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5 最是伤情离别时
这一次,朱雀儿生了足足两天的气。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小道士使尽了手段,才终于哄得她开心。
由池州过徽州,前面不远,便是临安府。
于是,刚刚开心起来的朱雀儿,又越来越不开心。甚至,她开始在路上磨磨蹭蹭。小道士明知道她在故意拖延,可也没说什么,由着她。
这一天,两人又起了个大晚,才赶了二十几里路,朱雀儿便说,累,累极了,就吵着要休息。
小道士无奈,在县城住下。
找到客栈,才刚安顿好,朱雀儿就兴冲冲地推开了房门:“丑道士,走走,姑奶奶我听人说,这儿西边不过三里处,有一湖,名中清翠湖。湖水极清,湖心还有几处小岛,景色非常的美。有好些文人骚客,不远千里来此湖哦。”
“现在天色还早,你陪我逛逛去。好不好,好不好?”
小道士心中腹诽,你也知道,现在天色还早?还有,你这样子,像是累极了?
可美人软语相求,小道士自不敢大煞风景。当下便随着朱雀儿出了客栈。
两人也不骑马,雇了辆马车,缓缓向清翠湖行走。
马车还算宽敞,可朱雀儿非得要和小道士坐在一起。马车驶得还算平稳,可朱雀儿的头晃啊晃得,就晃到了小道士的肩膀上。
“丑道士,再过数日,你我就抵达京城了。”朱雀儿声音很是消沉。
“嗯!雀儿。”小道士心里也很不舍。
“丑道士,京城的事办好后,你是不是要回青城?”
“嗯。”小道士犹豫了下,终说道。
“是啊,你的妻子肚中怀了你的孩子,你自然是要回去的。你们一家三口,自然是要团聚的。”朱雀儿闭上了眼,眼中不知不觉中,有泪流下。
小道士不敢看她,心里只觉得很闷,还很疼。
“对了,”朱雀儿像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切地问:“丑道士,我看你一路被人追杀,你此去京城要做的事,是不是很危险,是不是有性命之忧?”
小道士老实承认:“是很危险。”
朱雀儿眼睛瞬间大亮,拍手笑道:“那就得了。你虽然道术极深,可武功真不怎样。这一路上,若不是有姑奶奶我护着,你早就死了几次。”
“既然你在京城有性命之忧,那何不再请姑奶奶我……”
说到这,朱雀儿没再说下去。任是她再不懂事,女孩子家家的,下面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
她只能期待地看着小道士。
小道士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他脱口就要说“好,正想劳你的大驾”,可这话到了嘴边,却又被他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想到,许若雪正大着肚子,眼巴巴地在等她的夫君回家,自己岂能再跟朱雀儿这般不清不白地纠缠下去?
两人现在相依相偎,已是明显地逾越了规矩,要是再这样在京城呆上数月,孤男寡女的,两情相悦之下,不发生点什么,都不可能!
可朱雀儿是官宦之家出身,家中豪富,家世雄厚,有这样的出身,他张天一和朱雀儿有可能在一起吗?
绝无可能!
朱雀儿她不可能为妾,而夫人只有一个。
一个夫人之位,已有许若雪和柔儿在争,纠缠至今,依旧毫无办法。若是再加上一个朱雀儿?
我去,还能再作死些吗?
哎,事情真走到那一步,依许若雪的性子,她真大有可能抱着孩子,远遁他乡,终生不再与自己相见。然后,剩下柔儿和朱雀儿继续在那厮杀。
柔儿和朱雀儿,虽同是千金贵女,可柔儿外表看着极柔,内心有时却极刚。而朱雀儿是小孩子脾气,骄纵起来也是不顾一切。这两人碰到一起,那还不杀得血流成河?到那时,又是谁胜,谁负?或者,又是谁生,又是谁死?
想到此,小道士恨不得给自己一记耳光:叫你拈花惹草!
事情不知不觉中发展至此,其实不过是性格使然。
小道士的性格,说好听点叫淡然,万事不萦于心。说难听点叫不想事,事不落到头上来,他是真不会用心去想。再加上,他天生对情爱之事很是迟钝。于是一路前行,他一直未曾觉得,这样有何不可。
而朱雀儿更是单纯的近乎一张白纸。别的女孩过了碧玉年华,总会思些春,总会明些情。可她倒好,依旧懵懵懂懂,和一个有妇之夫在一起,全无顾忌。
结果这两人越是前行,情意就越深,待终明白不对时,彼此已是深陷情网之中,再也无法脱身!
好在小道士终于明白了过来。
所以他沉默。
他不忍心拒绝朱雀儿,可也实在不敢再让朱雀儿陪在身边,所以他只能沉默。
他的沉默,让朱雀儿眼中的期待,渐渐黯淡。
她起身,坐到了对面。她挑开了车帘,看向窗外。那双初见时,一直很清澈、很纯净的大眼中,慢慢地笼上了一层轻愁。那愁越来越浓,终化成了泪。那泪滴滴滚落。
小道士最见不得女人流泪,他本想狠下心,装作没看见。可当朱雀儿脸上第七滴泪滚落时,他再忍不住,伸手握住了朱雀儿的手。
他柔声说道:“雀儿,我已经有了妻子,不久的将来还会有孩子。我终究要回去陪我的妻儿,不可能永远和你在江湖上晃荡。所以你我之间,早晚定有一别。”
“若非要离别,早些,总比晚些要好。越晚,便会越不舍,便会越心伤。”
“雀儿,我不舍得你受伤害,我不舍得你心疼。你明白吗?雀儿。”
朱雀儿眨着泪眼,哽咽道:“这么说,丑道士,你是为我好吗?”
“自然是。雀儿,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我也真的不舍得离开你。可是,你我不得不离别。”
“丑道士,你既然是为我好,那为什么还这么让我伤心。”
“因为长痛不如短痛啊,现在伤心一分,以后伤心便会少三分。”
朱雀儿歪着头,想了好一会,说:“丑道士,你说的我不懂。可我知道,你没有骗我,你更加不会害我。所以我信你,丑道士。”
听了这话,小道士只觉得心里猛地一酸。他强颜欢笑,擦去了朱雀儿脸上的泪,说道:“瞧你,闹着说要出去玩。可这还没到清翠湖,就先哭起了鼻子。”
“雀儿,京城在望,你我相处也就这几天。这几天,笑着可以过,哭着也可以过。那你是要笑着,还是哭着?”
朱雀儿握紧了小拳头,挥了挥,努力地破涕为笑,她笑着说道:“姑奶奶我这般聪明,自然是要笑着过。”
小道士也笑道:“好啊,那你我就一言为定,分别前,可不许哭,只许笑。”
“好,你我击掌为誓。”
“击掌为誓。”
然后,一只大手,一只小手,在空中轻轻一击。一击后,却不舍得分离,便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下了马车,一看到那湖水,原本很是闷闷不乐的朱雀儿便是一阵惊叹:“哇,这湖水好清。”
看着她脸上的笑,小道士觉得自己苦闷的心,一下子敞开了来。他笑道:“雀儿,想不想喝口湖水,我陪你。”
“好啊,好啊,不过一口不够,我要喝两口。”
“三口、四口都行。只是这岸边的水,怕是有些脏。那儿有小船,你我去湖心喝水去。”
“好啊,不止要喝水,我还要像上次一样,去小岛上玩,还要烤鱼吃。”
“行,都依你,你想怎样,便怎样。”
两人便租了船,去了湖心,还在小岛上钓了鱼。只是有朱雀儿在身边,小道士自是一条鱼都钓不到。
尽兴而归后,两人回到岸边。此时,天已黑。
朱雀儿摸了摸小肚子,说:“好饿了,不行,我要去吃烤鱼。”
小道士手往右方一指:“这就有,我请你,包你吃个痛快。”
两人便走到鱼摊前。
烤好后,小道士正要动筷,朱雀儿笑嘻嘻地说道:“且慢,且慢,待姑奶奶我用银针试下,看有没有毒?”
小道士笑道:“上次十两银子的教训还没吃够?”
朱雀儿脸一红,嘟起了小嘴:“哼,你敢笑话我,姑奶奶我偏偏就要试下。”
说着,她从怀中取出银针,便往鱼身上插去。
小道士含笑摇头,正要开口说话,忽然莫名其妙地,他的心猛地一跳。这一跳,跳得太猛,让他的心一疼。
小道士猛抬头,看向了那正笑呵呵地端着盘子,向他走来的精瘦汉子。
他看到,那汉子的手一翻,手中忽然就现出了一对短刀。手执双刀,他身子一弯,猛地刺来。其身如风,其疾如电!
电光火石中,小道士没有躲避,他一脚用力踢去。
脚长刀短,刀还未近身,脚已正中那汉子。一股大力传来,小道士的身子已栽倒在地,向后滚去。不由自主地滚到,那持刀剖鱼的大婶身边。
他还没来得及起身,便觉一股恶风袭来。却是,那大婶手持尖刀,一刀,往他的脸上狠狠扎来。
刀,反射着月光,照出了小道士那双,惊骇欲绝的眼!
惊骇中,小道士,已避无可避!
326 出其不意的夺命杀
关键时刻,朱雀儿出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来不及使出回旋镖,朱雀儿只能将手中的银针一弹。银针刺来,悄无声息,其速甚疾。
眼看着,尖刀便要刺穿小道士的眉心,那妇人忽觉得自己眉间一疼。这疼虽然轻微,却让她神色大变。
她不由抬头看向朱雀儿,立时浑身剧震,手顿时一偏,那尖刀于是挨着小道士的脸皮,深入地面!
小道士想都不想,就地一滚。
那妇人竟不去追,她嘶声叫道:“解药,解药!”
精瘦汉子也顾不得朱雀儿,纵身跃来,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掏解药。摸了两次后,才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药丸,要喂妇人吃下。
只是不过几个呼吸间,那妇人喉中已是“咯咯”作响,药丸竟吞不下去。
精瘦汉子急急去找水。等他拿着勺子过来,那妇人已倒在了地上,脸色乌青,七窍流血,竟是一命呜呼。
前后不过二十几个呼吸,那烤鱼中下的毒,毒性竟如此之烈!
手中的勺子掉在地上,精瘦汉子呆了呆,忽然大哭。
哭了几下后,他恨恨地看向朱雀儿,怒道:“拿命来!”
朱雀儿持剑守在小道士身边,见汉子的眼神直欲噬人,心中害怕,说道:“这个可不关姑奶奶的事。毒是你们下的,我只是射了一枚银针。”
精瘦汉子哪里肯听,嘶声大叫着,手持双刀,向朱雀儿扑来。一时刀光缭乱,尽绕着朱雀儿打转,却是对一旁的小道士不管不顾。
小道士急急避开,看这汉子刀法实在了得,朱雀儿竟隐隐不是其对手,他心中狂呼侥幸:
要不是朱雀儿一时兴起,非要拿银针试毒,两人必然已中毒。
要不是烤鱼里的毒实在太过剧烈,那妇人绝不至于吓成那样,那一刀就定然不会落空。
要不是妇人立即毒发身亡,依这两人的武功,小道士必死无疑。
要不是自己的婆娘死在自己的毒下,让这汉子丧失了理智,只是一味绕着朱雀儿转,小道士怕也难逃一死。
今天能捡得一命,实在是,侥天之幸啊!
那幕后之人好生了得,竟能请得到如此高手!
小道士还在暗呼侥幸时,忽然觉得,身后有阴气如箭,瞬息间,即杀至!
这一箭,射出前,全无一丝征兆。待发现时,已近在咫尺!
这一箭,绝无可能闪避。便是许若雪,也只能行险格挡。
好在,自上次被柳清妍偷袭成功后,小道士每次身处危险时,总会提起十二分警惕。当下,他手按八卦镜,嘴里大喝了声:“临。”
光罩升起,在升起的瞬间,就被破碎!
小道士大惊,他仓皇转身,正看到有四只阴鬼从后面袭来。而在阴鬼之后,黑暗中还有一团极致的阴冷,在那游走不定。
小道士哪敢让阴鬼缠住,好让那阴神趁隙偷袭。他大吼一声,手往腰间一抹,四张驱鬼灵符飞出,而他的人,直往阴神那逼去。
那阴神急急后退,小道士发力猛追。而在小道士身后,四个阴鬼鬼叫着,再向他追来。
追了一程,小道士忽觉心中一凛,不假思索,他身子一侧,一支阴箭,擦肩而过。
这样再避了两箭后,那阴神不再后退,伸出鬼爪,静站在那,等着小道士。
小道士心中大喜,看来,这阴神也就只能射出四箭,还一箭比一箭弱。
没了这致命的威胁,小道士岂敢让自己身陷重围中,他蓦地转身,手中又是四张驱鬼灵符,往身后左边的阴鬼射去。
那阴鬼连续被四张灵符击中,鬼叫一声,立时散成了漫天黑烟。
手再往腰间一抹,六张桃木符飞出,组成一个**阵,将右边的两个阴鬼困住。然后小道士深吸一口气,往中间的阴鬼冲去。
未及靠近,小道士手按腰间三清铃,大喝了一声:“定。”
只听一声铃响,中间的阴鬼浑身便是一僵。趁此良机,小道士手中剑出如风,一时也不知刺了多少剑,终将这阴鬼给爆成漫天黑烟。
右手使出拷鬼棒,左手再飞出驱鬼灵符,小道士疯狂地向**阵中的阴鬼攻去。当再灭了一只阴鬼后,那阴神终攻至他身前,一声鬼叫,两只鬼爪狠狠抓来。
小道士只能放过最后一只阴鬼,闪身避开。
先飞出两只灵符,将阴神身子打得一滞后,小道士持剑猛刺,正中那阴神胸口。
阴神痛叫一声,鬼爪抓来,小道士脚下一移,闪身躲过。
他苦练剑法数月,剑法已有小成。而这阴神虽然箭术了得,但身材高大,甚是笨拙,哪里抵挡得住小道士的铜钱剑。
这样慢慢地,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这些伤虽都不能致命,可多了,也让他身子更见迟缓。
最后的一只阴鬼终成功破开**阵,从身后扑来。
只是为时已晚。
若是一开始就被四只阴鬼缠住,然后那阴神在远处偷袭,小道士当必死无疑。那般凌厉的一箭,便是军中最最厉害的神射手,也望尘莫及,他身上的法衣万万挡不住这破天一箭。
若是同时被四只阴鬼和一个阴神合攻,依小道士的身手,十有**也得饮恨当场。可现在嘛,一个阴鬼加一个受伤的阴神,却是简单的很。
阴鬼没有神智,小道士便远远地将他引开。待斩杀这阴鬼后,那阴神才慢慢地赶到。小道士再使出浑身解数,不断地往阴神身上添加新的伤口。
这样十几剑之后,那阴鬼终熬不住,鬼叫一声,掉头就跑。
小道士哪肯让他跑掉?不然有一个这般厉害的刺杀高手窥伺在侧,他怕是睡觉都得睁着双眼睛,提着十二分的精神。
一路追杀,跑了足足半里后,那阴神终于倒地,任由小道士在他身上刺了几剑,狂吼一声,彻底魂飞魄散!
小道士终长松了一口气。他无力地坐在地上,擦了擦额头的汗,苦笑道:“我去,你个粗货,肉还真糙得很!”
休息了下后,小道士往朱雀儿那悄悄地摸去。
所谓“一寸短,一寸险”,这两人使得都是短兵器,这般近身相击,生死真真就在一瞬间。而朱雀儿实力稍弱,更是险象环生。若非她轻功实在了得,怕是早已丧命。
小道士摸到那汉子身后,忽然一声爆喝:“看暗器!”
那汉子大惊,挥出两刀逼退朱雀儿后,匆促看来。就见自己眼前,猛地爆起两团火花。
这是什么暗器?
黑暗中,他看不清火花中隐藏着什么,只能急急一闪身,匆匆避开。
这一躲,他身上自然露出老大的破绽。朱雀儿哪肯放过这等良机,清叱一声,双手交叉,欺身上来,猛地一划。
眼见这一招极难闪避,那汉子竟然不避,也是双手交叉,猛地一划。
于是,在灵符爆起的最后一点火光中,小道士便看见,这两人竟然以同样的姿势,忽然凝滞不动!
然后,火花熄灭。只有不远处火把散出的一点光,照在那两个朦朦胧胧、一动不动的身影上。
小道士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口。
朱雀儿的鸳鸯剑,明显要长于那汉子的短刀,可那汉子的手,却又明显长过朱雀儿的手。
这两人之间,到底谁胜谁负,谁生谁死?
小道士颤声叫道:“雀,雀儿?”
这一声后,有人动了。
动的,是朱雀儿!
她猛地跳起,丢下鸳鸯剑,拍着双手,一时又叫又跳:“哦,哦,我赢了。你死了,我活着。”
小道士长长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急急迎上前,在朱雀儿的头上轻轻来了一记,怒道:“你傻啊你,这般行险做什么?”
朱雀儿分辩道:“才不是我行险。姑奶奶我以为这家伙定会避开,可谁知,他竟不避,要和姑奶奶我同归于尽。”
说到这,她猛地打了个寒颤:“丑道士,说真的,那一刻我真得以为自己死了。”
说着,脸色煞白的朱雀儿,伸手推了下那精瘦汉子:“既然你这般舍不得你的婆娘,姑奶奶仁慈,就让你在黄泉之下,与她相见。”
那汉子的尸体,轰然倒地。
小道士笑道:“雀儿,有人不是说,她那绝招一出,定能将所有的坏人一网打尽,让我能大摇大摆地走到京城。”
“好像有谁在说大话哦!”
朱雀儿伸出白嫩嫩的手指,一下一下地点着小道士的额头,嗔道:“姑奶奶的绝招纵是无敌于天下,也敌不过你这个超级大灾星。”
小道士大笑:“有你这个超级大福星在,我这个超级大灾星,每次定能化险为夷。”
朱雀儿一昂头,一挺胸,说道:“那是!”
