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所以欲焚苍天
“离开了那地狱,我才知道,自己可以不用端茶递毛巾,不用去楼下拉客,可以不用被人打了左脸,还要笑着送上右脸。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用了整整三年,我才终于不用在黑夜里瞪大眼死盯着那门,才终于可以睡够两个时辰,不会在刚闭上眼后,又尖叫着从床上坐起。”
“再用了整整十年,我才确信,自己是个人,可以活得像个人。可也只是表面上像人,而内心里,有魔!”
“因为我曾活在地狱,所以心里有恨。这恨终这一生终这一世,无法磨灭,更无法消退。”
“这恨,我娘亲比我更深,所以她比我更疯。她扎了个草人,写上了我父亲的姓名,每天都要在草人上扎上最少九百九十九针,边扎边数。少一针都不行,少了就发疯。多一些更好,多了她开心。她天天扎,夜夜扎,扎掉的草人堆满了一个房间。那个房间里,全是她的恨,比比金还坚、山还高、比海还深的恨。”
“十三年后,她终于不再扎草人了。她得了重病,扎不动了,于是她彻底疯了。只是在临死前,她清醒了下,死死地握着我的手,要我答应她两件事。”
“第一件事,找到我父亲,灭他满门,要鸡犬不留!”
“第二件事,我是嫡长子,必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我答应了她。”
“娘亲死后,我的天塌了,我不知道自己还活着干什么。我坐在娘亲坟前,念了三天三夜的‘灭他满门,夺回一切’,‘灭他满门,夺回一切’,‘灭他满门,夺回一切’。到我自己快死了的时候,我终于找到了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灭他满门,夺回一切!”
“可那个人是皇孙,是天潢贵胄,而我是什么,一个像狗一样活着的私生子,我怎么去报这仇?”
“想了好几天,我决定先做一件事,先得让自己变得不再像个疯子,而像个才子。这世上的人不都喜欢才子吗?我天生就是才子,天资聪颖,所有教过我的人都夸我是个天才,不管学什么一学就会、一学就精。”
“从那天起,我拼命开始学习,学习所能学到的一切。渐渐地我成了远近闻名的才子,所有的人都乐意跟我交往,都看不出我曾经就是半个疯子,我的心里还一直有魔。”
“五年后,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
“在我住的附近,有一间道观,一间很大很大,却很破败的道观。道观里只有一个很老的道士。这老道士一个人生活在那个道观里,像条野狗似的没几个人知道。可我知道,这个老道士是个真正有大本事的道士。虽然我从没见他施展过道术,但我清楚,他道法精深,道术玄奇,只是因为曾经受过惨重的打击,才一蹶不振,心灰意冷到一心等死。”
“老道士临死前,只有我陪在他身边。他看着我忽然叹了一口气,说,这世上只有我能看出,你心中有魔。这魔若不除,你早晚会亲手杀了自己。哎,看到你,我就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我也是因为执迷不悟,最后才落得个生不如死!”
“我说,那魔除不掉。因为魔就是我,我就是魔。只有了却心中的愿,那魔才能消失。不然,我活着是恶魔,死后也会化成厉鬼。”
“那老道士长叹了一口气,将手往枕头那一指,说,这枕头里面有本书,书里记得是天下最厉害的养鬼之术。这书我本想带到棺材里去,但既然我守在这破地方都能遇见你,那这就是天意。所以这书你拿去吧。只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奉劝你一句,书中记载的养鬼之术实在太违人性、太伤天和,你若用了,必会像我一样,抱恨终生!你自己要好生想清楚。切记,切记。”
“说着,老道士长叹一声,说,若岁月轮回,让我再选一次,我必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哎!长叹声后,他就此咽了气。”
“我剖开枕头,那里的确有一本发黄的书。等安葬好老道士,我翻开细细一看,前面记载的是各种养鬼之术,虽然神奇,但按书上所说,只属寻常。可翻到最后,看到最后,那里却记载着一门法术,那门法术叫……”
说到这,表情木然的二老爷脸上再次浮现出了恐惧,这恐惧来得是如此凶、如此猛,竟让他那俊逸的脸,瞬间扭曲如鬼!
他嘶声说道:“那门法术叫,叫同心引鬼术。”
“同心引鬼术,同心引鬼术,”他又如癫如狂,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我为什么要打开书,为什么要看到这法术,那个老道士明明告诫过我的,我为什么不听?为什么?”
“同心引鬼术!”
“看了这门法术后,我当时就吓得将手中的书丢得远远的,我发誓自己绝不会练这门邪恶的法术,打死我都不去练。”
“我以为自己不会去练,可我错了。因为,那的确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养鬼之术。用它练出来的鬼,可以天下无敌!有了天下于无敌,还任我驱使的鬼,我什么事做不了?报仇算得了什么?”
“我自己的确忘了那该死的同心引鬼术,可我心中的魔,却记住了那该死的同心引鬼术。当我遇到了那个人,当一切条件都成熟的时候,我心中的魔就拼命地诱惑我,要我练出天下无敌的鬼,报此仇、雪此恨。我害怕,我不想被它诱惑,我拼命地抗拒,可最终,我失败了。”
“因为,那个魔就是我,我就是那个魔!魔的渴望,就是我的渴望。曾经身在地狱,所以我欲焚苍天!苍天对我不公,我便要,焚尽天地!”
“我用了那该死的同心引鬼术!”
“我付出了,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代价!这代价,哈哈,哈哈。”
二老爷疯狂地大笑着,然后他忽然止住笑,狠狠地盯着国公爷,恨声说道:“这一切,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生我的父亲,那个敢做不敢当,胆小如鼠的败类!若不是他,我娘亲何至于此,我又何至于此!”
“现在,李国公,你说,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我该不该这般恨他,我该不该诛你全家!”
国公爷坐倒在地,他脸色惨白,嘴里不自禁地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看着二老爷,哀声求道:“哥哥,他也是你的亲爹爹啊!爹爹纵千错万错,可他当年实是无心之失啊!若知道你娘亲和你会落到那等境界,他死都不会放你娘亲离去。”
“那些年,爹爹一直念着你母子俩,哪怕临死前,他都握着我的手,一再叮嘱我,一旦有持着当年信物的人找过来,你务必要视他如兄,要替他弥补他的亏欠。这些哥哥都是知道的啊!”
二老爷大笑:“一句‘无心之失’,就能洗脱掉他身上的罪孽吗?一句‘无心之失’,就能抵消掉我娘亲和我这几十年的恨,这几十年的痛吗?就算他真是无心之失,可发生过的那些事已经发生,已经刻骨铭心。终我一生一世,不敢想忘!”
夫人也劝道:“哥哥,公公他的确胆小,的确不敢担当,可他心地也确是不坏。再者,就算公公犯了再大的错,这十年来我夫妇俩对哥哥怎样,哥哥摸着自己的良心想下。今日我不求哥哥放下这恩怨,我只求哥哥放过我一门老小。我们可都是哥哥在这世上的亲人啊!”
二老爷叹道:“父债子还,你们承了他的爵,袭了他的恩,就得受他的罪。这是天经地义。”
“哎,身处阳光下,被称为‘二老爷’,被当成‘第一才子’,时时被人敬仰,处处受人尊崇时,我也真的很想很想放下这一切,就这样弹琴下棋、品书画画地过完这一生,那会是,何等逍遥自在的一生啊!”
“只可惜,阳光下的我不过是戴了张面具。面具下的我,身早就伤透了,心早就死透了。‘灭他满门,夺回一切’,已成了我还强留着这口气的唯一执念。放过你们,我娘亲不让,我心中的魔更是不让!”
“所以,对不起!”
国公爷嘶声叫道:“我上表朝廷,将李国公的爵位让于你,将恭王府让于你,将所有的财物让于你,我只带他们母子数人离开,这样怎行了吧。”
二老爷摇头:“不行!你所说的,我自有办法得到。”
李国公痛叫:“你我骨肉相连,是嫡亲兄弟,你当真要骨肉相残?”
二老爷叹道:“正是!我身不由己。”
国公爷苦笑:“好!父债子还,天经地义,我可以将我所有的一切还给你,包括这条命。但兄长,我为人夫、为人父,定然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母子去死。所以兄长,你我,各凭本事吧!”
二老爷点头:“犬父虎子,你爹爹若是有你三分担当,那此事怎会如此!好,你我,就战吧!”
国公爷再不犹豫,大喝一声:“杀了他!”
身后,铁腿李等四名护院扑了上去。
大战,爆发!
145 我一心雪恨
那是阴鬼!
再是武功高手,也绝不是阴鬼的对手,连手持血海剑的许若雪都不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小道士大喝道:“退。”
铁腿李和另一名护院犹豫了下,另两位悍不畏死地杀了上去。
于是,他俩死了。
虚空中,蓦地现出两双鬼手。
一人毫无所觉,直接被开膛破肚。另一人机警些,大喝一声,一刀劈去,正中那鬼手,那鬼手却散于无形。一刀劈空后,他正待闪身后退,那散于无形的鬼手又倏地凝聚成形,一爪抓去。
这一抓力道并不大,却有一股黑气如蛇般窜入了他体内,他身子顿时一僵。就这一顿,他咽喉处,已飞起了一朵血花!
第三个阴鬼,直扑铁腿李。可这时小道士已反应过来。手往腰间一抹,一道驱鬼符电射而至,正中这阴鬼。阴鬼一声凄厉鬼叫,受了重伤。
铁腿李只觉身前忽然阴寒如刀,他反应不及,正亡魂丧魄时,身前猛地爆出一团火光,耳边听得一声似有似无的尖叫。他急急抽身后退,道了声:“多谢仙长相救!”
只一个回合,四名护院冲上去,回来的只有两人!
这一惊,惊得国公爷骇然失色,他失声叫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此时,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二老爷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这才明白,之前小道士为什么要阻他下来。
小道士叹道:“这是阴鬼,必须得道术才有用,普通人去再多都是死。”
他叫道:“两位且护住国公爷和夫人,但有阴寒逼来,就运足全身功力,用刀剑护住身前左右,这样多少有用。”
说完,小道士一身法衣,左手三清铃,右手铜钱剑,胸前八卦镜,身后拷鬼棒,昂然挡在众人前面。
二老爷皱眉说道:“一身上等的法器,更有上佳的灵符,天青子,我的确大大低估了你的实力,你让我大吃一惊。”
小道士一扬眉:“那是,知道你那阴神是伤在谁手上吗?”
二老爷大惊:“竟是你,是你将夜叉伤得差点魂飞魄散!是了,你定是与她拼了个两败俱伤,才害得我以为你道行一般。只不过重伤未愈的你,挡得住这三只阴鬼吗?”
小道士大笑:“那就试试!”
大笑声中,他手一扬,六张慑鬼符飞出,组成**阵,困住两个恶鬼,然后他一扬手中铜钱剑,悍勇无比地向那受了重伤的阴鬼扑去。
那阴鬼闪身后退,小道士早有准备,口中默念缚神咒,左手一晃三清铃。一声铃响,那阴鬼身子就是一滞。小道士合身就是一刺,正中阴鬼。阴鬼凄厉鬼叫,浑身黑气暴涨,死命挣扎。
小道士此时的修为不过鼎盛时期的六成,拼命输入法力却还是一时灭不了它。眼见阴鬼就要脱身而出,他再顾不得心疼,手一送,三清铃便挂在腰间,再一抹,一张驱鬼符飞出,将这阴鬼击得魂飞魄散!
另两只阴鬼被困在**阵中,那六张慑鬼符是灵符,**阵内白光大炽,法力逼人,阴鬼竟不敢靠近。二老爷见状口中念念有词,伸手戟指一点,两只阴鬼浑身黑气暴涨,鬼号声中,竟合身猛撞!顿时白光黑光交织,两只阴鬼鬼身乱颤,**阵也明灭不定。
小道士反手抽出拷鬼棒,就是一顿乱打。一声凄厉的鬼号,一只阴鬼被爆成了满天黑烟。
可也止于此。
最后一只阴鬼脱困,合身猛扑过来。它速度极快,一时之间小道士手忙脚乱,只顾持铜钱剑乱挡,连驱鬼符都来不及丢。
此时,二老爷口中的咒语已经完成,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使力一锤心口,一口鲜血如箭般射出,正中手中的一个木偶。
心血喷出,二老爷瞬间面如金纸,一时连站都站不稳。小道士匆促中一看,见那木偶是用千年槐树心雕成,雕得栩栩如生,看似是一个极美的女子。
那心血喷在木偶上,并如水渗入了砂子,瞬间消失不见。
小道士心中狂呼不妙,果然,黑玉女雕像黑光大盛,阴神现身!
阴神一出现,一根鬼索电射而去。那护院刚听见破空声响,还来不及闪避,便听“嗤”的一声,他的头,被整个洞穿。
铁腿李大喝一声,一脚点起,手一操,将护院手中的大刀取到手中。嘴里啊啊大叫着,他疯了似地舞出一片刀光,护住自己和身后的两人。
可没用,阴神的动作何其之快,铁腿李只看到身左蓦地现出一只鬼手,向他喉咙抓来,而他已挡之不及。
铁腿李脑中刚闪过“我命休矣”的念头,便觉身上猛地一热,一道火光炸起,然后那鬼手闪电般退去,消失不见。
却是,辟邪符救了他一命!
可辟邪符只有一张。
他那边情势危急,小道士不用看都知道。无奈身边的阴鬼发了疯似地,竟不闪不避,哪怕拼着重伤,也要拖住他。
千钧一发之际,小道士脑中灵光一闪,此时那阴鬼刚好挡住他去路,阻止他去救国公爷和夫人,而他却在此时猛地后退,竟往二老爷那冲去。
这下变起匆促,二老爷还没反应过来,就正正被他撞入怀中,两人一起跌倒。
小道士来不及起身,眼见那木偶掉在身边,他想都不想,一把抓起,用力握紧,就要往地上砸去。
这木偶,必是阴神的鬼牌,破去此物,阴神必得重伤。说不定,就此魂飞魄散。
二老爷一见,忽然目眦欲裂,尖声叫道:“不!”
这一声,凄厉竟不似人声,小道士手不由地一停。
二老爷叫道“给我”,疯狗似地扑了过来,就去抢。小道士一脚踢去,将他踢成了滚地葫芦,拿起鬼牌再要砸。
他又猛地停住,因为二老爷说了两个字:“柔儿。”
就这一耽搁,那阴鬼已冲到二老爷身边,将他护住。连那阴神也舍了再无丝毫还手之力的三人,往这边飞来。
小道士手握鬼牌,小心翼翼地后退,退到国公爷等人身边。
二老爷双眼死死地盯着他手中的鬼牌,沉声说道:“天青子,做个交易吧。”
“什么交易?”
“将这鬼牌还我,我将柔儿被拘的魂还你。”
这个交易不错,小道士正想说“成交“,却听国公爷叫道:“且慢!这十年来,你必定伪造了很多我国公府有不臣之心,觊觎太子之位的证据。那些证据在哪?你若给我,这交易才能谈。不然,我拼了这女儿不要,也要将你留在此地!”
二老爷脸上阴睛不定,犹豫了会后,终于说道:“你身后那条通道,从这边数第三根松节火把,上面有个拳头大的洞,洞右边一尺处深挖半尺,就有一个木盒,所有的证据都在那里。”
国公爷不敢迟疑,从铁腿李手上接过钢刀,跑了过去,二老爷也转身离开,自是去取拘禁柔儿生魂草人。
片刻后,国公爷抱着一个小木箱过来,借着火把粗粗一看,他脸上的汗水竟如雨般落下。还没看完,他就疯了似地用火把点燃了所有的纸张,细细地烧成灰之后,再用脚将所有的灰都踩进地里,这才长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抬头看着二老爷,嘶声叫道:“你好狠,好狠。你这是要将我李国公满门,斩尽杀绝,鸡犬不留啊!”
二老爷淡淡说道:“本就是要如此。”
说完,他举起手中的一个草人:“柔儿的一魂就拘禁在此。天青子,我已经先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现在你将鬼牌丢到密室中间,我施法将柔儿的生魂放出。你确定没问题后,我再去取鬼牌。得到鬼牌后,我会就此放手,转身离开。如何?”
小道士不信:“你处心积虑十年,岂肯放手?”
二老爷冷笑说道:“我本就是某个组织的一份子,他李国公这一环本就是某个计划的一部分。就算没有我赵某,这个计划也必然会执行下去,只不过麻烦了一些。既然这样,我又何必现在拼个你死我活?”
国公爷一听大惊:“是了,光有证据没用,在朝廷中你们必定有股庞大的力量,才能借这刀来灭我满门,才能助你恢复皇族的身份。你们是什么组织?”
二老爷不答,傲然说道:“我们这个组织,现在默默无闻。但龙潜于渊时,无人知晓!龙腾于空时,天下必大惊!”
听到这句熟悉的话,小道士失声叫道:“是你们,竟又是你们。你跟三牛村的那个李里正是同伙。”
二老爷看着他,忽然笑了:“你道法精深,我还在头疼怎么对付你,没想到,你竟是自己寻了死路。”
“我知道你是谁了。三牛村里,你取走一颗阴极珠;重庆府中,你破了我的局。接连两次,你坏了我们的大事。”
冷笑着,二老爷说了一句让小道士心胆俱裂的话:“不管你是天青子还是天一子,小道士,你都死定了。”
“你所做的一切休想逃过我们的眼睛,很快,你将见识到我们的力量。这股力量,将会将你撕成粉碎。”
“你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哪怕死了,你的灵魂都会受尽折磨,永世不得超生!”
