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恶人最善欺人
绿腰不理唐悠,唐悠被挡在下人房外,只得悻悻地转身回房睡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唐宅里每位小姐的房间都不大,并没有给下人们住的地方。每晚伺候着小姐们休息后,这些丫头就得回到下人房里睡觉,待明日,天还未亮就得爬起来回到小姐房里伺候着。
下人房里,住着伺候华姨娘的丫头小喜,伺候二小姐的小茹,还有伺候大小姐的红袖和绿腰。
此时,小喜、小茹还有红袖都已经睡下了。
绿腰的位置是在红袖和小茹中间。
绿腰站在自己的铺盖前,没有动。因为那被褥上被淋了水,湿乎乎的一片。
她的眼睛在夜里虽然达不到白天看东西的清晰度,但却可以称之为能夜视。
若是一般人,怕是已经掀开被子钻进了被窝,然后才会发现,自己竟置身于被凉水浸泡的被褥当中。
绿腰转身,动作优雅地点燃了油灯,在幽黄的灯火中,慢步走至床边,探出涂满了乱糟糟指甲的手,扯住了小茹的头发,在她尚未来得及反抗之前,一把将其扯到地上,并同时扬手做刀,砍在了小茹的喉咙上,致使她暂时无法发出声音。绿腰的动作干净利索,出手极其狠辣。
红袖、小喜和小茹,其实都没有睡。有人做了亏心事,有人等着看热闹,更有人因为害怕所以无法入睡。
绿腰一言不发突然出手,小喜吓得尖叫一声,忙用手将嘴巴堵住,怕惊扰了家里的主子们。
红袖吓得从床上弹跳而起,却紧紧抱着被子,不敢下地拉架。
小茹被打,想要反抗,却连一点儿还手之力都没有;想要求救,却连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小茹惊恐万分,爬起来就要逃。绿腰一脚踹在她的后腰上,将其踹得向前扑去,本以为会撞在几上,或者磕碰到一些东西上,至少能发出声响,引起主子们的注意,却不想,她的头发再次被绿腰攥住,往前扑的身子硬生生地被扯了回来,紧接着,腘窝处挨了两下,尚未觉得痛,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膝盖与地面发出的声音十分清脆,听着就觉得很疼,小茹却发不出任何声响,只能在喉咙里挤出几个模糊的喔喔声,似是求救,又似痛呼。
绿腰踱步到小茹的面前,行云流水般坐在胡凳上,提起几上放着的粗陶茶壶。
小茹早已吓破了胆,见绿腰此举,误以为她要用茶壶砸她的脑袋,忙一缩脖子,将身体扑在地上,瑟瑟发抖。
不想,绿腰只是为自己倒了杯水,静静喝着。
小茹等了半晌,不见绿腰动作,这才抬起头,偷眼去瞧。她见绿腰没有继续虐打自己,狠狠地嘘了一口气,瘫软在地上,只觉得浑身都疼,却又不知道哪里最疼。眼泪顺着眼眶滑落,却又不敢放声大哭。她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嗓子,心中惊骇莫名,真怕绿腰将她废了,从此后不能再言语。若真如此,姨娘会将自己赶出去的。这唐家,还没有用一个哑巴当下人的先例。
思及此,小茹心中暗恨不已。想着那绿腰虐打自己,若是让二小姐知道,一定会为自己做主。她心中有了计较,便不像最初那般慌乱。她咬牙抬起头,瞪向绿腰,暗自发誓要给她好瞧。
绿腰冲着她缓缓一笑。
小茹突然意识到自己鲁莽了。她忙底下头,暗怪自己不懂得遮掩,就算要让二小姐为自己做主,也得等先逃出绿腰的毒手再说,怎能表现得如此明显?
绿腰站起身,小茹吓得往后一躲,却躲无可躲。
绿腰将小茹一把拉了起来,如同丢沙包一般扔回到床上。
紧接着,又将她扯下来,一脚踢到半空中。
小茹这才真正认识到——绿腰会武!
绿腰不再与小茹大动干戈,却在她最疼的位置狠狠地给了几下,小茹痛得鼻涕眼泪一同流下,却偏偏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心中惊恐万分,真的以为绿腰会活活儿打死自己。她后悔了,后悔听了红袖的挑唆,就往绿腰的被褥上淋水,害自己找了这顿打。她可能活不了了,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她说话。
小茹觉得,她今天一定活不了了!
疼,十分疼,疼得撕心裂肺,疼得恨不得去死!
小茹心中发恨,却不敢恨绿腰,转而恨起那挑唆的红袖。她冲着绿腰比划着,指向红袖,她要告诉绿腰,是红袖调唆她的!要打,也不能放过那个贱货!
绿腰转身,看了红袖一眼。
红袖吓得面色全无,忙摇头摆手,哆嗦道:“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干的,是小茹,你打她,不要打我……”
小喜用手捂着嘴,压抑着声音哭道:“绿腰绿腰,不要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绿腰走至木盆旁,净了手。
小喜以为绿腰听了自己的劝,心中对绿腰的惧意减了几分,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下了地,先是扶起了小茹,要往床上送。
小茹却不敢坐到床上,而是忍着痛,颤巍巍地跪在了绿腰的脚边,噼里啪啦地掉眼泪,连伸手抹一下都不敢。
小喜见此,偷偷去看绿腰的脸色,见她已经洗完手,便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边,小声道:“绿……绿腰,你……你消消气儿。”
她没指望绿腰会搭理她,大家在一起住了这段时日,她也品出来了,绿腰是个不惹事的,但也绝对不怕事。嗯,不但不怕事,反而是个有手段能解决事的。看小茹那个样子就知道,小茹是被绿腰打怕了,以后再也不敢欺负绿腰了。
不想,绿腰竟然回她话了!
绿腰转过身,取了块干布,擦拭着手上的水,回道:“我没生气。”
小喜微怔,下意识地问:“没生气?”没生气你将小茹打成那样?转头去看小茹,却觉得她被打得并不严重。至少看表面,只是头发乱了些,衣服皱了些,就连唇角都未曾擦破。
绿腰勾起唇角,浅浅一笑:“心情不错,活动一下筋骨。”
小喜傻了。心情不错?活动一下筋骨?有这么表达心情好的吗?有这么活动筋骨的吗?
绿腰走至跪着的小茹面前,用脚尖踢起她的下巴,说:“我知道,你许是要说,自己冤枉,是被人撺掇的。但我告诉你,今后无论谁撺掇的你,只要惹到我,我便只对你一个人说话。你,可明白?”
小茹连连点头,就怕迟一点,绿腰又会将她暴打一顿。那疼,铺天盖地而来,生生能要了她的命!她痛得全身如同被砸碎了般,却又喊不出一声痛。那种恐惧感,另她险些崩溃!她禁不住,真的禁不住。
她从来没想过,绿腰竟是个这么狠的角色。早知她这样狠,她如何敢惹她?!看来,绿腰的痴傻憨态都是装出来的。这样一个有心机、有手段,拳脚功夫还硬的人,就是祖宗!她小茹发誓,以后再也不敢惹绿腰了。她当她是祖奶奶一般敬着。
绿腰放开小茹,拢了拢头发,换了身衣裙,这才转身推门而出。
小喜搀扶着小茹从地上爬起来,又拧了帕子给她擦拭了一下汗水。她想扶着小茹躺下,小茹却满眼惊恐地摇着头,不让她碰。
过了好一会儿,小茹才能抖着手,轻轻地挪动一下。
小喜问:“很疼吗?”
小茹的眼泪流地更凶了。何止是很疼,简直要人命了!
小喜帮着小茹,一点点躺下,然后才去吹灭油灯。若让姨娘知道她们大半夜的点油灯,不死也得脱层皮。
一片黑暗中,小喜望着棚,失了睡意。她开始寻思起整件事的始末。
先是红袖撺掇小茹收拾绿腰,然后是绿腰走进屋里,看见自己的被褥被人淋了水,于是转身点燃了油灯,紧接着将小茹扯起来一顿狠揍。
这顺序怎么觉得有点儿诡异呢?
难道不应该是绿腰走进屋,点燃油灯,看见被褥让人淋湿,怒声询问是谁干的,然后将小茹一顿胖揍吗?