两人说说笑笑着离去。那模样,浑不像是刚刚才经历过一场,九死一生的大劫!
悄悄地潜回了客栈,两人牵了马就走,连夜赶路,直奔京城。
不过两日,已进入临安府地界。
官道上,朱雀儿纵马飞驰,一边跑还一边叫:“来啊,来啊,丑道士你来追我啊!”
小道士苦笑,只得也跟着策马疾奔。
正跑着,朱雀儿忽然勒住马,枣红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
小道士也停住马,问:“雀儿,怎么了?”
朱雀儿小小的眉皱成了一团:“刚刚好像有人在叫我?”
想了想,她忽然失声叫道:“爹爹!”
爹爹?小道士的心猛地一跳,他抬头一看,然后愕然。
他指着前面那个正挑着满满一担大粪,晃荡着一路走来,一路洒下恶臭的老农,失声叫道:“这就是你爹爹?”
“你猪啊!”朱雀儿怒道。
然后她勒马返回,嘴里大叫道:“爹爹,爹爹。”
小道士就见,官道上一大群人停了下来。在众人簇拥中,有一顶官轿落下,轿帘一掀,出来一人。
但见这人,面貌清癯,留有长髯。神色潇洒,目光温润,让人一见,如沐春风!其气度,竟丝毫不在“道门双杰”之一的悟玄真人之下。
这人,便是朱雀儿的爹爹?
327 泰山大人审毛脚女婿
朱雀儿一见,怔了怔,忽然一声欢呼,闪身从马上跃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一个乳燕投怀,就投进了那道人的怀中。
看她如松鼠般,吊在一个男人的身上,哪怕这男人是她的亲爹爹,小道士也不由地心中酸酸:我去啊,要不着这般亲热吧!
那道人双手虚抱着朱雀儿,笑得那叫合不拢嘴,嘴里直叫着:“雀儿,雀儿,我的宝贝女儿。”
这番父女情深的模样,却让小道士的心猛然一震,他呆住了:
原来,有父母是这个滋味啊!
高兴时,可以扑到父母的怀中,笑个不停;伤心时,更可以扑到父母的怀中,哭个不停。不管是好是坏,这世上,总有一个怀抱,可任你停留。
哎!真真羡慕啊。
他正发着呆,又停官轿落下,轿中下来一人。
这人肥头大耳、慈眉善目,若剃净了头发,倒有几分神似弥勒佛。
他脸上堆满了笑,一时一双不小的眼,眯成了一条缝。他笑道:“雀儿!”
雀儿一见,终从她父亲身上跳了下来,拍掌笑道:“赵伯!赵伯原来跟爹爹在一起啊,太好了!”
赵伯伸手一指:“最问那位是?”
朱雀儿这才醒悟过来,急急跑到小道士身边,不由分说地拉着他的手就走,边走边说道:“爹爹,赵伯,我跟你说,他啊,就是个丑八怪、穷酸、色鬼。”
“啊,不对,他不是色鬼,他是丑道士。”
稀里糊涂地被拉着,直走到众人身前时,小道士才反应过来,心中暗暗叫苦:“我去啊。雀儿,矜持,矜持,女人的矜持嘞。”
他手轻轻地一挣,没挣脱;再轻轻地一挣,还是没挣脱;再用力一挣,雀儿生气了,掐了他一下。于是小道士安静了。
见此情形,那道人和赵伯面面相觑,齐齐大惊。道人便问:“雀儿,这位是谁?”
朱雀儿这才惊醒过来,烫了手似地急急甩开小道士的手,然后眼一瞪,嗔道:“丑道士,你拉我的手做什么?”
小道士,……
看着父亲和赵伯似笑非笑的眼神,再看看四周的一众人一脸,“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的表情,朱雀儿羞涩了。
她迅速躲到父亲身后,扭捏了几下后,才答道:“丑道士他姓张,名天一,道号天一子,是天一派的唯一真传弟子。”
这话一说,那道人和赵伯尽骇然失色!
道人正微笑着,摸着美髯的手猛地一颤,生生地扯下了几根长须,疼得脸一抽。赵伯那便是不笑,也似在笑的脸,猛地一僵,天生的一张笑脸上便带上了几分凌厉。
只是这两人绝非常人,一惊之后立即恢复如常。只是一时之间,看向小道士的眼中,依旧复杂莫名。
小道士心中奇怪不由地起了几分警觉。
却听那道人笑道:“原来是天一子。天下第一捉鬼高手天云真人的唯一嫡传弟子,当今天下年轻一辈中,当之无愧的捉鬼第一人!”
“这年多来,尊驾的大名时时传入老道的耳中。老道早就想一睹尊驾的风采,没曾想,今日却是如愿了!”
小道士这才心中释然,当下一拱手,恭敬应道:“小子无德无才,怎当得起尊长的如此谬赞。”
朱雀儿却喜道:“丑道士,我爹爹眼光极高,极少夸人哦!他老人家既然这么说你,那就是了。”
那道人失笑道:“雀儿,你这,”说到这,他故意停了下,才接道:“你这朋友啊!可真了不得。天一子的所作所为,便是你爹爹我听了,也大是震惊,直呼不可思议。”
“青城山下,一场大战,我道家大派玉线派几全军覆没,独有天一子活了下来,最后击杀恶鬼!”
“潼川法会,天一子请动真神显灵,一时神光四射,清晰可见。满城人大惊,无不跪拜小神仙!”
“三牛村那,数十佛家高僧身死,道家神宵派也伤亡惨重。唯有天一子破了大阵,杀了阴神,自身无恙!”
“九宵宫里,天一子白日召雷,声震十里,利州百姓无不以为神迹。本已忒微的神宵派,于是声威大振!”
“定军山中,有鬼将破阵而出,再得奇遇,一时几无敌于阳世。最后,却被天一子所诛。当中神妙,不得而知!”
“李家村那,有邪道妖法惑众,迷尽十万百姓。天一子于无数愚民的围杀中,竟杀了邪道,还点化了世人!”
“这些事,桩桩件件,做了一事,便得一世声名。可天一子年纪轻轻,却样样皆做。如此人才,便连老夫我,也是心中敬畏啊!”
朱雀儿听了大喜,情不自禁地就摇着小道士的手臂,笑道:“丑道士,先前你说的时候,我还不信,笑你是个牛皮道士。可没想到,你竟还是个谦虚道士。”
得人如此盛赞,还是如此非凡之人,还是朱雀儿的爹爹,小道士再是淡然,心里也喜不自胜。
只是欢喜之余,他也有些疑惑:除了一些少人有知的事,如祭天山里除毕摩、扶柳村里杀厉鬼,还有最近的事,如封禁阵中战鬼王,自己所做的事,竟被这人道了个分明。
要知那些事可远在川蜀,而此地却近京城。两者之间,相差何此千里?
看出了小道士心中的疑惑,那道人笑道:“贫道空玄子,是太史局丞,及道录司右正。道录司代表朝廷,掌天下道教。天一子你是我道门新秀,若连你都不知,贫道这右正,未免当得太不称职了吧!”
小道士恍然,再上前恭敬敬礼。
开玩笑,道录司掌管天下道士,这可是顶顶顶头的上司,他敢不恭敬?
空玄子笑道:“得见如此英才,贫道心中甚喜。今日便不赶路了,赵兄。”
赵伯恭敬应下,一挥手,便有一人答道:“此去前方三里,有一驿站,环境清幽,正合贵人休息。”
于是朱雀儿和他爹爹同坐一轿,小道士和赵伯同坐一轿。一行数十人,往那驿站行去。
官轿上。
小道士和赵伯相谈捉鬼之术。
论捉鬼,普天下,小道士只服他师父天云真人。一身所学,如渊如海。还与赵伯相谈,他却是大惊。只觉得其言论之中,颇有可圈可点之处,对自己时有启发。
赵伯更是获益非浅。想小道士身为天一派的唯一传人,虽然已将他师父的本事捞了个**不离十,但某些地方,他见识终究浅了些,还理解不得。可这些他不懂的地方,他一说出来,赵伯却是如奉纶音。
一时两人相谈大欢!
不知不觉中,驿站到了。
沐浴之后,空玄子请用晚膳。
看到酒桌上放了一壶酒,朱雀儿二话不说,上前去,取入怀中,嘟着小嘴说道:“爹爹好可恶,又喝酒了,不行,就是不许喝。”
空玄子笑道:“爹爹和天一子初见,想和他对酌三杯,这都不可?”
这么一说,朱雀儿便犹豫了下,再将酒放入桌中,正色说道:“那爹爹可喝三杯。”
然后她看向小道士:“丑道士你可喝五杯。”
空玄子哑然失笑:“天一子可是客人,哪有不许客人饮酒的。莫非女儿没将天一子当成外人,当成了自己人?”
朱雀儿脸一红,嗔道:“好啦,好啦,随便他怎么喝,喝死算了。”
说着,朱雀儿气呼呼地坐下。
好在这驿站的伙食着实不错,吃了几口后,朱雀儿就心情大悦。一高兴了,她就夹了几口菜放到她爹爹碗里。
然后,顺便也夹了块醋溜牛排放到了小道士的碗里。
小道士心中叫苦:我去啊,当着你爹爹的面,你夹菜给我做什么?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又不是我妻子,还用得着服侍我?
见他不吃,朱雀儿便奇怪了:“丑道士,这牛排可真的很好,你不吃,姑奶奶我就吃了。”
见朱雀儿伸出筷子,就要抢自己嘴边的牛排,小道士忙不迭地说道:“我吃,我吃。”
在空玄子的逼视中,小道士将牛排整个地给吞了进去,一时噎得直翻白眼。
朱雀儿见了,急忙倒了一杯水,喂小道士喝下,还体贴地拍了拍他的背。
小道士欲哭无泪!
果然,就听空玄子叹道:“哎,老夫只以为,我这女儿只有在我面前,才会现出温柔体贴的一面。今日才发现,原来啊,我女儿的温柔其实只展现了十分之一。剩下的,却是与我无缘了。”
“果真是,女大不中留!”
说完,空玄子落寞地叹了一口气,端起酒,一饮而尽。
朱雀儿大羞,将一块牛排狠狠地塞进她爹爹的嘴里,嗔道:“吃吧你。看不噎死你。”
空玄子咽下牛排后,摇头苦笑,正待倒酒,酒杯却一把被朱雀儿给夺走:“三杯已过,不许再喝。”
空玄子尴尬地对小道士一笑,小道士见了心中好笑,给自己满起了酒。
然后,朱雀儿狠狠地看来。
小道士一想,我去,原来五杯已过。
看着空玄子似笑非笑的眼神,小道士一咬牙,就端起了酒杯。
只是,这酒杯慢慢地端起,朱雀儿的小嘴也跟着慢慢地嘟起。酒杯还没到嘴边,朱雀儿的嘴却已翘得能挂上一个酒瓶。
小道士无奈放弃,自我解嘲道:“呃,这酒喝着虽甜,劲却很足。贫道酒量有限,就不喝了。”
空玄子于是大笑。
晚饭后,空玄子支开朱雀儿,请小道士去品茶。
看着端坐在主位上,一脸肃穆的空玄子,小道士心中叫苦:
这架式,怎么那么像是,泰山大人审毛脚女婿?
328 绝对无法逾越的障碍
小道士只觉得两腿发软,很想跪下来,大叫上一句:“大人,小的老实招待,小的家中已有妻室,实在不该招惹令千金!”
“小的罪该万死,还请大人饶恕,小的以后定效犬马之劳!”
可谁知,空玄子却没提半句有关于朱雀儿的话。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问的倒却是,何谓顺天意,何为尽人事?若情义不能兼得,孰轻孰重?男人在世,旧爱更难得,还是新欢更可贵?
诸如此类莫名其妙、稀奇古怪的问题,绕来绕去地问了好一大堆。小道士只回答得头晕脑胀,到最后满头雾水的出门时,差一点没被门槛绊倒。
我去,这是在搞什么?小道士心中疑惑。
他却不知,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站在窗前的空玄子,悠悠地发出了一声长叹。这声叹息中,有着无尽的惋惜!
赵伯出现在空玄子身后,问:“尊上,此子实在是道门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请问尊上,此子是否能为我用?”
空玄子摇头,叹道:“绝无可能!此子道心之坚、道心之纯,天下少见!这世间,无论荣华富贵,或是功名利禄,皆不能夺其道心,改其本意!”
赵伯问:“雀儿天真烂漫、人神共爱,便是雀儿,也不能动其心意?”
空玄子长叹:“任他道心如何坚纯,毕竟年少。少年之人,最难过的就是情关。若到情深,便是易其本心,也大有可能!”
“只可惜,此子对雀儿虽有深情,但他对其妻子的情意却更重三分。他断然不可能为了雀儿而抛妻弃子。所以此事不行。”
赵伯摇头:“尊上,愚以为,是人皆有弱点。依前事来看,此子极重情义、极守公理,这便是很大的弱点。只要布局得当,利用得妥,想要他屈身从命,并非不可能。”
空玄子点头:“好,你放手施为即可。但有件事,你务必谨记,”
他看着赵伯,忽然声色俱厉:“不管你做什么,怎么做,切记,万万不可让雀儿,对我这个爹爹心生怨恨!”
“对我来说,雀儿几乎是这尘世间的一切。这,就是绝对不可逾越的底线!”
赵伯听了脸上发苦。若有了这等限制,这事还如何施为?可在空玄子的逼视下,他也只能点头:“尊上放心,我向来视雀儿为亲生女儿,自然绝不肯让雀儿伤心。”
空玄子这才点头,他看向窗外,长叹:“莫非,这便是天意?”
“天意,真不可违啊!”
“只是苦了你了,我的宝贝女儿!”
“喂,丑道士,我爹爹对你说了什么?”刚出院门,朱雀儿便鬼魅般地出现,在小道士的肩上拍了一下。
正心神不宁的小道士吓了一跳,惊叫出声后,看着笑得眼弯弯的朱雀儿,他没好气地在朱雀儿的鼻子上轻刮了一下:“哼,调皮,差点被你吓死。”
朱雀儿问:“丑道士,我爹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看着神色忽然变得扭扭捏捏的朱雀儿,小道士苦笑道:“你爹爹问了我一大堆貌似不相关的问题,可这些问题中,隐隐的又含有什么深意。具体有何深意,我却想不明白。只知道,你爹爹问明白了很多东西,也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那,他有没有问你夫人的事?”朱雀儿急切地问。
“那倒没有。不过你爹爹问了什么旧爱,什么新欢。哎,估计他早就知道了。”
“这样啊。”朱雀儿的情绪立即低落了下来。
犹豫了下后,她问:“丑道士,我问你,你心中有没有想过……”
“想过什么?”小道士问。
朱雀儿叹了口气:“哎,看你这样子,定是没有想过。算了,当我没问,你走吧。”
看到朱雀儿伤心,小道士心中便是一疼,就想问她怎么了,可却又不敢问。
于是,他只能草草地一拱手,转身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朱雀儿轻轻说道:“以你的心性,再以你对许若雪的深情,你怎么可能抛妻弃子,与我拜堂成亲?”
“朱雀儿啊朱雀儿,你已不是小孩子了,你就不要再这般幼稚了。”
说着,朱雀儿再叹了一口气。她擦了擦眼角的泪,苦笑道:“真是的,都说了不是小孩子了,还哭鼻子。怎么就那么幼稚嘞!”
书房里,空玄子正伏案疾书。
朱雀儿端了一杯茶,敲门进来。她坐在父亲身旁,笑眯眯地拍掌赞道:“有段时间没见,爹爹的书法真是长进了太多,害得雀儿都不敢认了。”
空玄子笑道:“琴棋书画、女红女工,要你去学,比杀了你还难受。你从来都不通书法,怎么知道为夫的书法进步了太多?”
朱雀儿脸微微一红,不依地摇着空玄子的手:“不来了,爹爹笑话女儿,爹爹可讨厌了。”
空玄子摇头笑道:“你啊你,就知道来这招。”
“说吧,这又是拍马屁,又是撒娇的,你是想要为父做什么?”
朱雀儿便说:“爹爹啊,女儿是想问,你到了这,是想去临安吗?”
空玄子答道:“却是让女儿失望了,为父这是要去绍兴。”
“这样啊,”朱雀儿笑靥如花,继续摇着空玄子的手:“爹爹啊,女儿好久没去京城了,要不爹爹陪女儿去玩几天?”
空玄子摇头:“再教女儿失望了,为父有重任在身,无暇分身。”
朱雀儿怒了:“哼,这都不行,那也不可以,女儿不理爹爹了。爹爹自去绍兴,女儿去京城玩几天,到时自会去找爹爹。”
看朱雀儿转身就走,空玄子喝道:“且慢!你是要去陪那天一子吧。”
他长叹:“女儿啊,你已泥足深陷,还不赶紧脱身,还一个劲地往泥潭里钻。难道你非得要生生淹死、活活闷死,才敢罢休?”
朱雀儿身子立时僵住,她回身,勉强笑道:“爹爹说什么,女儿怎么听不懂。”
空玄子摇头叹道:“女儿,你自己清楚,你和那天一子之间,绝无可能!”
朱雀儿慌乱地说道:“女儿跟丑道士之间清清白白的。女儿跟他,跟他就是普通朋友的关系,比一个路人可好不了多少。”
空玄子看着她,眼里满是怜悯:“天一子早已成亲,他和夫人之间,夫妻和睦、情深意重,他断然是不会与你成婚的。”
朱雀儿苦笑:“爹爹多想了。女儿只是,只是好不容易找着个,能让自己开心的人,想,想和他多处些时日罢了。”
看着她眼中的执拗,空玄子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过去,抚摸着朱雀儿的长发,说道:“女儿啊,你是为父的心头肉。如今好不容易遇见了自己的意中人,想要嫁给他,为父自然会千方百计的满足你的愿望。”
朱雀儿本想说“自己才不想嫁给丑道士”,可话到嘴边,似想到了什么,她期待地看着空玄子。
看着女儿眼里的热切,空玄子犹豫了几下,终说道:“为父有十成把握,可以神不知鬼不地除掉许若雪,不被任何人察觉。许若雪既然没了,天一子自然可以再娶妻。如此,女儿岂不得偿所愿?”