“你,等着吧!”
146 却负佳人
一股寒意,从小道士心头窜起,如蛇般游走全身,让他浑身发僵!
又是这样,三牛村的李里正是这样,重庆府的二老爷也是这样!
恶毒的语言只会让人愤怒。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小道士怕的不是他们言语里的恶毒,怕的是,他们说这话时脸上的那种狂热、自信和执迷。
他们,就像相信天上只有一个太阳一样地坚信,小道士死定了,他身边所有的人都会死,他死后还会永世不得超生!
所以小道士再是心大,这刻也真的相信,自己真是死定了。
可他的确心大,并没有就此恐惧到消沉,他反倒大声喝道:“小爷我是你们想怎样就能怎样的吗?废话这么多干嘛,你换不换,不换小爷我拍拍屁股就走人。”
二老爷嘲讽地看了他一眼,也懒得揭穿他的色厉内荏,说:“好,你把鬼牌丢来。”
小道士随手一丢,正正丢在两方的中央。
二老爷举起手中的草人,口中念念有词,以银针取了手指尖五滴血,滴在草人身上,再小心翼翼地拆了草人。
“好了。”
这话音刚落,草人中就袅袅升起一道虚影。虚影极淡,似有似无,细看正是柔儿。
柔儿脱身而出,先茫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待发现小道士等人,立即欣喜地飘了过来。
小道士急叫道:“柔儿,这儿危险,你现在马上回肉身那去。先呆着别动,道士哥哥晚点去找你。”
柔儿点头,却恋恋不去,小道士急得真跺脚:“柔儿乖,快去快去。再不乖,道士哥哥生气了。”
柔儿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看着她的魂穿墙而过,消失不见,小道士才长松了一口气。
小道士等人退后,二老爷在阴神和阴鬼的左右护卫下,向阴牌走去。
站在阴牌旁,二老爷也松了一口气,他侧头望着身边的阴神,柔声说道:“夜叉,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小道士心中不由疑云大起,这夜叉生前是二老爷的什么人?
要知这四十多年来,二老爷的境遇之惨,岂止是骇人听闻,简直可让苍天落泪!不用想都知道,他心中的恨能比天高,怨能比海深。呆在仇人府中,他隐忍了整整十年,才终于等到了报仇的机会。可为了这夜叉,他竟将这大好的机会,拱手放弃!
须知,小道士就算砸了鬼牌,灭了阴神,但通道狭窄,二老爷完全可以让阴鬼缠住他,自己再从容离去。到那时,陷害国公府的证据他是不一定能取得到,但柔儿被拘了的魂小道士却是一定得不到。
这是什么人,在二老爷的心中,竟比报仇、比雪恨更加重要?
二老爷就要弯腰去拾那鬼牌,可这时,异变突生!
小道士身边的铁腿李,一柄飞刀激射过去。
这飞刀,取得不是二老爷,二老爷被护卫的很好,取得是,那枚鬼牌。
“噗”一声,飞刀正正扎在鬼牌正中!
二老爷的手凝在了半空,他收回手,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
他全身止不住地剧烈颤动,他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声。这惨叫,竟震的室中的泥土如雨般落下。
他疯了似地扑到地上,一把抓起鬼牌抱在怀中,他整个身子卷成了一个球,将鬼牌护在中间。
他疯狂地叫着:“不要,不要出来,求你了,不要出来,不要!”
可他阻止不了!
似有烟,淡淡的烟,淡淡的白色的烟,慢慢地,透过他的身体,飘在了空中。
二老爷神魂俱丧,他爬起来,疯狂地用手去打,用脚去踢,用嘴去吹,用头去撞,他疯了似地要驱散那空中的烟。
可没用,烟从鬼牌中冒出,越来越多,渐渐地,勾勒出了一个人影,一个女人的虚影。
那就像是绝世的宗师,用笔在空中画了几下,虽是寥寥几笔,却画出了绝世的芳华!
那人影终于画成!
她闭着眼,轻轻地,飘到了密室顶。
二老爷猛地跪在地上,他拼命地磕头,头破了,血直流,都不管,只是哀求道:“求你了,不要醒来。你是夜叉,不是清妍。你是夜叉啊!不要醒来,清妍,求你不要醒来。”
可没用。
人影缓缓地向阴神那飘去,没入阴神的体内。
二老爷啊啊地叫着,他像狗一样地在地上爬,仓皇地四处找着。找到了,他捡起一块锋利的石块,将那尖端对准自己的眼睛,狠狠地,刺去。
他竟是要,刺瞎自己的眼!
夫人“啊”地一声尖叫。
尖叫声中,二老爷的手,倏地停住。
如梦初醒般,他喃喃地叫道:“清妍、清妍、清妍。”
他的声音,从一开始的恐惧,渐渐温柔,到了最后,竟是,深情无限!
二老爷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脸,再看了看身上的衣,一声长叹。
他转身,竟孤身一人,就那么径直走向小道士等几人。
二老爷走到铁腿李面前,一拱手,温文尔雅地说道:“兄台,可否借你腰间酒壶一用?”
铁腿李原本正紧张地防备着他,听到这话后,一愣,啊啊两声,茫然地解下酒壶,递给他。
他谢过,再转向国公爷:“弟弟,你今天穿的衣物还真是漂亮,可否借给哥哥一穿?”
国公爷呆呆地看着他,然后呆呆地脱下衣物,递给他。
他谢过,再转向夫人:“弟妹,我知你平常随身携带有一柄玉梳,可否借给哥哥一用?”
夫人傻傻地看着他,傻傻地探手进衣内,取出一柄玉梳,递给他。
他谢过,再转向小道士:“道友,这些东西我再用不着,丢了却又觉得可惜,这全给你,任你处置。”
小道士茫茫然地接过他递过来的一大把东西,有鬼牌,养魂玉,骨雕、阴沉珠等,茫茫然不知所措。
做完这些后,二老爷走到阴神面前,先解了发,用玉梳细细地梳理干净。然后撕了外衣,将酒倒在干净的布上,细细地擦去了脸上的污物,最后换上国公爷的衣物。
整理好后,二老爷转身问:“这样可好?”
其它几人呆若木鸡,只有夫人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二老爷恍然大悟,就用手撕了块布,想做成头巾,却无奈撕得歪歪斜斜。
小道士道了声“我来吧”。他从铁腿李手上接过钢刀,走过去,小心地用刀裁了块平整的布,想系成结巾,好拢住那发,再遮住额头的那伤。
无奈他笨手笨脚,怎么也做不好。夫人看不下去,道了声“我来吧”,接过那布,细心地帮二老爷系了个大是漂亮的结巾。
国公爷和铁腿李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自己就在梦中!
系好后,二老爷再问:“这样可好?”
夫人退后几步,打量了一番,点头说道:“大好!又是那个俊逸不凡、潇洒出尘的二老爷。”
二老爷微笑,拱手谢道:“多谢了,两位请稍稍退后。”
二老爷负手而立,姿势自是潇洒,他看着那阴神,脸上神色恍惚,似陷入了无尽的回忆之中。
一会儿后,阴神忽然全身剧震,渐渐地,有黑气从它身上窜出。再渐渐地,密室中黑气纵横。到最后,似有一声轻响,阴神爆成了一团乌黑的黑云,似墨汁般静静地悬在空中!
黑云越来越淡,中间还在不停翻滚,似有什么,要从其中,孕育而生。
终于,黑气一分,出来了一个,绝色美人!
黑气一分,那全身如墨玉雕成,五官模糊的阴神,竟消失不见。出来的,竟是一个,绝色美人!
有名曲《出水莲》,曲调清新,静谧可人,有仙人,用仙筝,奏此曲,弹出了此美人!
有书法《唐十八学士图卷》,运笔灵动,风姿绰约,有仙人,用仙笔,写此书,写出了此美人!
有名画《双喜图》,用笔秀挺,温柔细腻,有仙人,执仙笔,画此图,画出了此美人!
有名词《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含蓄蕴藉,情深意真,有仙人,用仙音,唱此曲,唱出了此美人!
这美人,秀雅绝俗、清新高华。她肌肤胜雪,又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如花树堆雪。她仪静体闲、柔情婉约,虽轻闭着眼,却也能让人自惭形秽!
她自是极美,可她容颜再美,也遮不住她身上的,跃然才气!
如果说柔儿,是钟天地之灵气而成;那这女子,就是融万古之才气而成。
小道士不由赞道:“好一个美人!”
他心中长叹:“自己真是三生有幸,才能前后得见三位美人!”
他看得发呆,而二老爷更是痴呆。
二老爷痴痴地笑着,用无尽的深情,深情款款地叫了声:“清妍!”
他脸上露出一个微笑。这微笑,就是在历尽了世间的苦难,受尽了世间的折磨,尝尽了世间的悔恨,最后终于得以彻底解脱时的微笑!
那女子幽幽一叹。
她这一叹,便叹尽了千古的幽愁!
她微抬起头,眼轻睁。
眼还未睁,便有两滴清泪,从她眼中掉落。
她伸出兰花指,接住了右边的泪。
她睁开眼。
她幽怨地说:“赵郎,你负我!”
147 我剖心自问
二老爷痴痴地看着她,痴痴地叫道:“清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眼中的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两个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二老爷轻叹:“十五年过去了,清妍,你美丽依旧,便如初见时,无一丝一毫变化。而我,”他指着自己两鬓的白发,苦笑道:“而我已经老了,连白发都有了。”
清妍一叹:“我黄粱一梦,梦醒时,悠悠岁月,竟已去了十五载。这岁月如白驹过隙,而我回首往事,不过是在昨日。”
二老爷微笑:“想起当年与你初见,我也觉得,不过是在昨日。”
他微闭着眼,喃喃说道:“那年我在秋明池游玩,无意中见池边有个精致的纸鹤。我一时意动随手捞起,却见到,那鹤身中竟有蜡丸。拆开蜡丸一看,里面竟是张纸条,纸条上写的是,采莲人在绿杨津,一阕新歌声漱玉。这句话粗看平常,我正待丢去,却灵机一动,再一细看,竟发现,这是一首回环诗。”
说着,他轻声吟道:“采莲人在绿杨津,在绿杨津一阕新;一阕新歌声漱玉,歌声漱玉采莲人。”
“这回环诗好生巧妙,我一时诗兴大发,想了半晌,也提笔写了一句,赏花归去马如飞,酒力微醒时已暮,也用蜡丸封好,放入纸鹤中,还细心地用杨柳穿好纸鹤,以防它遭了风浪。”
清妍接着说道:“那日春光大好,我在闺中画莲,一时意动,写了首回环诗。写了之后觉得大好,却叹无人欣赏。”
“我一时惆怅,便用宣纸折了个纸鹤,以鹤载诗。来到后花园,将纸鹤放入水中,只希望有人一时雅兴,能发现这鹤,能赏得这诗。让这诗不至于像我般,虽然绝妙,却无人能知!”
“放了纸鹤后,我就放下了此事。不过是女儿家的一点小心思,算得了什么?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这世间的绝妙好诗、绝色佳人并不少,最后尽都寂寂无名,黯然离世!”
“可没想到,第三天,丫环小绿拿着那纸鹤,兴冲冲地跑来说,小娘子小娘子,你那纸鹤还在,我在秋明池那发现了它,好像还被人动过。”
“当时我正在填词,正写到‘一分春思,三分春恼’,一听这话,手一颤,一滴墨汁就掉在纸上,慢慢地渲染开。我接过那纸鹤,拆开一看,看到了一句话,竟也是一首回环诗。”
说着,她轻声吟道:“赏花归去马如飞,去马如飞酒力微;酒力微醒时已暮,醒时已暮赏花归。”
“当时我整个人都痴了,心想,那诗比我命好,竟得人赏识。这人和得可真好,把我的可要好。”
“我不甘示弱,想了很久,写下了一句话,莺啼岸柳弄春晴夜月明,再折了个纸鹤,还在鹤翼上画上了三枝柳,放走了纸鹤。”
二老爷接着说道:“自那日在秋明池中放了纸鹤后,我便将此事放下。这不过是文人的一时雅意,乘兴而来、兴尽而归而已。只是第三日,我再去清水池游玩时,竟又发现,柳树下静静地停着一只纸鹤。”
“我大是兴奋,小心地纸鹤捞上来,见鹤翼上画了三枝杨柳,淡淡疏离,神形兼具。我拆开蜡球,见又是首回文诗。”
说着,他轻声吟道:“莺啼岸柳弄春晴,柳弄春晴夜月明。明月夜晴春弄柳,晴春弄柳岸啼莺。”
“手执纸鹤,我在池边长叹,此人是谁,如此大才竟不在我之下。若能得见,当与他抵足而眠,畅谈三日!”
“我不甘示弱,他即写了春,那我便写夏。用了整整一日,我写下句,香莲碧水动风凉夏日长。在鹤翼上,我又画了一朵莲,便放了纸鹤。”
清妍接着说道:“那纸鹤顺流飘去,我的魂便似也跟着飘去,做什么都提不起半点兴。丫环小绿明白我的心思,一天十几趟地往外跑。”
“到得第三日,小绿举着纸鹤冲进来,兴冲冲地说,小娘子小娘子,我躲在树后,见到那人了,那是个极好看的男子,三十来岁,生得真是好看极了。我嘴上说,他生的再好看与我何干?心却莫名地烫了。”
“我接过纸鹤,看那墨莲,画的可真好,比我要好。我再展开纸条,见上面果然和了首回文诗。”
说着,她轻声吟道:“香莲碧水动风凉,水动风凉夏日长。长日夏凉风动水,凉风动水碧莲香。”
“握着纸条,我呆呆地坐在闺房里,心里想着,此人真大才。可他再大才与我何干?如此人物,三十来岁了,妻儿定是都有了。”
“这般胡思乱想,直到第二天我才动笔。这回写得是,秋江楚雁宿沙洲浅水流,鹤翼上画的是雁。”
二老爷接着说道:“自放走了纸鹤后,我便在池边日日等着,将那池水看了千遍百遍。”
“这一回,我看到一只纸鹤慢悠悠地顺流飘来,我捞上一看,见鹤翼上画得是雁,并知写的必是秋。展开一看,果然。”
说着,他轻声吟道:“秋江楚雁宿沙洲,雁宿沙洲浅水流。流水浅洲沙宿雁,洲沙宿雁楚江秋。”
“他写了秋,我便该写冬。想了很久,我写下一句,红炉透炭炙寒风御隆冬,鹤翼上画得是梅。”
清妍接着说道:“那几日里我茶饭不思,脑里心里想得竟全是他。我想习字以静心,可曾想,写的全是‘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再不就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这类哀哀怨怨的话,我看了更是心烦。”
“丫环执着纸鹤过来,我一看画的是梅,便知和的必是冬。”
说着,她轻声吟道:“红炉透炭炙寒风,炭炙寒风御隆冬。冬隆御风寒炙炭,风寒炙炭透炉红。”
“春夏秋冬都写完了,我想,这文字游戏也该结束了。不过是场文字游戏,可我的心,却似从春夏秋冬来了个轮回。”
“第二天,丫环问我,为什么不折鹤了,为什么不写诗一。我说,厌了。可我不是厌了,是深怕自己的心写没了。”
“过些时日,丫环见我消瘦了不少,就说,小娘子,我把那人带过来吧。她这话吓我一跳,我想说不行,这样大违礼数。可不行这两字,我却说不出口。”
二老爷接着说道:“在秋明池那我等了六七天,每日里捧着书在那读着,心思却全不在书上。”
“那一天再等不到纸鹤,我正想返回,却听身后一个人说道,你想见纸鹤的主人吗?”
“我回身一看,见是一个丫环。我大喜,说,固所愿也。”
“夕阳下,我跟着那丫环从后门进去,进了一家大户人家的后花园,那丫环手指凉亭,向我点点头。”
“我拾阶而上,嘴里大笑着,兄台,你我神交已久,今日,然后,我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时有夕阳,夕阳有晚霞,晚霞有余光,余光中,你,转过身。”
“那一刻的你,美的,我的心、我的魂都碎了,碎成了无数片,融在了那霞光中。”
“发了好久呆后,我才愣愣地说了句,原来你不是男子,你竟是如此佳人?你听了温柔一笑,笑得我,魂飞天外。”
“我再傻傻地问,敢问姑娘,可否婚配?你摇摇头,然后也问,你嘞?我也摇摇头。”
“你我,相视一笑。”
“笑完了,我上前挨着你坐下,和你在夕阳中,煮茶品茗,谈诗论画。”
“自那日后,我着了魔似的,浑然忘却了一切,只是日日去与你相见。我只觉得,上天先造了一个我,再照我所想的,再造了一个你。我和你之间于是无一丝不相扣,无一处不吻合。”
“那一个月我才发现,原来人活着,可以这般幸福,可以这般快乐!”
“那正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清妍接着说道:“是啊,你我相逢,但胜却人间无数!”