小喜有颗玲珑心,不然华姨娘也不会让她在身边伺候这么多年。
她在被窝里翻来覆去了很久,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绿腰能夜视!
小喜听她娘说过,只有行走在阴阳两界的巫女,才能夜视。因为,她们需要在夜间抓人,好吸食他们的精血。
小喜一想到绿腰那副鬼样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达头顶,生生地打了一个冷颤。
绿腰本没有睡意,走出下人房后,更是精神了几分。
她在院子里踱步,一圈接着一圈,显得有些烦躁。她的步子越踱越快,最后竟一溜烟跑出了跑出了后院,如同一只黑色蝙蝠般悄然无声地跃过墙头,快速向着远处奔去。看那劲头,既像有饿狼追赶着她,又好似她在狂追宵小毛贼。其实,她只是不想给自己犹豫的机会。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呃……这话是怎么来的呢?
貌似和她正要去做的事,全无瓜葛啊。
她,果然还是乱了。
绿腰沿着小哥哥消失的方向,一路狂奔。形同鬼魅,表情凝重,仿若是要杀人。实则,她的一颗心仿若灌满了热水,正咕咚咕咚地冒着气泡。
第七十八章:夜探封云起
夜很凉,胡颜却觉得浑身滚烫,恨不得现在是寒冬才好,这样她才不至于燃烧起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想着离小哥哥越来越近了,她必须绷住脸皮,才不至于傻笑;必须绷住身体,才不至于转身逃跑;必须压抑住翻腾的喜悦,才不至于疯掉。真真儿是磨人呐!
她知道,小哥哥一定还在**县,就住在某家客栈里。
遇见小哥哥时,恰是申时末。那一行人虽然策马狂奔,但行动有序并不仓促。看样子不像在赶路,反而有着几分要休息的松快感。
**县内一共有六家客栈,其中四家小客栈,两家大客栈。两家大客栈,一家雅致一点,一家富贵几分。雅致一些的叫春途客栈,富贵一些的叫金门客栈。
她只需去两家客栈打听一二,倒也不难。
绿腰行至金门客栈门前,却有些裹足不前。
她一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小哥哥,竟心如如鼓击。这种感觉实在太陌生了。想当初,她与他好的时候,也未曾有过如此强烈的心跳,仿佛一张嘴巴,就能蹦出喉咙。
绿腰深吸一口气,转身绕道后院,她告诉自己,今晚只是探访,无需太过紧张,奈何双腿双脚就是不听使唤,仿佛没了骨气,软得不成体统。她纵身一跃,想要跳过墙头,却啪叽一声拍在了墙头上,撞得鼻青脸肿,额头生疼。
她颤巍巍地跳下墙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最是爱护自己这张脸,却偏偏弄得如此不堪,真是枉费了自己多年呵护的一番心意。脸啊脸,你也太不长脸了!你以后也别叫脸,干脆叫屁股得了!
绿腰心中感慨万千,脚下却不停,直接寻到马厩,看到里面站立着数匹高头大马,终是确定小哥哥就住在金门客栈里!
兴奋、雀跃、渴望、激动等等极其亢奋的情绪逐渐被胆怯、慌乱、无措、心痛所取代。
绿腰眼力极佳,一眼便认出小哥哥的专属坐骑。从那坐骑被照料的精心程度上,便可知,小哥哥是爱马之人。
绿腰勾唇一笑,划破食指,在空中勾画出一道符咒,然后随手一弹,让血珠落在那坐骑的额间,慢慢渗透了进去。
坐骑对生人的靠近十分警觉,但绿腰并不靠近,而是在做完这些后,转身行至客栈后院的深井旁,打上一桶清水,倒入木盆中,弯下身子,在晃动的水纹中凝视着自己的脸。
那晃动的波纹就如同讽刺的笑意,一层层、一圈圈、一**,抚不平,磨不掉,生生袭来。
她,形如鬼魅。
绿腰轻叹一声,想要伸手洗把脸,却又觉得就算洗上三五遍,也洗不掉脸上的淤青浮肿。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蹲在小哥哥的窗底下想另一个男人。实际上却是如此。她想白子戚了。
白子戚那孙子,最好能扛得住折腾,不要早早儿挂了才好,务必要让这场游戏继续下去。瞧瞧这脸,被你打得多惨啊。若非自己不能嫌弃自己,她都想丢了这张脸去换一张好看点的了。哎……
绿腰越想越气,真是恨不得立刻从被窝里揪出白子戚,虐他一百零一遍,还不带重样的。
她心里憋得难受,眼见着自己日思夜想的小哥哥就住在这间院里,自己却不能扑上去表达失而复得的爱意,生生要憋死她了!
绿腰发狠,伸出手指,指着水中倒影的鼻子,穷凶极恶般喝道:“让你照顾好自己的脸,你怎就偏偏做不到?!混蛋!”一把将木盆掀翻,发出咣当一声,清水流了一地。
封云起最爱名驹,听闻后院有异,以为有宵小打自己坐骑的主意,当即飞身从床上起来,一巴掌拍开窗户,垂眸往下望去,低声喝问道:“谁?!”
绿腰正在气头上,忽闻此喝,直接扬起脖子回了句:“你祖奶奶!”
封云起的眸光一缩,竟……愣了一下。
晚风扬起他的长发,在他的脖颈间轻轻拂过,仿若一只无形的手,沿着他的肌肤留下索命的温度。
楼下那个,是人吧?!
封云起素来不怕鬼神之事,但也从未见过神鬼之物,楼下那东西,却着实令他犯了疑惑。莫非,世间真有鬼怪?
面色青紫,隐有獠牙,双眼不一,骨肉不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随风飞舞,极尽张牙舞爪之势。一身粗布衣裙,遮挡不住那仿若沾染了残血的指甲。她面色狰狞,眼中带着凶悍之色,看样子极不像人。
不管她是妖是人,夜探马厩,居心不良,先杀了再说!
封云起翻手扯下窗框,照着绿腰便射了过去!
若此窗框飞射到绿腰身上,绝对是一招毙命的效果。
然,就在封云起微愣的功夫,绿腰已经看清楚喝问之人的眉眼。那鬼斧神工般的五官,长眉入鬓,眼如曜石,鼻峰挺拔,薄唇轻抿,一身黑色衣袍无风自动,一双眉眼有着睥睨天下的气度和放荡不羁的邪魅,正是她心心念念的梦中人——小哥哥!
五雷轰顶、呆若木鸡、万念俱灰、惨绝人寰、痛不欲生、悲痛欲绝等,但凡能形容一个人悲惨到极致的词,此刻用在绿腰身上,绝不为过。不但不为过,还他么都是特写啊特写!
绿腰仿佛看见自己在碎裂,就像一颗包裹着翡翠的石块,被不懂行的人一锤子敲得稀碎稀碎的。
太悲催了!
她想哭,却找不调儿。干缩脖子一缩,脚下一滑,擦着窗框暗器的边,险险翻身逃出客栈,拼尽全力一路狂奔!
好想一掌劈!死!自!己!
若没有这么多年的苦等,她真能劈死自己也说不准。不过,若没有这些年的苦等,他何苦要劈死自己呢?
太矛盾,太操蛋了!
说好的惊艳登场,说好的笑容款款,说好的耳鬓厮磨,说好的缠绵缱绻呢?!!!
我日-你祖奶奶!
绿腰的脸皮发烧,这是很多年不曾有过的感觉。她顾不得疼,狠狠地在脸上揉搓了一把。
哎呀呀,不如不躲,被那窗框订死得了!
真是,不要个脸了!
人生最悲剧的事情,是你饿得狠了,终于得到一枚鸡蛋,却亲手被自己打碎了。这手,该剁!
