈人?
都怪柔儿,就那么坏了自己的清白。完事后她倒好,扭扭*就走人,倒给自己惹出了多少麻烦。小道士心中大是幽怨。
半个时辰后,道童来唤。
小道士正了正衣冠,推门而入。
方丈室中,主位上是上德真人,客位正是李国公和国公夫人。
如传闻一般,李国公长得甚是英俊,于大宋皇族遗传的俊雅之外,另增了几分英气。他右首的国公夫人,小道士不敢细看。只粗粗一瞧,便觉得极是秀雅。
柔儿生得如此绝色,果然有其道理。
李国公细细看了番小道士,也极是满意,连连点头。他温和地说道:“可是天青子?”
“正是贫道。”小道士应道,然后恭恭敬敬地将度牒和戒牒,并龙虎山张天师的亲笔书信,用双手递了过去。
这些已经经上德道人确认过,绝无问题,所以李国公接过后,只是草草翻了一下,便递还给了小道士:“以后,便有劳你入住祥云观,为我国公府祈福禳灾,趋吉避凶!”
小道士一拱手:“自当尽力!”
初次相见,李国公和小道士并没有深聊,只是略谈了些道教的典故。
道藏三千,小道士读得虽然不多,但最常见的还是读过。并且因为山上确实无聊,能读的他都读得很熟,所以应付下两个居士,自然没问题。
再者,他口才便给,说来故事来那是娓娓动听。这些典故哪怕在坐的三人都听过,听来也觉得大是有趣。连国公夫人都忍不住抿嘴笑了几声,声音很是娇柔动听,颇有几分柔儿的风范。
相谈甚欢后,小道士便随国公爷前去恭王府。临行前,上德道人大是不舍,送了一支珍藏的紫竹箫不算,还拉着小道士的手,一再叮嘱他有空要来聚聚,小道士自是满口子答应。
骑着大黄马,小道士跟在马车之后,缓缓前行。川蜀少高头大马,他这马让国公爷都赞不绝口,对他更是高看了几分。
进了王府。恭王府占地果然极大,一路行处,小道士便看到有门脸四间,正殿六间,后殿四间,配殿那是更多,并且处处堂皇庄重,果然是皇家气象。
车马直行进后殿,这已是内院所在。再下去,便是后寝。
马车停下,李国公掀开窗帘,吩咐了几句,便有一个仆役跑过来,点头哈腰地将小道士引进别院。那儿正是祥云观所在。
祥云观的老道士得到报信,领着一个小道童,早就在那等着。这老道士姓李,府中的人都称他为“李老道”。
小道士和他见礼,以长辈之礼相见,李老道却连道“不敢”,只肯以平辈之礼论交,并一再言明,观中大小之事,一切尽凭小道士做主,他只负担所有的杂事。
小道士暗叹,这人虽然平庸,但到底活了几十年,道理还是明白的。
李老道年近五十,更有一口的方言,说起话来别人听来大是吃力,实在是不堪驱使。若非李国公念他在此多年,祥云观初建时便入住其中,当王府无主时也未曾离开,算得上是劳苦功高,他早就被赶出祥云观。
李老道也深知这点,所以一见面就把姿态摆得低低的,言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自己只是混口饭吃、混个地方住,绝不敢争什么权,夺什么利,使什么绊子。
那小道童年纪不过十一、二岁,是李老道的孙侄儿,连度牒和戒牒都没有的,更是说话都不敢大声。
不过半个时辰,恭王府的三管事就亲自领着几个男仆,将上等的棉被、道袍等一一送来。显是得了李国公的吩咐,这三管事对小道士很是恭敬,问寒问暖,无微不至。李老道见了,心中吃惊,看小道士的眼里,更是多了几分小心。
一切安排妥当后,小道士转了转。这道观是私家道院,不过一重。但重修后,建筑高大,很是不凡。连厢房都有四个,足够使用。
李老道将最好的一间厢房让了出来。那厢房宽敞,开有大窗,窗外隐见后花园一角。一眼看去,风景甚是怡人。小道士自是满意。
这道观所在,为取“静”,与别的院落都有段距离。颇有种,虽在闹市之中,却远离尘世的味道。王府中人极少来这边,不过是一个妇人,送上每日三餐。小道士耐着性子听这妇人说了好多,才确定了一件事:府中这个月来,除了昏迷了近三个月的大小姐忽然苏醒外,便无别的大事发生。
没大事发生,这就是好事。再想想那日国公爷和国公夫人的神情举止,小道士于是确信,柔儿至少没有遭逢大难。这便够了!