“不要!”朱雀儿失声惊呼,她抓住空玄子的手,仓皇地说道:“爹爹,万万不可,绝对不可。这事若说起来,许若雪绝没有错,错的是女儿。若因女儿的缘故,害得无辜之人惨死,女儿终生都不得开心!”
“再说,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丑道士他虽看着傻,实则聪明的很。此事若是被他知晓,他定会恨死了爹爹,恨死了女儿。若那样,女儿宁愿孤独终老!”
空玄子叹道:“为父岂不知我女儿心地善良,这事若说出来,你定然不允。”
“可是女儿,为夫将这事说出来,是想告诉你,你以为的最大的阻碍,在为父眼里,其实根本就不是大问题。”
“为父之所以不许你和他在一起,是因为你二人之间,存在着,为父都无法逾越,都无能为力的障碍啊!”
“怎,怎么可能?爹爹,你是在开女儿的玩笑吧。”朱雀儿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她颤声说道。
空玄子长叹一声:“你进来前,有人向我禀告了一事。那人,你或许该见一见。”
说着,他拍了拍手。
屏风后立时走出一人,半跪于地,抱拳恭敬说道:“属下拜见大小姐!”
朱雀儿指着那人,惊叫道:“你,你怎么在这?”
不可能,他为什么会在这?他为什么会自称“属下”?难道?
一个一直被压抑着,让她恐惧至不敢去想的念头,清晰分明地,跳进了她的脑海里。
朱雀儿身子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瞬间泪如雨下。
“不,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这样?啊,啊!”
朱雀儿的凄厉尖叫,小道士自然听不见。他也想象不出,那个初见面时,那般开心、那样往死里欺负他的可爱女孩,竟会发出这般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尖叫!
所以他还在纠结,自己要不要向空玄子坦白,其实贫道早已有了妻室。
可直到晚上,空玄子都没再找他,便连朱雀儿,也消失不见。
夜已深,小道士关灯睡觉。
睡得正好时,冥冥中,他似心有所感。
于是他醒过来,起床,推门,却看到门外有一人,正蹲在地上轻泣。月光如水,照在她身上,一时,无尽幽怨、无数哀愁!
小道士大惊,失声惊叫:“雀儿!”
朱雀儿抬起眼,两眼红肿,也不知哭了多久。
看着小道士,朱雀儿脸上的神色复杂难明。犹豫了几下后,她终低着头,走到小道士身边,哽咽道:“丑道士,你不要说话,什么都不要说,你听我说。”
“我过来,是想跟你说一句话,做一件事。”
“我要说的话是,我明日便随爹爹离去。你我以后将,永不相见!”
尽管早知分别就在眼前,可当这一刻真来临时,小道士心中依旧抽疼,疼得眼角都有泪流下。
他想说什么,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想到朱雀儿叫他不要说话,他于是死死地咬住了嘴。
朱雀儿颤抖着手,牵着他的手,进了屋。
她颤声说道:“我要做的一件事,是,是……”
说着,她忽然一用力,将小道士推倒在床上。
在小道士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她说:“是这样!”
然后,她也倒在了床上。
……
329 佳人情深,一夜苦长
这一刻,小道士只觉得全身僵硬。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脑中只一个念头在转着: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这样?雀儿不是在男女情事上,一向单纯的如一张白纸吗?怎么一个下午没见,她这张白纸上就染上了浓墨?
难道就这个下午,她学会了传说中的,压箱底的功夫?
“别动哦,”朱雀儿说道:“你要敢乱动的话,我可是会打你的哦!”
这般威胁着,朱雀儿伸手便来解,小道士的衣扣。
小道士闭上了眼。
他很悲愤:我去,为什么女人都喜欢这样?
为什么啊!
柔儿是这样,许若雪是这样,现在竟连朱雀儿也是这样。
第一次啊,女人的第一次不应该是被推倒、被强迫,很矜持、很羞涩的吗?
可,为什么每次都是我被推倒、被强迫,我很矜持、很羞涩。
天啊,这还有没有天理。
我去,我才不要,被一个身娇、体柔、轻音的小女孩推倒。这一次,绝对不行!
狠狠地睁开眼,小道士一双手,便向那自己垂涎已久的所在,摸去。
可他才一动,朱雀儿便将他的手,固定在了他脑袋两侧。
朱雀儿正色说道:“说了你不许动,只许我动。”
好吧,小道士放弃了,乖乖地一动不动了。
他心中发狠:哼,现在是拳头硬才是硬。待会儿,等道爷我硬了,就该你软了。到那时,道爷我非得让你软成一滩泥,化成一堆水!
只是,看着朱雀儿那笨拙的动作,小道士心中又泛起了担忧:我去,别是像上次柔儿一样,搞了半天,都进行不到关键的一步。生生地把道爷我憋得,差一点点烧成焦炭!
好在,在小道士焦急的等待中,朱雀儿终于成功地将他的外衣,给脱了去。
然后,她羞红着脸,一粒粒地,解开了自己的衣扣。
在小道士急促的喘息中,朱雀儿羞涩地,一点点地,褪下了自己的外衣。
看着那对直欲裂衣而出,却依旧被包裹的很严实的丰盈,小道士红着眼,嘶哑着嗓子叫道:“雀儿,继续!”
“继续什么?”朱雀儿歪着头,奇怪地问。
然后她躺下,一拍身边的枕头:“丑道士,睡觉啊,都好晚了哎。”
啊?啊!啊!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了小道士的心头。
果然,朱雀儿嗔道:“丑道士,你觉不睡觉,死盯着姑奶奶我做什么?”
小道士只觉得口中发干,心里发苦,他嘶声说道:“雀儿,我,我……”
朱雀儿恍然大悟:“啊,丑道士,你是不是生病了?”
她急急坐起,伸手一摸,惊叫道:“果真是病了。你眼睛发红,呼吸急促,额头滚烫,糟了,你病得不轻。”
“不行,我得去叫爹爹,让他帮你请个大夫。”
看朱雀儿起身就要走,小道士急急叫住她:“不要,雀儿,我,我躺会便行了,不需要叫大夫。”
“可你病得很厉害啊!”朱雀儿急道。
小道士苦笑:“你看看,我现在是不是好了很多,眼没那么红了,呼吸也没那么重了。再等一下下就好了,我保证。”
“雀儿,你也不想你要做的事,半途而废吧。”
“那好吧!”朱雀儿关切地说道:“病可不能拖。要是发现不对,丑道士你可得跟我说!”
两人重新躺下。
朱雀儿伸了个懒腰,那对丰盈于是怒突得,让小道士呼吸一窒。
她笑道:“哇,终于可以美美地睡一觉了。”
然后,她双手握拳,拢在胸前,左拳还极可爱地抵在了下巴上。她闭上眼,果真开始,美美地睡觉。
小道士欲哭无泪:我去啊,她说的睡觉,还真得只是睡觉,是最简单、最纯粹的睡觉!
她是真的不知道,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睡觉,不是安静地躺着,而是剧烈地动着。
呜呜呜,这世上竟有这般单纯的人?
温香软玉在侧,还是这等绝色小美人,已动了心火的小道士哪还忍得住?
他循循善诱:“雀儿啊,你觉得跟我睡觉,有什么不同?”
朱雀儿睁开眼,皱眉说道:“是不同哦,好难睡着的。心慌慌的,老觉得这样做不好,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心慌慌的就好,小道士大喜,正要趁热打铁,朱雀儿却一握拳头,郑重说道:“你一定行的,朱雀儿。闭上眼,什么都不要想,你很快就会睡着。”
看着朱雀儿干脆地再次闭上了眼,小道士……
再等了一会,心痒难禁地小道士悄悄伸出魔爪,向朱雀儿的那对丰盈,探去。
近了,眼看就要抓实了,忽然,手被朱雀儿抓住。
朱雀儿睁开惺松的睡眼,奇怪地问:“丑道士,你在做什么?”
小道士大羞,心里泛起了一种奇异的罪恶感,就好像自己正对一个小女孩,在做某种不可描述的坏事。
他呐呐地说道:“我,我。”
朱雀儿想了想,问:“丑道士,你是不是想做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谢天谢地,你总算开窍了。小道士急急点头:“是啊,是啊,雀儿,男人和女人之间,就应该要做奇怪的事。”
“不对!”朱雀儿摇了摇头,正色说道:“我爹爹说过,最亲密的男人和女人,才可以睡在一张床上。我爹爹还说过,只有正式拜过堂成过亲的夫妻,才可以做奇怪的事。”
“丑道士,我当你是最亲密的人,才想和你睡在一张床上。可你我之间毕竟不是夫妻,所以绝对不能做奇怪的事。”
“丑道士,”朱雀儿轻声说道:“你和我就好好地睡一觉,不做别的,好吗?”
看着眼前这双清澈的眼,看着这眼中淡淡的哀求,小道士只觉得自己的心弦猛地一颤,所有绮念立时全消。
他点了点头,正色说道:“好,雀儿,你我只是静静地睡觉,不做别的。”
“好啊,谢谢你,丑道士。”
“嗯,睡吧,雀儿。”
一夜**,却苦长。
睁开眼,看着眼前这张无比可爱、睡得无比恬静的脸,小道士忽然希望,时光能够停留在这一刻。
不一会儿,朱雀儿睁开眼,微笑道:“早啊,丑道士。”
“早啊,雀儿。”
将头挪了挪,倚在小道士肩上,朱雀儿微笑着说道:“丑道士,趁我现在很开心,你赶紧走吧。不然,等下我就要哭鼻子了,我会哭得很伤心的。”
小道士只觉得鼻子一酸,有种很想流泪的冲动,可他忍住,笑着说:“好啊,雀儿,那我走了,你我以后再相见。”
朱雀儿哽咽道:“以后都不见了。你快点走,快走,我要哭了。”
小道士就抓起衣服,急急跳下床,打开门,逃去。
可任他速度再快,还没走出庭院,身后,就传来了朱雀儿的大哭声。
小道士的眼泪立时也流了出来,他擦了擦,骂道:“真没用,大男人还哭鼻子。”
不敢听到朱雀儿的哭声,他急急步出庭院,关上门,转身,开始提裤子。
可他的身子忽然僵住,空玄子正出现在他面前,看他的眼神,似要生生地活吞了他。
我去啊!
小道士急急分辩道:“尊长,我和令千金清清白白。我和她是睡了一晚,却什么都没做。”
说这话时,小道士心中叫苦连天:亲眼看到一个大男人匆匆忙忙地,从宝贝女儿的房中逃了出来,而自己的女儿在放声大哭,这男人还在仓皇地穿着裤子。
这,能叫“睡了一晚,却什么事都没做”?这清清楚楚、分分明明地,就是强迫啊!
我去,斧头何在,锯子拿来。
可小道士万万没想到,听到这番他自己都绝不相信的说辞后,空玄子竟点了点头:“我知道,若不是你一晚上都规规矩矩的。我保证,天一子,你已碎尸万段,尸首拿去喂了狗。”
小道士额头立时冷汗直下,怪不得,昨晚隐隐约约地,他一直有被人暗中窥伺的感觉。原来却是空玄子使了手段。
真,好生了得!自己心中起疑,开了法眼了,竟都没能发现丝毫异常。
万幸,昨晚自己定力好的,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不然,禽兽化身不成,还得被人像猪一样虐杀!
小道士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讪笑道:“尊长极明事理,小子佩服!”
空玄子凶狠狠地看着他,一挥衣袖,喝道:“滚,趁老夫改变主意之前,立即滚,滚得越远越好!”
小道士从善如流,丝毫不敢耽搁,果真滚得飞快。
开玩笑啊,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和一个大男人在同一张床上睡了一晚,纵使他俩之间什么都没做,但这事传出去后,这小娘子的名声还有吗?她还嫁得出去吗?
空玄子一怒之下,真将自己打死,就算许若雪告到官府去,自己也是死得活该!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花架下,看着小道士骑着马,狼狈地逃离了驿站,空玄子一声长叹。
赵伯出现在他身后:“尊上,此子实是道门百年不得一遇的天才,有他在,我等的大计,很有可能会毁在他手上啊!”
“现在他孤身一人,正是最最虚弱的时候。尊上,一切我已安排妥当,只要尊上点头,我以颈上人头担保,他必死无疑!”
“尊上,此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一旦错过,必悔恨终生!请尊上决断。”
空玄子脸上挣扎,犹豫了几下后,他一咬牙,说道:“可以!但此事,切勿让雀儿知道。”
他话音刚落,“我已经知道了!”一个声音冷冷说道,然后朱雀儿现身。
用一种复杂莫名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两个在此之前,最是亲密的人,朱雀儿正色说道:“以后的事我不想知道,也不会管。可是,既然答应了要将他安然护送到京城,我就必得做到。”
“这一次,谁都不许动他。谁!都!不!许!不然,今生今世,我必不依不饶!”
空玄子看着她,眼神闪烁了片刻,叹道:“雀儿,爹爹我依你!”
赵伯失声惊呼:“尊上!”
然后他看了看朱雀儿,苦笑道:“好,一切便依雀儿所说。我保证,天一子一定会安然抵达京城!”
朱雀儿郑重行礼,谢道:“谢谢爹爹,谢谢赵伯!”
她转身,看向小道士离去的方向。一时,泪如雨下。
空玄子长叹一声,走到她身边,说:“我的雀儿长大了。”
朱雀儿哽咽道:“爹爹,你曾经说过,当有一天,你的雀儿心中不再单纯的只有快乐,而是同时有爱有恨、有喜有痛,那就说明,你的雀儿真的长大了。”
“爹爹,恭喜你,你的女儿真得长大了!”
“可,我不想长大,我真的,永远永远不想长大!”
330 红发白妖和卷发黑妖
这,这便是杭州!
站在城门口,小道士目瞪口呆!
以前在九阴山时,小道士觉得,这大宋的江山实在过于寂寥;等后面到了沧州,他才知道,什么是上国风范。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待到了成都,他惊觉,沧州原来不过是一处僻壤。而今日来了杭州,他感叹,什么是人间天上,什么叫天上人间!
瞧瞧,这人多的,拂袖成云,挥汗成雨。那屋舍多的,鳞次栉比、比屋连甍。这真真是,人稠物穰、人文荟萃的繁胜之地!
小道士看得目不暇接,嘴里赞叹连声。这情形,落在路旁的一个书生眼中,便引起了书生的几分鄙夷。
那书生于是用吴侬软语吟道: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瓛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吟完后,还不忘骂上一句本地俚语:埃都!
虽然不知这“埃都”是何意,但总归不是好话。可这般被人骂了,小道士也不觉得生气:能见识到我大宋的如此繁华之地,就是被骂了,也一样开心。
小道士一路走、一路看,浑然忘了自己来这做什么,反正就是哪儿人多,就往哪儿钻。
正乐在其中,小道士忽觉有人在自己的肩上拍了一下。
他回头一看,一声惊叫,吓得倒退三步。
哪来的妖怪?
天,我大宋的首富之地、首善之地,在光天化日之下,竟出现了,妖怪?还不只一只,还一下竟是两只!
左边的妖怪,头发是红色的,眼睛是蓝色的,皮肤,竟是雪白的。
右边的妖怪,头发是卷的,牙齿是白的,皮肤,竟是漆黑的。
好可怕的妖怪!
驱鬼除邪,斩妖除魔是我辈本分,鬼,贫道除了不少。妖,贫道却是平生第一次见。
既然见过,岂能错过!
一念间,小道士手往腰间一抹,然后两张驱鬼符飞去。
那红发白妖见吓了小道士一跳,双肩一耸,嘴里正想说些什么。却见,那个装扮非常奇怪,但面相一看便知是好人的“秦人”,手忽地一晃,然后自己额头上,便忽然多了一样东西。
他定睛一看,那东西黄灿灿的,似纸而非纸,上面还画着一看看不懂,再看却觉得非常神秘、极是玄奥的图案。
他大惊,这是什么?是东方的巫术?还是传说中的黑魔法?
大惊之下,他立即将那东西扯下,丢在地上,还用力地踩上几脚。
小道士更是大惊:我去!两张灵符啊,两张驱鬼灵符啊,竟然一点用都没有,就白白地被糟蹋了!
这是什么鬼?
哦,不对,这不是鬼,这是妖!
难道,驱鬼符只对鬼有用,对妖无用?
定是这样,可除鬼自己有的是符,除妖却是要用什么符?
小道士心中大急,不假思索,他伸手后探,拿出墨玉宝盒,打开,然后开始找。
镇鬼符?不行;镇宅符?不行;太阳符?可能有用;斩邪魔符,对,是它,就是它!
小道士不会画斩邪魔符,此符,还是当初悟玄真人所赠。因一直没用上,故遗留至今,倒被他给忘了。
可,此符只有一张,而妖怪却有两个。
小道士看去,那卷发黑妖低眉顺目地站在一旁,那红发白妖却是手持一柄奇形怪状的剑,恶狠狠地看向自己。
好,就你了。去死吧,红发白妖!
小道士目光一凛,持符在手,嘿嘿一笑。
那红发白妖见小道士抽身急退,拿出一个一看便知道价值不菲的宝贝,在里面找着什么。他犹豫了下,终不敢追过去。这可是“秦国”啊,他哪敢惹事生非,嫌命长了是不?
就这一耽搁,他便见那“秦人”手中,拿着另一张黄灿灿的东西,对自己微微一笑。
这一笑,他却看懂了。就四个字:你!死!定!了!
大惊也大恐之下,红发白妖再顾不得其它,手持刺剑,剑步上前,一剑刺去。
小道士见红发白妖一剑刺来,他嘴角一撇:就这剑术,跟我夫人比,可是差到天上去了。也就是快了点,准了点。可要比快、比准,道爷我还会怕你。
再说,你剑再快,快的过我的灵符?