第七十九章:偷婴贼
绿腰在寂静的夜里一路狂奔,那速度快的超乎想象,竟比她最鼎盛时期的轻功还要快上三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潜能,果然都是他祖奶奶逼出来的。
突然,她听见一声轻响,似是有人在瓦片上行走所踩出的声音。
那声音极轻,若非她耳力过人,不会察觉。
绿腰一路跑出去很远,又因好奇心间歇性发作,掉个头又跑了回来。
夜色中,但见一身穿墨绿色衣裙的女子,正伏在屋檐上,小心翼翼地掀开瓦片,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罐,以手沾了点里面的药水,轻轻弹向屋内酣睡的大人与小奶娃,使其落在他们的鼻尖上,不消片刻,那呼噜声便传了出来,呼吸声也显得浓重很多,显然是睡实了。或者可以说,是昏死了过去。
那女子又从腰间取出一只三爪钩,攥紧手中的绳子,将三爪钩沿着掀开的瓦片位置,轻轻地送进屋内,从屋里抓出一个小奶娃。
那小奶娃不哭不叫,安静得很。
女贼混不觉已经被人盯上,正一手抱着小奶娃,一手将瓦片放回到原处,然后一抖手中的三爪钩,让其抓到不远处的树干上,整个人就如同一只灵巧的猴子般直接荡到墙头上。
尚未稳住身形,便被人夺了小奶娃,紧接着挨了一脚,活生生地被踹下了墙头,径直跌落到院内,撞翻了一副扁担。
扁担落地,发出咣当一声,惊醒了其他屋内正酣睡的人。那小奶娃在绿腰怀中尤自睡得香甜,毫不知外面的凶险。
绿腰微微皱眉,伸手在小乃娃的人中穴上弹了一下。
小奶娃没有哭闹,看样子果真是被人下了*。
女贼身形利索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再次跳上墙头,伸手就去抢绿腰怀中的小奶娃,口中还轻声喝道:“哪里来的挡道狗?!速速将娃儿交给我,不然要你好看!”
绿腰也不搭话,只是扬起手,刷刷两下,给那女贼的脸上来了两下子。
女贼只觉得脸上一痛,怒喝道:“那名奶!”话一出口,女贼便觉察出了不对劲儿。她说得是“拿命来”,可怎么出口的话却明显严重漏风呢?她鼓动了一下嘴,这才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嘴角竟然被绿腰给豁开了!脸上温热的血液哗啦啦地留下,就像给她带上一幅艳红色的面纱,充斥着诡异和血腥的味道。
她没有看见绿腰拿武器,只看见她对自己挥了挥手。然而,就是这么一挥,竟让自己破相了!
女贼怒极,却知道今天遇见了硬茬子,无论如何都讨不到便宜。她想开口留下两句狠话,但一动嘴,就觉得疼痛难忍。她心中惊骇莫名,不知自己是否还有命离开这里。谁知道这是从哪里跑出来的疯婆娘,竟不问缘由就动手伤人?!
若是绿腰知道女贼心中所想,一定会乐岔气的。你偷人家的奶娃是事实,还能给自己一个什么样子的缘由不动手伤人?
这时,屋里的老妇人摸黑点亮了油灯,颤巍巍地走出了屋子,喊了声自家儿子:“大饼啊,你可听到动静啦?”她见儿子不应,便喊起了儿媳妇,“宝儿娘啊,你可醒了?听见动静没有啊?都起来看看吧,是不是家里招贼啦!咳……咳咳咳……”
没人搭话,老妇人觉察出了不对劲儿,于是举着油灯,一溜烟地跑进了儿子的房间。屋子里突然暴发出苍老而尖锐的嘶喊声:“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啦?!醒醒、醒醒,咱家娃子哪儿去啦?!”
老妇人眼见着儿子和儿媳在自己的铁掌下睁开眼睛,表情却显得十分迷茫,她也不等二人清醒,操起一根门栓,一溜烟地又跑出了屋子,直奔院里。许是跑得急了,还猛烈地咳了两口。
女贼见形迹败露,不想被他人发现自己干得勾当,便虚晃一招,跳下墙头,撒腿逃命去也。
老妇人眼神不好,隐隐看见自家墙头上站着一个人,怀中还抱着一个小包裹,应该就是自家娃儿,当即挥舞着门栓,尖声喝道:“贼人,还我娃儿来!”
绿腰伸出食指,如同品尝佳肴美味般舔了舔女贼残留在她指尖的血痕。那诱人的味道令她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令她的双眼迸发出异样的神采!不错,继凤花之后,她又找到一个!这**县果然是自己的宝地!就连这万一无一的人,竟也一个接一个地往外冒。
绿腰眯起眼睛笑了。
她扬手一丢,将怀中的小奶娃扔给了老妇人,紧接着从墙头上一跃而下,去追女贼了。
老妇人扔下门栓,手忙脚乱地接住娃儿,吓得魂飞魄散。待缓过劲儿来,一边摇着小奶娃,一边大声喊道:“来人呐,来人呐,有人偷娃啦!”
这一嗓子,直接引来了正在附近巡夜的李大壮等人。
最近**县内不太平,李大壮等人巡夜时就格外小心。恰巧他带着人马溜达到临街上,一听到老妇人的惊叫声,忙撒丫子带着人狂奔而来。
夜色中,李大壮只来得及看见一个女子的背影快速消失在夜色中,那速度快得令人怀疑是自己眼花。
李大壮是个行动派,以为那女子抱着老妇人家的娃儿跑掉了,也没来得及向老妇人询问详情,招呼上人,撒腿便追。
绿腰追女贼,李大壮追绿腰。
那女贼是有些功夫的,但却没跑过绿腰。说实话,绿腰也是强弩之末,她这一天从早到晚就没消停过,这会儿再好的体力也透支了。若非因女贼对自己有用,她何苦死追不放?
绿腰气喘吁吁地拦住女贼去路,揉身上前掐住她的脖子,将其狠狠地按在了墙上。那动作,那气势,好生威猛!
女贼在绿腰的眼中看到了一种混合了狂热和冷漠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狂热,似乎是因为即将得到什么宝贝;冷漠,完全是对生命的态度。
不知道为什么,女贼觉得绿腰会杀了她!真的会杀了她!
为什么?她又没偷她的娃儿,她为什么要杀她?
女贼惊恐万分,却苦于无法出声质问。
女贼从不曾想到,有一日,她会死得这样……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地出现一个女人,莫名其妙地将她毁容,又莫名其妙地要杀了她!
女贼惊恐万分,再也顾不得裂开的嘴角,开始呼救:“救命救命……”她以为自己喊出了声音,其实那声音只困在了她的喉咙里而已。
身亡的恐惧慢慢爬上女贼的脊椎,一节节敲击着她的灵魂,扬言要收割她的生命。她突然后悔了,不该因屡次轻易得手就大意了。阴沟里翻船,太可悲了!她不想死,也不能死。她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很多的心愿没有了,还有……一场戏,没有听。
就在女贼渐渐失去意识的时候,李大壮等衙役终于追了上来。
夜色中,他只看见一个女人的背影。而那个女人似乎正在掐着另一个人的脖子!
李大壮想都未想,大喝一声,拔出大刀便冲了上去。
绿腰原本想掐昏女贼将人带走,此刻被李大壮扰了好事,逼迫放开女贼,一脚踢翻了李大壮,借着这一脚的力道,直接跃上房檐,衣袖翩然,径直离去。
对于那些可杀可不杀之人,她向来不执着。
女贼拣回来一条命,腿一软,跌坐到地上。张开大嘴,想要用力呼吸,却因为扯痛了嘴角,痛得撕心裂肺,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
咸咸的泪水流淌进被划开的唇角,痛得她死去活来。她越疼,眼泪流得越是凶狠;眼泪流得越是凶狠,她的脸就越疼。恶性循环,生而不止,真真的折磨死她了!
李大壮又追了两步,眼瞧着人家会轻功,自己只能在地上出溜,不出一个回个就跟丢了人,这才无功返回到受伤女子处。他命人提过灯笼,照亮女子的脸。
女子身穿墨绿色的衣裙,扬起一张惨白的小脸,满脸惊恐之色地冲着他哭喊道:“大人,救命啊……”
那张开的大嘴,咧开的唇角,满是血的下颚,吓得李大壮险些失禁。他忙夹住双腿,向后退开一步。
那女子掏出帕子,捂住嘴,只用两只泪眼斑斑的眼睛望着他。
李大壮仔细去看,这才发现这女子他认识,竟是苏老爷的女儿苏玥影!
这苏老爷可是这**县的首富之一,他的女儿怎么会在大半夜的出现在街上,还被人掐住脖子毁了容?