“那一个月我只觉得,身为一个女子,遇见了这样的一个男子,品到了一份这样的情,尝到了一份这样的爱,便是立即就死了,也该在三生里,日日笑醒!”
“可一个月后,我又觉得,两情若是久长时,更要争朝朝暮暮。于是我请你,向我爹爹提亲。我誓言,今生此生,必要与你,结发一生。”
“你答应了,说三天后便去。我便很欣喜地等着,都忘了害羞。”
“可你食言了,十天后才去。”
“那几天,你没来提亲,又不见你人,我几要发疯。第十一天,你出现了,却带给了我,一个惊天噩耗。”
“你说,我爹爹坚决不许你娶我。”
“我不敢相信。怎么可能,我爹爹平时最是疼我,对我百依百顺。我爹爹平生最爱才子,对有才的人从来青睐。你既是天纵其才,我又言明了非你不嫁,我爹爹怎会不答应,怎可能不答应?”
“这个疑问,到我死的那一天,我都想不明白。可到了今天,我明白了。”
“我终于,明白了!”
148 我心是红,还是黑】
清妍痴痴地看着二老爷,脸上迷醉着的幸福,越酿越深,最后却化成了,一杯最深的苦酒。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她凄声说道:“我明白了,赵郎,你分明是早有预谋,欲置我于死地!”
她话中的哀怨,浓得连最铁石心肠的人听了,心都得化成绕指柔。
二老爷闭上眼,眼里的泪珠颗颗滚下,他涩声说道:“不错!”
尽管已明知了答案,可“不错”这两个字,还是化成了两柄利剑,击得清妍浑身颤了两颤,竟连魂体都淡了几分。
“真是这样啊!”她流着泪,说道:“你果真好手段,竟激得我爹爹宁死不从。哪怕我绝食抗议,他也绝不松口。呵呵,可笑我那时恨极了他。却不知,却不知……”
“实在逼得狠了,我爹爹就匆促为我订了门亲事。我得知后,彻底绝望。”
“我和你抱头痛哭。你说,我绝不能看你另嫁他人,若真如此,我宁可杀了你。”
“我说,好,那你就杀了我。”
“你说,好,那我就杀了你。杀了你之后,我必会自杀。今生我们不能做夫妻,来世我们再在一起。”
“赵郎,就这样,你生生地骗了我去死。赵郎,你说是不是,是不是!”
二老爷点点头,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是!”
清妍身子一软,就要摔倒。她咬了咬牙,竟强自支撑住。
她说:“你告诉我,你曾从一个老道人那得到一门奇术。施展此术,你我便能合二为一,今生永不分离!”
“你将我骗到一个隐蔽所在,叫我在一个祭坛上躺下,喂我喝了些东西,还教我念了好些咒语。你说的,我全都照做。”
“呵呵,那个祭坛这般阴森恐怖,那个仪式这般诡异古怪,我自诩聪明绝顶,却竟然,竟然丝毫不起疑心!因为赵郎,我对你的爱,已蒙了我的心。我对你的爱,已胜过了这人世间一切!”
“可是,你却利用我对你的爱,将我生生地,转化成了恶鬼!”
清妍举起了自己的双手。这手,美如白玉,纤巧动人。
她说:“我一个知书达礼的美貌女人,竟生生地被你化成了恶鬼,成了你手中的杀人利器!我这双抚琴弄棋、写书画画的手,竟沾满了血腥,竟不知夺去了多少人的性命!”
“赵郎,你真忍心,你忍心啊!”
清妍戟指怒喝,盛怒中,她长发猛地迸开,如乌云般翻滚不休。她清澈如水的双眸,竟慢慢染上了血红。密室中那些徘徊不去的黑气,如飞梭般投进了她体内。于是,她晶莹如玉的雪肤,渐渐变成青灰,渐渐变成淡黑!
这绝色佳人已经恢复了清醒,可她心中的恨、心中的怨、心中的悔竟又将她逼成了,厉鬼!
“因为我爱你啊!”二老爷嘶声叫道。
“哈哈,哈哈。”瞪着腥红的双眸,清妍凄声大笑:“你爱我?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如果是,许郎,今天也让我好好爱爱你!”
说着,清妍那双美如白玉、纤巧动人的手,竟缓缓吐出一根根利刺,竟变得,狰狞恐怖。她闪身就要扑上去,将眼前这个负心人,撕成碎片。
却听二老爷凄声叫道:“因为同心引鬼术!”
“同心,两心合一,才是同心!同心引鬼术,将这世上你最爱的,也是最爱你的人,用秘术化成厉鬼。彼此相爱越深,化成的鬼便越厉害。两心真若合一,所化的鬼,天下无敌!”
“清妍,你化成鬼后,从无敌手。这正说明,在这个世上,你是最爱我的人,而我,也是最爱你的人!”
清妍扣住他咽喉的鬼爪,猛地停住,再慢慢松开,她问:“赵郎,既然这世上我最爱你,你最爱我,你我厮守一生便是,那你为何要这么做?你为何!”
“清妍啊!”二老爷凄声叫道:“因为我有深仇,我有大恨。我的仇比海深,我的恨比天高,今生今世,我必要报这仇雪这恨!可我的仇家身份尊贵,而我只是一介书生,我怎么报这仇雪这恨?青妍,这就是唯一的方法。除此之外,我别无它法,别无它法!”
清妍踉跄着后退几步:“原来如此,原来竟是如此!可是你为了报仇雪恨,就忍心这般负我、这般骗我吗?”
二老爷摇头:“清妍,我是深负于你,可我何曾骗过你?”
清妍大怒:“你!”
二老爷长叹:“清妍,所有的一切,我都跟你说了,只是只是你不信!”
“我说,我是这世上最肮脏的人,我身上每一滴血都是脏的,每一块肉都是臭的,我出生就罪孽深重,我来到这世上就是天地间最大的一个错误。”
“可你说,我儒雅无双,性本高洁。红尘污浊,若能找出几个洁净的人。第一个便是我,第二个便是你。”
“我说,我看着是才情无双、风韵高雅,可我心中有魔。我心中的魔凝聚了这世上最深的恨和最浓的怨,它随时会吞噬掉我身上最后的一丝人性。”
“可你说,若我心中有魔,那你就用你的爱来感化我心中的魔,让那魔立地成佛。”
“清妍,那个雨夜,有倾盆大雨,雷电交加。我喝得大醉,跪在你闺房那放声大哭。我求你离开我,是我配不起你,你不肯,在雨中抱着我,说死也要和我在一起。我一把推开你,说我控制不了自己,我会害了你,会很深很残忍地伤害你。可你说,说愿意被我伤害,哪怕被我害死了,你也不悔,此生不悔!”
“清妍,我一心想让你离开我,是因为,我心中的魔正疯狂地吞噬我。我很害怕,我不想伤害你,真的真的不想。可你不肯离开,而我所有的反抗、所有的挣扎,最终失败!”
“我还是用了,那该死的同心引鬼术!”
清妍惨笑:“我这个最聪明的女人,那时不过是世上最傻的傻子。我只以为,你是因为婚事无望才想赶我走,我哪知事情竟会如此!”
“只是赵郎,”清妍眼中厉色又生:“你真的未曾骗我?那个仪式开始前,你曾许下誓言,若你负我,必让我吸你的血、吃你的肉;若你负我,必让我剖开你的心,看这心是红还是黑!”
“赵郎,请问,你的心,是红还是黑?”
二老爷看着她,叹道:“清妍,你的眼中有恨,心中有怨。”
“赵郎,你说我心中,该不该有恨,该不该有怨?”
“你自然该有恨,自然该有怨。可是清妍,我执迷了四十多年,到今天才明天,仇恨,原来是这个世上最要不得的东西。”
“仇恨,能将人变成魔,能将爱化成害,能将最幸福的曾经化成最悔恨的今天!”
“清妍,十五年前因为仇恨,我泯灭了人性,葬送了此生至爱。这十五年来,我每日活在地狱之中,生不如死。我死不足惜,死对我来说,不过是最幸运的解脱。可是清妍,我想请你放下仇恨。”
“你是天下无双的才女,是绝代风华的美人,你绝不能因为仇恨而变成厉鬼!那将是世上最大的悲哀,是我的悲哀,更是你的悲哀!”
“清妍,放下仇恨,好吗?”
清妍的魂体一阵乱颤,可最终,她长叹道:“对不起,赵郎,我放下下!”
“人死了,爱没了,我心已在地狱,我身已化厉鬼,除了恨,我还剩下什么?”
二老爷长叹:“你说的对。爱不是最世上最强大的力量,恨才是!若没了爱,这恨怎能消?”
看着清妍,二老爷忽然微笑:“当年我曾许下誓言,若我负你,必让你吸我的血、吃我的肉;若我负我,必让你剖开我的心,看这心是红还是黑!”
“清妍,这十五年来,每日里我都在用自己的血肉喂养你,我的誓言已经完成了一半。另一半,”
二老爷微笑着,缓缓地解开了自己的外衣:
“清妍,若我是你的恨、你的怨,便请你,去了这恨,除了这怨。”
他指着自己裸露的心,微笑道:“我心在此,请卿一观!”
清妍呆呆地看着他,猛地嘶声厉叫。她满头乌发狂舞,身上黑气吞吐不定。更有几缕黑气,如蛇般在她脸上乱窜,时隐时现,直欲择人而噬!
好一会儿后,清妍才渐渐恢复平静。她身上的黑气去了大半,她的肌肤也已恢复了雪白,但她的脸上却多了两道黑纹。黑纹漆黑发亮,深入肌肤。其形似蝶翼,乍一看去,她的脸上竟生出了一只展翅的墨蝶,极是诡异恐怖!
她说:“赵郎,你走吧!今生今世,莫要让我再遇见你。”
二老爷却摇头:“清妍,我曾说过,你我生死都要在一起,我又怎能活着离开?”
“清妍,你心中还有恨,仇恨的种子一旦种下,自会生根、发芽。”
“清妍,请让我为你,除去心中的恨,让你变回那个,无双才女、绝色佳人吧!”
说着,二老爷蓦地从怀中取出一把锋利的短刀,将刀口对准自己的胸。
他看向清妍,微微一笑。
清妍的眼蓦地睁大,她凄声叫道:“不要!”
她前扑,去夺那刀。
她的身子猛地僵住,她的手,已摸到了那刀柄,可那刀,已刺进了二老爷的胸!
竟是,直没入柄!
二老爷的脸痛得扭曲,可他竟极力挤出一个微笑,他竟用尽全部的力气,将那短刀往左狠狠一拉,再猛力往外一撬!
他的心,竟真的,现了出来!
嘴里吐着血,二老爷挣扎着问:“我心是红,还是黑?”
清妍无力跪倒在地,泣声说着:“赵郎,你的心,是,红的!”
二老爷挤出最后一个微笑:“多谢。今生,欠你。来世,我,还,你!”
然后,他轰然,倒地!
149 回首恨依依
清妍呆呆地看着二老爷的尸身,放声痛哭。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她悲痛欲绝,似要一下哭尽这一生的爱,和这一生的恨!
夫人扑在国公爷的怀里,也是大哭,哭得极悲。国公爷搂着夫人,更是大哭,哭得极痛。
小道士不知不觉中,也已,泪流满在!
当悲痛稍解后,小道士走过去,对清妍说:“娘子,我为二老爷做场法事吧,好让他早日投胎转世。他这一生悲苦,来世定会投个好人家, 。”
清妍一拜:“多谢仙长!”
小道士手执铜钱剑,走罡步,先念净心神咒、净口神咒、净身神咒,再念《太上洞玄灵宝灭度五炼生尸妙经》《太上洞玄灵宝往生救苦妙经》《元阳上卷超度济难经》《太上玉华洞章拨亡度世升仙妙经》
一时密室中,只有他清朗的念经声,听了让人觉得心中的伤痛渐平。
念完后,小道士再看清妍,见她脸上那墨蝶几已尽去,却未完全尽去,还有淡淡的浅痕。只是这样一来,看了便不再让人觉得恐怖,倒是有几分别样风味。
哎,她心中终究还是有几分恨啊,小道士叹道。
清妍再谢后,说:“仙长,请赐我几张驱鬼符。”
小道士大惊:“娘子,好好的你怎么想不开?哎,你生的这般美丽都想不开,那这世上的女人还怎么活?”
清妍皱眉:“你个小道士,现在我一心想求死,何需你来怜什么香、惜什么玉。也不知前两次,是谁将我打得差点魂飞魄散,”
小道士羞涩了:“原来你都记得!那你恨不恨我?”
“之前我中了邪术,神智尽丧。我受他人之命追杀你,你拼死反击自是应该,我为什么要恨你?”
小道士鼓掌笑道:“正是此理!先前你不过是一具没有意识的傀儡,任人摆布。现在的你恢复了神智,成了一个美丽的女鬼。身为女鬼的你跟我近日无冤,往事无仇,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好端端地干嘛要灭了你?”
清妍疑道:“你们道士不是专门捉鬼的吗?”
小道士正色说道:“这个确是错了。鬼有好鬼,有恶鬼。好鬼应当超度它,而绝不能灭了它。灭了它之后,它便永世不得投胎,就此彻底消失在天地间。这实在是件大损阴德、大不应该的事!”
清妍坚持:“那你就超度我。”
小道士大是头疼:“哎,娘子,你已困在阳间十五年,手上还多有杀孽。虽然你的确是身不由己,但去了冥府以后,受尽苦楚还是轻的,怕是,就此投不了胎。依我看,你现在已修炼至阴神,鬼术高深,神智清明,且无生老病死之痛。你就此逍遥呆在这阳世间,岂不更好?都是女子若能永葆青春,可以不惜一切。你这得到了,却想轻易放弃,实在是暴殄天物,怕是会激起天下女子的公愤!”
清妍奇道:“我是阴神,鬼术高深。你就不怕我日后作恶,为害于天下吗?”
小道士笑道:“这个却不怕。你生前知书达礼,心地纯良,化成鬼后想作恶怕是也难。再说了,”
他正色说道:“既然今日是我放你走的,若我日后得知你作恶,我必亲手将你击得魂飞魄散!”
清妍想了想,终说道:“你说得的确不错。这红尘污浊,欢愉太少,悲苦太多。就算重新投胎转世,也不过是重历了番悲伤。既然如此,还不如保持着这份清醒,游离在尘世之外,冷眼看淡这人世间悲欢离合!”
“小道士,今日你不灭我,这份恩我且记下。你我来日再见!”
小道士大笑:“你明白了就好。你是无双才女,绝世佳人。你的美丽若能长留在这天地间,也是天地之福。你去吧,望好自为之!”
清妍长身一揖,谢过后,目视二老爷的尸身,脸上神色变幻,最后化为一声长叹。
她吟道:
樱桃落尽春归去,蝶翻金粉双飞。子规啼月小楼西,玉钩罗幕,惆怅暮烟垂。
别巷寂寥人散后,望残烟草低迷。炉香闲袅凤凰儿,空持罗带,回首恨依依。
吟罢,清妍飞身离去,只留下一句幽幽长叹:空持罗带,回首恨依依。
从前情,从前爱,今日怨,今日恨,便在这长叹声中,袅袅散去。却不散尽,还有一缕勾在心头,缠缠绵绵,永世不休!
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小道士也是一声长叹。
今日清妍心已死,魂将散,要灭了她实是不费吹灰之力。自己放她离去,若她记起曾经的仇,怕是一桩天大的麻烦。可小道士对此却并不后悔。这世上美好的事物太少,留得一分便是一分,何必硬生生地要摧残殆尽!
他正待转身,无意中却看见地上有一枚鬼牌,正是清妍的寄魂所在。她竟是连这个都给忘了。小道士上前捡起,小心地收好。
“事了了吗?”国公爷上前问。
小道士叹道:“都已了了。”
国公爷看着二老爷的尸身,心中大悲。他竟跪在地上,朝这尸身磕了三个响头。他悲声说道:“哥哥,总归是爹爹他对你不住。今世恩怨已了,望你早日投胎,好好生在平常人家,安安乐乐地度过一生。”
四人稍事整理了下后,便顺着暗道离开了密室。
暗道出口其实离府不远,守门的家丁看到国公爷从府外回来,身上还无外衣,无不大惊。一众人也懒得解释,进府去了。
小道士先去了听雨轩,春苇和夏荷一见国公爷,立即磕头请罪,说小娘子好好的忽然昏迷不醒,府中医师来了也束手无策。
夫人大惊。小道士却说无妨,柔儿被拘的魂已回到肉身,两日后便会醒来。
柔儿既然无事,小道士便回了祥云观,蒙头大睡。今日之事,大悲大伤大哀大怨,起起伏伏的,实在是让他累了。
一觉醒后,三管事求见,说起今日发生的大事:
西侧院那竟有一条暗道。二老爷雅兴,用这暗道放了些书画。今日二老爷忽听暗道那头,断龙石那边似有些奇奇怪怪的声音,便去禀告了国公爷。
国公爷去查阅府中档案,发现西侧院暗道那原本通向一处密室,密室还有一个出口竟是在府外。于是国公爷和二老爷并四个护院加上小道士就秘密出府,从府外的暗道那摸进去。却发现,密室里竟设有祭坛,还有一个妖人在施法。原来,小娘子前后两次出事竟都是中了这妖人的邪法。
自是一番大战,无奈那妖人会召唤恶鬼。那恶鬼极厉害,武功高手根本无法对付,一时死伤惨重。关键时刻,是国公府的姑爷,我们的小道士挺身出马,于千钧一发之际力挽狂澜。
那妖人也确实了得,最后重伤逃去。而国公府这边死了三个护院,就连二老爷,竟也死于非命!