此地清静,放下心来的小道士便开始用功。每日里静坐练功,诵读道经。累了疲了时,便会吹箫自娱,日子过得清静自在。
这样清静了七八天后,小道士心中开始着急:
算算时间,许若雪早三天前就该抵达重庆府,现在想来正在客栈中等得焦急。自己总得想个法子出去一趟,跟她见个面。
还有,这么些天了,柔儿那里还是半点消息都没,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
不行,自己必须得想想办法。不然这样傻等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一个头?
126 我有意中人,梦中见
月明星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月光如水,洒在小道士的脸上,让他那清秀的脸更是莹莹生晕。于是这月下郎君,更是好看了三分。
时有清风轻徐,拂动着小道士的道袍。衣袂飘飘的他,这乍一看上去,真个是,从天上乘月而来的神仙。
当这样的小道士,唇含微笑地出现在后花园时,满场的莺声燕语,便倏地一静。
小道士自然不敢擅闯后花园,他是应李国公之约,由三管事相请,来赴后花园的家宴。
大宋皇族的人,太多有几分诗意。就说先帝徽宗,虽然昏庸失国,但艺术天分之高,史上罕见。今日月色大好,李国公一见之下雅兴大发,就于后花园设宴,邀月共品美酒。
入座后,李国公端起桌前的夜光杯,举杯遥敬:“仙长来府数日,我事务繁忙,都未及请仙长一聚,实在是失礼。今日设下此宴,一则是不负这大好明月,再则是为仙长接风。仙长,请饮此杯!”
小道士饮了后,举杯回敬:“贫道承蒙国公爷邀约,来此荣华之地,竟于闹市之中,妥得了一方清净,贫道感激不胜。贫道谨以此酒,祝国公爷福体安康,祝国公府和美晶盛。”
李国公大笑饮过。
小道士再举杯遥敬国公夫人:“贫道刚进重庆府,便听全府盛传夫人温柔贤淑,美丽非凡。待见到夫人,贫道才知道,这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远胜闻名。贫道谨以此杯,祝夫人如月上的仙娥,青春永驻,美貌永远如昔!”
在这等场所,当面夸女子美貌,本是失礼之举。但小道士本就年轻,说这话时他目光清澈、神态从容,让人听了只觉得他语出至诚,哪肯生出半分恼意?
国公夫人大喜,以袖掩面,饮了这杯后,笑道:“仙长说我是月上的仙娥,我看仙长才是神仙中人。仙长一来,我府中的这些小丫头们,一个个都脸可就红了!”
这话惹得一阵大笑,那些小丫头们自是羞涩,可在羞涩的同时,却又禁不住地拿眼,偷瞧这可人的小道士。
今晚是家宴,除了国公爷和夫人外,还有小妾一名,生得极是妖艳。另有二公子和三公子,大公子和柔儿却没来。
柔儿没来,小道士早有预料之中。似这等富贵人家,未出阁的姑娘自然不会会见外客。若非小道士是方外之人,今晚的家宴,怕是国公爷的妻妾都不会现身。可尽管明知如此,小道士的心里仍免不了失望。
他掩住这失望之情,喜笑连连,依次向众人敬酒。不一会儿,席间气氛便热闹了起来。
酒过三巡,国公爷问道:“仙长,看你随身携带有紫竹箫,想必精通箫技。不如就请仙长吹上一曲,也好让我等听听仙音。”
小道士回道:“刚管事来唤时,贫道正在练箫,就随手将这箫带了过来。既然国公爷有令,贫道自当遵从。”
说完,借着几分醉意,小道士洒然走到席间,解下身上的紫竹箫,置于唇边。
其时,月光刚从一片白云中溜出,正正将一束月光,洒在他身上。这唇边含笑的小道士,便真似要在这月光中,飘然欲仙,乘月归去!