李大壮正疑惑,就见一名属下跑来回禀说:“头儿,刚才喊‘有人偷娃’的老妇人是李大饼他老娘。她说看见一个人站在她家墙头,要抱走她家的娃儿。她一喊,那贼人吓得狠了,就将娃抛了出来。幸好,她接住了娃儿。只不过,那娃儿到现在都没醒。”
李大壮见偷娃儿之事再起风波,也不敢耽搁,忙将苏玥影和李大饼一家人悉数带上,送至县衙,并派人去医馆请了大夫,待曲南一看过苏玥影的伤口后,再为其包扎上。毕竟,那是如花似玉的一个姑娘家,被破相了,终究令人不忍。
哎……李大壮深深地叹了口气,觉得**县的夜晚,有些凉。
第八十章:曲南一审
衙门里,曲南一打着哈欠,黑着脸,踱步走到堂前,站在苏玥影的面前,沉声道:“抬起头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苏玥影跪在地上,用帕子捂着嘴,抬起头,看了曲南一一眼,又忙将头低下了。
曲南一指了指等候在一边的大夫,说:“给她处理一下伤口。”
大夫上前,苏玥影将手帕取了下来。因为那帕子粘连到了伤口上,痛得她一哆嗦,却强忍着没哭,就怕那泪水流淌到伤口上,更疼。
苏玥影本是清秀佳人,被大夫清理完伤口后,露出了两边嘴角各一寸长的伤口,那样子十分骇人,简直是触目惊心。
曲南一也不问话,就站在一边看着。
大夫为苏玥影上好药,又将其脑袋缠成了一颗大粽子,这才嘱托道:“不可沾水,不可说话,只能喝些流食,待肉长好了,怕是要留下疤。”
苏玥影的眼泪含在眼圈里,点了点头。
大夫起身告辞离去。
曲南一转身寻了处位置,坐下,问:“苏玥影你可识字?”
苏玥影点头。
曲南一让人取来笔墨纸砚,吩咐道:“本官问话,你笔答。”
苏玥影再次点头应下。
曲南一看向跪在地上的李大饼一家,最后将目光定在老妇人身上,道:“这位大娘,你且将事情经过讲诉一遍。”
老妇人知道县令大人要问话,早就将事情的经过在心里过了好几遍,虽心中有些紧张,但终究将话说得条理清楚,十分明白。她咳嗽了两声后,颤颤巍巍地回道:“老妇人睡到半夜,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就爬起来,喊大饼啊大饼啊,大饼……哦,大饼是老妇人的儿子,名叫李大饼。大饼没应,老妇人就又喊儿媳妇。咳咳……咳咳咳……儿媳妇啊,也不应。老妇人就寻思,这二人从未睡得这么沉过,怕是出了事喽!老妇人就跑进了儿子的屋子,发现二人睡得死沉,这娃儿却不见了。老妇人心急啊,挨个轮了他们两巴掌,这才将人拍醒。老妇人怕那贼人将娃儿带走,拎了木栓就追了出去。恰好啊,看见那贼人站在墙头,虽瞧得不真切,却也知道那贼人怀里抱着我家的娃儿,且不知道往自己嘴里塞什么东西吃呢。老妇人大喝一声,吓得那贼人手一抖,将娃儿抛了出来。老妇人吓得心肝乱颤啊大人,好不容易才将娃儿接住。咳咳……咳咳咳咳……”
老妇人喘了好几口气之后,这才接着道:“娃儿一直昏迷不醒,刚让大夫给瞧了瞧,说是被下了*,再过几个时辰才能醒。”言罢磕头道,“求青天大老爷做主,捉住那恶贼,狠狠地揍!”
曲南一又问道:“你可看清那贼人长相?”
老妇人回道:“大人呐,老妇人这双眼睛就是个半瞎的,别说是黑天了,就算是白天,也看不清啥的。不过,影影绰绰的,老妇人觉得那是名女子。”
曲南一示意老妇人起身退下,又简单询问了一下李大饼夫妇,确认二人啥也不知道后,便下令让其全家回去。
曲南一皱着眉,黑着脸,打了个哈欠,再次看向苏玥影,问:“你因何故在夜里外出?不知县里有宵禁吗?”
苏玥影取了笔,趴伏在地上,在竹简上写道:回大人,小女子的爹爹总是夜不能寐,小女子忧心忡忡,终是寻得一偏方。那方子上说,只要在三更时取得衙门口的一捏尘土,壮壮爹爹的胆,让那些魑魅魍魉等物不敢来范,便可助其安然入睡。此土,需尚未出阁的女子,以虔诚之心提取,不得甲他人之手,且务必要以露水调和着服下。玥影虽知县内宵禁,但为人子女者,此身皆授之父母,实乃恩赐,又怎敢为了自身安危,而罔顾爹爹的身体?玥影只愿,爹爹能够安然入睡,虽千辛万苦,不足道也。”
苏玥影写完了长篇大论后,便将竹简举起,给曲南一看。这一看不好,竟发现曲南一在大瞌睡!不不,不是不好,是太好了。如此昏官,能查出什么真相来?他越是昏聩无能,自己行事就越是方便。虽说县里的一些大户都在说新任县令曲南一是只笑面虎,不过,在她看来,他不过是空有其表的架子货而已。瞧瞧,这审个案子都能睡着,当真是窝囊废一个!
苏玥影心中轻视曲南一,面上却越发显得谦卑。她见曲南一在小憩,也不吵嚷,而是乖巧地放下竹简,老实地跪在一旁。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曲南一打着哈气,睁开眼睛,歪着头,看向苏玥影,竟噗嗤一声笑道:“哎呀,苏小姐,怎还跪着?快快起来回话。本官近日来日理万机,常常感觉到身体困乏,让苏小姐见笑了。来来来,请起。本官可不能让别人误以为本官是个粗野的匹夫,不懂得怜香惜玉啊。”
曲南一的笑脸太过璀璨,和刚才的黑脸县令简直判若两人。
苏玥影的心不自觉地提溜了起来,想着众人称他为笑面虎,怕是有些原有的。思及此,她忍不住低头去看自己写下的字,生怕有何不妥。幸好,万无一失。她又将竹简抓起,送给曲南一看。
曲南一取了竹间,苏玥影这才从地上爬起来,那动作竟如弱柳扶风,煞是好看。
曲南一看着竹板上的字,随手隔空点了点胡凳,示意苏玥影坐下。这怠慢的态度,与刚才的热情又是彷若两人。
苏玥影心中有些不安,越发拿捏不准曲南一的处事方法。
曲南一捧着竹简看了半天后,这才点点头,递回竹简,随口道:“果然是个孝女啊。只是不知,你从何处得此偏方?”
苏玥影接过竹简,伏案写道:于街上,看到一道士,许了三两银子,得此偏方。
曲南一又问:“你是如何遇见那女贼的?”
苏玥影写道:小女子不知。
曲南一干脆站起身,走至苏玥影身侧,一边看着她写,一边问道:“何为不知?”
苏玥影听见曲南一的问话,忙抬起头,满眼惊恐之色一览无余,她匆匆地瞥了曲南一一眼后,忙又低下头,拿起笔,继续写道:小女子只知道自己正往衙门口走,却不知怎地就遇见了那女贼。待小女子回过神来,却看见衙役们打着灯笼站在小女子的面前。小女子惊恐万分,喊了救命,才知道脸上疼得厉害,竟是被那女贼破了相。
苏玥影写到最后几个字,手已经抖得十分厉害,俨然心中痛极,恐惧异常。
苏玥影用帕子捂住眼睛,如同一只被割喉的小鸟,在寒风中瑟瑟悲鸣,却不能发出声音。
旁人看得心酸不已。
这么一个孝顺的女儿,却遭此横祸,真是令人心疼。
曲南一问:“你说你不知道如何遇见的那个女贼?此话怎讲?”