国公爷和夫人大悲,当众抚尸痛哭,并宣布:以兄长之礼厚葬二老爷,并且将其葬至家坟,其灵位放入宗祠!
说到这,三管事大赞国公爷仁义无双,同时还不忘恭喜小道士:姑爷大显神威,立此奇功,救下了国公爷和夫人。这好事,必定是近了。
三管事离去后,小道士不由暗赞:这个理由实在是给的绝妙,合情合理,丝丝入扣。能想出这理由的人,怕必是,夫人吧。至于国公爷,呵呵。
随后,铁腿李求见,见面就叩谢小道士的救命之恩,小道士笑道,你不也救了我两次。
见铁腿李喜气洋洋,小道士便知他这次得了不少好处。一问之下果然,国公爷不但赏了不少银两,更是将他早就看中的,夫人的一个贴身侍女许给了他,让他从此在国公府中安了家。
下午,三管事又急急跑来,小道士见他神色有仓皇之意,一问之下,果然有事。
国公爷竟亲笔写了篇通告,大意是:小女柔静县主中了妖人邪法,晕迷不醒,药石无效。有奇人异士若能救得小女,愿以黄金五百两相谢。若此人年轻未婚,更可将小女许配给他,绝不论其出身门第。
此时,国公府的下人正全城四处张贴通告,一时闹得满城风雨,马上就有好几位“奇人异士”急急地跑进了府,唯恐慢了一步,这天赐良机便被人抢了去。
一听是这事,小道士笑道:“无妨,贫道不过是一个道士,平素闲云野鹤,想要娶得国公家的县主,自然需要一个很好的借口,否则岂不落人口实?”
三管事笑道:“不才琢磨了半晌,也知必是此理。姑爷,国公爷这是在为你铺路搭桥嘞。”
送走三管事后,小道士心中还是不由地有些忐忑:“国公爷不会是想过河拆桥吧?不至于吧?自己这回可是生生地救了他全府上下数百人的命。再说了,就算国公爷想忘恩,夫人也必然不会负义。”
到得晚上,大总管过来,捎来了国公爷的口信:稍安勿躁,请后日前往听雨轩。
这还差不多。躺在床上,小道士喜滋滋地想。再想到柔儿那张宜喜宜嗔的美人儿脸,他更是笑出了声。
可笑着笑着,他忽然想到一件事,立马就从床上蹦了下来,连手打到床架上疼得厉害都浑然不顾。
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一件这几天有意无意被他忽略了的事:
我貌似、好像、应该,已经与某女拜堂成亲了吧?
这成了亲的人,能娶国公爷的县主吗?
150 相逢,却不敢相见
这成了亲的人,能娶国公爷家的县主吗?
我去,必然不能啊!
小道士忽然欲哭无泪。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哎,初见时,自己明明是将柔儿当成了妹妹,虽然她是那么的娇柔可爱,可自己真真没对她动过半点别的心思。
可事情,怎会变成这样?
哼,主要的责任,都在柔儿那丫头身上。
要不是她对我使出了“卑鄙”手段,“极其残忍”地夺去了我的“清白”,事情怎会如此?
都说女人的清白在哪,她的心就在哪,她的身体就属于哪。女人是如此,男人,貌似、好像、应该也要如此吧。
至少对小道士来说,要眼睁睁地看着,坏了自己“清白”的那个“女人”,再被别的男人坏了“清白”,那绝对是一件,无法容忍更无法接受的事。所以那一晚,当自己和柔儿融二为一时,自己的人生和柔儿的人生便也融二为一。
可若是怪柔儿,柔儿那也是迫不得已。若不用神交术,她必会魂飞魄散。这么算来,这事得怪在清妍身上。可清妍当时只是傀儡,她完全身不由己。这么一说,这事得怪在二老爷身上。可二老爷身负那等深仇大恨,他要报仇似乎也没错,那这事得怪在……
小道士决定不在纠结这问题。
他很后悔,“三生三世,十年姻缘”的故事实在不该说的那么好。那好的,国公爷信以为真,夫人更是深信不疑,就连自己,哎,也分不清是真还是假。
可当时自己中了二老爷的奸计,性命岌岌可危,若不是灵机一动想出了这绝招,怕自己早就横尸野外。
有了那天定姻缘之说,再有了自己此次立下的大功,这才让国公爷下定决心,发了那通知,为自己迎娶柔儿扫平了最后的障碍。
可问题是,我的国公爷啊,你做事之前怎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现在怎么办?通告已经张贴出去了,现在全重庆府的人都知道,若有年轻未婚的奇人异士,能救得国公爷家的柔静县主,不论出身门第如何,都可娶得这位“皇族第一美人”为妻。从此美人在怀,黄金在手,就此踏上人生巅峰!有这等诱惑在,怕是再拖些时日,连金国那边的奇人异士都会蜂涌而来。
可柔儿,后天就会醒来!
她又不知道此事,若自己敢逃避,到时敢不陪在她身边,那就,一切玩完!
当柔儿睁开眼时,看到的若是个老头子还好说,若是个未婚的年轻男子,哎,我的柔儿,岂不是生生地变成了别人的柔儿。
怎么办啊!小道士像困兽似的在屋里转来转去。转到左边,他脑门上冒出两个大字“惨了”;转到右边,他脑门上再冒出两个大字“死了”。
一时冲动,小道士就往门外冲去,就想着将事情的真相告知国公爷。可出得门后被冷风一吹,他又清醒了过来:哎,自己明明已成了亲,却冒了别人的名,前来,骗婚!骗一位国公爷的婚?呵呵,哪怕自己立了天大的功劳,能活着走出这国公府便已是祖上烧香,至于想娶柔儿,那做梦去吧!
这么想着,他又乖乖躺回床上,又想着:许若雪现在必已来了重庆,要不向这位大小姐坦白?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立马被小道士自己给掐掉:开什么玩笑,上次逃婚的帐她还没跟自己算,再闹出这等事,哎,那云淡风轻必是吃定了!
一整个晚上,小道士就在焦灼中度过。到得天明,他还是束手无策。只觉得不管哪条路,都是死路。实在无法可想,小道士决定,先拖上一拖。
想到“拖”字,小道士忽然想起一事,立马跳了起来。
几天前,他在重庆府的各大客栈给许若雪留下了一条口信:小道士很好,若想找他,去白云观问天玄子。
天玄子可清楚的很,所谓的天清子就是天一子。到时天清子与柔静县主的婚事一传出来,那还了得!
像兔子似地跳了起来,小道士通红着眼,像兔子似地蹦了出来。李老道只见眼前人影一闪,就有人从身边一闪而没。他揉了揉老花眼,只怀疑自己白日见鬼了。
出得国公府,小道士快马加鞭,直往白云观驰去。
滚鞍下马,小道士一脚踢开了天玄子的房门。
然后,天玄子错愕地看着他,屋里的三名贵客也齐齐转身,更错愕地看着他。
这个,两滴汗从额头滚落,小道士连忙一拱手:“福生无量天尊。贫道天一子,在此有礼!”
他竭力想装出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无奈他通红的眼,凌乱的发,实在是碍了高人的观瞻。
于是,那三名贵客继续错愕地看着他。
还是天玄子淡定,他淡淡笑道:“贫道今日有俗事相扰,看来是求不到这份清静了。”
当中一人笑道:“即是如此,某等下次再和道长谈道论经。”
与那三人依依惜别后,天玄子一转身,脸上的笑脸便换上了怒容:“三位贵客,一位是守备大人,一位是通判大人,一位是知府的心腹幕僚!你,很好!”
怒极的天玄子左手一指房门,就待说出那个“滚”字,却没料到,小道士眼疾手快地将他的左手抱在怀中,嘻皮笑脸地说道:“我既然来了,就没想着这么快离去。”
“你!”天玄子气结,跺脚叹道:“你的无耻实在让我甘拜下风!”
小道士继续嘻皮笑脸地说道:“你我是知己嘛?我的无耻一般人是见不到的,只有知己才有这荣幸。”
天玄子叹道:“那还真是我的荣幸!说吧,我的知己,这次找我有什么好事。”
这句话,天玄子将“荣幸”“知己”“好事”这几个字咬得特别重,小道士只当没听懂,将这些天发生的事一一道出。
这些事本来极是精彩,让亲历者无不唏嘘、感叹至无法忘怀。可小道士心中焦急,这说得不止是飞快,简直是干巴巴,让天玄子听得大是懊恼。
那感觉就像是,明明是一个名厨,明明手中还有最上等的新鲜食材,他却偏偏把所有的食材煮猪食一样地乱煮了一通,这让喜好此道的天玄子吃了后,恨不得全吐出来,再将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重做一遍。
将自己左手许若雪,右手柔儿的困局细细道出,小道士眼巴巴地看着天玄子,指望着他给自己出个主意。
天玄子却将房门一拉:“左也是死,右也是死,你分明就是自己作死,还作得无药可救、必死无疑。这事我没办法,你请回吧!”
“不要啊!”小道士悲呼一声,顿时谀辞如潮,汹涌澎湃地向天玄子淹了过去。待将脑中所有的马屁话都用了一遍后,小道士才满怀希冀地看着天玄子:“知己啊,这下你怎该有办法了吧?”
天玄子意犹未尽地点点头:“对我来说,办法一直都存在。”
“请我,我洗耳恭听。”
天玄子再次将房门一拉:“你给我滚出去,我就能得个清静。”
小道士气结,这办法,对你来说,果然极有效!
看着小道士那通红的眼、急切的脸,天玄子终于动了恻隐之心,他叹道:“解决办法其实只有一个,你就此放下柔静县主,乖乖地跟许大小姐回青城山。但你偏偏执意不放,那就真的再没办法。现在你唯一能做的,便是先拖上一拖。”
“是啊,”小道士颓然说道:“我想来想去,也只能先瞒着许若雪,拖过了这几天再说。”
然后他说出了自己此来的目的。天玄子一听,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开什么玩笑,帮你用这等谎言欺骗人家姑娘,这事会天打雷劈的!”
小道士凄然地看着他,张口就要说出“知己”两个字,天玄子吓得慌忙投降:“停停,我帮我帮。哎,活了二十年,现在我才明白,知己原来就是用来坑的!”
“哎,许大小姐来了后,我会跟她说,你无意中遇见了你师父的至交好友悟玄真人,就跟真人闭关修道去了,前后大概还需二十来天。姑娘愿等便请等。若有急事,请留下住址。”
见小道士开口想谢,天玄子急急说道:“谢我就免了,你若心怀感激,就请立马消失。哎,为什么现在看到你我就烦。”
小道士拱手一礼,果真立马消失。
正要出了道观,小道士忽然听到不远处一声马嘶。
这马嘶声竟是如此熟悉!
小道士心中大跳,连忙藏好。然后便看见,那恶婆娘纵马而来,在观前一勒马缰,马人立而起,她飞身下马。
小道士呆呆地看着她。
这恶婆娘竟蒙上了面纱,将自己的绝世姿容遮掩了起来,再不是初见时那般,将自己的容颜展现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睛生疼。
她想来是认为,自己已经嫁为*,再不好如往常般抛头露面了吧!
可就算是蒙上了面纱,小道士也能感觉得到,恶婆娘清减了几分。
想必,这两个月来,她过得很不好吧!
于是,小道士的心,便酸了,便涩了。
他有种流泪的冲动,更有种就这么跳将出去,给她一个惊喜的冲动。
可他还有几分理智,所以,他依旧躲着,不动。
他见到了她,竟,不敢相见!
151 奴奴就要嫁给你了哦
不过片刻,许若雪即返回。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来时她兴冲冲、急匆匆,去时,就连那面纱,都没动起一丝波澜!
看着她那有气无力的背影,小道士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都要流出来。
许是感受到了他的注目,许若雪蓦地回首,却看偏了,没有看到他。小道士急忙一缩头,只觉得心怦怦乱跳。
一会儿,小道士再探出头来,却见许若雪已经远去。
这一路苦苦寻找夫君的女侠,身影萧索而又孤单地只身离去。
小道士呆呆地看着,一抬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忽然响起了鼓掌声,天玄子出现在他身后,赞道:“来得好,再来一个。”
小道士瞪了他一眼:“你若是觉得我打得轻了,大可以自己来,我绝不反抗。”
天玄子冷哼道:“打人耳光这么没品的事,我才不会做。张天一,我有预感,过不了几天你就会死得很惨。到时我自会帮你立块碑,上面刻上,张天一,生得卑微,死得无聊。身为道士,贪心好色。妄图左拥右抱,所以命丧黄泉。”
小道士气结,懒得理他,骑马而去。
回了国公府,却见府前那是,人山人海。小道士看得目瞪口呆,只叹“皇族第一美人”的诱惑力,果真是无人可挡!
于是更加气闷。
第二天,辰时。
一早起来后,小道士就在祥云观那走来走去,心里愁肠百结。
等注意到眼前人声嘈杂时,小道士抬头一看,傻眼了,不知不觉中,他竟走到了,听雨轩之外。
这个时候还早,可听雨轩前竟已排起了长队,小道士一见心中怒气顿生。得了,这还纠结个屁。他立马站到了队后。
大总管见到他,两眼便是一亮,偷偷地给他使了个眼色。
小道士就偷偷地上了听雨轩,国公爷迎上来,压低了声音说道:“贤侄来了,你快看下,柔儿什么时候可醒。这番动静太大,别弄巧成拙,误了大事。”
小道士细细感知了下后,说道:“大约一个时辰。”
国公爷皱眉:“这么快,那可得抓紧。”
于是排在小道士前面的八个人,急冲冲地进去,再急匆匆地出来,不过大半个时辰,便轮到小道士。
柔儿依旧未醒,脸上罩着面纱,静静地躺着。
片刻后,柔儿还是毫无动静,听雨轩外已响起了喧哗声,大总管匆匆跑来,说:“国公爷,那些人说仙长呆得太久,闹腾开了。”
国公爷皱眉:“贤侄,你看还得多久?”
小道士心中奇怪,细细一看后,他哑然失笑,轻声说道:“小猪小猪快醒醒,太阳晒到屁股头。”
这话一说,柔儿的眼睫毛便开始疯狂颤动。小道士促狭地凑过去吹她脸上的面纱,柔儿的脸便迅速地染红。
可就算这样,她还是不肯睁开眼。小道士一想,得了,这丫头准是害羞了。自己若呆在这,他怕是一天也不会睁眼。
于是小道士先行告退。果然,不一会儿在夫人的搀扶下,柔儿就在听雨轩上现身,正式宣告:祥云观的天青子道术精深,以师门秘法破了那妖人的吊魂奇术,救醒了柔静县主。
到了晚上,一则消息轰动了重庆府:国公爷言而有信,为报答天青子的救女之恩,依据前诺,将柔静县主正式下嫁给道士天青子,不日将拜堂成亲!
一时,全府上下人人交头接耳,都在疯狂地传这消息。
月上中天,国公爷和夫人从听雨轩中出来。
等了四个多月,爱女终于恢复了正常,夫人自然喜不自胜。都出来了,还一步三回头。
直到去的远了,夫人才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嗔道:“夫君真是的,本想今晚搂着柔儿睡,夫君却不让,害得我被柔儿笑话。夫君不是有那狐媚子就够了?怎么还惦记着我这个黄脸婆。”
国公爷没答她的话,一声叹息。
夫人吃了一惊,看国公爷脸色沉重,问:“夫君怎么了?”
国公爷叹道:“将柔儿许配给天青子,我不知是对还是错?”
“是啊!”夫人叹道:“想到那句‘三生三世,十年姻缘’的真言,我心里也堵得慌。哎,前世的柔儿抛开了一切,却只和他做了三年夫妻,还那么的年轻就投河自尽。今世的柔儿若是也这般命苦,我这当娘的哪会受得了?我,我非得随她去不可。”
国公爷摇头:“夫人此言差矣!即是天定姻缘,受上天庇护,那就由不得你,由不得我。你我愿意也罢,不愿意也罢,都只能如此,改变不了什么。即便柔儿嫁给天青子后有什么不测,那也是她的命。她的命是上天早就注定了的,我俩多想无益,只能顺从。”
“就像这次兄长的事,若不是柔儿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命中注定会遇到天青子,我国公府上下数百口人,怕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柔儿的命,我们只能顺,绝不能逆,逆了就是弥天大祸。柔儿以后如何,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我们操心不得。”
夫人奇道:“既然如此,夫君在担心什么?”
国公爷叹道:“我担心的不是柔儿的命运,而是我们国公府上下数百口人的命运。”
夫人大惊:“夫君何出此言?”
国公爷说:“夫人,这两日我思前想后,总觉得,如果今生柔儿和天青子只有几年夫妻之缘,那这变故,应该就出在我们国公府身上!”
“夫君,这话何意?”