众丫环看得神魂俱醉,也不知有几颗女儿心,就在这一刻,系在了,这秀雅如春竹的小道士身上。
一缕轻音,袅袅飞起!
起先恬静,清清淡淡,继而转浓,渐渐深情。情深至极处,便有哀伤产生。哀伤渐浓,又渐淡,终于消逝无声。
无声处,却有余音似袅袅,让人回味沉醉。
国公府规矩甚严,众丫环无人敢出声。可那一双双美目,却似糖样地粘在小道士身上,再也离不得分毫。
国公夫人美目轻扫,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不由轻轻一叹,然后笑道:“果真是绝好的箫声,更是绝好的男人。”
听她开了口,那姨娘才抿嘴笑道:“夫人说得极是。可恨我膝下只有一子,并无一女。不然,真不能放过此等良人。”
国公爷却是有真才情的,举杯敬了小道士一下后,说道:“听仙长的箫声,似饱含思念,莫非仙长已有了意中人?”
国公爷这话一说,小道士心中就是一动,当下答道:“若说意中人,贫道即是有,却也是没有。”
国公夫人大奇:“这话倒是有趣,不知仙长有何说法?”
“说是没有,是因为贫道一心向道,向来都在山中苦修,对男女情事从不在意,自然真是没有。”
“说是有,”小道士眼中满是思念,他深情款款地说道:“这几个月来,贫道经常会梦见一个绝色美人。在梦中,贫道和她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她便是贫道的意中人。只可惜在梦醒之后,贫道却不知,这尘世间,到底有没有这美人。”
“哦,这事倒是奇了。”国公夫人问:“仙长梦中的意中人,可知叫什么名字,长得是何模样?”
小道士苦笑摇头:“贫道不知她叫什么,也不知她从何处来,更不知她现在又在何处。贫道见她长得柔柔弱弱、娇娇怯怯,便称她为‘柔儿’”
席中,顿时一片惊呼!
国公夫人秀眉轻蹙,往四周淡淡扫了一圈。她视线所过,众丫环都垂首屏气,连大气都不敢出。
国公夫人淡淡说道:“贵客在此,惊呼些什么,没得规矩。”
然后展颜一笑:“仙长说得倒真有意思。不过依我妇人之见,仙长定是对凡世间的女子看不上眼,才臆想出了这么一个‘柔儿’,在梦中与她相见。仙长,你说我这话,是也不是?”
小道士点头称是:“昔年庄周梦蝶,不知是庄周梦中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梦中变成了庄周。梦中之事,真真假假,贫道睡着时自然分不清。可醒来后,贫道还是知道,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
国公爷举杯说道:“既然是梦,那说他做什么?昔年李太白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今晚明月正好,我等就莫辜负这良辰美景。来,且举杯,饮酒!”
一时几人举杯,畅饮一杯。
此后,再无人提这话题,小道士只是说些有趣的事,不时将众人逗得失笑。
月上中天,时候已不早,也不知几个丫环跟国公夫人说了什么,夫人就说道:“仙长,我府中人大多崇尚道教,平日里也想去祥云观敬柱香,礼下道尊。可不知这样会不会打扰到仙长的修行?”
小道士恭敬应道:“夫人客气了。祥云观是国公府中的私家道观,观中的规矩自然是国公爷和夫人定的。夫人觉得可以,那定然可以。”
他这话一说,众丫环个个喜上眉梢。
国公爷见了一皱眉:“去是可以去的。但若是经常去,不免扰了清净,对道尊也是不敬。这样吧,仙长约定一个时辰,在这个时辰内,府中各色人等都可去。过了这个时辰,那就免了。”
这最合小道士的心意,当下他稍一想,答道:“那就每日的申时。”
这事,就这么定了。
再饮了片刻,宴席便散了。此时小道士已有了几分醉意,向众人告辞后,他在三管事的搀扶下,步履不稳地走了。
看他醉醺醺的样子,众人有些好笑,也觉得他更真实了几分,再不似神仙中人,不过就是一个可爱十分的小道士。
小道士走后,后花园里,国公爷和夫人挥退了他人,有了番对话:
“夫人,今晚你却是何意?这天青子英俊潇洒,气度不凡,实在是女子的良配。你却许府中的婢女去祥云观敬香。你也看到那些丫环看天青子的眼神,恨不得立刻自荐枕席。天青子再是得道高人,可毕竟年少。若是受不了这等诱惑,污了那道家清净地,那岂不是你我的罪过?”