黄光一闪,红发白妖哪怕已是全神提防,可也是防不过。
这一次,他终于注意到,这黄灿灿的东西竟真的只是一张纸。并且,还是一张极轻、极薄、极特别的纸。
可这么一张轻飘飘、轻若无物的纸,怎么可能比箭还飞得快?怎么可能粘在他额头上就不掉下来?
啊,这必是巫术、这必是黑魔法!
红发白妖立时觉得头一晕,眼前一黑。他心中狂呼道:死了,死了,这下真死了!
自己不远万里,历经九死一生,才终于来到这东方大国。可没想到,这才刚踏上天堂之地,自己就死在了东方恐怖的巫术之下。
啊啊,上帝,求你救救我吧!
也许是在这天堂之地,上帝的神力更是非凡,这样虔诚的祈祷之后,他眼前立即恢复了清明。
迅速地将额前的黄纸扯下,再踩上几脚,红发白妖抬眼一看,正看到那“秦人”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死了,死了,这下真死了!小道士一脸的不敢置信。
我去啊!这是什么妖,竟连斩邪魔符都不起效?要知这符,可是道家双杰之一的悟玄真人,亲手所制的灵符啊!
哎,今儿个,怕是除妖不成,要被妖除了,怎么办?
死马权当活马医,小道士就左手使同拷鬼棒,化出法鞭,一鞭抽去。
红发白妖见那“秦人”从背后摘下一根奇形怪状的棒子,凌空就是一挥。他正心中奇怪,便觉身上一麻,竟似被什么东西给抽了一下。
隔空就能伤人?好生厉害的巫术啊!红发白妖哪敢迟疑,立即挺剑刺去。
这一剑,落了空。
却见,那“秦人”脚下走着完全莫名其妙的脚步,手指捏着完全莫名其妙的手势,嘴里念着完全莫名其妙的咒词,竟对自己刺过去的刺剑视而不见。
镇定、镇定,看着在身边刺来刺去的长剑,小道士后背流汗,可脚下的驱邪罡,手上的天罗地网诀,口中的破邪咒,依旧丝虚不乱。
我躲,我躲,我躲躲,看着一剑又一剑落空,小道士心中大喜,想不到,驱邪罡这等在别人眼里完全不知所以的步法,竟然还是一种绝妙的身法。
正心中得意时,小道士眼睛忽地一直,我去啊,按驱邪罡的走法,下一步就正正地将自己的心口,送到那红发白妖的怪剑下。
可他那一剑,明明刺歪了好不?还歪得很厉害好不?
怎么办?
小道士脑中还在想怎么办,身子却自然而然地避开。
于是,完成了一大半的驱邪罡,就此中断。
小道士一愣。
红发白妖也是一愣。
在“秦人”那极是古怪的步法,和更是诡异的咒语之下,他只觉得自己心神不宁、心烦意乱。到后面,他的心乱成一团麻,便连手中使得纯熟至极的刺剑,也越刺越歪,最后那一下,更是不知偏到哪去了。
那一剑刺出后,他心丧欲死,只待闭目等死。可上帝与他同在,莫名其妙地,那“秦人”竟是,步法歇了,咒语停了。于是,他心神重复安宁。
啊,主啊,我感谢你。红发白妖心中狂呼。
主,真与自己同在。那“秦人”一怔之后,竟是放弃了那让他心惊,让他生畏的古怪动作。他竟是从包裹中取出一柄长剑,向自己扑来。
看着这熟悉的一幕,红发白妖感激的直欲落泪。比剑是不,好,谁怕谁!我可是知名的剑手,一手快剑,征服了无数的男人,也征服了无数的女人。
红发白妖自信满满地持剑迎上。
可,他越打便越是心惊。
刺剑细长,最利于刺。而那“秦人”的长剑,相比之下粗重了不少。于是一开始,他占了上风。
可渐渐地,那“秦人”的剑越使越快,越使越准,竟跟他不相上下。
再渐渐地,那“秦人”的剑不止快、准,中间,似乎还夹杂了些别的动作。
这些动作在他看来,纯粹是浪费时间,影响了出剑的速度。可就在这些多余的动作影响之下,他的剑,使得竟越来越乱,越来越慢。
终于,那“秦人”莫名其妙地,一剑绕过自己的剑,直刺自己的手腕。红发白妖无奈撒手,后退一步,双手立即高举过头顶,以示投降。
双手高举过头顶,这动作小道士虽从没见过,但意思还是明白的。
将长剑抵在红发白妖的咽喉上,小道士本想一剑割了他的喉,想了想,还是决定稳妥起见。
从包裹中取出都天大雷火印,小道士完全不理会红发白妖那叽里呱啦、不知所谓的叫喊,他狞笑一声,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法印。
红发白妖拼命地说着,自己已投降,按规矩,交付一大笔赎金后,自己可重获自由。
可,那“秦人”完全听不懂,所以完全不理会。
看到对方拿出一个稀奇古怪,但一看就知道很硬、很重的东西,还高高地举起,红发白妖完全莫名其妙:这是什么意思?
他眼睁睁地看着,在举到最高后,那又硬、又重的东西竟狠狠砸下,砸得还是自己的脸。红发白妖嘴里*了一声:my god!
然后,他的头被重重地一击。
然后,再是一击。
血,流了出来,红发白妖无力地躺在地上,看着那“秦人”双手举着那东西,高高地跳起,再狠狠地砸下,他长叹道:
主啊,我要回到你身旁了!
331 天朝上国的风范
这一砸下去,红发白妖定然脑袋开花,死得不能再死!
小道士心中得意洋洋:师父啊,你老人家是天下第一捉鬼高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可你捉了一辈子鬼,妖怪却没捉到半个。
呵呵,你徒儿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今天一下子就要捉两只妖怪。
哈哈,将来的天下第一捉鬼高手是我,将来的天下第一捉妖高手也是我。
眼看着,这一下便要砸实了,小道士耳边忽听得一声大喝:“且慢,这是人!”
什么?我去,这是人?这是人!是人!
上帝啊,你迷途的羔羊回来了。红发白妖心中最后念了一句,然后就觉头上一痛,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惨了,惨了,杀人了,真杀人了。小道士茫茫然地站起,一时不知所措。
“你啊,你竟杀了他。祸事了,这下祸事了。”一个官员急急走了过来,跺脚叹道。
“我,”小道士惊叫道:“这,这是人吗?人哪有这样子的。这分明是妖,一个红发白妖,一个卷发黑妖。贫道身为道士,斩妖除魔是己任。贫道只除妖,不杀人。”
那官员叹道:“哎,道长,你有所不知,这两人是蕃客,是海外来客。”
“蕃客来自万里之外的蛮夷之地,其容貌与我天朝上国的子民大是不同,都形如厉鬼,身上还有股奇怪的味道。”
“可这些蕃客,的确是人,是正正经经的人。会说话,能识字,可以结婚生子。”
“道长,你一时不察,竟将他杀了。这下,这下,哎!”
小道士心中大悲:我去,怎么会这样?
在大宋首善之地,自己当街杀人。所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便是杀了一个平常人,自己也得抵命,更何况,杀得还是什么蕃客?
说书的人都说,“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自己杀了一个万里之外他国的来使,那还不是,死得不能再死。
我去啊,我可怜的许若雪和柔儿,我那更可怜的孩儿。
小道士在那大悲,那官员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叹道:“哎,道长,你好心办了坏事,将人认成了妖怪,生生地给打杀了。这事再事出有因,但人命关天。这场官司,道长却是吃定了。”
说着他一挥手,身后两个官差走来,拿出锁链,就要往小道士身上套去。
“且慢!”人群中一书生走了过来,拱手说道:“这位官爷,事情不是这样的。这位道长将那蕃人认成了妖怪是不假,可道长只是往蕃人身上贴了几张符,可没有动刀动枪。”
“是那蕃人自己先拎起了剑,一个劲地往道长身上猛刺。道长被逼无奈,最后才拿剑反击,杀了这蕃人。”
“是这样吗?”那官员问。
见事有转机,小道士疯狂点头。
那官员不敢轻信,一连问了街上四五人,说法都是一样。他怕有失,还特地问了下那卷发黑妖,哦不,卷发黑人。
问清楚后,那官员脸上露出笑容,大声地呵斥了黑人几句。黑人大惧,吓得跪伏在地。官员又说了什么,黑人大喜,连连磕头。
官员走来,笑道:“没事了!道长可以走了。“
“啊,”小道士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贫道没,没事了。”
那官员正色说道:“真没事了。”
“其一,道长平生未曾见过蕃客,蕃客相貌凶恶,道长将其误认为是妖怪,合情合理。道长一心斩妖除魔,是发了善心。有这层关系在,道长的罪责就轻了三分。”
“其二,道长起先并未对那蕃客造成任何伤害,倒是那蕃客持剑向道长杀来。一连刺了好十几剑后,道长才被迫反击,杀了人。从律法上来讲,道长可判无罪。”
啊,可是,我毕竟杀了人啊,小道士依旧震惊。
那官员笑道:“道长还真是大好人。”
“哼,我大宋是泱泱天朝上国,道长是我堂堂上国的子民。这蕃客来自蛮夷之地,不遵守我天朝律法,竟敢当街持剑,要杀我上国子民。结果技不如人。死了,自然白死了。不追究他同伴的罪责,已是展示了我天朝上国的风范!”
“此事,无需经过有司,本官向蕃人坊说一下即可。道长现在可以走了。”
小道士这才相信,自己真的没事。他一时恍惚,疑在作梦。可看那官员和一众围观百姓,个个理所当然的样子。他才确信,自己真的没在作梦。
小道士举步欲走,可看到地上躺着的红发白妖,哦不,红发白人,头上还在往外流着鲜血,他心性怜悯,于是拿出手巾,想拭去这血。
擦了几下,却惊觉这白人的鼻中似有热气。小道士心中一颤,细细感知一下,果然,虽然很是微弱,但确有呼吸。
这人没死,他竟没死!
小道士这才想起,当时听到“是人”这两个字时,自己似乎、好像、有可能,撒了手。也就是说,那法印便没有砸实,而是脱手飞了出去。自己心中惊惶过甚,却是忘了这一节。
想到这,小道士急急用手巾擦去了白人头上的血。再从包裹中取出瓷瓶,将青城剑派的秘制上等金创药倒在伤口处。药一上去,血立止住。
戟指成剑,小道士用尽全身力气,往白人人中处猛力一点。再将宁神灵符,迅速贴在他的额头上,右手往符上一点,开了符。
于是大街上,在无数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中,那白人*了一声,竟睁开了眼!
已死之人,竟当街复活!
众人大哗,个个不可思议地看着这年纪轻轻、长得还极好看的道士。
睁开眼后,那白人茫然地看了看四周。这便是天堂吗?天堂里怎么人来人往?
可再一看,看到那“秦人”正微笑着蹲在身边。白人于是大惊,在地上爬了一爬后,这才醒悟过来,自己竟是没死。
不可能啊!那般大力地砸下,便是一颗石头脑袋也得开花,自己怎么可能还活着?
那黑人敬畏地看了小道士一眼,低声解说了一番。白人这才知道,自己真是已经死了,死的不能再死。可是已经死了的他,竟被这东方的巫师,用了某种神奇的巫术,生生地,给救了回来。
人死都能复生?啊!这伟大的东方,这神秘的东方!
白人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才发现,自己头疼得不怎么厉害。并且,没有血流出来。还有,先前流了那么多血,可自己头脑竟清醒的很。就连心中,也大是平和,没有多少怨气!
啊!这可怕的巫术,这可爱的巫术。
那官员过来,两人艰难地交流了一番后,白人这才知道,原来却是自己误会了。
那“秦人”不是巫师,而是什么“道士”。他是将自己当成了地狱里钻出来的妖魔,这才对自己痛下杀手。他使得也不是黑魔法,而是与“神”有关的一种奇术。
啊,与“神”有关,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神术”?在教廷里,可是连红衣大主教,都不敢说自己掌握了神术啊!
能使死人复活的神术,天啊,这“道士”必是东方人中的圣人!
于是极度敬畏的白人,跪在地上,虔诚地亲吻了下,那“道士”的鞋子。
啊!小道士吓了一跳。
我去,这人有病吧,鞋子有多脏啊,他竟然去亲。呃,呃,不讲究,忒不讲究了。
可是,为什么被人跪在面前,亲吻鞋子,道爷我会这么高兴?
心中一高兴,再一看到白人头上那触目惊心的几个口子,小道士于是从包裹中拿出两锭银元宝,递了过去:“抱歉,将你伤成这样,这是给你的。”
白人眼睛便是一直,啊,上帝,两锭这么大的银子,上国人还真是有钱,出手真豪爽。
这是给我的吗?他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小道士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白人大喜,摇摇晃晃地起身,接过银子,高兴的就想搂住“道士”。
看小道士警惕地退开,白人不好意思地一笑,自己是凡人,哪来的资格亲近圣人?
于是,在黑人的搀扶下,白人嘴里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喜笑颜开地离去。
那官员也赞道:“道长果然大仁大义!不去追究那黑蕃客的责任不说,还施了仙术,救回了白蕃客,且还赠了那么大的两锭银子。”
“道长这般作为,才是我天朝上国应有的风范!”
围观的众人也连声称赞:“是啊,是啊,好个宅心仁厚,仙术通神的道人。”
“瞧瞧仙长,还在这解释,说那蕃客其实没死。可某亲眼所见,那蕃客明明死绝了。啧啧,这才是真正的神仙风范啊!”
“神仙神仙,请赐下一张能让人死而复生的神符,银两好商量,只求神仙恩赐。”
“神仙神仙,我家小女,生得貌美如仙,可为神仙暖枕席。”
见无数人纷纷围来,小道士狼狈而逃。
逃得远了,他回头一看,还觉得大是不可思议:
我去,明明是自己错了,将人误认成了妖怪,将那蕃客打了那样。可怎么所有的人,包括那白人,都觉得自己做对了,对自己,还一个比一个恭敬?
啧啧,海外蕃客,上国臣民。能做天朝上国的臣民,那是真心舒爽啊!
乐完后,小道士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我去,我来京城做什么?
是找柔儿的啊!
可京城这么大,我到哪去找我的宝贝柔儿?
332 临安城里找女鬼
客栈里,小道士长吁短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柔儿现在是生魂,几近于鬼,常人根本见不着。这世间能看见她的,寥寥无几。
那次一别,柔儿又没留下半点有用的讯息。以京城之大,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找一个人都似海里捞针。找一个鬼,哎,还是洗洗睡吧,别做这个梦了。
想了许久,小道士便四处去打探,李国公一家有没被押解至京城。在花费了好些心血后,才有明白人告诉他,以两地路途之遥,押着全府上百口人上路,没个大半年,根本到不了京城。
这条线索断了,小道士冥思苦想,终于想起,柔儿曾无意中提过,她幼年时有个闺中好姐妹,其父名李德海,受过李国公的活命大恩,自愿前往京城,借商贾身份为李国公打探消息。
苦思之下,小道士能想到的,也就这一点有用。
无奈之下,小道士只能寄希望于,柔儿能记得她曾经的闺中姐妹,会想到去拜访一下国公府的“暗棋”。
于是,小道士在京城开始了,寻找李德海之旅。
可那李德海不过是一区区商贾,京城那么大,怎么才能找到他?
整整十天,小道士想尽了一切办法,都一无所获。
晚上偷偷地往墙上贴的布告,白天便被撕去,然后他被官差发现,罚了纹银五两。
这个算好的。
找了个号称“手眼通天”的牙人,联系上了府衙中某个号称“神通广大”的官吏,花了纹银五十两,得到的回复是“等等”。要等多久,“不知道,继续等,直到等到”。
这个还不算差。
最惨的是,通过店小二联系上了家地下帮会。那些人收钱时,胸膛拍得震天响,嘴里嚷嚷着“这临安,就没我钻地鼠找不着的人”。可收到钱后,一问,没有。再问,钱不够,得交钱。还问,说人找到了,要带小道士前去看看。
这一路带过去,越走地便越偏。好在自从涪州城中,小道士吃了过江龙的大亏,差点又丢命又**。从此以后,他对这些江湖帮会起了十二分的警惕。见情势不对,二话不说,小道士转眼就跑。好在跑得及时,身后远远的,有十几条大汉追来,自然没追上。
拿了钱,不办事,还想绑人,做出这等事的钻地鼠竟不肯罢休,晚上竟大摇大摆地带了几个人,找上客栈,要请小道士“过去”。小道士一声冷哼,反手出剑,只见剑光一闪,钻地鼠脖颈上便多了一条血线。
钻地鼠大惊,这才知道遇上了硬茬子,他倒也光棍,二话不说,丢下小道士先前支付的百两纹银,屁滚尿流地走了。
小道士长叹,若非自己的剑术还算了得,一个无依无靠的外人落到这等人手中,那非得被敲骨吸髓,榨成人渣!
白道、黑道都想了办法,依旧不行,小道士一时一筹莫展,束手无策。
好在这一天,他终于知道了一个消息,一个临安城中流传甚广的小道消息。
说是大概三月前,临安城中陆续出现了一些怪事。据说最开始是一个姓李的书生遭了殃。此人高中进士后,抛妻弃子,就在榜下捉了婿,做了一高官的女婿。他妻子携儿女前来寻夫,他却硬着心肠不见。他妻子怒极,告到有司,却因高官从中作梗,案事被生生压下。
这事曾闹出一些风波,后面无人再关注。不料数月前,这李进士正和新妻欢好时,眼前忽然出现一个厉鬼,其状极极可怖。李进士当场吓得便软了,还大软特软,再也不能房事。
这不是“男人”后,原本春风得意的李进士在高官家备受羞辱。最后他忍耐不住,辞了官,灰溜溜地离开了京城。
李进士的事只是一个开始,然后陆陆续续的,有好些男人步了后尘。有好事者总结了一下,发现这些男人都曾忘恩负义,负了痴心女人。而这些负心男人的下场一般无二,从此不能人道!