“有件事,我没跟夫人说。李家已经悄悄地返回了达州,我派人问过,他们竟是大前天夜里,匆匆连夜离去。”
“怎会如此?李家那小子在宴席上当众痛骂夫君,达州李家可是官宦世家,怎地这点礼节都没有,他们至少得派人上府来赔个礼啊!啊,不对。”
“夫人想到了,对不?李家诗礼之家、书香传世,不可能连这点礼节都不懂。他们不但不登门道歉,反而连夜离去,这只说明情势有变,我国公府将有大难临头,李家生怕与我们扯上关系,避之唯恐不及。李家的那位御史中丞掌管台垣,消息极是灵通,他即做出了这等判断,那就是说,朝廷上有股强大的力量欲对我国公府不利!”
“再想想兄长临终前讲得那番话,他属于某个组织,即便没有他,这个计划也将执行下去。所以夫人啊,恐怕我国公府这一难只是暂时度过,将来会是在劫难逃!”
夫人一听,面色仓皇:“夫君切莫吓我,所有的证据不是都已被毁掉了吗?”
国公爷长叹:“储位之争,什么时候需要证据?今上只要觉得你动了这个心思,那就是死罪。更不用说,这两年我们的确在私底下做了些小动作。这些小动作想瞒过有心人,怕是,哎,不太可能。”
夫人终是女子,再是精明,这时也惊慌失措:“夫君,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为今之计,夫人,婚礼的事你全力去办,越快越好,要尽快像世人表明,我国公府并无争储之心,不然,断不会将唯一的嫡女,许配给一个毫无根基的小道士。而为夫我,就尽快联络平时交好的皇亲国戚、朝廷重臣,希望能够抵挡得住,这场即将来袭的风暴!”
夫人应道“是”。
“再有一事。我已经跟几个孩子解说清楚了其中的厉害,他们不敢再对天青子有什么不满。只是这美梦做的久了,怕会将梦当成是真。所以夫人,大郎和二郎那务必要盯好,千万别让他俩闹出什么乱子,惹出什么大祸。”
夫人再应道“是”。
“哎,我将柔儿许配给天青子,是从了天意,可也将天青子给扯进了这个漩涡之中。他刚刚才救了我全府性命,为夫对他,深感愧疚啊!”
同样的夜色下,祥云观。
小道士拿了壶酒,邀月共酌。
李老道看在眼里,不由感叹,不愧是国公府的姑爷,遇到这等喜事,他竟也能这般淡然。连庆祝的方式都那么富有诗意,就如那些什么什么才子。
李老道却万万想不到,小道士的的确确是在,借酒消愁。
哎,与柔儿的婚事已成定局,再无更改可能。这怎么办才好?
左边是许若雪,右边是柔儿,苍天啊,你干脆降下一道雷吧,将我劈成两半,一人给一半,这样可好?
同样的夜色下,听雨轩。
柔儿不由分说地将春苇推到门帘外,然后拿起了一枚铜镜,对镜自照。
镜子中的,是一张汇天地之灵秀,每一点每一画都极至精细、至于完美的脸。
这张脸上,此刻每一个毛孔都正向外冒着,浓浓的羞涩和更浓浓的喜悦。
“道士哥哥,奴奴要嫁给你了哦!”
“奴奴本来以为,是把道士哥哥当成了亲哥哥。可,可那个晚上,奴奴为什么就那么做了嘞?为什么一想到要嫁给道士哥哥,奴奴就,就那么那么的开心嘞?”
同样的夜色下,客栈里。
许若雪缓缓拨出了血海剑。剑身如水,映出了一张恼怒的脸。
许若雪的确很恼很怒,都恼怒得很想一剑砍了自己的手。
“哎,都说了这次出来是要找那个傻道士,可怎么就管不住自己了?”
“那帮子贼人为非作歹就为非作歹,地方官都不管,要你去行什么侠,仗什么义?”
“结果好了,生生耽搁了十多天,又跟那傻道士错过了。”
哎!长叹声中,血海剑归鞘。
趴在窗前,对着月亮,许若雪问:
夫君,你在哪?
152 由来只有新人笑
第二天,小道士顾不得发愁,兴冲冲地去找柔儿,对这个可人儿,他可是想念的紧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然后,他被残忍地拒绝了!
“什么!”小道士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说,柔儿不肯见我?”
“正是。”春苇忍着笑说道。
“你确定,柔儿不肯见我?”
“确定、一切以及肯定!”
我去啊!小道士跳了起来,这小丫片子,反了天了是不?
他看阁楼那一看,见窗户处有人影一闪。他眼珠子一转:“春苇啊,你知道的,你家小娘子特害羞。她现在其实特希望见我,只是不好意思。你若是真把我给赶跑了,你家小娘子定会生你的气。春苇,你是要你家小娘子表面上夸你,但暗地里却在生你的气;还是要你家小娘子表面上生你的气,但暗里地却在夸你。”
春苇想了一想,立马让到一边。
小道士于是轻手轻脚摸上了楼。
到门帘那,就听柔儿自言自语地说道:“奇怪了,道士哥哥怎么一晃眼就不见了。”
“讨厌的哥哥,定是不想见奴奴。夸得奴奴一大早就在这等他,站得脚都酸了。”
听得门帘声响,柔儿头也不回地说道:“春苇,你帮我想个法子,让道士哥哥乖乖地在楼下站一会儿,一小会儿就行了。麻烦你了,春苇。”
没人回应,柔儿回头一看,双眼蓦地睁大,她啊地一声惊叫,就往床上扑去。
扑到床上了,她正要拉起被子往头上盖去,眼前却忽然出现了一张清秀的脸,正笑嘻嘻地看着她。笑得,好不可恨,也好不可爱。
柔儿再惊叫一声,情急之下,用双手猛地捂住了自己的眼,嘴里叫道:“奴奴看不见,奴奴看不见!”
这个掩耳盗铃,再一叶障目的可人儿啊,怎么就那么的招人喜欢,小道士叹道。
看着柔儿的脖颈迅速地,由雪白变成粉红再变成通红,小道士不敢再逗她,怕一个不小心,就将这小妮子,给生生地羞死。
只是小道士没等到柔儿开口说话,却等到她的嘤嘤哭声。那泪珠儿从葱白的手指中间钻出来,再从莹白的小脸蛋上滚下来,一时竟如珠落玉盘,绵延不绝。
小道士大是心疼,可他向来不会安慰女孩子,这下更是浑然不知所措,情急之下就说道:“柔儿乖乖,乖乖柔儿,别哭了,你再哭,我也要哭了。”
一听这话,柔儿“噗嗤”一声笑出声,旋即又哽咽着说道:“奴奴不乖,奴奴一点都不乖。道士哥哥对奴奴那么好,可奴奴却,却想害死道士哥哥。”
说到这,柔儿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小道士连忙说道:“柔儿不哭,我不是好好的吗?”
“可,可奴奴对道士哥哥起了坏心,奴奴是个坏女人。”
“没有啊,我不是说了,为了救柔儿,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可以付出三生的性命。柔儿只是听了我的话,柔儿一向最听话了。再说了,”小道士笑得很,那个荡:“柔儿那么做,我最喜欢了,我最快乐了,恨不得天天都那样做,时时都那样做。”
柔儿嘤咛一声,羞得连哭都忘了,身上烫得直似着了火。她用手捂住耳,闭着眼,脚使劲地踢啊踢的,就想把这个色哥哥踢下床去。
柔儿这娇憨的模样若得小道士心中怜意大起,一时冲动,他一把将她抱在怀中。只觉得,柔若无骨,轻若无物,酥软若绵,滑腻似脂,一时欲念大动,却又只能生生地压下。
哎,时间、地点不对,门帘外可有两个贴身丫环在守着。
埋首在小道士怀中好一会儿后,柔儿的羞意才减,她腻声叫了声:“道士哥哥。”
这一声叫的,那叫一个柔情万千、蜜意无限,直听得小道士的魂都给飞了,只知道痴痴地应道:“哎!”
粘乎了许久后,柔儿才抬起头,仔细地看了看小道士,眼圈就是一红:“道士哥哥,你清瘦了几分,又憔悴了几分。”
小道士笑道:“因为我担心柔儿啊!”
“道士哥哥,那个晚上奴奴以为道士哥哥已经,已经被自己害死了,伤心的要死。哭了好久后,奴奴决定先回恭州,将那个秘密告诉爹爹后,奴奴再赶回东门台,用一根白绫了却这条命,好去陪道士哥哥。”
小道士听了心中害怕,好在自己及时赶到。不然,那就是一出天地间最大的悲剧。
安慰了怀里的可人儿后,小道士问:“对了柔儿,你是怎么中了二老爷的邪术?”
“奴奴不知道啊。看到了自己的肉身后,奴奴就想进去,可进不去。等好不容易进去后,奴奴却发现自己不能动,不能想。等能想东西的时候,奴奴已经被关在了一个黑暗的地方,怎么都出不去。”
“原来是这样啊,也是,二老爷在府中极得信任,要知道你的生辰八字,取得你的头发、指甲和血,是件很容易的事。”
“对了道士哥哥,后面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小道士于是将悟玄真人的事说出,柔儿感激地说道:“下次见了,奴奴必得给他磕上三个响头。”
小道士贼笑道:“其实不用谢。真人他无儿无女。柔儿你多辛苦一下,我也多努力一下,咱俩多生几个小孩,让他们陪陪真人,真人必会高兴的很。”
“这样啊,”柔儿乖巧地点头:“那就生一个男孩,再生两个女孩,一共要三个。道士哥哥,奴奴更喜欢女孩一些,你嘞?你更喜欢男孩一些吗?”
“我啊,只要是柔儿生的,就都喜欢。”
柔儿倚在小道士的怀里,一脸的娇憨,还咬着手指头,分明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可这个孩子却在遐想着生孩子的事,还越想越开心。
直到小道士忍不住笑出声来,柔儿才醒悟过来,她大羞,娇嗔不依。
小道士一把抓住她的粉拳,笑着说道:“柔儿,难道你不愿意嫁给道士哥哥,和道士哥哥生孩子吗?”
“奴奴愿意!”柔儿不依地扭了几下*,就将脸贴在了小道士的脸上,痴痴地说道:“道士哥哥,奴奴那天就说过了,你若不死,今生今世,我心属君,我身亦属君!”
“所以道士哥哥,奴奴是你的,奴奴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望哥哥怜惜!”
门帘掀开一条缝,春苇偷偷地探头一看,急忙用手捂住嘴,差点惊呼出声。她暗道:“这两人可真是胆大。”
可看着看着,她的眼里便浓浓的,全是羡慕!
此后数天,重庆府的大街小巷里讨论的,全是一个好运的道士和“皇族第一美人”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
随着婚礼将近,这消息更是传得沸沸扬扬,别说客栈酒楼,就连深宅大院里的深闺贵女,说起那两人的八卦来,也是口若悬河。
这种情况下,许若雪想不知道“天青子”这个名字,也不可能。
“听说没,那个好运的道士和柔静县主的婚礼,三天后就举行。”
“是啊,哪那么快。大户人家嫁女,不是要问名、纳征什么的,名堂多的很。怎么堂堂国公女嫁女,搞得跟我们乡下似的,喝个酒,拜个堂,把婆娘往床上一压,就成了。”
“这就不懂了吧。国公爷将千金下嫁,那顶了多大的压力?没看到消息一宣布,全重庆府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往恭王府里跑,说自家儿子这个好,那家侄子那个好,愿奉上什么什么的,要娶柔静县主为妻。国公重信守诺是个君子,他不想食言的话,就只能尽快举行婚礼。不然,呵呵,那还不得把全重庆府的权贵得罪的精光。哎,只是这么一来倒便宜了那个道士。这小子运气怎么就这么好。”
“话也不能这么说。那天青子是有真本事的。柔静县主中了妖法,好些人去看了都束手无策。只有他,轻轻松松地将人给救了回来。”
“岂止这样,我跟你们说,我舅舅的侄子的哥哥的堂兄弟就在恭王府当差,据府里传来的消息,那天青子极善于捉鬼,那天若不是他出手,国公爷和夫人必定被妖人所害,死于恶鬼之手。国公爷正是有感他的救命之恩,才将爱女下嫁!”
“哦,原来如此!”一众人恍然大悟。
有人就叹道:“哎,会捉鬼竟然还有这等好处,早知如此,我也去当道士。”
许若雪听了,一撇嘴:“哼,我家的傻道士捉鬼才是天下第一!连什么阴神,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除去。那天青子算得了什么?”
另一人心里发酸:“哼,道士成亲都晚,这天青子怕是老大不小了,可惜了柔静县主。”
“大错,据府里传来的消息,这天青子极年轻,才不过十八岁。这等年轻就这般本事,前途不可限量啊。要不然,国公爷也不会动了嫁女的心思。”
许若雪嘴再一撇:“我家的傻道士也才十八岁,本事比他还大。”
那人不服:“哼,那就是长得丑,要么是麻脸,要么是驼背。”
“大错,据府里传来的消息,这天青子生得极好看,就是有点像女人。”
许若雪嘴又一撇:“我家的傻道士也,咦,不对!”
极善捉鬼,不过十八岁,长得很好看,就是有点像女人。这,这天青子怎么看都怎么像是,天一子?
不,不会吧?那个死道士可是与我拜过堂,成了亲的,他怎么可能再去迎娶什么柔静县主?
这一定是自己多心了,一定不会的!
153 有谁听到旧人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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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玄子抱元守一,调息片刻后,打了一套十段锦。
行功到一半时,忽然不远处树林,有鸟惊飞。
天玄子心中警惕,取出三枚古钱置于掌心,抵于额头,诚心默祷后,摇掌九下,掷于地上。
问吉凶,本来是要六掷,还需运算片刻。可才三掷后,天玄子就长叹一声,收起了古钱。
不用算了,他已知道,这是大凶,还是能要人命的那种大大凶。
前方,许若雪正执剑,默然,向他逼来。
天玄子心中叫苦连天,哎,自己这习惯真真要不得!明知大事不妙,先跑了就是,还浪费时间在这算算算,算个屁啊!
哎,张天一啊张天一,你个混蛋,这次真真被你害死了!惹上了这个杀人不眨眼,还蛮不讲理,更胆大包天的女魔头,我就是十条命也不够啊!
许若雪,渐行渐近,杀气渐浓!她提剑,缓缓,拔剑。
天玄子想挤出一丝微笑,无奈他的心砰砰狂跳。别说微笑,他想求饶,却连口都开不了。
剑光湛然,血海剑,拔出过半。
生死关头,天玄子终于冲破了内心的恐惧,他嘶声叫道:“我招!”
生怕慢了一线,自己人头就会落地,天玄子急急说道:“张天一在恭王府祥云观。”
恭王府,祥云观!
许若雪浑身一颤,漫天的杀气顿时消于无形。
不想在外人面前露出自己的软弱,许若雪一转身,丢下一句:“不得通风报信,否则我必血洗白云观!”说完,她急急离去!
直听到不远处马蹄声响,天玄子才长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修道多年,灵觉非凡,对杀气极是敏感,像许若雪这等杀气盈天的人,真真是他的克星。
当浑身的汗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后,天玄子才勉强起身,他回到祥云观,拉过一个道士问道:“道友,请问重庆府中哪有上等的棺材买?”
得到指点后,天玄子长叹一声:“东窗事发,大事不妙!张天一,现在神仙也救不了你了。身为你一生的知己,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帮你买一口上等的棺材。”
“哎,希望你死的,不要太难看。”
一路纵马疾驰,劲风刮面,却吹不动,许若雪心中无尽的愤恨!
当用一锭银子从店小二那,得到有关天青子的消息后,许若雪几已肯定,所谓的天青子就是那该死的死道士!
可她还是不敢相信,不愿相信,所以,她没有执剑杀向国公府,而是先来到白云观,找天玄子问个明白。
她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却是,她最不想面对的答案:天青子就是天一子!
此刻,她好恨,她好怒。她无比地恨,她无比地怒。
就算洞房花烛夜的那个晚上,她都没这么恨过,没这么怒过,因为那次的确是她有错在先。
可这次嘞?
为什么?明明已与自己拜堂成亲,他还隐名埋姓,去迎娶恭王府的千金!
为什么?明明已经逃婚,就此消失于江湖,也能相忘于江湖,他却还叫自己来这恭州!
呵呵,亏我当时还欣喜若狂,还想和你从此浪迹于江湖。却万万没想到,你的目的竟是如此:你竟是要为妻,来这看你迎娶恭王府的千金!
你这是,杀我不用刀啊!你的心, 还能这么狠,怎能这么狠!你还真是我的,好夫君!
许若雪纵马疾驰。
伏在马背上,她一路快马加鞭,就像一柄已出鞘,正向敌人猛刺过去的巨剑。这柄剑当者披靡!
有挑担的听得啼声急响,张嘴就要怒骂,浑身却是莫名其妙地一个激灵,待回过神时,马已远去。
有骑驴的官员听得啼声急响,正想避让,身下的驴子却猛地一声悲鸣,将他掀在地上。他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一匹黑马飞身跃过。马上的女子,凛然若杀神!