国公夫人没答他的话,却问道:“夫君觉得,天青子所说的‘梦中柔儿’的事,是真还是假?”
国公爷想了想:“若说是真,这事太过匪夷所思;若说是假,看他神情倒不像是作伪。哦,我明白了,难道夫人是怀疑,这天青子对我家柔儿怀有歹心?”
夫人点头说道:“我家柔儿的美名传遍天下。若天青子想借着入住国公府的机会,将我家柔儿收入房中,就此美人、财富、权势尽入囊中。那这主意,他却是错得离谱!”
“夫人说得极是。这天青子再是良才美质,但我家柔儿乃是天潢贵胄,岂能下嫁给他?那样,必成全天下的笑柄。哼,若他真打了这样的主意,我再是惜他敬他,也必容不得他!夫人,既然你有这怀疑,为免除后患,我明日便将他赶出府去!”
“直接赶他出去,可能有所不妥。天青子毕竟是夫君你亲自写信,厚礼请张天师推荐过来的。如果只凭些许怀疑就将他赶出去,张天师脸上不太好看。”
国公爷恍然大悟:“所以夫人就特地制造了,让天青子犯错的机会。”
夫人点头:“夫君说得正是。”
她叹道:“这天青子的确是大才,我国公府怕是留不住他。若是他对柔儿没有非分之想,那他看中哪个丫环,我便送给他,也好结个善缘。可若是他对柔儿有了别样企图,呵呵,这国公府,他怕是来的,出不得!”
国公爷大赞:“夫人真是女中诸葛!”
夫人柔柔地别了他一眼,嗔道:“贫嘴!”
127 左手是她,右手是她
小道士自然不知后花园中的这番对话。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正走在回去的路上。
他很得意,为自己这灵机一动,而倍感自得。
那些丫环们平日没事时都要生出三分事,造出七分谣。现在他抛出“梦中柔儿”这么大的八卦,呵呵,用不了多久,这风言风语必然会传到柔儿的耳中。柔儿便会知道,她的“道士哥哥”找她来了。
国公夫人开恩,准许府中众人去祥云观敬香。柔儿那么聪明,自然会想到借这机会,来祥云观中与他相见。只要她来了,哪怕身边的丫环再多,两人悄悄地说上几句话,总不会是难事。
只要了解了柔儿的情况,若她境况堪忧,自己可以见机成事,想些法子帮她。若她一切尚好,自己再,再什么么,小道士想到这,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哎,现在许若雪想必已到了重庆,自己和她已然拜堂成亲。虽然还没有夫妻之实,但毕竟已是名义上的夫妻,自然是万万不能丢下她。可柔儿虽然没有与自己拜堂成亲,但事实上却又有了“夫妻之实”,自然也万万不能离开她。
这样就麻烦了!
左边是许若雪,右边是柔儿,自己能怎么办?
选谁都是错啊!
这真正是,左右为难。
这样的困境,小道士只是一想,便头大无比。于是他发扬了一贯的风格:既然多想无益,那就不去要想,顺其自然。真事到临头了,再头大去!
这样下了决定,小道士立马一身轻松。晚上睡觉时,还做了个梦。
梦中,他左手一位佳人,右手一位美人,左右手各牵着,齐齐牵入洞房。
掀开左边的盖头,哇,一位绝色的美人,正是许若雪。
掀开右边的盖头,哇,又是一位绝色的美人,正是柔儿。
左右两位美人儿,都闭着眼,一脸羞涩地,嘟着嘴,向他亲去。
然后,两位美人儿,亲到了一块儿。
两双眼睛蓦地睁开。
柔儿痛哭一声“道士哥哥”,那泪如泉涌。涌着涌着,她整个人便化成了一滩水,洒落了一床。
许若雪清叱一声“云淡风轻”,便见剑光一闪。小道士只觉下身一凉,那血,喷出了三尺高!