据说,现在京城中医治此类疾病的名家柳大夫家,一到晚上门庭若市,那叫一个热闹。
再据说,现在京城里的负心男人个个人人自危,有些远离了京城,有些便收了心性,回到了自己结发妻子的身边。
还是据说,现在京城里的女人私下要情郎发誓时,再不是指天为誓,而是指地为誓,誓言是,一旦负心,必被厉鬼纠缠,从此不能人道!
当时听到这消息时,小道士心里就有了种很熟悉、很熟悉的感觉。
他自然不会忘记,曾经有个女鬼,这样说过:
“若有那忘恩负义的负心男子,我见一个,便杀一个。负心人杀不尽,我的恨,就永世不得平!”
“这世间忘恩负义的男子,我知道一人,便杀一人。我杀一人,便少一人。我虽是女子,却愿为这天地,除去这尘垢!”
“既然此事不公,其人又该死,那天不收他,地不收他,人不收他,我替天行道,我收了他!”
小道士于是微笑着,说道:“柳清妍,是你吗?”
应该是你吧!这天地间还有哪个鬼,吃饱了没事做,整天找那些负心男子的麻烦。
只是,你一个女鬼,没事偷看别人欢好,合适吗?
猜到这鬼十有**是柳清妍后,小道士心里放心不少。柔儿本身修为进步神速,再有柳清妍相助,两女同行,安全应是无恙。并且,柳清妍既然已现身京城,那柔儿便应已抵达京城。
只要找到柳清妍,必能找到柔儿。柳清妍不似柔儿,经常在外替天行道的她,怎要好找得多。
可柳清妍也是鬼,再好找,能好到哪去?
没办法啊没办法。
这一日,郁闷的小道士去“花满楼”借酒消愁。
这酒楼是店小二推荐的,说除了饭菜很好外,其中还有处很大的好处,去了便知。
这好处,原来却是说书。
说书的人,姓柳,人称“柳先生”。
柳先生生得貌不惊人,还有些吓人。但一张嘴,啧啧,实在是了得。一个“痴心女错遇负心汉,骗财骗色又失贞”的故事,说得那叫一个娓娓动听,引人入胜。
但见,说到香艳处,酒楼的楼板上多了无数湿痕。
说到动情处,一众大男人竟个个目中含泪,甚或抽泣连声。
说到生怒处,那不得了,一时只听“啪啪”声乱响,也不知酒楼上碎了多少杯子,烂了多少椅子。
这一场书听来,小道士只觉得意犹未尽。决定,明日再来听听。
小道士走出酒楼,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他“哎哟”一声,一拍脑袋,立即“蹬蹬蹬”地上了楼。
他想到了,这些时日所见,发现说书之事在京城极为流行。若有好的故事,不过三四日间,满京城便会流传。再过三四月后,全京城怕是人人皆知。
柳清妍不是要替天行道吗?那她必然会留意哪处有负心人。只要自己编一些负心人的故事,将自己要传达的消息编进故事里,借说书人之口到处传播,那样迟早,柳清妍定会知道。
坐等她来找自己,怎比自己在漫漫京城中找她,要好上无数无数倍。
主意已定,小道士急冲冲地上了楼,叫了桌最上等的酒菜,请柳先生慢用。
酒足饭饱,喝得半醉后,柳先生边剔着牙齿,边说:“道长这想法,自是极好的,也自是可行的。可问题是,你到哪去找能流传开来的故事?”
“自古以来,痴心女子负心汉的故事无数,想要讲出新意,能广为流传,以老夫的浅见,怕是,不可能!”
小道士不死心:“方才听柳先生说书,那故事便是极好的。柳先生大才,多编一些这样的故事,不就行了?”
柳先生苦笑道:“道长确是想得太简单了。今日的故事的确是好,可这个故事,老夫足足找了四年,精心编了一年,才得以大功告成。道长想要老夫随口编出十数个这样的故事,这个,老夫只能呵呵一笑了。”
“可惜了,道长的这番妙思啊!”
看着酒足饭饱的柳先生转身就要离去,小道士脑中灵光再一闪,说道:“若是道士捉鬼的故事,是不是可以流传开?”
一听这话,柳先生双眼一亮,说道:“这个极有可能。需知神鬼之事,百姓向来最喜欢听。而且道士捉鬼,向来极是神秘。其中真真假假之处,常人哪能分得清?所以只要道长你说得真实、刺激,那必定听者如云。”
小道士大喜:“都是贫道亲身经历,必定真实,必定刺激。”
柳先生立即坐下,摆出一副洗耳恭听模样:“请说。”
小道士便娓娓道来。这事事关重大,他连一些隐秘处都说了出来,除了一些极私密的事外,那真是全无保留。
这一番,直说到酒楼打烊了,还没结束。柳先生听得那叫一个如痴如醉,最后竟跟着小道士去了客栈,逼小道士说了个通宵。
说到后面,小道士嗓子全哑了。等终于说完后,他倒头就睡。
等睡醒了,天又黑了。
柳先生依旧坐在凳子上,嘴里喃喃自语。
看到小道士醒来,柳先生一把抓住他的手,嘶声叫道:“我发财了,我出名了,有了道长的故事,临安第一说书人的头衔,非我莫属!”
“道长,我担保,最迟两个月内,你的故事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做不到,道长拧了我的脑袋来当夜壶!”
小道士大喜:“真的?”
柳先生捻须微笑:“自然真的不能再真。不过,要达到如此效果,道长的故事,可还得改一下。”
“怎么改?”小道士问。
柳先生便清了清嗓子,将他改编后的故事说了出来。
才说了没多久,小道士就惊得从床上跳起,他一时双手乱摆,大叫道:
“不行,不行,这故事绝对不能这么改。”
“若真这么改,我去啊,贫道必定受尽世人唾骂,从此遗臭万年!”
333 桃色版
话说,天下第一捉鬼高手天云真人偶收一徒,取名天一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青城剑派许掌门被阳鬼纠缠,尽发青城门徒,寻访高人。青城六剑于是来到九阴山,见天云真人已仙逝,便将天一子捉了回去。
天一子巧计脱身,不幸落入贼手。性命垂危之际,得绝色女侠许若雪相救。
许若雪实为许掌门之女,她强逼天一子去祭天山捉鬼,以考验其道术修为。
这段评书到此时,一切正常。可紧接着,话风却猛地一变。
祭天山的古彝族祭司毕摩鬼术了得,二人虽合力除去恶鬼,许若雪却不幸中了阴气,动弹不得。
野外、山洞、孤男、寡女,一个能动的男人,和一个不能动的女人,天一子挣扎良久后,不顾许若雪的哀求和威胁,终化身为禽兽。
为保性命,初经人事的天一子使出浑身解数,其间风情无限之处,不敢细说。
折腾整夜后,天一子问许若雪,可愿嫁与自己为妻。许若雪却说,绝不,她受不得此种侮辱,必取尔狗命。天一子犹豫很久,在许若雪即将恢复时,忽然拨剑,一剑刺入许若雪心口。
许若雪万万料不到,先前还激情无限,温柔无限的男人,竟会下此杀手。临死前她说,其实女人都口是心非,她其实是愿意的。
天一子大怮,于是遵照许若雪的遗言,来到青城山。他对许掌门说,许若雪死在阴神之手,他已灭了阴神,报了大仇。许掌门不知有假,竟赠予天一子黄金五十两。
青城山上,天一子巧遇绝色女鬼柔儿,将其收入鬼珠中。
恶鬼来袭。一番激战后,玉线派全军覆没,天一子侥幸重创恶鬼。
许掌门再赠黄金百两,便设宴款待。宴席上,许掌门终起疑心,怀疑爱女死于天一子之手。
天一子巧言欺瞒柔儿,得她相助,逃出青城山,柔儿却因此受重伤。
逃亡途中,柔儿登上登仙台,学得仙术,却因此几魂飞魄散。
天一子受守真子邀请,前去三牛村除鬼。见女道士守一道人生得非常美貌,他一路勾引。
四星聚月大阵中,天一子杀阴神,夺阴极珠。女道士爱其神威,芳心倾倒,将贞节奉上。
两人恩爱缠绵,到得达州后,女道士求天一子娶自己为妻。天一子不愿,想娶柔儿为妻,于是连夜逃离。女道士大悲,至此一心修道,再不恋红尘。
得阴极珠相助,柔儿魂魄复原。却不料,两人突遭青城山上的恶鬼偷袭。一番激战后,柔儿拼死相救,天一子击退恶鬼。
魂消之际,柔儿使出仙术,拉天一子入梦。在梦中,柔儿请求天一子,让她使出采阳补阴之术,以保魂魄不溃散。
天一子答应,却要求柔儿将仙术传授给他。柔儿答应。两人于是在梦中神交,恩爱无限,欢娱无限。
采阳补阴之术对男人损耗极大,天一子不愿自己修为大退,在关键时刻,竟然用起柔儿所授的采阴补阳之术。两人竟是一边恩爱,一边缠斗。最后柔儿心软,放弃抵抗,任由天一子将自己吸了个干净。
魂消之际,柔儿说,自己有错在先,便不怪天一子,只请天一子赶往国公府,救她爹娘性命。
天一子又悔又愧,依言来到国公府,几经磨难后,他终成功揭穿了二老爷的阴谋。便因此得知,青城山上的恶鬼原来是二老爷的鬼仆柳清妍,其真身竟是一个绝色美人。
天一子见色起意,先好言相劝,将柳清妍收于身边养伤。待其伤势好转之后,竟以柳清妍的鬼牌相威胁,强取了这美人的清白。并以采阴补阳之术,将这绝色女鬼,生生化成了自己炼功的鼎炉!
有柳清妍在,自此,深闺大院对天一子来说,再不是秘密。
有女子夜约情郎,天一子冒充她情郎潜入,生生毁了她清白。
有官员作恶多端,天一子手握他把柄,逼得他将自己的小妾、爱女送上,竟将那官员的家,变成了自己的**窟。
借柳清妍之利,再加上自己的道术,三年间,天一子在利州城中俨然成了活神仙。在附近数城、十数县、数十乡村,有信徒无数。其威势,便是知州,也不过是其傀儡!
借活神仙之名,天一子更是肆无忌惮。明里行善积德,暗里却是,毁了不知多少女子的清白!
我去啊!
当听到这时,天一子岂止是怒发冲冠。他一把抽出长剑,直接架在了柳先生的脖子上,怒道:“要么改,要么,道爷我一剑割了你的脖子。”
柳先生脖子一梗:“我说书二十年,一直梦想着,要成为临安说书第一人。这梦做了整整二十年,直到今日,梦想方可成真!”
“这故事已刻在我脑海里,你要我不说出去,除非一剑将我的脑袋割下。”
“哼,为了我一生的梦想,死又有何惧?你要杀,便尽管杀。”
看着眼前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柳先生,小道士只觉得喉间一甜,一口老血几欲喷涌而出。他颤声说道:“你,你!你这般侮辱,谁可忍?”
冰冷的剑锋在自己的脖子上划来划去,柳先生冲天的豪气立时一泄,他讪笑道:“道长说得的确也是。这样吧,基本情节不改,但所有的人名、地名全改,保管别人听了后,不会想到你天一派的张天一。”
看小道士还在犹豫,柳先生劝道:“天一道长,这故事只有如此讲,才能大火。若是不火,不用道长你动手,我自己一剑将头割下来,怎样?”
犹豫了下后,小道士长叹一声,将剑放下:“记住,必须得改得,他人听到后,绝想不到我张天一。”
柳先生连连点头:“那道长,不用张天一的名,那用谁的名?”
小道士想了想:“就用天青子的名。”
这话一说出口,小道士心中极是愧疚。哎,自己这一生从未负过人,可对这天青子,亏欠良多啊!
想那时在重庆府,先男扮女装,将他吓得欲生欲死,狼狈而逃。再假冒他的名,与柔儿拜堂成亲。到现在,又要将无数的脏水泼到了他头上。哎,实在是罪过啊罪过。
可这故事,只能用他的名。因为柳清妍知道,天青子就是张天一。
仔细酝酿了下后,柳先生继续往下讲道:
借活神仙之名,天一子,哦不,天青子更是肆无忌惮。明里行善积德,暗里却是,毁了不知多少女子的清白。
他手段高明,有神药可免女子怀孕,更有神药,可让女子假装贞洁。于是为声名计,被他欺辱过的女子虽然无数,却个个屈服,竟无一人敢举报。
据说,天青子床上的绸被本莹白如雪,后面竟生生的,被处子血给染成了一床艳红!
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正当天青子搅得利州那边的天空,都成了粉红色时,终于,有一英雄横空出世!
此人,就是天一派的嫡传弟子,天一道长张天一!
天一道长道行精深,察知天青子的罪行后,在祈福法会上,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当众揭穿了天青子的真面目。
两人好一番恶战。
这天一子是数百年难得一遇的至阳之体、至阳之命,最后技高一筹。天青子为逃脱性命,竟令柳清妍拼死相缠。可怜一代佳人,就此魂飞魄散!
利州事发后,朝廷大怒,令控鹤司一众高手,前去捉拿银道天青子。
天青子逃到扶柳村。见村中贾家有二美,个个绝色。因二美反目,大美自杀,身化厉鬼。天青子于是施展道术,将大美拘禁起,用采阴补阳**,污了她的清白,更将她吸得魂飞魄散。贾家不知内情,对他感激之至。
此时控鹤司的人杀到,贾家便将天青子藏在二美的闺房中。天青子趁机生生地银了二美,坏了自己救命恩人的清白后,急急逃去。
因他走得匆忙,未及用药。二美怕怀孕,只得匆促嫁了出去。结果夫家怒其失贞,日日羞辱。可怜一代美人,终日以泪洗脸。
控鹤司的人穷追不舍,天青子仓皇逃命。也算他命不该绝,在危急时刻,竟从一游方道人处学得秘术阴阳诀。用此术,天青子由男化女,竟生生地变成了一个美貌女子!
借助女人的身分,天青子巧计夺了川蜀第一花魁笑西施的身心。得她之助,天一子骗过了控鹤司的一众高手,化险为夷。
只是,当笑西施要他帮自己赎身,想与他长相厮守时,天青子为保守秘密,竟痛下杀手,杀了川蜀第一花魁!然后,继续在川蜀一地肆意妄为,不过数月间,又骗了不知女子的贞洁。
好在天一子赶到。借招魂术,天一子从一贞烈女子口中得知真相,他暗中布局,将天青子诱入网中。再一番生死相博后,天青子重伤而逃。
天一子不顾一切,苦苦追赶。天青子亡命逃窜,却掉入一古墓中。
这古墓却是前前前朝公主之墓。得墓中阵法滋养,那公主和其陪葬侍女都已化身为阴神,在墓中一住四百年。
天青子花言巧语,骗得那无知公主的芳心。两人欢好时,天青子使出采阴补阳**,生生地吸干了公主。于是不但伤势尽复,还修为大增!
天青子在古墓中逞凶,将十八美貌侍女个个擒住,日夜银弄。
此时天一子杀到,却不是修为巨增的天青子的对手。一番激斗之后,差点丧命。好在紧要关头,十八侍女中剩下的三女以性命拖住了天青子,天一子侥幸逃脱。
天青子穷追不舍,天一子得道友相助,在京城西郊设伏。却不料天青子凶焰大炽,竟将一众道友,杀了个干净!
最后只剩下了天一子。于是天下年轻一辈中,最厉害的两个道士之间,展开了一场,正邪的最终对决!
各位客官,天一子能不能在不可能中取得一线生机,最后反败为胜,这个,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334 天下第一妖人天青子
什,什么!
且听下回分解!
我去啊!
小道士跳了起来,一把掐住柳先生的脖子,使劲地晃啊晃:“说,给道爷我说下去,不然道爷我掐死你!”
柳先生挣扎开,大笑道:“连天一道长都听得这般着迷,这故事能不火吗?那是会大火特火,火得能烧尽整座临安城啊!”
小道士愣了愣,也是哦!
他叹道:“好吧,贫道认了,就这样说吧。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故事结局如何,你快快道来。”
柳先生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一场激斗后,天一子终落败,倒地不起。
天青子哈哈大笑:“我赢了,你输了。以后这道家的天下,便是我的天下了。”
天一子却冷冷说道:“错,是我赢了,你输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将决战之地选在西郊废园中吗?因为废园中,其实布有一个天罗地网破邪阵。而你,现在正在阵心!”
天青子大惊,纵身就要跃出,可已经晚了。
天一子一拳击在自己胸口,他吐出一口心血,嘶声大喝道:“阵起!”
便见,四面八方,无数白光伸起,交织成网,将天青子牢牢捆住。
天青子拼命挣扎,可哪还挣扎得脱?白光如炽,割在他身上,便是世上最利的刀。将他一刀刀地,生生凌迟!
在天青子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天一子淡淡说道:“此阵年代久远,已是残缺,不能再用。”
“那八名道友明知必死,也来一战,正是为了,用自己的鲜血和魂魄,来生祭此阵,以修补此阵。”
天一子正色说道:“你若还是人,这破邪阵便破不了你;若你已是魔,这破邪阵定能灭你!”
他猛然嗔目大喝:“你本是我道门不世出的奇才,为何竟化身为魔,祸害了天下无数女子。”
大喝声中,天一子又吐出一口鲜血,可他犹自不顾,戟指骂道:“你这样,可对得起你已死去的师尊。你这样,可对得起曾经爱过你的那些女子。你这样,可对得起我道门的这个‘道’字!”
一听这话,天青子浑身剧震,便连身上刮骨般的剧疼,都浑然不觉。
他喃喃说道:“是啊,我怎么对得起她们,我怎么会这样做,我怎么会变得如此?”
他苦笑:“原来只有在临死前,我才知道幡然悔悟!”