一路疾驰,许若雪来到恭王府。
纵是心中怒极、恨极,她也没有纵马一路杀将过去,杀得血流成河之后,再一剑割下那负心人的脑袋。
她自是不怕死,可光天化日之下,冲击堂堂国公府,这必定会为青城剑派招来灭顶之灾。
心中杀气沸腾,头脑却能保持几分清醒。正因如此,许若雪才能驾奴得了血海剑。否则,她早就被剑上的煞气所迷,如当年的血魔般,成了只知杀戮的怪物。
找了处僻静所在,拴好马,许若雪飞身上树,坐在树上,横剑于膝,闭目。
当四溢的杀气被她凝于体内时,天,已黑。
天,黑了!
祥云观。
一张圆桌,一壶美酒,一个酒杯,小道士坐在桌旁,一人独饮。
婚事将近!
可他心中全无半点喜悦,每次独处时,他尽是长吁短叹。
自己的婚事外面早就闹得沸沸扬扬,这事小道士自然清楚。可事到如今,他实在无能为力,只能听天由命。
他也想过去找许若雪,向她解释这一切。可想到要直面那恶婆娘的怒火,小道士就实在提不起勇气。哎,太谷县东街的那场杀戮,让他真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哎,恶婆娘啊恶婆娘,只希望你到时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长叹声中,小道士再饮下一杯酒。
他却不知,在不远的黑暗处,他口中的恶婆娘正盯着他,眼中,杀气纵横!
许若雪原来以为,在见到这个负心汉的时候,她会直接纵身上去,一剑封喉!
但,当真见到他时,许若雪却发现,自己只是站在黑暗中,心中明明杀气充盈,却移动不了半分。
他憔悴了一些,他并不高兴,他很落寞、很孤单。或许,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可就算有天大的苦衷,他也不能如此骗我,如此负我!
看着小道士,许若雪的眼前浮现出了曾经的那一幕幕:初见时,他就像只老鼠,被猫儿围在了当中;然后,他像傻子一样自投罗网,跟自己回青城;再是他忽然变身英雄,在祭天山大显神威;接着,他却化身淫贼,对自己百般欺凌;最终,他变成了负心汉,弃自己而去!
所有的一切,最后定格在了那一幕:戴凤冠、披嫁衣、执长剑的她,在官道上纵马疾驰。官道无人,她的泪在空中飞舞。
泪,又流了下来。许若雪拈起眼角的泪,放在眼前细细地看。当那泪最终留不住,从她的指间滑落时,她笑了。
她忽然笑道:“夫君,洞房花烛夜你那般狠心地弃我而去,让我从此成了一个倍感屈辱,被人耻笑的弃妇。”
“你弃我而去,却又隐姓埋名,来这迎娶她。夫君,你一定很爱她吧。”
“好,很好,那我就让你的新夫人十倍、百倍地品尝到,我曾经受过的痛苦和屈辱。”
“堂堂国公府的千金,在新房里,等着永远也等不到夫君,那情形,想必很有趣吧!”
“呵呵,呵呵。”
听雨轩。
柔儿已睡去。
哪怕在睡梦中,她的脸上都挂着笑。因为再过两天,她就要嫁给道士哥哥了。所以,在梦里她都笑得那么开心。
许若雪就站在她的床边,看着她。
对自己的容颜,许若雪从来都极自信。这十几年来,她就没见过哪个女人能比自己更美丽更动人。连差上少许的,她都没见过。
可看着眼前的柔静县主,许若雪不得不承认,这个“皇族第一美人”竟比自己,还要美上一分。
论姿容,自己当然不会逊色于她。可论气质,连自己这个一心想杀她的女人,看到她时,都有种想将她搂入怀中,轻怜蜜爱的冲动,更何况那些臭男人?
自己输给她,还真是,不冤啊!
一个动不动就喜欢拔剑杀人,时不时还想来招云淡风轻的女侠,和一个娇娇柔柔,一看就知道很纯很乖很天真很听话的女孩,是男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可许若雪就是不服气!
若是在拜堂之前,那死道士说要娶这个可人儿,以许若雪的心高气傲,必会掉头就走。哪怕躲在无人的地方痛哭,也绝不会回头看上一眼。
可现在,她,凭什么抢自己的夫君?凭什么!就凭她比自己更可爱动人吗?就凭她身世比自己更尊贵吗?
我!不!服!
就是不服!
哪怕杀出了一片天,哪怕劈开了一块地,我也不服!
看着床上的女孩,许若雪冷笑:“笑得这般开心,想必是梦到了自己的大婚。”
“祝你新婚如意,柔静县主。”
“到时我自会拜访,给你送上一份,终生难忘的大礼!”
重庆府。
长街,夜已深。
玉楼春酒家的掌柜起夜小解,走到柜台那时忽然揉了揉眼睛,自己精心酿造,名满重庆的玉楼春竟少了一坛,而柜台上,却多了一锭银子。
那坛玉楼春,此时正在许若雪手中。
许若雪已喝得微醉,她飘飘然地走着,走几步,便灌上一口酒。
举起酒坛,遥敬了下天边的月亮,许若雪笑嘻嘻地说道:
“新婚啊,多喜庆!那就让我在这喜庆上,再添上一笔。”
“鲜艳的人血,那是多么讨喜的颜色;刺耳的哀嚎,那是多么动人的喜乐。”
“夫君,谨以此,为妻祝你,新婚如意!”
154 不要杀人,我跟你走
三天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恭王府的柔静县主,今日大婚!
李国公素来名声着实不错,柔静县主更是“皇族第一美人”。虽然她这等贵女,平素极少露面。可但凡见过她的人无不交口称赞。这样久而久之,在重庆民众的心中,柔静县主的地位着实不低。
于是,重庆府全府大庆,到处一片喜气洋洋。
婚礼,一切在有条不紊中进行,自然极盛大,自然极隆重。国公府的人,一个个那是忙得脚不沾地。
唯一清闲的人,只有小道士。他要做的事只有一件,就是当个木偶,任人摆布。
小道士心中很有些怨念:明明是自己的婚事,可从头至尾就没人征求过他的意见。哎,感觉自己就是个结婚用的道具,作用跟墙上贴得大红喜字全无区别。
哎,自己前后两次成亲,感觉都不太对啊!
那一次,很匆促,就像是被骗了婚;而这一次,更匆促,就像是被逼了婚!
我去,小爷我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吃香?
吉时到!
从城外的庄园那出发,小道士骑着高头大马,披红挂绿,在无数人的簇拥下,缓缓行走在重庆的街道上。
表面上,小道士云淡风轻,即便穿的一身喜庆,也大有飘尘之姿。可实际上,小道士那叫一个提心吊胆。感觉自己就是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稍有风吹草动,便会粉身碎骨!
哎,怎么觉得,自己就是个靶子,还是一个特大、特醒目、特招摇的靶子。竖在马上乖乖地等着,不知什么时候,血海剑凌空飞来,一剑将自己刺个对穿。
所以为保住自己的小命,小道士央求铁腿李带上几个信得过的兄弟,寸步不离地陪同在他左右,只希望到时能帮他挡住那致命的一剑。
只要挡住了,小道士立马就会翻身下马,无比乖巧且无比配合地,被许若雪劫走。
这是他想到的最后的一个解决办法。他绝不愿柔儿嫁给别人,可也真不敢跟柔儿拜堂成亲。他只能选择这么做。所以,他才不肯从祥云观那出发。
可是,一路缓缓前行,一直走了大半个时辰,直到进了国公府,许若雪都没出现。
小道士傻眼了!
我去啊,这事闹得满城风雨,恶婆娘必然会听到。以她的聪明,必然会起疑心。起了疑心后,她必然会过来一看。就她那暴脾气,看了后必然会仗剑飞来。
怎么会这样?难道恶婆娘这几天刚好不在重庆府?
我去,这是,天亡我也!
看着国公府里满堂的宾客,小道士再无计可施。他很想豪爽地将身上的大红喜袍一甩,甩出一片红云,然后纵身一跳,跳到桌子上,再气沉丹田,大喝上一声:“小爷我今儿个不娶了!”
可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于是,当看着凤冠霞帔的柔儿,被春苇用大红绸缎牵着,走到他面前时,小道士露出了一个在外人看来是“高兴傻了”,但实际上却是“苦如黄莲”的微笑!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三,夫妻对拜!
当小道士和柔儿对拜时,他一阵恍惚,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也是凤冠霞帔,与他对拜的身影。
那是,许若雪!
今日,重庆府全府大庆,到处一片喜气洋洋。
看在许若雪的眼里,便是这座冷酷的城市,处处都在无声且更无情地讽刺她、嘲笑她!
所以,许若雪心中杀意更浓。
好在经过了数天的蕴酿后,所有的杀气都被许若雪凝于心中。于是无人知晓,这个手执长剑,披着面纱,牵着大黑马,缓缓行在人流中的女人,心中有着怎样毁天灭地的疯狂!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身边的小孩都大叫道:“新郎倌来啦,新郎倌来啦!”
于是许若雪看到了,骑着高头大马,披红挂绿,在无数人的簇拥下,缓缓行走在街道上的那个负心人。
那一瞬间,许若雪心中的杀意再压不住,她差一点点就凌空一剑,一剑将那负心人刺个对穿。
可她终究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哪怕她咬破了唇,血,从她的嘴边流了出来。
顺着人流,许若雪来到国公府。
这里,更是喜庆。身边所有的人都喜笑颜开,唯有她,独自身处在另一片天地间。那片天地空旷苍茫,有的,只有无尽的恨、无穷的怒,以及最深的痛楚、最重的绝望!
心里怒火狂烧,她却冷眼相看,看着自己的夫君和另一个女人拜堂成亲。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三,夫妻对拜!
当那对新人对拜时,许若雪一阵恍惚,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凤冠霞帔,与他对拜的身影。
那是,自己!
闭上眼,两行泪,终忍不住,流下。
当傧相喊道“礼成,入洞房”时,许若雪蓦地睁眼,她提声,大喝:“且慢!”
“且慢!”
这个声音,清洌如冰,却在瞬间将满堂的喧嚣,一扫而空。
全场一静。
然后,许若雪身边的人,像躲瘟疫似地,纷纷逃开。
许若雪,提剑,上前。
满堂大乱,惊叫声四起。
这下变起匆促,还没等护院围上来,许若雪已站在一对新人面前。
她举剑至额,缓缓拔剑。
当听到那声“且慢”时,小道士浑身一震,头发一麻。
他最担心的事发生了:许若雪出现了,还是在他与柔儿拜堂成亲之后!
他循声望去,看到了她。
于是,四周那一片片鲜目的大红,在他眼里都蒙上了一层更醒目的艳红。那艳红,是鲜血的颜色!
怎么办?怎么办?匆促之间,他惶恐、他害怕、他完全不知所措!
直到拔剑的声音传来,小道士才清醒过来,他哀声叫道:“不要!”
许若雪的声音如冰,冰寒刺骨:“去死,都给我去死!”
听到这句杀气四溢的话,夫人惊醒过来。她尖叫一声,从椅子上窜起,拉着柔儿的大红嫁衣,就要往外逃。
可柔儿竟一把打开她母亲的手,再一把摘下头上的凤冠霞帔,她竟上前一步,和小道士并肩而立,不屈地怒视着许若雪。
这真是,好一个情深意重的可人儿,好一对同生共死的有情人!许若雪心中杀意更炽,她正要拔出血海剑,却觉剑上一沉,小道士的手竟直接握住长剑。
许若雪丝毫不为所动,继续拔剑。于是,鲜红的血滚滚而出,沾满了血海剑,再凝成血珠,滴滴滚落。
柔儿惊呼一声,眼中泪如泉涌。
小道士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当此关头,他竟保持了十足的冷静:“别冲动,这是国公府,就算你不惜命,也得为你父亲和派中兄弟考虑。”
那刺眼的血和小道士的话,让许若雪被杀气蒙了的心清醒了几分。她正在犹豫,却听身后一声大喝:“贼子纳命来!”
许若雪眉尖一挑,这几天苦苦压抑的杀气瞬间爆发!
血海剑轻轻一震,震开了小道士的手,再一声轻鸣,长剑出鞘。许若雪头也不回,反身就是一剑。
这一剑,离铁腿李足有三丈远。
可铁腿李只见寒光一点,他额头竟剧痛。而那剑尖,离他分明还有两丈多远。
铁腿李不敢置信地往额头一摸,满手,竟全是鲜血。
他*了一声,做梦似地叫道:“剑气!”
剑气,竟是传说中的剑气!
当剑练至极至时,剑上的杀气可与人心中的杀气合二为一。此时,以快到极致的速度刺出一剑,剑便能发出剑气,可隔空杀人!
小道士大叫:“住手,全部退下,你们不是她对手。”
听到那声“剑气”的惊呼,再感受到那沛然而起,势不可挡的浓烈杀气,国公府的一众护院竟皆胆寒,无人敢上前,直撄其锋!听到小道士的大叫后,众护院齐齐松了一口气,就此停步,不敢上前。
小道士看着许若雪,长叹一声:“不要杀人,我跟你走!”
许若雪冷冷地盯着他,终于手一按,收起了血海剑,转身离去。
“不要!”柔儿抓住小道士,凄声叫道。
小道士柔声说道:“柔儿乖,等我,我会回来的。”
说完,他转身,跟着许若雪离去。
柔儿悲呼一声,就要跟上去,夫人死死地抱住她。
这番变故石破天惊,全场一片死静,于是柔儿的哭声,便显得,尤为悲痛!
许若雪持剑前行,所过之处,人群纷纷分开,小道士紧随其后。
出得国公府,许若雪跨上大黑马,小道士坐在她身后,两人一骑,就此离去。
离开重庆府,许若雪一言不发,只是策马扬鞭,一路飞驰。
也不知跑了多久,小道士叹道:“若雪,再这样跑下去,大黑马非死不可。你何苦将气撒在一个畜生身上。”
许若雪这才勒住马,飞身下马,走到一棵大树下。
小道士默默跟在她身后,看她停住,他低头说道:“对不起!”
这三个字一说,只听“啪”的一声,他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巴掌。然后“铮”地一声,血海剑出鞘,压在他脖子上,将他抵在大树上。
血海剑极锋利,于是,小道士的咽喉处,鲜血流出。
许若雪双眼发红,眼里尽是疯狂。她嘶声叫道:“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你这负心人,你去死吧!”
155 夫君,你于心何忍
咽喉被血海剑顶着,小道士根本不敢开口说话。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剑锋,一点点地在进入。鲜血,在流得更欢!
千钧一发之际,小道士依旧冷静!
他看着极致疯狂的许若雪,只是看着。他的眼里有愧疚、有后悔、有委屈,有哀怨,有很多很多的情绪,却唯独没有怨恨。
看着他的眼,许若雪终于恢复了一点理智。她将血海剑移开,架在了小道士的脖子上,冷冷地说道:“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你只有这一次机会。说吧,你为何如此?为何竟要如此?”
小道士叹道:“若雪,我和柔儿成亲是情势所迫,若不那样做,我必死无疑!”
“情势所迫?”许若雪大笑:“娶那等美人,你会心不甘情不愿?情势所迫?我观察了整整两天,恭王府何曾强迫过你半分?不好意思,你的解释不能让我满意,所以,去死吧你!”
小道士急忙大叫:“我明知你在恭州,明知你会找上门来,若不是情势所迫,我会傻到自寻死路?”
许若雪冷笑:“你故意让我来恭州,就是为了让我亲眼看到,你怎么跟别的女人拜堂成亲!你好狠,杀人不见血,一招诛心!”
小道士叹道:“若雪,你怎会这么想?你我相识虽然不久,但一路同行,你对我怎么也会有几分了解。你扪心自问,我张天一是那种人吗?”
扪心自问,他是那种人吗?这轻轻的一问,却重重地击中了许若雪的心。
他,当然不是那种人。这死道士就算有千般不好,万般不是,但至少,他是个千真万确的好人!一个好人,能干出那种是人都干不出的事吗?自己的心,这两天真的被仇恨蒙住了。
小道士柔声说道:“若雪,那日我一时冲动离开了青城山,没过几天我便后悔了,就想回去。可接连发生了很多事,逼得我不得不前来恭州。”
许若雪怒道:“我一路苦苦寻找,根本不曾见你留下半点口信。你现在说这些好听的又来骗谁?”
小道士叫屈:“离开青城山,我就钻进了十万大山,迷了路,转了好久,差点就丢了小命。出了大山后,我到了潼川府,在那就托人买了好些佩饰,还写了一封书信,一并请人带去青城山。难道你没收到?”
许若雪冷声说道:“你逃婚的那个晚上,我这个被抛弃的女人就连夜去找你。这几个月我一直在外奔波,哪曾收到过你的书信?”
小道士干笑道:“在巫山县,我无意中看到了你。当时欣喜若狂,拼命大叫,最后约你在恭州相见,这怎不会是假的吧?”
许若雪冷哼一声。
小道士继续说道:“到得恭州后,我一直在等你。最后实在不见你来,我就使了银子,在各大客栈那留下了口信。你必然有收到我的口信,对不?”
许若雪怒道:“是,我的确有收到。然后你就和天玄子联合起来骗我。你真有不得已的苦衷,何必又要骗我?”