血糊了小道士一脸。小道士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再睡不着了,他看着窗外,幽幽一叹:哎,这该如何是好?连美梦做到一半,都做成了噩梦!
有了国公夫人的首肯,第二日,祥云观里便来了两个丫环。
不过两个丫环,好搞定的很,小道士随便几个道家典故,就让这两个丫环,迷得双手捧心。
第三日,来了一帮丫环。
也没事,小道士仙风道骨地往中间一站,不过说了一些浅显的道家道理,就让这帮丫环,重新感悟了人生。
第四日,来了一大群丫环。
这个,忒多了吧。小道士头皮发麻,颤颤惊惊地讲了几个鬼故事,依旧成功地收获了无数星星。
第五日,来了,全府的丫环。
于是这祥云观,生生地变成了。数十名莺莺燕燕的叽叽喳喳声中,小道士连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听不清。
这般盛况,终于成功地惊动了三管事。三管事两眼发直,报给了二管事。二管事汗如雨下,报给了大管事。大管事目瞪口呆,报给了二总管。二总管哀声叹气,报给了大总管。大总管无奈摇头,报给了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大发脾气,就在祥云观外,狠狠地训斥了,全府的丫环,并立下了,来此“敬香”的规矩。
在恭送国公夫人时,小道士心中惴惴。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一顿挂落儿,自己怕是逃不了的。却不料国公夫人只是笑笑,一句重话都没,就告离去。
经此一事,小道士明白了两点,国公夫人的心,那是真个的软、真个的好。国公府的丫环,水平是真个的高,有好几个,真的很漂亮。
这一日后,小道士在国公府中风光无二,不管男的、女的,那是无人不知他,无人不服他!
好在闹腾了几日后,小道士也大有收获。他结识了柔儿身边最贴身的侍女,秋萩和春苇。
秋萩是最漂亮的丫环之一,很小家碧玉。大庭广众之下,小道士也不好和她深谈。寥寥聊了几句,只知道,柔儿的确是醒了。并且,柔儿的状况,很不好!
至于如何不好,为何如此,秋萩却不敢多说。
哎,柔儿到底出了什么状况?才让国公府这般严密地封锁了消息,竟连府内人都毫不知情!小道士心中焦急,却一时之间,无计可施。
这一日,小道士正在房中用功,忽听敲门声响。他缓缓收功,睁开眼时,见到的却是天玄子!
小道士大喜:“你怎么来了?”
天玄子佯怒道:“听这意思,你是不欢迎?”
见他转身要走,小道士急急上前,腆着脸笑道:“你是我一生的知己,我哪敢不欢迎你。再说了,这祥云观里清静归清静,可呆得久了,未免有些无聊。”
天玄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哦,怎会无聊?我是陪上德道人一起来的,之前先去面见了国公爷。国公爷可是说,你现在是全府最受欢迎的男人。每日辰时,你这祥云观里,可是美女云集啊!”
小道士苦笑,压低了声音说道:“若不是为了打探柔儿的消息,我才懒得理那帮子小娘。看她们聚在一起,表面上和和美美的。暗地里啊,却是夹枪带棒。我每次都得使尽浑身解数,才能安抚得她们皆大欢喜。这样实在是累啊!”
说着,他急切地握住天玄子的双手:“道兄,你是带我离开这苦海的吧。哎,为了防止府中人借国公府的名头在外惹事生非,这里进出的规矩那真是严啊,我都没敢开口。”
天玄子不动声色地从他掌中抽离开了手,笑道:“正是。来这前我已经征得了国公爷的同意,道兄你请吧。”
两人出了府,随便游玩了一下后,小道士便骑着大黄马,奔波在重庆府。
他在找许若雪。算算时日,恶婆娘十日前便应到了。
可一路紧赶慢赶的,找遍了全重庆府的各大客栈,竟然,都没有恶婆娘的身影。
小道士傻眼了:不会吧,莫不是,这恶婆娘出了什么事?