“天一子,曾经有人跟我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魔。在某个时候,这个魔会钻出来诱惑你。你经受住了诱惑,那你还是你。你经受不住诱惑,那你就是魔!”
“我没有经受过诱惑,所以我成了魔!”
他长叹:“那时,在祭天山的山洞里,当她无法动弹时,我若能压制住心中的欲念,没有强行取了她的清白。那么现在,我和她想必已结成夫妻,一起行侠仗义,一起笑傲江湖!”
说着,天青子眼中滴下了一滴泪:“哎,这一世,我纵是尝尽了天下的美人,那又有何欢,又有何益!”
“我,好悔啊!”
泪,滴落地上。然后白光刺目,天青子消失不见,已是,形魂俱灭!
一时,夜色寂寂,只留下了,天一子的一声长叹!
这正是:一念生魔银天下,不胜佳人一痴嗔!
故事讲完了。
小道士呆立良久。
柳先生也呆立良久。
良久后,小道士起身,正色一揖:“先生如此大才,临安第一说书人,非先生莫属!”
柳先生也正色还礼:“得以聆听到道长的故事,是我柳某一生的荣幸。道长大恩,柳某绝不敢忘。”
小道士笑道:“好说。先生一日一夜未曾合眼,不如就在此歇息下。”
柳先生道了声“好”,这一声“好”字刚落,他的身子便已倒在床上,然后就是呼噜声大作。
小道士哑然失笑。
起身,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心中思潮起伏,片刻不得平歇。
他扪心自问:若是那时在祭天山的山洞里,当许若雪无法动弹时,自己若没能压制住心中的欲念,强行取了她的清白。那现在的张天一,会不会变成故事里的张天一?
他问自己,却发现,给不了答案。
哎,红尘中,往往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可身处红尘中,谁能知道,那一念是天堂,哪一念又是地狱!
所以,人必得时时在意,处处小心,这才不至于因一念之差,而致满盘皆输!
心念至此,小道士便觉得,自己的道心更剔透了几分。
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柳先生才醒来。
醒来后,他口未漱,发未梳,匆匆行了一礼后,便回去写书去了。
小道士便知道,这回的评书,怕是会惹得临安城里,万人空巷。
确信这故事能火后,第二天晚上小道士便来到了西郊废园。
一看废园,小道士目瞪口呆。
这里名为废园,实际上却是一处残破的祭天之所。并且那园中凌乱布着的几根石柱,分明便是一道家法阵的残余。
道家法阵极是艰深,远甚于风水阵法,世人能研习者,寥寥无几。小道士出道至今,真正的大阵,只见过玉线派的天罗地网阵和诛邪阵。那诛邪阵的力,便是小道士现在想起,都大是眼红。
他对法阵并不精通,废园中的残阵是什么,自然分辨不出。
难道不会真的是,天罗地网破邪阵?小道士想道。随即他摇了摇头,柳先生是说书人,见多识广,想来是曾听人说过此地的异常,所以随口便用上了,却不料歪打正着。
这样一来,天青子的故事本就是由他自身的经历改编而成,再加上这道真实存在的残阵,啧啧,不说普通人,便是佛道高人,怕也会弄假成真吧。
心中感叹着,小道士便在废园中清理出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就在此入起定来。他不知道柳清妍什么时候能找过来,只能用这种守株待兔的笨办法。
一轮修行完毕,小道士刚起身,便听见废园外响起一片惊呼。
“有人,真有人,我没看错,还是个道士。”
“啊,难道这就是那天青子。妈啊,好可怕啊!”
几人立即大叫着逃离。
跑了一程后,有人叫道:“那不是妖人天青子,那必是仙人天一子。天青子早就魂飞魄散了。”
听得这声后,几人迟疑着停下。有个胆大的犹豫着走了过来,颤声问道:“在下李不狗,请问道长,是天青子,还是天一子?”
小道士苦笑:“贫道自然是天一子。”
李不狗大喜,喝道:“是仙人天一子,不是妖人天青子。”
“仙长,敢问,天青子真的魂飞魄散了吗?”
小道士随手一指园中一根石柱:“不错,天青子已形魂俱灭。”
“那仙长在这是?”
我在这等人啊,小道士自然不会这么说,他随口说道:“天青子道术高深,贫道深怕一时不慎,让他逃了一丝魂魄出去,以后再祸害天下苍生。所以贫道决意在此驻守七七四十九天,绝不给他一丝可乘之机。”
李不狗叹道:“仙长有这等心肠,真是神仙中人。”
小道士便问:“你们怎么会知道天青子的事?”
李不狗笑道:“听评书啊,今日我正好在花满楼,听到柳先生的评书。晚上回去跟这几个小子说了下后,大家心中好奇,想着西郊废园离家不远,就一起过来看看。没想到,正看到仙长。”
“哦,这听评书的人多吗?”
李不狗一拍大腿:“多,可多了,那人挤人挤的。我听了小半天后,看柳先生休息去了。我就急急赶回家中,随便扒拉了几口饭再赶过去时。结果,我去,我竟连花满楼的门都挤不进去。”
啊,这么火热,小道士大惊。
这评书的火热,还远超过小道士的想象之外。
第一天上午,花满楼中人满为患。到得下午,花满楼已被挤得摇摇欲坠。没办法,改到西水园。
第二天上午,西水园中人多的,片针不能插入。到得下午,临安府来人,请柳先生前去府衙为众朝廷大臣开讲。
第三天上午,无数百姓齐聚府衙,一时群情激愤,说要听评书。于是下午柳先生再回到西水园,只是在园中,多设了一圈大师椅。
如此盛况,持续了整整十天。十天后,柳先生“临安府第一说书人”的头衔,再无人能撼动!
当然,也有不少反对之声,好些人便大声疾呼:“此段评书大过银秽,污人耳目,当禁!”
可说这话的人,明里不去听书,暗里嘛却是第一时间买了话本,在被窝里细细观看。看得兴起了,少不得在妻妾侍婢的身上折腾上一番。
随着这评书的广为流传,不过十余日,天一子的大名也在口耳相传之下,以飞一般的速度,被京城人熟知。
特别是,有来围观的百姓认出,天一子正是当日在街上,以一手仙术让人“死而复生”的小神仙后,天一子这三个字,更是如雷贯耳!
待到有川蜀来的百姓,异口同声地说起,潼川法会上请动真神显灵,九宵宫里白日召雷等这些事后,无数百姓对“天一子是活神仙”这事,更是深信不疑!
于是短短十余日,小道士在临安城中,便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其声名崛起速度之快,让人直呼不可思议。
名声大了,有些烦恼自然就来了。
比如一到晚上,当他出现在废园时,围观的人那叫一个,人山人海。
虽然这些人知道他在镇守,“天下第一妖人天青子”的残魂,不敢多加打扰。都是默默地来,默默地看,默默地走。可被数百号人眼巴巴地盯着,这压力,山大啊!
这样过了几天,这一晚,小道士从入定中醒来,发现废园外竟摆起了数座香炉。香烟缭燎中,竟有百姓对他顶礼膜拜,在跪拜活神仙。
小道士头便是一晕:我去啊!
这还让我怎么找柳清妍?
335 知己就是用来坑的
人多的地方阳气必烈,柳清妍自然会避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哎,只能这样了!
小道士起身,将各色法器一一拿出。
见他不再一味静坐,围观的百姓竟皆好奇。
却见,这仙风道骨的小神仙,先凝神闭目片刻,然后一睁眼,脚下不停,嘴里不停,竟是当众施起法来。众人看得津津有味。
见小神仙走了几圈后,手中铜钱剑一指,口中忽大喝一起“起”。神乎其神地,有八张桃木符竟猛地飞起,落于地上,正正摆成八卦方位。
众人齐声大惊,惊呼声刚起,便见小神仙手往腰间一抹,符篆一时如雨,纷纷飞去。看似凌乱,可却是乱中有序,分明与八张桃木符遥相响应。
这神奇的一手,将众人的惊呼声都给吓了回去。有人便问:“李真人,看得懂小神仙在做什么吗?”
一个老道答道:“一开始看得懂,是北斗罡,井诀和破狱咒,都是禁邪之用。后面的看不懂,只知是用灵符数十,布了个**阵。具体是什么法阵,哎,贫道却是不知。”
“这天一子传得太过神奇,贫道原本不服。现在,却是信了。”
摇了摇头,老道意兴阑珊地离去。
于是众人看小神仙的目光,更见崇敬!
这般卖力表演了一番后,小道士来到废园门口,一拱手,说:“七七四十九天已过,天青子已被彻底镇压,再无翻身可能。贫道幸不辱命,这就离去,不敢再劳烦父老来此相见。”
有人便问:“那废园这,以后我等还能再来吗?”
小道士笑道:“贫道刚刚施法,已除净了阴气。自此以后,废园与别处无异,各位大可放心。”
拱拱手,小道士便潇洒地离去。众人让开一条路,看他的眼里,无限敬畏!
这番施为,自然全无作用,不过是为了安众人的心。不然,此地封禁着“天下第一妖人”,谁人还敢来此?这样天长地久,怕是会生出什么祸端。
施施地走得远了,见四下无人,小道士偷偷地溜到隐秘处,换下身上的法衣,穿上了常服,再溜了回去。继续,守株待兔。
哎,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柳清妍好奇心起,不管天一子在不在此,都前来一看。
正炽手可热的天一子,就这样从众人眼中消失。但关于他的传说,却是越传越广,越传越邪乎。
对这个,小道士倒不在乎。声名于他而言,还真是浮云。寂寂无名也好,人尽皆知也罢,能有多大区别?
他在乎的是,我去啊,柳清妍怎地还不现身?
化好装,跟做贼似地,小道士在废园那苦守了两天,依旧不见佳人芳踪。
于是他长叹:早知如此,自己当初就该多陪陪许若雪。或者,在路上多和朱雀儿磨蹭一下。这总比傻坐在这,吹着寒风,望着孤月,强上无数啊!
第三天,午后醒来,小道士闲极无聊,往废园那走去。
还未靠近,眼前便忽地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不敢置信,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眼睛,然后惊喜地大叫:“天玄子!”
天玄子浑身一震,再一僵,他慢慢地转过身来,待看清真是小道士后,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他乡遇故人啊,小道士这叫一个欢喜,他立即追了上去,边追边喊道:“天玄子,是我,是我啊!”
他不追还好,一追,天玄子撒腿就跑。
于是这两人一追一逃,引得路人纷纷恻目。
见一时追之不及,小道士大喊道;“有贼,抓贼啊!”
天玄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他气呼呼地停住脚步,吼道:“你还要脸不?”
小道士急急赶过去,喘了几口粗气后,笑着说道:“天玄子,是我啊,难道换了道服,你就不认得我了?”
天玄子长叹:“正因为知道是你,我才得跑,得赶紧地跑。”
小道士奇道:“天玄子,你我可是一生的知己。什么时候,你我这般生分了?”
“好个一生的知己!”天玄子冷冷说道:“你就这么坑知己的吗?”
小道士叫起撞天屈:“我什么时候坑过你。”
天玄子冷笑;“自打你我重庆府相见后,你什么时候没坑过我?”
“旧事可以不提,我且问你,天青子的事,是你搞出来的吧?”
这个,小道士立时理屈,他讪讪笑道:“算是吧。”
天玄子怒道:“什么叫算是,必然是!”
“哎,想天玄子一生不做亏心事。在重庆府却被你所逼,一连做了两件亏心事。”
“一是,帮你哄骗天青子,将他骗得生不如死。”
“二是,帮你哄骗许若雪,将她骗得痛不欲生。”
“那天青子视我为友,我却那般骗他,近日想来自觉亏欠他良多。却没想到,你这家伙竟还不肯罢休,竟将天下最脏最臭的污水往他身上倒。可怜天青子性本高洁,却被你生生地诬陷成了,天下第一妖人!”
“天一子,你这般行事,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小道士苦笑:“此事我无话可说,你要骂便骂。可是天玄子,你需相信,若非迫不得已,我不会行此下策,坏人名声。”
天玄子便问:“你又有何苦衷?”
话说出口,他立即捂住嘴,摇头说道:“算了,你今日不曾见过我,我今日也未曾见过你,你我就此别过。”
小道士素知天玄子足智多谋,现在自己正一筹莫展,岂能放过他?
不由分说,小道士拉着天玄子的手,就往旁边酒肆里拖。
天玄子自然挣扎。于是大街上,两个生得极是俊秀的男人,在那拉拉扯扯,纠缠不休。
路人见了,先是愕然,再是恍然,最后投来的目光里,便是深深地鄙夷。
这道道鄙夷的目光如剑,刺得小道士和天玄子极不舒服。可两人谁都不肯退却。
小道士心一横,我去,不就是比脸皮厚吗?放马过来吧,谁怕谁!
事实证明,天玄子的脸皮厚度,远逊于小道士。
不过一小会儿,天玄子再熬不住,捂着脸,急急地奔进了酒肆之中。待放下手时,那脸已微微发红。
小道士便赞道:“啧啧,天玄子,你这无语娇羞的模样,还真真是我见犹怜。”
天玄子一听这话,大惊,怒道:“你想做什么?”
小道士鄙视道:“这么紧张做什么?我是男人,你也是男人,难不成我还能吃了你?”
天玄子反唇相讥:“我是男人不假,你是男人嘛?嗯,有时候倒是的。”
这是,生生地揭了疮疤啊,小道士立即闭嘴。
坐定后,小道士问:“知己,上次你我重庆一别后,这数月来,你去了哪?”
天玄子皱眉:“请叫我天玄子。知己这词,我听了就觉得讽刺。”
他说道:“当日国公府大婚,我有去观礼,亲眼见到许女侠仗剑而来。”
“当时,我满以为这喜事就要变成丧事,却没成想,也不知你给许女侠灌了什么**汤,她竟能忍住,没有当场杀人。”
“你被带走后,从此便没了音讯。不久后,我也离开了重庆,回了京城。“
“在京城里,我还时常担心你。不知你是被一剑割了喉,还是被一剑断了根。可这番担心却是白白浪费了。当听到‘天下第一妖人’天青子的故事后,我就知道,所谓‘祸害活千年’,你不但活蹦乱跳的,还又跑出来害人。”
小道士腆着脸笑道:“天玄子,你早知我在废园里,为何不早点现身?”
天玄子怒道:“还早点现身,我恨不得一剑杀了你。”
“天青子将我当成至交,曾说,浊浊红尘中,唯我和他清洁。可我却一再辜负了他的这番厚意。”
“我本打定主意,今生今世不再理你。结果却按捺不住心中好奇,想着大白天的偷偷看一眼就走,反正你也不会在那。可就这一眼,坏事了。哎,又被你给缠上了。”
小道士笑道:“我一般只晚上守在那。今天白天,我忽然心中一动,莫名其妙地就去了废园,结果正正遇见了你。”
“天玄子,你我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什么叫缘份,这,就叫缘份!是缘份让你我这两个人生知己,在茫茫人海中,再相见啊!”
被小道士这么厚着脸皮地说了一通,天玄子心中便是再大的火,也熄了一大半。
他冷哼一声:“说吧,是什么事,让你使出这等下作手段?”
小道士大喜,便将前因后果一一说明。
说完了,他两眼发光,一把握住天玄子的手,期待地问:“我知你素来聪明。我想的这个法子看来不好用,你就帮我想个更好的法子,行不?”
天玄子仔细想了想,叹道:“单凭自己,你想要在偌大的京城找出两个女鬼,这事不可能!”
“你想的这法子,虽然下作,但不得不是,却实在是奇思妙想,应当会有奇效。你便继续等着吧。”
“我这边,会请动师门关系,帮你多多留意一下。但想来也不会有多少希望,我人脉再广,找人还可以,找鬼,碰运气吧。”
小道士叹道:“好吧,只能如此。若有可能,请帮我找一个名叫李德海的商贾,看他哪有没线索。”
天玄子点头:“好!”
两人再聊了下,各自告别。
这样,小道士又在废园中连等了两晚。
第三晚,他正躲在一处隐蔽角落里盘膝入定,忽觉西方,有阴气逼人。
他大喜,睁开法眼,便见月下,有绝色佳人,踏月而来。
但见她,秀雅绝俗、清新高华,依依行走间,似有花开,似有蝶舞!
336 月下追佳人
小道士狂喜,他猛地跳了出来,舞着双手大叫道:“清妍,柳清妍!”
孰料柳清妍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转身便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去啊!小道士傻了,道爷我什么时候这么惹人生厌了?天玄子是这样,柳清妍也是这样。
道爷我明明很可爱地说。
这好不容易才等到,小道士哪敢让柳清妍走掉。当下发力猛追,便追边喊:“清妍,柳清妍,清妍小娘子。别跑,我在找你,找你找得好苦。”
柳清妍停住脚步,转身,怒道:“还要脸不?臭男人!”
然后她双目一凝,小道士立即一闪身,果然,三条鬼索擦身而过。
这下小道士有些怒了,怒道:“清妍,你在做什么?”
柳清妍冷冷说道:“我不和负心人说话。”
小道士此时不敢得罪她:“清妍,柔儿在你身边吧。我在找她,从青城一直找到京城。”
柳清妍冷哼一声:“你离她远远的,便是帮她。”
小道士苦笑:“清妍,我是对不住柔儿。今生今世,我定然不会负她。”
柳清妍丢下一句“今生今世,你定然会负她”,迅速飘然远去。
小道士大急,死命地追,可哪追得上。他大叫大喊,可柳清妍这次却是铁了心,绝不回头。
眼看这绝色佳人就要消失,小道士急叫道:“大同客栈,我在那等你。”
这声大叫,也不知柳清妍听到没。小道士恨恨一跺脚,却听风中隐约传来两个字“鬼牌”。
鬼牌?小道士一愣,如梦初醒。
他解开包裹,左翻右翻,终于在最下面,找到了鬼牌。
将鬼牌放在手中,小道士这才想起,柳清妍曾经说过,“那鬼牌是我寄魂之所,我修炼有成后,定能感应到它的所在”。
可怜自己从没将这鬼牌放在心上,竟将这事给忘了。想鬼牌跟一大堆法器混杂在一起,柳清妍功力又不曾尽复,自然感应不到。
也好在柳清妍感应不到,不然,她若存心躲着自己,自己上哪去找她?