苏玥影吸了吸鼻子,颤抖着肩膀,继续写道:小女子记不得了。只记得自己悄然走出了家门,然后遇见了衙役们。其他,一概不记得了。
有些事,苏玥影不能说,也不可以说。遇见绿腰,对她而言是致命的。然而,供出绿腰,她就要面临着与绿腰当面对质的危险。曲南一就算真是个绣花枕头大草包,也会怀疑到她的身上。况且,她还不知道绿腰姓甚名谁,贸然出手,怕反被其打在七寸上。所以,她谎称不记得,让案件更加的扑朔迷离。
曲南一若有所思,沉吟不语。
这时,苏苏老爷由管家陪着,气喘吁吁地跑进了衙门。
苏老爷是本地的望族,且富甲一方,他自持身价,见官不跪,只是敛衽一礼。
苏老爷极瘦,可用骨瘦如柴来形容,那做工精致的暗红色鎏金边衣袍穿在他的身上,空荡荡的,毫无美感,反倒多了几丝刻薄之意。
他直奔苏玥影,扶着她的肩膀,一脸震惊地关切道:“我的儿,你……你……你这是……”
苏玥影将写给曲南一的回话递给了苏老爷,算是回了他的问话。
苏老爷看完那些字后,怒不可遏地喝道:“竟敢有人如此行事,简直就是无法无天!”转头,看向曲大人,抱拳道,“曲大人,想必大人定会给我苏家一个说法!万万不能让那贼人逍遥法外,视我**县的县衙如无物!”
曲南一眯了眯狭长的眼睛,打量了苏老爷两眼,也不接苏老爷的话,而是笑吟吟地道:“听闻苏老爷夜夜难以入眠,可本官观苏老爷的面相,倒是精神矍铄、红光满面,显然睡得极其香甜才是。”
苏老爷微愣,随即摆了摆手,洋洋得意地笑道:“不劳大人挂念。苏某素来夜不能寐,只能在白天偶尔小憩。近年来身体越发不好,精神头也大不如前。幸亏小女玥影心思细腻,处处照顾周全,且一片孝心至真至诚。小女到处为苏某打听偏方,终寻了有用的法子让苏某安睡。就冲她的这份孝心,可感动上苍!苏某就算再夜不能寐,心神也是安宁的。”
曲南一点头附和道:“是这个道理。”
第八十一章:真凶是谁?
苏老爷见曲南一如此好说话,心下一松,忙道:“如大人问完话,苏某就将玥影带回去养伤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这丫头从小被我娇惯,又因一片孝心吃了这些苦头,总得让她先压压惊才好。”
曲南一笑道:“自然。”
苏老爷与曲南一告辞,带着苏玥影回到苏家修养。
曲南一问一直候在一边的仵作:“你看苏玥影那嘴角是被什么利器豁开的?”
仵作想了想,回道:“回大人,属下细心观察片刻,发现那伤口是被一把极其锋利的小匕首豁开的。那匕首应该是十分精巧锋利的物件,大小不过小手指粗细。且……微微带着弧度。”
曲南一淡淡地应了声:“哦?”
仵作接着道:“若是正常匕首,伤口的收口处,会呈直线状,而不是微微有些弯曲。而且,若那真是一把正常尺寸的匕首,伤口就会更大更深,许那苏玥影的半张脸都会被割下来。属下干这行也有数十年,看得出下手之人只为教训那苏玥影,并不想伤其性命。否则……”抬手在自己的脖子上一划,“如此一划,那苏玥影早就没了性命。”
李大壮粗声摇头道:“不对不对,我追上去的时候,看见那女贼正掐着苏玥影的脖子,那样子一看知道是要杀了她。此事,做不得假。”
仵作为自己的专业辩解道:“也许割开苏玥影唇角的人和要掐死她的人是两个人?贼人并非总是一人独自作案。”
曲南一问李大壮:“你可看清那女贼的样子?”
李大壮十分肯定地回道:“大人,属下没看清那女贼的长相。”随之皱起了眉,“但瞧着背影,却有几分眼熟,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虎目一瞪,大声道,“大人!属下怎么觉得,那女贼的背影有些像山魈呢?”
曲南一挑眉:“山魈?”
李大壮猛点头:“对对对,就是那个山魈!那个曾被幺玖豢养过的山魈。大人你可还记得,咱去抓她,她却在放出蝙蝠后,跃到房檐上逃走了?属下遇见的那个女贼,也是噌地一下跃至房檐上,那动作和山魈一模一样!对对对,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其实,并不一样。胡颜作为山魈时,是纵身一跃上的房檐;作为绿腰时,是后踢了李大壮一脚,借力跃上了房檐。只不过,李大壮至今为止只见过山魈能纵身跃上房檐,这么一联想,愣是给绿腰安了个一模一样的名头。歪打正着,就是这个意思了。
曲南一来了精神头,一马当先道:“走,去看看。”
众人来到李大饼的家门口,曲南一沿着院外仔仔细细地转了一圈,然后借了梯子,爬上了墙头。
墙头上有干涸的血痕,不知是谁的。院外树干上勾着一把三爪钩,还垂下了一条绳子在地面上。
妖女会一些轻功,能够跃上房檐,那三爪钩应该是用来抓娃儿的,可是现在那三角钩却挂在了树上,是何道理?
那妖女如此厉害,这血迹应该不是她的。如果不是她的,便是苏玥影的。如果是苏玥影的,那她站在墙头上做什么?那三角钩,又是谁的?
曲南一思索片刻,蹲在墙头上问李大壮:“那苏老爷一直夜不能寐?”
李大壮有个寡居在家的大姐,是这**县出了名的长舌妇。每天爱窜门,东加长西家短就没她不知道的。但凡李大壮告诉他大姐的话,转个天,整个**县也就都知道了。所幸,李大壮在家是个锯嘴葫芦,不会说县衙上的事。当然,也不是李大壮不爱说话,只是那些话都让他大姐说了,他插不上话而已。
李大壮想起自家大姐的话,忙回道:“大姐说,那苏老爷每天晚上都数钱数到手抽筋,自然没时间睡觉。”
曲南一笑骂道:“胡话!”
李大壮挠了挠头,接着道:“属下也觉得这话有些悬乎。不过大姐说过,苏老爷总让大夫给抓安神的药,看来是真睡不着。”小声嘀咕道,“许是缺德事做多了,良心不安呗。”
曲南一站起身,爬下梯子:“去打听一下,看看那苏老爷都在哪儿抓药,都抓了什么药。”
李大壮压低声音,问:“大人怀疑苏家?苏玥影半夜独自出门,是有古怪,但属下却觉得,她像是被人骗了。”
曲南一没有回答李大壮的问题,而是反问:“如何被骗?”
李大壮回道:“属下觉得,那苏玥影像是被人骗了,所以才会在三更时独自一人出门,到县衙门口去取土,结果竟遇见那山魈逃跑。山魈见自己被人看见行踪,于是容不得她,要杀了她。幸而属下赶到,救她一命。”李大壮认几个大字,将苏玥影写得东西看懂了七七八八。
曲南一指了指墙头:“那血呢?如何解释?”
李大壮冥思苦想,却无法解释墙头上为何会有血。不过,他灵机一动,询问道:“大人是怀疑那血是苏玥影留下的?”
曲南一满意地点了点头:“如像尔等所言,那山魈如此厉害,又怎会受伤流血?这血,想必是苏玥影留下的。”
李大壮皱眉道:“大半夜的,那苏玥影爬墙头干什么?她是要恶斗山魈,还是……”
曲南一眯了眯眼睛,接话道:“还是……要偷娃儿?”
李大壮瞪大了眼睛,唤了声:“大人?!”
曲南一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脑门,笑道:“随口一说而已。”想起李唐氏掏出来的纸灰和麻纸元宝,不禁喃喃道,“若非真有那奇人异事?呵……苏玥影说不记得很多事,难道是中了谁的术法,曾痴痴傻傻地跑到这墙头上?”想到妖女曾唤来蝙蝠和老鼠,越发觉得那妖女可疑得狠。只是那妖女竟隐身在这**县内,仿佛蒸发了一般遍寻不着。
曲南一袖子一甩,决定去拜访一下花青染。这时候,他不出力简直对不起自己是张天师关门大弟子的名头。
第八十二章:太坑人了!