转念一想,我去,开什么玩笑,这恶婆娘武功如此之高,她能出什么事?
可恶婆娘终究没来。无可奈何之下,小道士只得使出银子,在每个大客栈处都留下了一句口信:小道士很好,若想找他,去白云观问天玄子。
奔波了一天后,夕阳西下,精疲力尽的小道士牵着大黄马,萧索地往王府走去。
身后,留下了一声喟叹:哎,女人,真是麻烦!
刚回到祥云观,就见李老道急急地迎上来,压低了声音说道:“二老爷来了!”
二老爷,哪个二老爷?小道士一想,才明白,是那个二老爷。
据丫环们说,这二老爷十年前便来了国公家。当时国公爷屏退左右,与他一夜深谈之后。第二日便宣布,以后此人便是府中的二老爷,一切待遇,与国公爷相当。
自那天起,不但国公爷视他为兄长,便是国公夫人,也同样视他为兄长。因此二老爷在府中的地位极其超然,大事小事,只要他开口了便算,连国公爷都不会逆他。
好在二老爷只是执管府中经济大权,对别的事一概不问,这样府中众人才不会令出多门,无所适从。也正是在他的主持下,国公府的钱财这十年来连翻了好几番。
二老爷性子也怪,不娶妻,不生子,只痴迷于琴棋书画。平时里稍得空闲,便是弹琴下棋,写书品画。其才气之高,重庆府中无人能出其右,被公推为“重庆第一才子”。
这等人物大驾光临,小道士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去了自己厢房。
推开房门,就看到一个青衫文士。他正坐在自己的藤椅上,品着自己的茶,看着自己的书,神态悠闲地,像是在自己家。
这人,面容清瘦、相貌儒雅,浑身上下,都透着股浓浓的书生气,和更浓浓的才气。才高八斗这四个字,便似是就印在他身上。
听见敲门声,二老爷抬起头,温和地看了他一眼,说了两个字:“请坐。”
于是小道士乖乖地坐下。
“请喝茶。”
于是小道士乖乖地倒茶。
“请吹箫。”
于是小道士乖乖地吹箫。
凝神听完一曲后,二老爷吟道:“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这曲《阳关三叠》本源于唐朝琴歌曲,歌词依据王维的这首《送元二使安西》而来。因诗中有‘西出阳关无故人’这句,且重复三次,故名,阳关三叠。”
“阳关三叠本是琴曲,后人将其改为箫曲。箫曲曲调悠扬,空灵从容,与琴曲相比,别有一番风味。白云观的上德道长尤擅此曲,道长想必是从他那得到此曲谱的。”
“上德道长人称‘洞箫真人’,一身箫技,我大宋没几个可与他并肩。道长的这曲阳关三叠,细细品来,已有上德道长的七分神韵。这已是相当了得!”
“凭此曲,你这小道士,有资格和赵某坐而论道。”
“近日在府中一直闻你大名,今日赵某乘兴而来,幸好未曾扫兴而去。今日赵某兴已尽了,下次再来拜访,告辞!”
说完,二老爷一抱拳,毫不停留,潇洒离去。走得,洒脱至极。
等他走了,小道士才觉得,这厢房还是自己的厢房。
小道士不由叹道:好个妙人!
128 我去,有人向她提亲
这次相见后,二老爷每日都会来祥云观一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文人雅艺,小道士会的,不过是吹箫。二老爷就和他品箫论道。
先说箫艺,二老爷竟不在小道士之下。尤其是他博古通今,精通音律,那欣赏水平高的,让小道士佩服的直五体投地。每每小道士的箫声中微有瑕疵,他自己都未能察觉,二老爷却能一一指出,还能引经据典,给出一番指点。
再说论道,道藏三千,小道士不过看了十几,而二老爷竟似看了数百。各种道家典故,各家修行方法,各条道家规章,他竟都能信手拈来。每每话不多,但句句都能切中要害。往往当时小道士听了后觉得茅塞顿开,待他告辞后再细细回想,越想却越觉得有道理,不知不觉中便沉迷其中,如痴如狂!