哎,现在这情形,可好不到哪去。人,哦不,鬼是见着了,可柳清妍分明已将他当作负心汉,她平生最恨负心汉。要她来找自己,这得等到什么时候?
夜色下,小道士悠悠长叹!
没办法,小道士只能在客栈中苦等。
小神仙天一子掀起的热潮,现在还远未退去。小道士不方便外出,于是借这段时间,潜心修炼。
自下山后,他很少这般精修过,一时只觉收获不浅,便连悟玄真人所授的紫府雷,都隐隐更进了一层,终修至小成!
这样十数日后,天玄子派人传信,说找到李德海了。
小道士大喜过望,立即赶去,却大失所望。柔儿不曾找过李德海。
好在也并非全无所获。李德海告诉小道士,李国公一脉上百口人,现已至南昌,离京城不过一月多路程。所以要救人,必得尽快。不然等定罪之后,再想翻案,那更是难比登天!
离开了李家后,小道士心中不由有了几分怨气:柳清妍也真是的,我和柔儿之间的事,要她多什么事?若是因此误了大事,我定饶不了她!
回到客栈后,感知到自己房间里阴气浓烈,小道士急急推门一看。果然,床上正端坐着一个绝色佳人,正是柳清妍。
看到小道士,柳清妍冷哼一声:“本不想理你这负心人,无奈柔儿出了点状况。”
小道士大惊:“柔儿怎么了?”
柳清妍却不回答,问:“你那夫人嘞?”
小道士犹豫了下,答道:“若雪她怀了身孕,现在正在青城养胎,这次不能同行。”
柳清妍一听,二话不说,转身便走。
小道士大怒:“柳清妍,你知轻重不?柔儿是我妻子,若是误了她性命,我必杀你!”
柳清妍冷笑:“你妻子?笑话,你妻子和儿女都在青城,你跑到京城来做什么?”
小道士怒道:“若不是将柔儿视之为妻,我岂会抛下孕中的若雪,千里迢迢跑到京城?”
“你可知道,我正被人追杀,这一路行来,历经了多少生死大劫?若不是天意怜我,我早已客死他乡,都不能见到我孩儿出世。若不是将柔儿视之为妻,我岂肯如此!”
“我和柔儿的事,虽是阴差阳错,但彼此两情相悦,我何曾强迫过她半点,她何曾怨过我半点?便是若雪,明知自己的丈夫冒着生命危险,去千里之外相助别的女人,她都不曾出言反对,要你在这多什么事?”
“柳清妍,请你不要因为自己的喜恶,而在这横生枝节。请不要逼我杀你,请不要惹得柔儿恨你!”
一听这话,柳清妍脸上阴晴不定,犹豫了好一会儿后,她才跺脚怒道:“我才懒得理你俩的破事。”
小道士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中的怒气,他声音转柔:“请问,柔儿现在身在何处?”
柳清妍答道:“她在玉清苑。”
“玉清苑,那是什么地方?”
“玉清苑是皇家宫苑,当今皇后三十大寿时,皇上将此苑送给皇后,以为贺礼。杨后喜那风景独好,一年中,总有一些时日住在玉清苑中。”
“我和柔儿到了京城,想尽办法,都进不了皇城。无奈之下,只得每晚都去玉清苑,希冀着,能在那遇见杨后,好为李国公求情。去了一个多月后,我,我有时就不去了,可柔儿坚持,还是每晚都过去。”
“三日前,柔儿迟迟未归,我就去寻她。却发现,玉清苑那竟下了好厉害的禁制,将西厢一角给牢牢封死。再等了一晚,柔儿依旧毫无音讯,我一时情急,便冲撞了禁制。正要功成之时,有厉害的道士赶到,我不欲起冲突,只能退去。到了今晚,我赶到玉清苑,发现那已被和尚、道士们守护极严实,我再不得寸进。”
“我想着,你是生人,可以进玉清苑,就来找你相商。”
小道士闻言,狠狠地瞪了柳清妍一眼。什么叫“有时就不去”,分明就是忙着,让负心汉不能人道。还有,十几天前柳清妍就已见到了自己,非要瞒着。等到柔儿出事了,拖了三天后,才来找自己。真真是,可恨!
柳清妍自觉理亏,便受了这记白眼。
小道士叹道:“这么说,柔儿便应是在玉清苑的西厢那,被禁制所困,出不来。”
柳清妍点头:“定是如此,玉清苑别处我都已找过,绝无踪迹。”
“那柔儿在里面是否无恙,现在也不得而知?”
柳清妍摇了摇头。
小道士叹道:“好吧,明日我去找人帮忙。”
“哦,你有办法,可进玉清苑?”
“嗯,我有一知己,似乎在京城颇有些关系。托他帮忙,进不进得了玉清苑不敢说,但打探些消息,却绝无问题。”
“好!”柳清妍大喜,于是起身欲离去。
“且慢!”小道士叫道。
“还有何事?”柳清妍大是警惕。
小道士说道:“你我要救柔儿,离得太远总归不方便。我这有一鬼珠,是天地间养鬼的至宝。你呆在其中,保证舒适,并且对修为提升很有好处。真有事时,我也好叫你。”
柳清妍冷声说道:“好个负心汉,对我竟也动了非分之想!”
小道士怒道:“柳清妍,你再是美,可柔儿总不在你之下吧,而若雪的姿色与柔儿不相伯仲。我已坐拥两位绝色,对你,还真起不了别的心思。”
柳清妍冷冷说道:“这就好。那什么珠子拿来,我先看看。”
鬼珠一现,柳清妍立时双眼大亮,身化轻烟,钻了进去。
小道士便等着,等了好久,终按捺不住,凝神呼唤,柳清妍这才飘了出来。
出来后,这美人说道:“你这珠子,倒有一些意思,我便赏你几分薄面,暂住几日。”
我去,小道士心中腹诽,这鬼珠可是养鬼的至宝,你明明都不舍得出来了,还说什么,赏我几分薄面?清妍啊,你可是美女,还是才女,可不能这样睁眼说瞎话!
于是小道士就想说,那咱俩各回各家,不送。可看到柳清妍虽一副淡然的模样,可那眼角,却止不住地往鬼珠上瞟。
小道士心一软,便笑道:“那多谢清妍赏脸,请!”
柳清妍立时身化轻烟,待要进去,却又化回原形。她郑重一礼,说了句:“谢了!”
吐出这两个字,不待小道士回应,她匆匆钻进鬼珠中。
小道士呵呵一笑:这才是知书达理、蕙质兰心的好女子嘛!
第二日,小道士来到通玄观。
通玄观是个大道观,里外有四重。因大宋皇家数度来此观敬香,故香火极是鼎盛。
道观门口,小道士叫住一道童,拱手说道:“福生无量天尊。道友慈悲,贫道求见天玄子道长,烦请道友引荐下。”
那道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话里很不客气:“我小师叔地位尊崇,岂是你想见便能见的?不得他传唤,你哪儿来,就回哪去。”
小师叔?地位尊崇?这天玄子果然大不简单啊!
越不简单越好,小道士笑道:“贫道天一子,就劳烦道友通禀一下,想来天玄子是必会见贫道的。”
“天一子,”那道童大惊:“可是天一派的天一子?小神仙天一子?”
小道士苦笑:“天一派的不假,小神仙愧不敢当。”
“真的是你!”那道童大喜,他立马双手拢于嘴边,大喊道:“天一子来啦,天一派的天一子来啦,小神仙天一子来啦!”
这一声喊,四周的道士、香客,便“呼啦”一声齐齐围了过来,竟围了个里三重、外三重。
小道士尴尬了,我去,道爷我现在竟有如此名气?
337 张景渊是谁啊
尴尬之余,小道士心中也免不了有几分欣喜:我去,道爷我现在大小也算个人物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可这欣喜,才从他的心里升起,还没升到眉头,便被硬生生地打断了。
只听一个商贾模样的人叫道:“小神仙,你身上带着的仙器可否割爱?价钱好商量,只要仙长开口。”
小道士急急摇头:“不可不可,这法器都是先师所赐,岂能用来交换黄白之物?”
那商贾不死心:“那仙长身上的八卦法衣嘞?某出黄金两百两。某别无它意,只想一沾仙家灵气。”
这话一说,众人纷纷醒悟。一时,
“小神仙,某要那顶九梁巾,出黄金一百两。”
“某要那双踏云鞋,出黄金五十两。”
……
更有百姓,拿不出那么多银两,情急之下,趁着人多,不由分说,就向小道士身上狠狠抓来。
不管撕下哪块布,都是仙布,说不定,便值好几十两银子嘞,是不?
好在小道士眼疾手快,挡了一挡,却痛得“哎哟”一声。
这一声后,便是,无数双手纷纷向他抓来。有扯衣袖的,有扯衣襟的,还有,扯头发的。
我去啊!小道士手忙脚乱,死命抵挡。可哪挡得住?
眼看着光天化日之下,小道士便要被这群狂热的信徒,给剥了个精光。说不定,便连鸟毛都要被拨光。关键时刻,有通玄观的道士出马。
便见,那道童并几个道士身子一横,将小道士死死地护在中间。然后各一声大喝,双手捂住脸,埋头猛冲,竟是从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中,生生地杀了出来。
在那道童的带领下,小道士不敢停留,拼了命地往道观里跑,终于得以成功逃脱。
厢房内,那道童看着小道士,羞涩地一笑:“仙长,你看小子这般辛苦,要不,仙长赐小子一点神仙之物?”
见这道童手上分明地被抓出了几条血痕,有几条鲜血还在蜿蜒地流下,小道士心中过意不去,便往腰间一抹,塞了一张符篆。
那道童一看,喜道:“这是,镇宅府?是仙长亲笔所画。”
小道士点了点头。
那道童再认真一看,忽然浑身发抖,颤声说道:“这,这是灵符?这竟是灵符。”
小道士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赞道:“好眼力。”
那道童“啊”地一声大叫,跳了起来:“灵符啊灵符,卖出去,至少值一锭金元宝的灵符。啊,啊,发财了,发财了!”
狂喜之下,那道童双手捧着灵符,大呼小叫着往外冲去。一不留神,脚往门槛上一绊,立时摔破了头。可他不管不顾,爬起来,继续大呼小叫着往外冲去。
小道士看着他身后,那一条淋漓的血线,不由目瞪口呆:我去,用不着这样吧!
话说,临安城里有钱人真多,随便一张灵符,便能卖得一锭金元宝。看来,有了永佑笔的自己,倒是不怕没银两花了。
小道士再等了片刻,有一年轻道士过来,领着他去了上房那。
小道士嘴里叫道“天玄子”,进了门后,却是一惊,主座上端坐着的哪是天玄子,分明是一个老道人。
这道人极是不凡!但见他,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眉宇间大有仙风道骨之态。
那老道看都不看他,眼望屋顶,喝道:“来者可是天一子?”
小道士一拱手,恭敬应道:“正是晚辈。老修行可是天玄子的师长?”
老道不答他,自顾自地说:“这些时日,你天一子的名号,老道便是不想听,也不可能。老道心中好奇,倒想看看,你到底有何本事,在短短时日内,竟能赚得锘大的名声。”
小道士谦虚道:“不过是因缘巧合,再加上以讹传讹。晚辈德浅道薄,实在不敢当。”
老道这才正眼瞧了他一眼:“哼,算你识趣。你若是敢大言不惭,老道少不得即刻将你轰出通玄观。”
小道士苦笑。
老道喝道:“民间传闻,说你无病不可治,无伤不可医,还能起死人而肉白骨,你能还是不能?”
小道士正色说道:“不能!若说治病,晚辈一窍不通。上次那蕃客,其实未死,晚辈只是借药石之力,借灵符之助,将他救醒了过来。”
老道对这回答很是满意,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民间传闻,说你通晓百家,学贯古今。可前知三百年,后知一百年,你能还是不能?”
小道士答道:“不能!道藏三千,晚辈精读的不过一十,更别说什么诸子百家。那些前知、后知,不过是笑话。晚辈若是真有此能,就不会找天玄子来指点迷津。”
老道捻须微笑,赞道:“好个天一子,果真是不慕虚荣,一心向道。”
他再问:“民间传闻,说你精通道术,知晓仙术,能呼风唤雨,能撒豆成兵,能于千里之外取人性命,你能还是不能?”
小道士苦笑:“不能。晚辈若有这本事,也不会屡遭生死,好些次弄得狼狈不堪。”
这一次老道却未开口相赞,脸上倒是露出了几分失望。
似乎没了兴致,老道意兴阑珊地说道:“最后问你句。民间传闻,说你可白日召雷,可设坛请神。一身捉鬼之术,天下无双,你能还是不能?”
问这话时,老道端起了手中的茶,只待小道士说出“不能”这两个字时,便请他出去。
一味空口虚言的人,自然当不得他正眼相看。一个谦虚谨慎的人,可值得他一声赞。却也仅此一声赞。再是谦虚,没有几分真本事,怎能让他挂在心上?
却不料,小道士昂首挺胸,正色喝道:“能!”
这声大喝,惊得老道手中的茶碗一晃,茶水都溅到了地上。
他诧异看去,正看到小道士朗声说道:“晚辈师从‘天下第一捉鬼高手’天云真人,得其真传。晚辈更身具数百年难得一遇的至阳之体,同时还是至阳之命!”
“先师曾坦言,最多十年,晚辈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所以‘一身捉鬼之术,天下无双’这句评语,小子自认当得上!”
“至于白日召雷,声震十里,此事确有其事。设坛请神,真神显形,此事也确有其事。”
“凡事,真是真,假是假。晚辈不敢虚言,也无需诳语!”
老道嗔目结舌,一会儿后,忽地放声大笑:“好,好个有趣的小子。怪不得天玄子在我面前盛赞你,说你是我道门不世出的奇才。今日一见,不世出这三个字,还不一定能当得起。奇才二字,却一定当之无愧!”
小道士谦虚道:“多谢老修行谬赞!”
老道看着他,越看越是满意:“天玄子是老道的亲传弟子,你即是他好友,又入了老道的眼,以后你可以叫老道一声‘师叔’”
小道士立即一拱手:“师叔在上,晚辈这厢有礼。”
能称他“师叔”,老道满以为他会欣喜若狂,却见他神色淡淡,一愣之下,才明白过来:“你不知道我是谁?贫道张景渊。”
张景渊这三个字说出来,老道立即正襟危坐,等着小道士纳头便拜,然后欣喜若狂。
可谁知,小道士神色怔怔,站在那冥思苦想:我去,张景渊是谁?很有名吗?我应该知道吗?可真的不出名,我真的不知道啊!
这下,尴尬了!
见老道神色不对,小道士急急拱手一礼:“原来是张老爷。张老爷大名,真如雷贯耳,晚辈心中一直神往。今日一见张老爷,这风采竟是在想象之外啊!”
小道士只以为,自己这块说得实在得体,并且,还违了本心,大有谄媚之意。可不料,老道听了后,先是不敢置信,再是恼羞成怒。
他怒道:“哪来的不懂事的小道士,去,去,滚远点,省得老道看了生气。”
……
我去,这就,灰溜溜地被赶出来啦?小道士看了看天,再看了看地,心中不由地有了几分怨气:真是的,你张景渊是谁啊?道爷我难道就应该知道?
于是,小道士便拉住了路过的一个中年道人:“敢问道兄,知不知道,这张景渊是谁?”
那中年道人想来没有认出,大名鼎鼎的天一子,当下没好气地说道:“张景渊是谁啊?道爷我难道就应该知道?”
英雄所见略同,看来这人是真没名气。
哎,天玄子也算是个温婉如玉的君子,却没成想,他的师尊竟如此自恋!
小道士喜滋滋地拱了下手,转身便要走。
却不料才走了两步,他的衣领便被人抓住。他转身,便见那中年道人瞪着双大眼,凶神恶煞地指着他,怒气冲冲地喝道:“哪来的不懂事的小道士,去,去,滚出我通玄观。”
小道士大惊:“道兄,这是为何?”
“为何?哼,你身为道士,竟连张天师都不知道,趁早给我扒了身上的这身道衣。”
小道士大惊,急急分辩道:“开玩笑,张天师,龙虎山的张天师,天师道的张天师,天师啊,修道之人,哪个敢不知道?”
说到这,他脑中灵光一闪:“我去,张景渊就是张天师?”
那中年道人更怒:“你还敢直呼天师名讳?”
小道士傻眼了。
好吧,身为道士,竟不知张天师。这就像是,身为大宋官员,竟不知大宋天子。这个玩笑开得,忒大了!
可是,世人皆称张天师,什么时候叫过张景渊?就比如,临安城中现在无人不知天一子,可知道张天一的,能有多少?
见中年道人挥起拳头就要打,小道士急急解释道:“道兄见谅,请见谅!后学向来在山中苦修,不知红尘中事。后学自然极是敬仰天师,视之如仙。可久居山中,不问年月,真不知当代天师名讳,更不知天师已驾临京城。道兄还请恕罪一二。”
见他言辞诚垦,那中年道人便放了他,恶狠狠地说道:“看你年轻不懂事,这次便饶过你。再有下次,非得生生打杀你。”
小道士点头哈腰地目送中年道人离去,然后看向那上房,摇头苦笑。
这下糗大了!