小道士苦笑:“留下口信后,我就进了恭王府。没想到那几天里发生了很多事,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我不得不编了个故事。结果机缘巧合之下,才闹成今天这样的局面。”
“当时我完全不知所措,情急之下才找了天玄子,请他帮忙拖住几天。”
许若雪冷笑:“既是迫不得已,你就不会请我出手,毁了这桩婚事?”
小道士长叹:“哎,若雪,你太生猛了,我怕你一时冲动,将我削成人棍。”
许若雪大怒:“我是这种人吗?”
小道士用哀怨的眼神看着她,眼里明明白白说的是:你是这种人,你就是这种人!
“你!”许若雪咬牙说道:“好,就算你不敢见我,你就不会派人传个口信?”
小道士叹道:“若是给你传个口信,那必然说不清。说不得你就要仗剑直闯国公府,杀个血流成河。”
许若雪大怒:“我会这般鲁莽?”
小道士不顾血海剑就架在脖子上,毅然决然地点了点头。
许若雪气结:“好,就算你不传口信,你就不会制造出一个,让我劫走你的机会吗?”
小道士叫屈:“有啊!所以我今天才像个剑靶子似地,在街上走了足足大半个时辰。”
说到这,他眼里尽是幽怨:“可没想到,你宁愿眼睁睁地看着也不肯出手,生生地浪费了这大好的机会,这可是阻止这门亲事的最后一次机会啊!”
说着,小道士跺脚叹道:“你呀你,早两天前你就知道了,你偏偏却要等到我和柔儿已经拜堂成亲了,你才肯出手。”
“你是不是想着,上次我和你拜堂后,你独守新房。这次你就要让柔儿也尝到这种滋味,你定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我!”许若雪哑口无言。她不得不承认,今天这事,自己好像是做错了。
“你错了,大错特错,错得离谱!”小道士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只是一念之差,你竟铸成如此大错!本来事情尚可以挽回,你我可以借机离开。现在可好,我跟柔儿已经拜堂成亲了,这下子你让我怎么办?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我!”许若雪悔恨交加。她后悔不迭,手中的血海剑不自觉地,从小道士的脖子上移开,有气无力地垂在手中。
小道士顺势一个转身,眼望苍天,悠悠一声长叹:“哎,这事你我都有错。事到如今,你我从长计议下,看有没办法,能破了这死局。”
“嗯!”许若雪乖乖点头。待头点完后才反应过来,我去,貌似、好像、应该是自己在审问他吧?怎么审来审去,倒成了自己在低头认错?
看着小道士那潇洒的背影,许若雪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她直接一脚将小道士踢了个狗吃屎,再手一扬,一剑刺去。
寒光一闪,血海剑正正贴着小道士的脸,入土一尺。其出手之准,断了数根汗毛,却没伤着一分油皮。
小道士心中一寒,立马软了。
许若雪咬牙切齿地说道:“好一张利嘴,这绕来绕去竟成了我的错。”
小道士讪笑着,小心翼翼地将脸移开一寸,说道:“你是小错,我是大错,可我真真迫不得已!”
“好,最后给你一个机会,说说你是如何被强迫,去迎娶国公家的绝色美人?”
小道士不敢迟疑,将和柔儿之间的事一一道出。
说完了,见许若雪不信,小道士指天为誓,“若有半分虚假,愿死后灵魂永坠冥府,受尽折磨,不得重生!”
时人重信,轻易不敢发誓,更何况是一个道士,向三清道尊发的毒誓。许若雪自然便信了。
她却不知,小道士的确不敢拿谎言骗她,他说的句句确是实话,绝无半分虚假。但有些隐情,比如那一夜**,再比如他对柔儿的情意,这些种种,他却略过不提。
所以许若雪不得不承认,小道士的确是逼不得已,别无选择。
于是,她憋屈了!
搞到最后,这死道士都是逼不得已,而自己却是连犯大错。可是,负心的人明明是他啊!抛妻离去,再与别人拜堂成亲的人是他啊!怎么最后竟成了我的错?
这个道理许若雪想不明白,也就不再想。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人,她只是一个经常蛮不讲理的女人。
所以,许若雪直接把血海剑往小道士的脖子上一架:“走,跟我回青城去。”
小道士大惊:“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我俩就这么一走了之,那国公府那边怎么办?”
一听这话,许若雪刚刚平息了大半的怒火,又腾地燃烧了起来。她的眼神渐渐冰冷,而她的声音比她的眼神更要冷:“这么说,你是要守着那个女人,不肯回去?”
“不是!”小道士大急:“我自会随你回去,可这边我无论如何,多少怎得给个交待啊!”
许若雪的心,彻底冷了下来:“我是你的妻,你只需给我一个交待。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走,还是不走?”
小道士傻了。
他不怕许若雪生气,他怕的是,许若雪干脆利落的蛮不讲理!就像上次去祭天山,你去还是不去。去,你可能会死;不去,你现在就得死。
情急之下,小道士慌忙说道:“若雪,你给我一天时间好不,就一天?一天后,我必随你回青城。一天不行?两个时辰,两个时辰总可以吧!”
“国公府那边被你我捅了个窟窿,我怎得回去看下,有没有闹出人命啊!”
可许若雪不听,这会儿她什么都听不进去,她只觉得自己心中尽是委屈。
许若雪凄声说道:“你想怎样?你还想怎样?”
“新婚之夜,你弃我而去,让我受尽屈辱。好,这个我不跟你计较。”
“你明明已有了妻子,却隐姓埋名,再和别的女人拜堂成亲。好,这个我也不跟你计较。”
“我现在只求你跟我回青城,难道这都不行?”
“为了那个女人,你真就这般,铁石心肠!”
说到这,许若雪再忍不住,这个威名震川蜀的女侠,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流下了滚滚热泪。
她凄声喊道:“夫君,你,真的忍心吗?”
这声“夫君”,落在小道士耳中,如巨雷轰鸣,震得他心神大乱。
心乱如麻了片刻,小道士一跺脚,暗道:“罢了罢了,先安抚了许若雪再说。柔儿那边,以后,以后再做计较吧!”
决心已下,他叫道:“若雪,我……”
他转身,却呆若木鸡!
身边的许若雪,竟已,消失不见!
她竟已,离去!
156 无尽的恨和无尽的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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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场死静!
发生了什么?
柔静县主的新郎倌,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被一个女的,给劫走了?
天啊!这是真的吗?
死静过后,喧嚣声蓦地炸开。
“好,好生彪悍的女人!”
“是啊,那么远、那么远地一剑刺来,竟能将人刺成重伤,她是不是传说中的神仙?”
“不可能,神仙怎会有那种杀气!那杀气压得我都不敢呼吸,她一定是从地狱中逃出来的夜叉。”
“哎,好可怜的柔静县主!”
“是啊,这么美的县主。以后谁要是敢说咱柔静县主是‘皇族第一美人’,我非得跟他急。开什么玩笑,这明明就是‘天下第一美人’。”
“可这等美人都还没来得及入洞房,夫君就被那个凶女人给劫走了。哎,要不要这么可怜?”
“这种事寻常人家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堂堂国公爷的千金,朝廷正式赐封的县主?可怜,忒可怜!”
正堂外观礼的百姓议论纷纷,正堂中那些官员士绅,却竟皆沉默。
此情此景,就是再会溜须拍马,再会打圆场的人,都无话可说!
国公爷直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
“太守大人。”
“下官在,国公爷请吩咐。”
“方才的事大人也看到了,还请大人速发衙役,搜捕那两个贼人。”
“下官这就回衙安排,下官告辞。”
“大人慢走。守备大人,也烦请你安排些兵勇。”
“国公爷有请,某自当遵从。某也请告辞。”
“多谢大人。今日之情,某记下了。大人慢走。”
重庆府文武两位大员走后,堂中的贵宾纷纷告辞,待外人尽散后,国公爷厉声喝道:“护院何在?”
“我等在。”铁腿李等应道。
“你等立即随官差、官兵行事,若遇到那两个贼人,直接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这四个字一说,柔儿就嘟着小嘴,站在国公爷面前,恨恨地看着她爹,眼珠儿就在眼眶中打转。
夫人看了大是心疼,嗔道:“夫君好没道理。那女贼也就罢了,姑爷他犯了什么错?那女贼武功高强,府中的护院明显不是她对手。若非姑爷舍身相救,这府中怕是已血流成河。姑爷立下这等大功,夫君却还喊打喊杀的,岂不伤了我女儿的心?”
国公爷怒道:“那女子明明跟天青子是旧相识,说不定还是老相好。若不是那家伙惹出了这等风流债,我国公府今日岂会出此大丑,遭此大辱?”
夫人压低了声音说道:“就算是老相好又怎样?姑爷这一世是遇到了柔儿后,才记起前世的事。他年轻英俊,本领高强,在此之前有一两个迷恋他的女子,不很正常吗?再说了,现在姑爷已经与柔儿拜堂成亲,已是柔儿的夫君,此时再说这些还有意思吗?”
国公爷想了想,只得长叹一声,生生地咽下了这口气,向护院吩咐道:“哎,你等遇到那女贼后,最紧要的就是救回姑爷,切勿伤了姑爷的性命。”
铁腿李等人应是,匆匆出了府。
见再无别人,柔儿忍不住扑进夫人的怀中大哭。她虽然外表娇柔,但从小到大,还真没怎么哭过。这下将国公爷和夫人心疼的,都陪着掉起了眼泪。
见宝贝女儿如此伤心,国公爷勃然大怒,恨极了小道士。无奈他只要一说小道士的坏话,柔儿就发他的脾气,闹得他憋屈至极。
直到柔儿哭累了,睡去了。夫人才松了一口气,叫了顶软轿,将柔儿送回听雨轩。
月上中天,柔儿醒了过来。
看着窗外的月亮,柔儿心中的幽怨如水般从心底冒了出来,融入在这月色中,不一会儿,但似淹没了天地。
哎,今晚可是自己的洞房花烛夜,自己却只能独守空房!
哼,都怪那个凶女人,天下的男子何其多,她为什么就偏偏看上了我的道士哥哥?
那凶女人武功如此高强,隔空都能伤人。道士哥哥虽然道法精深,可武功却不怎样。这落到她手中了,那不是,她想怎样便怎么样?
不行,道士哥哥生得那般好看,要是这凶女人起了色心,要对道士哥哥,那个。那我的洞房花烛夜,岂不是变成了她的洞房花烛夜?
这绝对、坚决、一定,不可以!
怎么办?
对啊!若是我能像上次那样生魂离体,那我就近似于鬼。那凶女人武功再厉害,可伤不到我分毫,而我学了仙术,却可以伤到她。
对,就这样,我这去解救我的道士哥哥!
想到就做,柔儿提笔留了封书信,请父亲母亲大人勿需担心。然后她便躺在床上,凝神闭目,努力回想当时生魂离体时的感觉。
可尝试了半天还是毫无反应,柔儿正心中焦急时,脑海中却忽然出现了一门法术,名叫:出神术,正是一门元神出窍的法术。
元神有阴有阳,出神术,先出阴神,再出阳神。阴神如鬼,无形无质,只是一缕空荡荡的意识。而阳神则有神有相,形同身外化身。
初修出神术,出得自是阴神。可柔儿依法施为后,出得却跟上次一样,竟是生魂。阴神纯属阴,而生魂阴中有阳,比阴神那是好用了太多。
生魂离体后,柔儿恋恋不舍地看了下床上躺着的另一个自己,穿窗离去,消失在夜色中。
江津县。
赵家酒坊的赵老头是个出了名的浑人。这一日,他正趴在柜台上梦周公。
忽听“砰”的巨响,酒坊的大门被人一脚踢开,一个女人闯了进来:“掌柜的,来一坛‘三口烧’。”
被人扰了清梦,赵老头大怒:“没有没有,你去别家。”
那女人理都不理他,径自从酒柜上拎起一坛“三口烧”。
赵老头怒极:“有我也不卖你,你给我放下。”
他跳了出去,就要拦住那女人。却不料耳边“铮”的一声,然后寒光一闪,自己喉咙处一凉,再一疼。
他一下子软倒在地,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死了,我死了。这点小事,她竟敢提剑杀人,她好狠。”
“死了死了”地想了一会儿,赵老头才发现自己没死。他手一摸,喉咙处只一点血丝。一看,他身前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锭银子,怕是买三坛“三口烧”都有余。
可赵老头还是大怒,他阴森森地说道:“我这‘三口烧’是出了名的烈酒,酒量再大的人也只敢喝上半坛。你提了这么大的一坛去,呵呵,呵呵。一个年轻的女子要是醉得不醒人事,那就,有意思了。”
天黑了。
下雨了。
许若雪扔掉手中空空如也的酒坛,朝天怒吼道:“老天爷,你下啊。有本事你就下暴雨啊,你浇死我啊。你本事你就打雷啊,你劈死我啊!老天爷,你没这个胆,你是个怂包!”
老天爷怒了,于是,雨越下越大。
许若雪伸出双手,在雨中哈哈大笑。只觉得这雨冰凉冰凉的,浇在身上好不痛快。浇得心中的火熄了不少,浇得醉酒后那发热的身子也舒服了不少。
于是老天爷更怒了,开始打雷。
这是在挑衅自己啊!许若雪也怒了。好几年了,没人再敢挑衅自己,谁都不能,包括那个死道士!
盛怒的许若雪拨出血海剑,向老天劈去,边劈边喊道:“劈死你个贼老天,你干嘛让我遇到那个死道士。劈死你个贼老天,你干嘛让那个死道士变成负心汉。贼老天,我要将你劈成碎片,我劈!”
她疯狂地劈着,用尽全力地劈着,终于劈得老天爷也怕了。于是,雷不打了,雨停了。
精疲力尽的许若雪持剑大笑,笑够了,她踩着泥水,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去。
她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许若雪挣扎着起身,她迷茫地摇了摇头,才发现自己很不对。
她全身上下竟然滚烫,烫得那湿透了的衣服,都在腾腾地冒着烟气。她全身上下酥软无力,头更是重的,就似一座大山压在了身上。那大山里,还有无数的东西在钻来钻去,钻得她生疼!
我这是怎么了?许若雪想了好久才明白过来,自己竟是,生病了!
生病?我去,我是绝世女侠,我竟然会生病,开什么玩笑?我练得可是天罡神功,至刚至阳。那是百邪不入,百病不侵。
再走了一段后,许若雪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生病了。
从小到大,自己就没生过病。原来生病竟是这般滋味,好难受,太难受了。不行了,眼前开始发黑,好想好想昏过去。
许若雪知道自己绝不能晕过去。荒郊野外,自己一个年轻女子要是晕过去,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强撑着找个地方坐下,许若雪极力强撑时,耳边隐隐听见一阵大笑。
她睁开发花的眼,模模糊糊地看见,有七八个年轻的男子正不怀好意地指着她,哈哈大笑。大笑声中,有个男的走过来,伸手就要摸她的脸。
许若雪重的似山,疼得欲裂的头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这是遇见了,采花贼?
哈哈,哈哈,许若雪忽然大笑,采花贼?川蜀一带竟然还有采花贼敢打她的主意?不知道她云淡风轻之下,制造了多少太监?
许若雪就待提起血海剑,“铮”地一声,将这群色胆包天的采花贼直接变成太监。却不料,这一用力之下,她手中的血海剑竟然重逾千斤,她竟然提不动!
怎么回事?许若雪大惊!直到这时,她迷糊的脑袋才想起一事,自己,已然生了重病!
许若雪大急,她强行一提真气,却只觉全身空荡荡的。她一身的真气,竟不知所踪!
这一惊,许若雪直吓得魂飞魄散。她一咬牙,一拳打了过去。这一拳,轻飘飘、软绵绵的,被人一带,她就直接倒在了地上。
那七八个男子笑得更厉害了,他们哈哈大笑着,慢慢地,逼了过来,边走边还解着,身上的衣服!
前所未有的恐惧,猛地袭上心头。这个从来胆大包天,从来不知害怕是何物的绝世女侠,生平第一次,恐惧的直欲发出一声,震破苍穹的尖叫!
可连这声尖叫,她都叫不出。
眼前一黑,许若雪直接晕了过去。
在晕去的那一瞬间,许若雪心中闪过了,无尽的恨,和更无尽的悔!
157 清白可曾被玷污
当一转身,看到许若雪消失不见时,小道士这一惊,惊得跳了起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去啊!这女人性格冲动,做事鲁莽,这一含恨离去,能有好事?
手持血海剑大杀四方还是好的,要是她一怒之下,送自己几顶绿帽子,那,那自己还是挥刀自宫,再横剑自刎算了。
可怜!自己和她只拜了堂,还没洞过房啊!
一念至此,小道士心急如焚,立马大叫:“若雪,若雪,你在哪?我随你回青城,你出来。”
可转了一大圈,见不到半个人,听不见一点回应,只有那大黑马,奇怪地看着他。
见恶婆娘连大黑马都给舍弃了,小道士心中更是叫糟。他拍马急奔,将方圆数里来来回回找了个遍,竟还是未见许若雪的踪影。
勒住马,小道士彻底傻眼了。
怎么办?
是先回国公府一趟,跟柔儿解释一番,再道个别;还是先不管柔儿,径直去找许若雪?
一想到,找到了许若雪,那恶婆娘必然逼自己随她回青城山。有这头母老虎看着,说不定自己此生再无机会与柔儿相见。这样,岂不是往死里辜负了柔儿?