可这“重庆第一才子”,名声在外的,却是琴棋书画!全重庆府竟无一人清楚,这位才子对“天地大道”的理解,竟如此之深,世上少有人及。
小道士只能感慨,这二老爷的才气之高,如巍巍然高山,令人叹为观止。可若你登山而上,却会发现,之前你以为的山顶竟然只是山脚。到得那时,你连赞叹的心思,都不会有了。
哎,这哪是“重庆第一才子”,简直可称得上是“大宋第一才子”,这一个人得有多天纵其才,才能如此这般妖孽!
只在一件事上,小道士才找回了些许自信。才相信,这二老爷也是人,不是神。他也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那就是,符篆之术!
二老爷对此也有所涉猎。但符篆之术毕竟是道门秘传,若没有真正懂的高人用心地教,那是再怎么学都学不会的。顶多就是学点皮毛,做到形似。
所以小道士才终于找回了点自信,同时心里大爽。
哎,这种被“重庆第一才子”,甚至可能是“大宋第一才子”求教的感觉,真是,美啊!
二老爷投桃报李,他看出小道士似乎对秋萩姑娘别有一番“兴趣”,便亲自找到三管事,吩咐了声。说是,他经常会来祥云观,身边没个伺候的人大是不便。以后秋萩姑娘想什么时候来祥云观,并可什么时候来,只要不误了小娘子那边的事就成。
这是小事,三管事自然满口答应。
小道士大喜,这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上枕头!
再过了几天,有两则消息在国公府中流传。
一则是,两日后便是重庆府的月老会。那是重庆府三年一次的大盛会,场面之大,比过年、元宵都要热闹几分。
月老会的主持便是白云观的上德道长。白云观侧殿供奉的月老,上百年来可是灵验的很。全重庆府的未婚青年男女,会在月老会这天,齐聚府城,在月老神像前叩头祈愿。若是有缘,并且心诚,祈祷完后,往月老神像手中一摸,便会摸到一个蜡球。
蜡球有三等,最次为白,其次为银,最佳为金。这蜡球极是神奇,外表光滑,绝无缝隙,绝无拆过的痕迹。打开蜡球后,白色的,里面多半是一句道家真言。可也有些,里面会是你自己的姓名,加上,另一个人的姓名。而那人,便是你今生注定的姻缘!
这是白球。银球里,必定有你今生的姻缘。而金球,那更了不得,你的姻缘可是受上天庇佑。你若依从,必定夫妻和美。你若敢不依从,必定天降横祸!
月老会什么的,小道士倒不感兴趣。他现在觉得,这月老对他实在是太过眷顾,眷顾的他已经吃不消。但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件喜事,至少可以出去游玩一天,看看热闹。
而另外一件事,却是,彻头彻尾地悲剧!
几日后,达州李家,将正式向国公府提亲,想迎娶柔静县主!
这李家,虽然既不是皇亲国戚,也不是功勋世家,但却是,川蜀一地数得着的官宦世家!族中在朝为官的,有从三品一人,正四品一人,从四品三人,别的五品、六品更是多达十人!
而这次来提亲的,正是达州李家嫡系长孙,其祖父正是当今的御史中丞,可谓位高权重。
这等良姻,国公府正是求之不得。所以府中极为重视,表面上还端着架子,暗地里却在准备周详。
但这个消息对小道士说,不啻于晴天霹雳。当时听秋萩这么一说,他禁不住地当场脸色大变,随便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去,躲在某个角落里,独自伤心。
在早之前,天玄子就一再强调过,他和柔静县主之间绝无可能!那李国公备受恩宠,身份尊贵,不可能看得上他这个小道士。别说是他,就是龙虎山的张天师家,也没资格与皇族联姻。更不用说,李国公这一脉有望皇位。柔静县主既然号称“皇族第一美人”,那不管她愿不愿意,甚至国公爷愿不愿意,她的婚姻,也必然只能是一颗筹码,让李家公子能往皇位的路上迈上一大步。
可天玄子说得再清楚再明白,在小道士的心里,还多少有些不以为然。总觉得,柔儿既然和自己有了“夫妻之实”,那她不嫁自己,还能嫁给谁?