338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也不知是不是天师他老人家的恶趣味,小道士在客房里苦等天玄子,一等便是三个时辰,中间连口饭都没得吃,好在热茶随便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到得晚上,天玄子终推门进来。一进门,便指着小道士哈哈大笑。
他笑道:“我师父说,这二十年来,他从没丢过这么大的脸。他知道一个道士的名讳,而那道士竟不知道他的名讳。这老脸给丢得,精光光了!“
小道士脸红耳赤,一声不吭,任由天玄子取笑。
等天玄子终于笑够了,他再小心翼翼地问:“天玄子,我知你素来聪明过人,在临安城里又手眼通天,请你帮我想想办法。”
“我知你,定是有办法的,是不?”
“你问我有没有办法?”天玄子早就不笑了,冷冷地说道。
小道士见情势不对,当即央求道:“你我可是一生的知己啊!临安城中,你不帮我,谁会帮我?”
天玄子将几上的茶一递:“请喝茶。”
小道士苦着脸:“天玄子,不要了吧,我都喝了三壶了,肚子都圆滚滚的了。”
天玄子坚持:“请喝茶。”
好吧,不就是茶吗。小道士接过,咕噜噜地一口喝下。然后赶紧闭上嘴,生怕一肚子的茶水从口中涌出。
“茶喝了,然后嘞?”小道士期待地问。
天玄子面无表情:“茶喝了,请走人!”
喝茶走人?小道士猛“呃”了一声,一肚子的茶水差点喷涌而出。他将声音拉得长长的,叫道:“知已啊!”
“别这么腻歪。”天玄子一个激灵,起身离小道士远远的。
小道士叹道:“天玄子,你总该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吧。”
“怎么一回事?”天玄子怒了,他怒道:“好,我告诉你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玉清苑的西厢那住着谁吗?住得是当今皇后!”
“你知道那女鬼惹动了禁制,闹出了多大的风波吗?我两个师兄差一点就人头落地。”
啊!小道士大惊,他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个,这个,柳清妍也是一时情急。”
天玄子怒道:“一时情急?哼,玉清苑已是杨后的私人园林。西厢那既然下了禁制,想想都知道,杨后已住了进来。这样她还敢轻举妄动,真真是,不知死活!”
小道士默然。杨后入驻玉清苑的事,他和柳清妍心中都早有猜想,现在不过是得到证实罢了。
也是柔儿和柳清妍想得太简单,堂堂大宋皇后出行,身边岂能没有道士护卫?不然被恶鬼所侵,或者被妖人施法,害了杨后,那大宋的脸面岂不丢到海里去了。
柔儿以生魂之身,想要接近杨后,本就是痴心妄想,绝无可能。换了巅峰时期的柳清妍,还有几分把握。只是到那时,一番请求会不会变成一时胁迫,那就不得而知了。
天玄子叹道:“禁制险些被破,当时随侍太监便要将此事禀告圣上。好在杨后贵为皇后,出宫一趟极不容易,实在不愿这次出行就此夭折,这才强力压下,严令不得上报。这事才最终化险为夷。不然,一闹将出来,便是天师他老人家亲自求情都没用,天师道少不得要遭遇一场劫难,而你那女鬼,自然是会被无数道士追杀至死!”
小道士只听得额头冷汗直冒,他哪想得到,柳清妍情急之下的一时冲动,竟会惹出如此恶果!
对皇家的赫赫声威,小道士至此才有了些许感悟。
小道士倒茶敬上,看天玄子没那么生气了,他小心翼翼地问:“天玄子啊,既然现在护卫在杨后身边的是你师兄,你能不能想办法,让我进西厢房一趟,将柔儿给带出来?”
我去,天玄子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他气急败坏,拿起茶杯就要砸。看小道士急急用手捂住脸,他忍了又忍,狠狠将茶杯放在桌上,发出了老大一声响。
指着小道士,天玄子怒骂道:“你是猪啊,你要我深更半夜,带一个大男人去当今皇后的寝宫?你,你!”
实在气不过,天玄子冲了过来,就是踢了两脚,怒道:“你是要害得我株连三族,才肯善罢甘休,是不,是不?”
小道士忍着痛,分辩道:“自然不可能是大晚上。柔儿不是鬼,是生魂。白天有两个时辰,她也是能现身的。”
天玄子这才恨恨坐下,怒道:“白天也不可能!天一子,你搞清楚,那是当今皇后,是皇后。皇后是你想见便能见到的吗?”
小道士腆着脸:“就算我不可能,这不是还有你在吗?你能不能想办法,请你师兄帮个忙?”
天玄子愣了愣,叹道:“天一子,已经出了一次大事,现在杨后身边的守卫极是森严。我师兄只是护卫之一,还是在最外围。皇后身边,自有侍卫、太监和宫女。想要我师兄将我带去皇后的寝宫,这不可能,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小道士依旧不死心,说道:“天玄子,柔儿若是见了杨后,将事情禀告完了,当晚便应返回。这样迟迟不归,而杨后也便无异样,这说明,其中必出了什么的意外。”
“现在我担心的是,因某种原故,柔儿不敢现身,躲在那苦等良机。这机会等不到还好,要是等到了,想她不过一深闺女子,能懂得什么?一不小心,说不定便会惊吓到杨后,那岂不是会惹出一场大麻烦?”
“所以依我之见,这求见杨后的事等计划周详了后再做。当务之急,是先将柔儿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来,将祸患消弭于无形中。”
天玄子一听,大惊:“这番担忧极是!不行,我必得跟我师父说下,不然两罪并发,就是一场弥天大祸!”
看天玄子匆匆离去,小道士得意洋洋地坐下,自得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这茶还在嗓子口,小道士忽地想起一事,双眼立时一直,浑身顿时一僵!
将祸患消弥于无形,对天师道的人来说,可不止一个选择。或是将柔儿给带出来,或是让柔儿彻底消失,这两个选择间,哪个风险小得多,也容易的多?
这还用问吗?
我去啊!
这岂止是好心办坏事,这是会,生生地要了乖乖柔儿的命啊!
小道士立时汗出如浆,他猛地跳起,发了疯似地,往上房那冲去。
近了,再近了,他看到天玄子张开了嘴,正准备唤一声“师父”!
小道士猛地一个虎扑,扑了上去,右手猛地捂住了天玄子的嘴。
怕撞到天玄子,小道士脚下用力,身子转了半圈,绕过了天玄子。于是,他后背狠狠地撞在了墙上。
身不由己,天玄子也转了半圈,踉跄着就要摔倒。
好个小道士,真真眼疾手快,他迅即伸手抱住天玄子。
于是,一旁的道童目瞪口呆地看到,自己心目中敬若神明的小师叔,被一个大男人给整个地搂入了怀中。那男人的双手,还死死地捂在小师叔胸前。捂得位置,正正是,妙不可言!
小道童大惊,小师叔原来竟是这样的人!
再看看小师叔的“男人”,果然生得极好看,与小师叔般配的很。哎,小师叔的眼光,还是一如即往地好啊!
这手感,没劲!这就是有胸和没胸的区别,小道士叹道。
感叹完了,他才想到松手,却已晚了,天玄子一个手肘,狠狠击在他肚子上。
这一下太狠,小道士本就灌了一肚子的茶水,这下哪还忍得住?他踉跄着走到廊下,伏地大吐。便是连吐,都不敢出声,怕惊动了张天师,惹得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吐完了,小道士看天玄子已经跟那道童解释完毕,正气冲冲地杀来。
见天玄子脸涨得通红,眼中杀气蒸腾,小道士急急又是拱手,又是作揖,连指旁边的隐蔽处。
一走到那,天玄子再耐不住,一把掐住小道士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天一子,你究竟在想什么,你到底在做什么?”
小道士挣脱开,苦笑着,将自己的担忧说出。
天玄子想了想,不得不承认:“你所虑甚是。”
小道士求道:“你能不能跟天师他老人家说下,只是将柔儿带出来,却不要害了她。”
天玄子摇了摇头:“此事事关重大,不容有失,我自会向师父求情。可他老人家到底会怎么做,这个却非我能决断。”
小道士一咬牙,一挥手:“算了算了,天玄子,柔儿在西厢房中已困了数日,到现在都没闹出什么动静,想来不会有事。想杨后能在通玄观中住得几日?等杨后走了,我再将她接回便是。”
天玄子却正色说道:“天一子,我即已知道此事,便不能袖手旁观。”
“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要是柔儿真惊到了杨后,那就是一场弥天大祸!此事我还得禀告师尊。”
小道士大惊,我去啊,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就是了。
他哪敢冒此大险。一时又是动之以情,一时又是晓之以理。左一句“柔儿乖巧可爱,本性纯良,绝不至于惊到杨后”,右一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无事,就不要生非”。
这样折腾了好久后,天玄子才答应,将此事给咽了下去,装作不知情。
临别前,天玄子指着小道士,恨恨地说道:“又被你往死里坑了。真是好个知己,很好!”
看天玄子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小道士只能仰天长叹:
柔儿妹妹,你道士哥哥现在也无能为力了!
柔儿妹妹,我好想你,你现在还好吗?
339 娘子和圣人
道士哥哥,奴奴好想你,奴奴现在很不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月光下,柔儿坐在窗台上,看着窗外的那轮弯月,在低低哭泣。
哭了几声后,她捂住嘴:不行啊,这里可还有人在,要是吵着人家了,那就大不好。
可是转念一想:哎,我现在是生魂,近乎于鬼。那人可是生人,哪怕我哭得天崩地裂,她也听不见。
这么一想,柔儿就松开了手,继续哭。只是,声音不觉中变得更小了,跟蚊子哼哼似的。
哭着哭着,柔儿偷偷地看了眼那张大床上,睡着的那个女人。
这个女人生得可真好看啊,想必年轻时,必是美得很。可再美,也没有妈妈美,更没有柔儿美。
这女人很威严。妈妈生气时,也很威严。可妈妈不生气时,那很温柔。可这女人,不生气时就很威严,生起气来,那不得了。凤眼一瞪,满屋的宫女、太监个个吓得跪在地上,身子抖得跟筛子似的。
这样不好,柔儿不喜欢。
只有在睡熟的时候,就像现在,这女人才不那么威严。可不威严了,她的脸上就挂上了几丝浓愁。就像她心里其实有很多很多的愁,平时这很多很多的愁都藏在了心里,关的死死的。到睡着了以后,关的没那么死了,有些愁便偷偷地钻了出来,溜到了她的眉尖、唇角。
柔儿不知道这女人是谁,一开始还以为她就是皇后杨氏。当时心里还好生高兴,只以为天可怜见,自己见着了正主儿。可后面却知道不是。
因为这些宫女,称呼她为“娘子”:宫廷之中,称嫔妃才是“娘子”,称皇后得是“圣人”。
宫中规矩森严,敢称“圣人”为“娘子”,那就是将皇后视作嫔妃,这罪名,可真真不小!
所以这人必不是皇后,只是一个嫔妃。可能她与杨后交好,这才得以赐住玉清苑。
既然这样,柔儿岂敢现身?所以只有在夜深人静,这女人睡着了以后,柔儿才敢偷偷地溜出来,小声地哭上一阵。
哭完了,柔儿抱着双腿,自言自语道:“哎,在这困了好几天,清妍姐姐也不知急成什么样了?都怪自己总是不小心。这下好了,害得清妍姐姐担心了。”
嘟着嘴,柔儿狠狠地对自己挥了下小拳头,骂道:“柔儿,你个猪!”
数日前,柔儿来到玉清苑。当时天色尚早,不过夕阳时分。
进来后,柔儿便发现,不过一日间,玉清苑与从前就大不相同。她心中大喜,一路寻到了西厢房。
看着西厢房里的布置,柔儿就以为杨后即将来此,于是在角落里等着。却没想到,一会儿后来了两个道士,在西厢房外施起法来。
柔儿大惊,就想躲起来。举目四顾间,她看到楠木大床上放着一个玉镯。那玉镯的白玉质地奇特,跟鬼珠有些类似。
柔儿便试了试,果然,真能钻得进去。虽然里面是不及鬼珠那般宽敞舒适,但勉强够她容身。
等她从玉镯中出来,发现外面的道士走了,而西厢房外布下了禁制,她再出去不得。
柔儿也不担心,想着杨后自会带她出去,便等着。等了没多久,就见一大群人簇拥着一个贵人到来。看那贵人举止雍容,穿着华贵,柔儿很是喜不自胜。可随后,宫女们称呼那贵人为,“娘子”!
这声“娘子”,让柔儿彻底地傻了眼!
所以,她悲剧了。
“奴奴好想道士哥哥,奴奴好想清妍姐姐,奴奴好想好想出去。”想着想着,柔儿便又哭了起来。
这一哭,柔儿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好像一直都在哭,埋头轻泣。
直到,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小娘子,你在这哭什么?怎地如此伤心。”
柔儿大惊,抬头,然后更惊。
她现在已不在了窗台上。她所处,白茫茫一片。
而在自己身旁,正站着一个女人,正是,那娘子!
她这一抬头,娘子便是大惊,惊叫道:“好个钟灵毓秀、晶莹剔透的小娘子。”
嘴里赞叹连声,这娘子绕着柔儿转了一圈,叹道:“我只以为,天下美色尽在宫中。可宫中,却是绝找不到,小娘子这样的绝色!”
到这时,柔儿才醒悟过来。原来不知不觉中,自己竟是进入了娘子的梦中。
于是她大惊。
她花容失色的模样,自是楚楚可怜,娘子心生怜惜,安慰道:“小娘子莫怕,我可不是坏人,不会害你的。”
她抿嘴一笑:“再说,纵是坏人,看到你这般可爱,也不舍得害你啊。”
柔儿却怯怯地看着她,弱弱地说道:“奴家,奴家不是自己害怕,是怕,怕娘子您害怕。”
“我害怕?”娘子笑道:“我怕什么?”
说到这,娘子才醒悟过来:“对啊,我这是在哪?你又怎么在这?”
柔儿低下了头,绞着手指说道:“娘子这是在做梦,而奴家是在娘子的梦中。”
娘子奇道:“你怎地会在我的梦中?莫非,你是天上的仙女?”
啊!柔儿连连摇手:“奴家才不是仙女。”
“那就是林间的妖精?”
“奴家也不是妖精。”
“哦,那小娘子究竟是什么?”
柔儿犹豫了一下,低头说道:“奴家不是人,更不是鬼,奴家是生魂。”
“生魂?我怎么没听说过。”
柔儿解释道:“生魂跟鬼很相似,但绝对绝对不是鬼。奴家的肉身可还活着,只是三魂七魄离了体,就变成了生魂。”
她怯怯地说道:“娘子放心,奴家绝对绝对不会害您的。娘亲都常夸奴家,是天底下顶顶懂事、最最乖巧的好女儿。”
娘子大笑:“你莫慌。即便你是鬼,也是天底下最最懂事、最最乖巧的小女鬼。我相信,你定不会害我。”
柔儿拍了拍小胸脯,吐了吐小舌头,笑道:“那就好。奴家可怕吓着娘子了。”
娘子忍不住便上前一步,将柔儿搂在怀里,喜道:“我怎么一见了你,就这般喜欢嘞。”
柔儿像只小猫咪般眯起了眼睛,得意洋洋地说道:“那是,大家最喜欢柔儿了。”
娘子笑道:“原来你叫柔儿啊,果然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柔。那柔儿,你来这做什么?”
柔儿犹豫了下。
娘子就说:“看来你有难言之隐啊。”
柔儿小心翼翼地说:“奴家可以给娘子说,但娘子可不能告诉别人。”
娘子笑道:“自然。我一言即出……”
柔儿欣喜地接道:“驷马难追。”
两人相视一笑。
柔儿便说:“奴家来这,其实是来找当今皇后的。”
一听此话,娘子抚摸着柔儿长发的手,便是一僵。随即她不动声色地说道:“哦,当今皇后不就在你面前吗?”
柔儿说道:“才不是嘞,你可骗不了我。我爹爹说得清楚,宫廷中,嫔妃才称‘娘子’,皇后得称‘圣人’。柔儿可是听到,那些宫女叫得可是‘娘子’。”
娘子恍然大悟,笑道:“是哦,柔儿最最聪明了。那聪明的柔儿,你为什么要找当今皇后啊。”
柔儿就怯怯地问:“娘子,您在宫中,与圣人能不能说上话。”
娘子答道:“我与圣人情意深重,便似一人。有什么话你托我转告,定是没错的。”
柔儿大喜过望,她拍掌笑道:“好啊,好啊,太好了!”
然后她起身,盈盈拜下。再抬起头时,已是珠泪涟涟。她哽咽道:“求娘子救救我爹爹、我娘亲、我哥哥,并全府上下百余人性命!”
娘子大惊,问:“你究竟是何人?”
不待柔儿答话,她说道:“我明白了,原来你便是当今李国公的独女,柔静县主赵柔!”
柔儿惊道:“原来娘子认得柔儿。”
娘子点头:“当年我曾与圣人一起见过你。”
“怪不得初一看到你,我便觉得有几分熟悉。也是,天底下生来柔柔的,长大后也柔柔的,也只有柔儿你了。”
“当年对你一见之下,我可是喜欢的不得了。没想到现在一见之下,还是喜欢的不得了。柔儿,你我天生有缘啊!”
柔儿喜道:“能与娘子天生有缘,可是奴家三生的福分。”
娘子嗔道:“你呀,这嘴可真甜。”
然后她正色说道:“李国公一脉,向来很得官家的重用。究竟是因何事,竟致全府问罪?逼得你一个小小的女子,上京来请命。”
说这话时,她脸上重现了白日的威严。在这股威压下,柔儿不敢怠慢,将前事后事说了个明白。
听完后,娘子叹道:“是啊,也只有这样的罪名,才能让堂堂国公府,顷刻间落得如此下场!”
“废去爵位,搬出王府,抄没家产,这且好说。可枷拿上京,哎,官家做得却不太体当。这丢得,可是皇家的脸啊!”
柔儿珠泪滚滚而下,她哽咽道:“我爹娘、哥哥他们向来富贵,可这数月来,也不知他们遭了多少的罪,受了多少的苦?我,我……”
她期待地看向娘子,问:“娘子,你可有什么好法子,能救得我全府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