夜色浓如墨,绿腰在**县里游荡。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今晚,注定失眠了。
她幻想了无初次的相见,却变成了那副鬼样子,说出来,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这种悲催的事竟然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所幸,今晚也不算过得太惨烈,至少,她又寻到一个可以与自己结成契约之人。这是这一次,不知道那女子要得是什么了。
胡颜伸出手,将天上的月光分成六份,突然用力一抓,勾唇一笑,那睥睨天下的气场,竟令月色也为之俯首称臣。
既然,今夜无眠,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且邀白子戚同游一回。
胡颜开始奔跑,如同一个黑色的影子,几个跳跃间便来到了白子戚的赌坊。此时,赌坊里静悄悄的,正是人们酣睡的时刻。
胡颜翻墙而入,寻到白子戚的住处。她轻轻捅开窗纸,竖起食指到眼前,心疼地低语道:“不知那人生辰八字,只好劳烦你了,老伙计。”说着,竟清了清自己是食指,然后用大拇指的指甲在食指指腹上轻轻一划,一滴粉色的血珠便涌了出来。
胡颜轻轻一弹,那颗粉色的血珠便落在了白子戚的额间。
胡颜的力道拿捏得十分精准,正常来讲不会被人发现,可白子戚竟然警觉异常,突然睁开了眼睛,看向窗外。
胡颜蹲下地上,暗道:这倒霉蛋儿还挺警觉的。
白子戚静静感觉了一会儿,并没察觉出异样,便又闭上了眼睛。
胡颜就像一只恶毒的妖精,嘿嘿一笑,翻身出了院子,来到一处僻静之所,快速结出一个手印,隔空画出一个诡异的符咒,然后轻喝一声:“附!”那个泛着幽幽银色光芒的符,突然亮了一下,便消失不见。与此同时,白子戚额头上的粉色血滴亮了一下。
“白子戚”缓缓睁开眼睛,走下床,赤脚走到几边,跪坐着,为自己梳妆。烧了木棍当眉笔,揍自己两拳便有了胭脂色。嘴唇不够红?不要紧。咬一咬就好。咬出血了,正好涂在嘴巴上,这才是真真儿的艳红似血。
“白子戚”折腾了一番后,这才发现,几上竟然还有一些颜料。于是,又重新补画了一番。
化好妆后,“白子戚”站起身,打开放置衣物的箱子,探头看了看,见里面除了玄色锦缎还是玄色锦缎的衣袍,瞬间失了兴趣,扣下箱子盖,转身,在屋里环视一圈后,终是眼睛一亮。那湖蓝色的帷幔,看起来不错哦。
片刻后,赌坊里的人便听见一阵急促刺耳的敲击铜片声。众人咒骂不止,纷纷从被窝里爬起来,想要逮住那个扰人好梦的家伙,狠狠地痛扁一顿!
然,当众人看见那个站在屋檐上的“白子戚”后,只觉得虎躯一震、脑中嗡鸣,好似有无数个回音在喊:这是梦魇,这是梦魇,这是梦魇……
一轮明月下,“白子戚”披着湖蓝色的薄纱,翘着兰花指,一边梳理着自己的长发,一边对众人喊道:“我美吗?!呵呵……”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深刻地感觉到了何谓毛骨悚然。
“白子戚”也不管众人皆是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指着管事地喝道:“你,去给把曲南一叫来!就说他负了我,若不想让我死,便来见我最后一面!”
管事的腿一软,差点儿给“白子戚”跪下。他知道白子戚定是撞见了不干净的东西,却苦于没有办法为他驱魔。不得已,只好派人去请曲南一。都说县令大人是紫微星转世,身上有浩然正气,没准儿他一来,自家坊主的邪症便好了。管事的怕曲南一不肯来,眼珠子一转,拉住送信之人,道:“你就说,山魈上了白坊主的身。”
赌坊离县衙并不远,送信之人又是一顿快马加鞭,将刚审完案子的曲南一堵了个正着。
曲南一一听,山魈出来作怪,当即眼睛一亮,叫上众衙役,策马狂奔去赌坊。
尚未靠近,便看见“白子戚”手中抱着夜壶敲打着拍子,脚下踩着一叠盘子,扯着脖子在哪里唱道:“风流啊风流,一不小心就成了下流;下流啊下流,整不好就随波逐流;逐流啊逐流,碌碌无为是同流;同流啊同流,鸳鸯交颈春水流,菊花一朵候君游。”
与此同时,胡颜正站在树杈上,抱着一块破木头,踩着树枝,扯着脖子唱着歌。与其说是歌,不是说是她自编自演的一出闹剧。平时,她顾忌大祭司的形象,从不肯在众人面前唱歌,如今,她即有兴致还有观众,若不唱个痛快,也太对不起白子戚和曲南一了。
赌坊前,曲南一坐在马上,仰头望着一脸陶醉的“白子戚”,神色莫名。
“白子戚”垂眸望向曲南一,深情款款地唤道:“南一,你来了,且让你我二人携手漫步这场湿漉漉的春雨……”说着,将尿壶一抛,某些不明液体便如同一场春雨,洋洋洒洒地飘向曲南一。
曲南一躲闪不及,被淋了一头一脸的尿!真骚!
“白子戚”突然大喊一声:“南一,抱住我!”纵身一跃,便从房檐上,向着曲南一扑了过去。
曲南一咬碎后槽牙,策马后退一步,躲开了白子戚的人肉袭击。
不想,“白子戚”竟脚尖一点马头,翻身坐到了曲南一的马背上,娇娇柔柔地依偎进了他的怀里,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果然,还是这个骚味最令人心安。”
曲南一告诉自己,要忍,一定要忍!此时的白子戚明显不正常,自己一定要控制住火气,冷静地思考对策才是正理。曲南一深吸一口气,想要冷静下来,却被那尿骚味刺激得险些一口气窒息过去。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曲南一突然出手,去掐白子戚的脖子,务必要将这个祸害严刑拷打!
就在这时,白子戚突然抖了一下,好像从梦中惊醒。他只觉得自己似乎被什么人抱在了怀里,且那人正伸手掐着他的脖子,想要置于他于死地!
白子戚瞬间出手,掐上了曲南一的脖子。
曲南一一惊,以为附身到白子戚身上的妖物想要索取自己的性命,忙使劲去掐白子戚的脖子。
白子戚这时终于看清,掐自己脖子的是曲南一。他暗自心惊,既不明白曲南一为何会出现在此地,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曲南一的怀里醒来。然,他与曲南一之间早已结仇,此时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白子戚与曲南一互掐着脖子,两个人都感觉呼吸不顺,脸被憋得通红。
衙役们和赌坊里的人先是茫然,随即哗然,再然后变得愤然。
人群暴动起来,有人喊着有刺客,有人喊着救大人,有人喊着保护坊主,有人喊着妖孽速速现身……
当曲南一和白子戚从马背上摔落下来,所有吵杂之声才终于停止了。
曲南一抚着脖子,喘着粗气,从地上爬起来,指着白子戚喝问道:“你是何方妖孽?!”
白子戚的眸光闪了闪,看了看周围这阵势,突然之间就明白了什么。当即,他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曲南一见此,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此时主控这具身体的人,当真是白子戚无疑。这人,知道出了乱子,所以特意装昏,实在是太过可恶!
曲南一这一晚上,被折腾得不轻,哪里会轻易放过白子戚?他上前两步,轮圆了胳膊,一记大耳刮子就呼啸而去。你不是昏了吗?本大人叫醒你!
白子戚突然睁开眼睛,抓住了曲南一的手,问:“曲大人?你怎会在我的房里?”坐起身,环顾四周,“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曲南一直起腰,嗅了嗅自己衣袖上的尿骚味,一脸嫌恶地皱眉道:“你难道不知,你刚才站在房檐上,又唱又跳,还冲着男子发贱?”