只有当这消息传来时,小道士才真正懂了,天玄子实在说得没错,自己还真是“不谙世事,想得天真”!
别说自己和柔儿之间只是神交,柔儿本身还是清白之身,就算自己和柔儿之间真得“生米煮成了熟饭”,在这么巨大的利益面前,李家怕是也会装得毫不介意。毕竟,他们要的只是一个名分。
哎,这可怎么办?小道士哀声叹气,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柔儿嫁给别人?
我去,这怎么行,这分明就是,把自己已经嚼烂了的美肉从嘴里给生生挖出来,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怎么办?
无计可施的小道士心中发狠:好,很好,李家那小子,不管你是什么来头,既然要跟我抢柔儿,那就别怪我,使贱招,出阴招!
两日过后,重庆府。
辰时刚到,整个重庆府便在喧嚣中,醒来。
哪怕祥云观地处偏僻,一大早,小道士便也被吵醒。洗漱过后,他慢条斯理地往府外踱去。
才出了府门,他便吓了一大跳。只见府外围着一大群丫环,见他出来,便“呼啦”一声围了过来。瞬间,他眼中全是及笄少女,耳中全是莺声燕语,鼻中全是脂粉花香。
国公府的三公子对他印象甚好,本想过来打个招呼,见此情形目瞪口呆,向他竖了根大拇指,径自随着一群公子哥们儿离去,对他求救的眼神视而不见。
三年一次月老会,只今日这天,重庆府的未婚少女可自由出行。这一天,便也成了城中浪荡儿的节日。国公府侍女的美名,在这两年间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所以府外围着的浪荡儿最多。
当这些人看到一大群美貌少女簇拥着一个翩翩小道士,叽叽喳喳而来时,那眼珠子,瞪得都似要掉到地上。看小道士的眼里,便是无尽的羡慕,和无尽的杀气。
小道士除了苦笑,还是只有苦笑。
这一日,街上真真热闹非凡,比过年更胜几分。凡家中有未婚男女的,都会在门上张贴“喜”字;家资稍好的,门前再挂上同心结;身家小富的,会有供桌,上面布瓜果、置花椒,放银簪;家境殷富的,比如国公府,放得便是三生石,石上摆得是,银镯、金锁和玉佩。
所有的未婚男女,在这一天都穿上了最漂亮的衣裳,大大方方地行走在大街正中。哪怕平时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少女,也不例外,只是在脸上多加了块面纱。偶尔还有泼辣点的少女,见父母兄弟不在身边,便悄悄地将自己的面纱除去,展现了自己的容颜,惹来一片惊叹。
在这一天,男女之防大松。相识或不相识的未婚男女之间,可以随意交谈。所以时时可看到,走着走着,看对上眼了的一对男女,便走在了一起,悄悄说上几句话。若彼此“男有情,妾有意”,就会留下对方的姓名、住址和生辰八字,待回去后告知自己的父母。月老会这天这般认识的男女,只要家境不是相差太远,双方父母自然乐意促成。
当然,只能悄悄地说上几句话,别的,那就别想。没看到,大街两边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女子的父母。若是有哪个男子敢对某个女子有半点不敬,立时,无数的烂茄子、臭鸡蛋便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同样,若是有哪个女子恋着某个男子不走,便会被指为“轻浮”,一日之间,名声臭大街。
只是小道士这情形,却让今日的重庆父老们犯了难:用臭鸡蛋砸他吧,一个男子身处一大群美貌女子的中间,他手不乱动眼不乱看,简直是规矩的不能再规矩。并且,他脸上的苦笑的尴尬,处处说明,他是被强迫被逼的。可若不用臭鸡蛋砸他吧,我去,一个男子身处一大群美貌女子的中间,竟然脸上还露出苦笑现出尴尬,这,怎么老感觉手痒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