这么想着,小道士策马就往重庆府驰去。
都看到府城的城墙了,他又猛地勒住马:不行。许若雪这般负气而去,必然会出事。国公府自己进去容易,出来怕就难了。若是因此不能及时找到许若雪害她有个闪失,那自己必然报撼终生!
这么一想,他又犹豫了。
徘徊了好一会后,小道士终于一咬牙:先找两天许若雪。真找不到的话,自己再回国公府负荆请罪。然后浪迹江湖,直到找到那恶婆娘为止。
决心即下,小道士再不敢迟疑,拍马离去。
……
许若雪做了个梦。
梦里,有无数狰狞的恶鬼,狞笑着、鬼叫着,生生地将自己撕成了碎片,再一点点地吞吃的干净!
许若雪惊叫一声,从噩梦中惊醒。醒来的那一刹那,她就往自己的身上看去。
然后,她的心,彻底地,彻彻底底地,变得冰凉,冰寒彻骨!
自己的衣服竟已全部换过。不止外裳,竟连亵衣,都是,男子式样!
再一感觉,全身上下竟然处处酸痛,那情形就像是,就像是自己被人吃掉了再吐出来再拼起来!
彻骨的冰寒化成了彻骨的刺痛,想到晕迷前那群解着衣服的男人,极致的羞辱瞬间淹没了许若雪。
她茫然地四下一看,看到挂在床头的血海剑。她想着不想,一把扑了过去抓住血海剑。
她毫不耽搁,就要挥剑自刎!她只想以死来洗清身上那刻骨的耻辱,她不想报仇,不想多活一瞬间!
就在这时,一声大喝:“不要!”
是小道士,他竟出现在门口。
看到他,许若雪只感到比极致的羞辱还要深的羞辱,她毫不犹豫地抽出血海剑,用尽全力往脖颈处割去。
千钧一发之际,小道士急叫:“你没事!”
这三个字,硬生生地将一脚踏进鬼门关的许若雪,给拉了回来。剑搁在脖子上,许若雪颤声问道:“我,我真的没有失去清白?”
小道士急忙说道:“千真万确!我来得及时,将你救了回来,那些臭男人一根手指头都没挨到你。”
“你说的可是真的?”许若雪无比期待地问。
小道士柔声说道:“这种事我怎会骗你?你身上的衣服全部湿透了,所以我才换了下来。真的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只是病得厉害。”
许若雪手中的剑掉到了床上,她放声大哭。
许是因为已经在这死道士面前哭过一次,许是因为身边这男人就是自己的夫君,许若雪哭得就跟孩子一样。这次的事,切切实实地让她感受到了最深沉的悔恨,和最钻心的恐惧!
这个从前从不知害怕是何物的女侠,这次是真真正正地怕了,完完全全地被吓到了。所以,她哭得痛快。
小道士看着痛哭中的她,犹豫了再犹豫后,终于鼓起了一生中最大的勇气,一把将许若雪搂在怀中。
许若雪浑身就是一僵,然后一松,埋首在他怀中,继续哭得稀里哗啦。
小道士长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完成了,这一生中最大的壮举!
哭够了,许若雪离开了小道士的怀抱。生平第一次在人前暴露出自己的软弱,许若雪大是不好意思,不肯说话。
而完成了人生最大的一次壮举的小道士,面对如此反常的许若雪,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是一男一女,彼此沉默。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许若雪叹道:“天可怜见,万幸没事!”
万幸没事,这四个字就像火一样,点燃了小道士积累在心中的自责和恐惧,他直接跳了起来,指着许若雪骂道:“万幸没事,万幸没事!你个恶婆娘,这次是没事,下次嘞?你总是这般冲动、鲁莽,做事完全不考虑后果,你逃得了一次,能逃得几次?”
“可笑!明明自己剑术通神,却搞得,差一点点被几个混混玷污了清白。许若雪,你差一点点被七个男人给轮了啊!”
说到最后,想起当时的情形,小道士害怕的声音都哽咽了。
那一天,他纵马疾驰,见人就问“有没见到一个蒙着面纱、手执长剑、很年轻、身材极好的女子”,可他找遍了,也问遍了,依旧,一无所获!
最后累极、饿极、困极的小道士撑不住了,就找了家酒楼。刚进去,就听见一个老头子在那大谈特谈,今天遇到了个“凶女人”的事。
问清后,小道士再顾不得吃饭,急急出门。再问了好些人,才从一个大娘那得知,一个时辰前一位姑娘举着酒坛,边喝边往西边走去,看样子是喝醉了。
小道士急急往西边赶去。不一会儿天下起了大雨。自得知许若雪喝了一整坛烈酒,小道士那叫一个心急如焚,直接冒雨前行。可直到雨停了,他都毫无发现。
正当不知所措时,小道士隐隐听到前方传来男人的大笑声,他急急赶了过去,正正见到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有七个男子正大笑着,边脱衣服,边走向昏倒在地的许若雪!
小道士眼睛当时就红了,他发出一声浑然不似人声的尖叫,一头冲了过去。
绝色当前,正要大快朵颐,却被人生生打断,那几个混混大怒,围了上来,恨不得将小道士打成肉酱。
又累又饿又困的小道士必然不是这几个混混的对手,好在危急关头他总能保持几分冷静,当下拼着挨了几下狠的,埋头冲到许若雪身边,一把捡起她手中的血海剑。
宝剑在手,形势立时逆转。他眼力、准头本就极佳,对付几个手无寸铁的混混,完全全不在话下。当时气极也怒极的他,再没了平日的慈悲之心,连下狠手,杀得那几个混混跪地痛哭。
出了一口恶气后,小道士见许若雪实在病得厉害,就将她扶上大黑马,找到一户人家,先喂了碗姜汤,再洗了个热水澡,换上身干净衣服,这才险险将许若雪救了回来。
想起此番的惊险,小道士手指着许若雪,气得说不出话来。
许若雪见小道士两眼发黑,脸色惨白。左脸一块青,额头一片肿,身上衣服又脏又破,到处都是血,还是湿的,就知他为了找自己,此番真是吃尽了苦头。她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当下开天辟地第一回,她低下了头,说了声:“对不起!”
小道士本就是恬淡的性子,见这绝世女侠都低了头认了错,怒火便也就消了。他叹了口气,上前拉起许若雪的手,柔声说道:“若雪,吃一堑长一智,下次你万万不能再这般冲动任性了。”
许若雪轻轻地“嗯”了一声。
一时,两人又沉默。
可在沉默中,有种别样的情愫在暗暗滋生。
这次小道士差一点点就失去许若雪,失而复得之后,他自然倍加珍惜。而许若雪在那等危急关头被小道士所救,心中自然感激莫名。于是两人手拉着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好一会儿后,许若雪才想起一事:“傻道士,我身上的衣服是你换的,那我岂不是被你看了个精光?”
岂止是换衣服,我还帮你洗了个澡嘞?小道士心里说道。见许若雪似乎恢复了正常,他自然不敢将这话宣之于口。
他解释道:“若雪,你当时身子一会儿冷得像冰,一会儿烫得像火,那会儿我只顾着救你的命,哪有心思再想些别的。”
见许若雪似乎没有生气的意思,小道士壮着胆子笑道:“再说了,你我是夫妻。你的身子不给我看,还想给谁看?”
许若雪脸上一红,小道士见了心中一荡,正想摸摸那小手时,许若雪似想到什么,眉尖儿就是一挑,一把抽回小手,怒道:“要占我便宜时,你便说我是你的妻子。不想占我便宜时,你何曾把我当成妻子?”
小道士叫屈:“若雪,你我可是拜过天地的,我什么时候不把你当成妻子?”
许若雪冷笑:“逃婚的事暂且不提,昨天我让你在我和她之间选一个,你选得是谁?你选得,可是她!”
说到这,许若雪盛怒,就要去拿血海剑。
158 你若离去,我魂随你
小道士急急按住她的手:“天地良心,若雪,我昨天什么时候选过她了?”
许若雪怒道:“你嘴上是没说,可你不肯跟我走,那选的就是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小道士叹道:“若雪,刚刚才答应了不再冲动任性,你就不能冷静点,听我解释下。”
许若雪冷笑道:“好,我就听你解释。若是你的解释不能让我满意,死道士,你有多远就给我滚多远。否则,我的血海剑可认不得你。”
小道士苦笑道:“若雪,你我已拜堂成亲,你要我跟你回去,自是应该。但是,你有没想过,”
他长叹一声:“我跟柔儿也已经拜堂成亲了啊。我不能负你,难道我就应该负她?”
“你和她之间,我总得辜负一个,你说我要辜负哪个?”
一听这话,许若雪彻底地呆住了!
她做事向来都是动手比动脑快,这时一被点醒,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是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这死道士原本只是她一个人的夫君,现在可好,一念之差后,变成了两个人的夫君。
许若雪心里那叫一个悔,暗恨自己,当时是要有多蠢,才想到了这个主意?那时就应该先暴打他一顿,打完了再问。问明白了,再决定是该杀还是该劫。
此时再后悔也无益,许若雪发扬了她一向的风格,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管你怎么选,我只知道我怎么选。”
“要么你就随我回青城,要么我就一剑杀了你。就这么简单。”
“你!”小道士气结,深吸了几口气后,劝道:“若雪,这个问题以后再解决,你先养好身体,这才是正事。”
“我不!你现在就必须给我一个答复。”
小道士长叹:“若雪啊,你又是这样,你总是这样,难道你非得要把我逼走,你才开心?”
一听这话,许若雪心中巨痛。哎,当时若不是那四条见鬼的“规矩”,怕是现在,自己早就已经和这死道士双宿双栖了,哪里还会再有后续的无数麻烦。
想到这,许若雪心中一软,长叹一声,默默躺下。
小道士连忙帮她盖好被子,就躺在她身边,说起在潼川府和三牛村发生的种种。听着听着,许若雪便睡去了。
这恶婆娘睡熟了,可丝毫见不着平日的张扬霸道,还真是美啊。小道士心中感叹,许若雪其实也有温柔的时候。她温柔时,如空中轻舞的飞雪,轻柔、洁白、美丽、无暇,虽有几分冷洌,却有更多的诗意。只可惜,许若雪本性就是如此,温柔的时候太少,霸道的时候太多。她霸道起来,那就不是空中飞舞的白雪,而是落在地上的大雪,足以冰封一切,冻杀万物!
说起来,许若雪和柔儿正是两个极端,一个至刚,一个至柔,性格恰好截然相反。但这两女彼此又有共同之处,许若雪是刚中带柔,而柔儿是柔中有刚。还有,两女都同是绝色,都跟自己拜了堂成了亲。
哎,这等佳人得一个便是天大的福分,得了两个?好吧,这福分实在太大了,自己真真消受不起。
正这般胡思乱想时,只听木门一响,郎中过来了。
诊脉后,小道士拿出银子,请大爷去抓药,请大娘去买鸡,然后喂许若雪喝药、吃饭。
自六岁后,许若雪再没被人这般照顾过。她大是不好意思,可实在无能为力,也就随他去了。只是吃了几口饭后,看小道士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她心中渐渐柔情百生。
这一晚,小道士便睡在许若雪的身边。许若雪大是羞涩,执意不肯。小道士坚持。许若雪重病之身,说起话来都软绵绵的,实在是没了以往的威慑力,最后只能屈服。
只是当第二日醒来时,看着和她头挨着头的小道士,许若雪却觉得,这样其实很好,非常非常的好。
这死道士睡着了,看起来更好看了,哪怕脸上还有着淤青,可也好看的让自己很想凑过去,轻轻地吻上一下。
倚偎在这死道士身边,原来感觉是这般的好。明明他武功远远不及自己,可自己就是觉得特安心、特舒心,那就像是,自己心里有一块从前从未注意到,但却一直存在的地方,一下子被他给填满了。于是,心暖暖的,柔柔的。
哎,刘姐姐说得是对的,自己就算成了天下第一高手,也终究是个女人。女人天生就得依靠男人。身边的这个男人是自己的夫君,自己不依靠他,还能依靠谁?这么想着,许若雪就心安理得地往小道士身边靠了靠,幸福地继续睡去。
到得下午,再次醒来时,许若雪已经好了大半。这身子虽然好了很多,可她的心却似乎软了更多,都能动了还是不想动,享受起小道士无微不至的照顾。
论服侍人,小道士可是一把好手。他亲自下厨,煲了坛老母鸡汤,那汤香得,大爷和大娘都哭了,直说没想到这世上竟有如此美味。
五天后,许若雪身体已经大好。小道士脸上的淤青也已消去,身上的剑伤也已愈合。
这几天,两人默契地不提那些伤心事,每日里就是呆在一起,说着永远也说不完的话。连许若雪从不离手的血海剑都被放在床头,孤独寂寞了好几天。
七天后,已经完全恢复的许若雪留下一大锭银子,在大爷和大娘千恩万谢声中,告辞离去。
来到村口,两人竟皆沉默。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这几天的柔情蜜意,就在这种尴尬中渐渐淡去。小道士心中感叹,哎,能躲在这小山村中,再不理外面的风风雨雨,平平静静地这样过一辈子,未尝不是一种幸事!
可终究不能一直逃避下去,该面对的问题,依然得面对。
许若雪当先而行,去的方向自然是青城。
小道士长叹一声,呆在原地没动。
许若雪转身看着他,眼神越来越冰冷。
小道士苦笑:“若雪,请你想一想,我若就此离去,那就是骗婚。骗婚是大罪,骗一位国公爷的婚,那更是死罪。你也不想你夫君被发下海捕文书,从此亡命天涯,惶惶不可终日。”
许若雪冷笑:“江湖中人,谁身上要是没几张海捕文书,都不好意思出门,这能算什么事?”
小道士劝道:“我是没事,大不了和你浪迹江湖,我专门捉鬼,你负责行侠,想来也会过得快活。但问题是,真要细察起来,你的身份必然瞒不了人。持剑直闯国公府,当众劫走新婚姑爷,这罪名可也不轻。你自然可一走了之,但青城剑派家大业大,泰山大人可跑不了,到时你叫他老人家如何自处?”
他这一说,许若雪就犹豫了。她很认真、很认真地想了想后,终于摇头说道:“不行!你捉鬼虽然厉害,但武功却差得可以。你若回恭王府,那必然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到时我怎么办?是眼睁睁地看着你和那女人恩爱缠绵,还是直接仗剑杀进恭王府,灭了她满门?”
小道士哑口无言。
两人再次沉默。
想了想,小道士只能说道:“这样吧,若雪。到前面驿站那我留封书信,请公差送往恭王府,先稳住国公爷的心,免得再生事端,闹出祸患!别的事以后再说。”
许若雪晒道:“何必这么麻烦!你把信交给我,我帮你送过去。”
“啊,不敢劳你大驾。”
“我就要!”
无奈,小道士去客栈那写了封信,大意是,自己与大闹婚礼的女侠本是旧识。她爹被恶鬼缠身,性命危在旦夕,是自己出手,救了她爹一命,两人因此而结缘。但当时除恶未尽,那恶鬼现在卷土再来,自己得随她回去一趟,以完成当时的承诺。此事一了,自己必定回国公府,到时负荆请罪,听凭处置。
许若雪见信后大是不满,她也没说什么,骑马离去。
这一夜,小道士自是担心的睡不着,生怕许若雪一时冲动,伤了他的柔儿妹妹。
第二天,许若雪潇潇洒洒地回来,不但送了信,还取回了他的法器,就连大黄马,也一并牵了回来。
小道士看得叫苦连天,我去啊,这恶婆娘不会在国公府杀了个七进七出吧。
许若雪知他心思,白了他一眼:“我本想夜闯恭王府,将这信送到国公爷床头。但府里守卫实在森严,送信不是事,但想要将马牵出来又不惊动人,却是不可能。所以我直接敲门,将事情一说,看他们怎么处理。反正区区恭王府,又留不住我。”
小道士目瞪口呆:“啊,就这么简单。”
“哪那么简单。那国公爷大怒,叫护院捉拿我。我血海剑一出,只一招便断了八个人的兵器。他夫人知趣,连忙劝住国公爷。接过书信后,再将法器和马双手奉上。”
小道士有心想问柔儿的情况,却不好开口。许若雪狠瞪了他一眼,冷声说道:“你那位可人儿这次没有出现。哼,算她聪明,否则,我非划花了她那张美人儿脸。”
拿到包裹和马后,两人快马加鞭,离开了重庆府。
小道士生性洒脱,许若雪天生豪爽。出了重庆府的地界后,两人便跟没事一样,赶赶路,聊聊天,倒也相处得很是融洽。
这一日,到了昌元县。一路急行,两人也疲了,就决定好生休息下。
客栈里,看着许若雪进了对面的房间,小道士只觉得心里痒痒的。这些天许若雪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比起以前来那是温柔了太多。小道士畏惧之意一去,色心便大起。只是在连碰了几个软钉子后,他只能讪讪而返,闭目练功,以平息下心中燃烧的火。
正入定时,小道士心中忽然一动。他立马收功,躺下睡觉。
果然刚一入睡,他就做了个梦。梦里有个白茫茫的空间,他穿过重重迷雾,眼前忽然现出一人。
正是,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