白子戚的脸色一白,垂眸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鬼东西,瞳孔急剧地收缩着,划过怨毒暴戾之色。
曲南一见白子戚那副样子,心中有些暗爽,便接着道:“你口口声声说爱慕本官,非要让本官前来探望你,否则你便要自杀。本官听闻此话,心中颇为感动。”
白子戚站起身,对曲南一施了一礼后,道:“子戚遭人暗算,不便接待大人,他日再到府上赔罪。就此,不送了。”转身,穿过人群,大步走回自己的房间。
他点燃蜡烛,抓过铜镜,揽镜自照。
镜子里那个鼻青脸肿却又浓妆艳抹的男子,仿佛有刺瞎人眼的能耐。
白子戚只觉得双目刺痛,不忍再看。
铜镜在他的手中变了形。铜镜中的那个人,更显得可笑恐怖。
白子戚深吸一口气,刚要扔下铜镜去沐浴,却发现自己额间的那颗小点有些诡异。他伸手蹭了蹭,没蹭下来,便用食指沾了些水,重新蹭了蹭那个小点,然后凑到鼻尖闻了闻。
手指尖,除了一丝骚臭味儿,还隐约传来一股血腥的味道。只不过,那血腥味极淡,若非他十分了解血的质感,还真容易忽略了这个重要的细节。
想然,他却是遭了人暗算。
且暗算他的那个人,血是淡粉色的。
淡粉色,多鲜嫩的颜色,就像含苞待放的花朵,颤巍巍地抖动着生命的痕迹。若能将那生命碾压在指下,用刀子将其细细地分割成自己想要的样子,那该死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白子戚闭上眼睛,露出一丝欣然神往之态。
粉色,他真的,很喜欢。
第八十三章:有请花青染
若问曲南一现在最恨谁?当属妖女无异!
虽然没有证据,不知道上了白子戚身的东西是什么,但那东西既知道自己是谁,又能折腾得自己人仰马翻,除了妖女,简直不作他想。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就知道,妖女一直隐身在**县里不曾离去。可恨的是,他无道法傍身,否则定打得她灰飞烟灭!
咦?不对啊。妖女针对自己情有可原,可为何折腾白子戚?难道说,白子戚也得罪了她?
绿腰!
曲南一突然想到了绿腰。
若说得罪了白子戚,还能够好好儿活着的人,除了绿腰也就自己了。
只不过,若绿腰真是妖女,便有了通天的本领,又怎会屈居人下?她要谋财、谋色、谋命,又有什么是她谋不到的?就算要这锦绣河山,怕也不是万难之事。
哎……这**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真不知道那妖女到底藏身何处,意欲何为!
曲南一心中烦乱,来到花云渡,毫不客气地登门入室,轻车熟路地走到后院,对躺在扁舟上小憩的花青染喊道:“青染,有好戏看,可来一观?”
花青染从扁舟上坐起身,脸颊因阳光晒得有些发红,衬着那如玉般的容颜有了几分醉意,仿若醉落凡间的谪仙,清雅脱俗中染了那么一丝靡丽。
花青染冲着曲南一浅浅一笑,点了点头。那一笑,瞬间令围绕在他周围的荷花黯然失色,全部成了背景陪衬。
曲南一眯起了狭长的眼睛,有心调侃他两句,又怕说深了得罪这位不染纤尘的主儿,便将那话咽回到肚子里。哎,若非自己武力值不行,哪里用得着如此顾忌,连说句打趣的话都要寻思再三,最后还是吞回到肚子里去。真真是憋屈啊!
花青染施施然踏上岸,慢悠悠撑开一把墨绿色的油伞,一句废话也没有,只单单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曲南一先行。
曲南一问:“怎不见如颜?”
花青染回道:“她去义诊了。”
曲南一赞道:“如颜不但姿色出众、倾国倾城,还有颗悬壶济世的菩萨心肠,实属难得啊。”
花青染却是一笑,没有搭话。
曲南一又道:“对了,我昨晚经历了一件怪事。那白子戚竟好似被妖魔附体,做出百般丑态。青染可知,此事何解?”
花青染的眸子闪了闪,问道:“那人现在如何?”
曲南一回道:“应该无碍。昨晚却是又蹦又跳,还唱了一首艳曲儿,甚是猥琐。”
花青染突然转过头,看向曲南一,问:“是怎么唱的?”
曲南一微愣,随即学着哼唱了起来:“风流啊风流,一不小心就成了下流;下流啊下流,整不好就随波逐流;逐流啊逐流,碌碌无为是同流;同流啊同流,鸳鸯交颈春水流,菊花一朵候君游。”那调子怪异中透着一份肆无忌惮的诙谐之意,刚哼唱的时候觉得有些别扭,可哼唱了两遍后,竟觉得有些意思在里面。
花青染隐在宽大袖口下的拳头,攥住死紧,既像是在极力隐忍某种痛苦,又像是要掐死唱歌之人,图个痛快。
曲南一哼唱了两遍后,玩味一笑,道:“有趣儿。”
花青染松开手,抬头远眺,幽幽道:“真是下流。”
曲南一呵呵一笑,道:“想不到,那鬼东西,竟还是个风花雪月高手。”
花青染道:“魑魅魍魉,最喜吸附人身,饱*气。”
曲南一挑眉,问:“青染真觉得,附到白子戚身上的,是魑魅魍魉吗?世人皆说有鬼,但南一却始终未曾见到过一只半个。倒是人,凶起来比厉鬼都骇人。”
花青染沉吟片刻,道:“人间有人,地府便有鬼。只不过,人鬼殊途,互不侵犯罢了。人死后,化作鬼,自然有他们的去处。强行停留人间不肯离去、祸害世人的,自有鬼差捉拿他。道家人遇见,也会出手维护天道。”
曲南一打趣道:“原来,青染与鬼差干得是同一个活计。”
花青染不理曲南一的逗趣,接着道:“你说那人被附体,却唱出此等艳词,应不是厉鬼索命,也不是精怪附体。前者满身怨气,怎会有心情唱那样的艳曲。后者,生怕被人发现,只敢偷偷附体,直到将人体上的精气吸食干净后,才会悄然离去。在外人看来,被精怪附体之人,与常人无异。所以……”转头,看向曲南一,眸光灼热而危险,“青染猜测,那白子戚应该是被人下了傀魂咒。”
曲南一问:“何为傀魂咒?”
花青染道:“傀魂咒,就是捆绑了被施咒者的灵魂,然后让施咒者主宰被施咒者的身体,从而达到一些不为人知的目的。”唇角浅浅勾起,“若是一般有道行的人施此咒,必定大伤元气。可听南一说,那施咒者只是戏耍了白子戚一番。由此可见,那施咒者定然修为极高,如此禁咒,信手拈来。”
曲南一暗自心惊,问:“若青染与那施咒者对阵,可有赢得把握?”
花青染的眸光划过一丝狠厉,却很快消失不见,再次恢复成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淡淡道:“可对敌,但……必输。”
曲南一倒吸了一口凉气,皱眉道:“如此说来,还对付不了她了?!”
花青染垂眸道:“总有办法的。”
曲南一亦沉思起来。是啊,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一个妖女而已,又怎么可能无坚不摧?总有对付她的法子!
二人一路无话,曲南一骑马,花青染坐轿,直奔李大饼家。
曲南一打马凑到花青染的窗边,将昨晚发生的事和他讲述了一遍。他有心看看花青染的反应,便没有说自己的猜测。
二人来到李大饼家的院外,曲南一跳下马,等着花青染下轿。
可等了又等,也没等到花青染下来。
曲南一刚要出声喊人,就听见唐悠的大嗓门在街尾处响起,兴奋得嚷嚷道:“哎呀妈呀,表哥,我可找到你了!我听说这李大饼家的娃儿差点被偷,闹腾了一晚上,都惊动了官府,就知道你一准儿在这儿!”语调一低,包子脸皱成了一团,苦巴巴地道,“表哥啊,你有没有派人去寻我姑姑家的麟儿啊?我姑姑在家里急得不行,起了一嘴的燎泡,不吃不喝地念叨着她的麟儿。再这么下去,人就傻啦。”
绿腰站在唐悠的身后侧,如同隐形人一般毫无存在感,但曲南一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曲南一原本头疼得紧,但在瞧见绿腰那双大小眼后,心情豁然开朗。他脸上带笑,对唐悠道:“此事非比寻常,你且稍安勿躁,我请了高人来看,必会有个说法。”说着,手一抬,指向轿子。
轿子里安静无声,车夫恭敬地退到一边,显然也没有提醒花青染下轿的意思。看样子,是习以为常了。
曲南一上前两步,叩了叩车板,唤道:“青染……花青染……花大侠……”
花青染伸出细腻若瓷的手,撩开帘子,动作极其优雅地走下了马车。他如世外谪仙般衣袂飘飘,又如一轮皎月般举世无双,偏左脸上有两条红印子,看样子是被车板挤压出的痕迹。唔,这人竟在车厢里睡着了。且还睡得挺香。
唐悠一看见绝世美男子花青染,心情瞬间美丽起来,连带着挺直了腰板,收紧了腹部,短粗胖的小腿一顿倒动,两个健步便凑到了花青染的身边,扬脸笑道:“花哥哥……”
花青染打伞的动作一顿,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却不应唐悠的称呼。
曲南一嘶了一口,学着唐悠的样子,站在花青染的另一侧,扬声道:“花哥哥,你看此处可有怪异之处?”
“啪……”花青染撑开绿油油的伞。
曲南一向后一闪,避开了被伞边割脸的命运。
“唔……”唐悠反应迟钝,被伞边打中了脸,虽她皮糙肉厚,没留下任何痕迹,但着实不大舒服。
绿腰抬眸扫了花青染一眼,眸色深沉,隐有怨恨。
突然,花青染的衣袍下传出一声嗡鸣,好似龙吟!
绿腰的瞳孔一缩,忙垂下眼睑,不敢在去看花青染。这厮,竟随身携带着自己的“三界”!
花青染神色一凛,掀开外袍,拔出“三界”,举目四望,心中惊骇异常。除了在花云渡时,“三界”曾被他留在房内,其他时间一直将其带在身边,一是怕那女祭司没死前来寻仇,好有个预警;二是想先一步找到那女祭司,除之而后快;三么,则是因为自己喜欢。
这“三界”通体黝黑,却薄如蝉翼,刃如秋霜,提在手中轻若鸿毛,一挥之下方可见其锐不可当之力、万夫不敌之势,吹毛刃断,切金断玉。寻常男子可能不喜它太轻,没有金戈铁马的气派,但花青染却独爱它的轻快,便于携带。
此时“三界”突然嗡鸣,证明那女祭司一定就在这附近!而且,很有可能就在这周围几人中间。
花青染眸隐锋利,视线从每个人的脸上一一划过。
唐悠,看身形便知不是她;红袖,看身高就知不是她;绿腰,为何不敢看自己?
第八十四章:试探不成被调戏
曲南一见花青染神色慎重,又抽出了一把会嗡鸣的断剑,以为事情十分棘手,便静立在一旁,等待结果,或者伺机而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却见花青染挨个人打量,最终竟提剑走向绿腰。曲南一眸光闪动,上前一步,想要瞧清楚花青染的用意。
绿腰感觉到花青染走了过来,一颗心提了起来,却又在半路放下。她怕个屁?!她救了他,他却恩将仇报,不但刺了自己一剑,用得还是自己的“三界”。这狗东西,她没一伸手要了他的性命,已是恩典,还怎敢提剑……嗯,打住打住,再如此想下去,那“三界”又要震动了。
她还不想暴漏身份。必须低调行事。真格的,暴漏身份之后的麻烦,不用想就已经头疼不已。再者,她丢了那么重要的帕子,必须找回来。若她恢复身份命人去寻,一定会比自己一个人慢慢搜索来得快,但……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么多年,她为了凑齐祭品,也确实做了一些不得人心的事。这一路行来,惹出了不少人的恨意。若自己大张旗鼓的命人去寻帕子,只怕那帕子还没等到自己的手,便被人踩烂喽。对于这点,她是有自知之明的。怎么,不信?不信你问问曲南一和花青染,或者白子戚,哪一个不是恨她不死?
绿腰心中暗恨花青染,却知道眼前这一关必须要过,否则对自己以后的行事大为不利。她一边深呼吸,一边给自己催眠:花青染是美男子,花青染是美男子,花青染是美男子……抬头,看向花青染,继续在心里念叨着:你瞧他的脸,想不想捏捏?你瞧他的唇,想不想亲亲?你瞧他的手,想不想摸摸?不想!不想?不想不行!必须想!
当花青染走到绿腰面前,忽见她抬起头,如同盯着肉骨头的饿狗般,睁着一大一小两只眼睛,狠狠地望向自己。那表情,要多狰狞就有多狰狞,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花青染真心被吓了一跳,以为她就是女祭司易容的!待他刚要有所动作,却见绿腰冲着自己憨憨傻傻地一笑,道:“花青染是美男子,真好看咧。”说着,竟伸手去摸他的手!
花青染的脸色变了,手腕一缩,躲开了绿腰的咸鱼手,同时扬起手中“三界”,绕着原先左手腕所处的位置,挽了个剑花。若绿腰执意要摸他的手,那她的手也就别想要了。当然,若她是女祭司,却是可以逃过此劫,只不过,稍后会有更大的劫难在等着她。若她不是女祭司,留不留这只手都没有关系。去了,也罢。
花青染的动作十分快,连眨眼的功夫都不给人留。
曲南一观察入微,在绿腰刚仰头傻笑的时候,就知道要出变故,于是在花青染挽起剑花的前一秒,扯着绿腰后脖子处的衣领,将人往自己身边一扯,戏谑道:“绿腰啊绿腰,昨个儿你瞪着一大一小两只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本官,这会儿怎么就夸那花青染是个美男了?你这变心的速度,本官是拍马莫及啊。”转而对花青染道,“难得有人敢对你动手动脚,怎好去了这手脚?”
花青染盯着绿腰,不说话,眼中满是审视。
绿腰生气了,捂着手腕,嚷嚷道:“我还是要喜欢曲大人!花青染,太坏了,要剁我的手!”
花青染突然提剑,对着绿腰便砍了下去!
曲南一眸光一缩,想要动,却突然意识到,花青染不会无的放矢,一定是有所怀疑。只是,这剑如此砍下来,绿腰不死也得受伤。
曲南一想:受伤就受伤吧。反正自己不会武功,想拦也拦不住。再者,他对绿腰也有所怀疑。她到底是谁,从哪里流浪至**县,这疯疯傻傻的样子,到底还记得多少往事?或者,一切都是假象?
剑起剑落只在瞬间,曲南一的万般想法其实也不过是弹指间,唯独觉得时间有些长的是绿腰。躲不躲,是个问题。往哪里躲,还是个问题。所幸,她素来思维敏捷,临危不乱,既然花青染有意试自己,那就让他试好喽。大不了,留下一句,此仇不报非你祖奶奶!
绿腰打定主意——躲!
但要躲得有技巧,不能躲得太快,也不能完全不躲。于是,她突然乍起,就像一只蝙蝠那样,啪叽一声拍在了曲南一的身上,四肢并用,紧紧抱住!随即,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啊!!!”
花青染收回剑,静静而立。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种液体,由绿腰的后背划出,滴落到地上,发出啪地一声。紧接着,一声接着一声,就仿若是生命的尽头,人类哭喊的泪滴。
突然,啪嚓一声,什么东西由绿腰的后背破体而出,直接扑到地上,湿了曲南一的脚面。
红袖突然瞪大了眼睛,一屁股跌坐在地,捂着脸,撕心裂肺地尖叫道:“杀人啦!杀人啦!杀人啦!”
曲南一拍了拍自己的耳朵,感觉整个世界都在不停地嗡嗡着,嗡嗡得他脑子发胀。
唐悠在绿腰身上和地上来回地扫视了两眼后,这才拍着胸口,狠狠地嘘了一口气,道:“吓死我了,还以为花哥哥要砍绿腰呢。”
绿腰从曲南一的身上蹦下来,摸了摸背在自己肩膀上的水袋,又摸了摸湿透的后背衣衫,瞪了花青染一眼,直愣愣地说:“娘说了,不能随便砍人!你这样,不对!得陪!”
花青染盯着绿腰看了半晌,见她眸中怒火中烧,但“三界”却始终不曾嗡鸣,便以为自己多心了。看来,刚才那女祭司就在附近不远处,可能正在悄然窥探着自己。如此鬼祟,一定有所图谋!花青染禁不住想起当日醒来后,她对自己言语戏弄的样子,心中真是恨极!
花青染后退一步,对着绿腰敛衽一礼,那样子简直就是儒生典范,与刚才挥剑就砍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绿腰暗道:花青染啊花青染,你还真是披着人皮的魔。瞧着谦卑有礼的皮向下,到底藏在一个怎样的灵魂?
唐悠见花青染给绿腰一个奴婢行此大礼,只觉得一颗心跳得越发欢实,如此一个人间绝色,却能一视同仁,实乃大爱啊!在唐悠的想法里,绿腰应该是感动的。可是,她不是绿腰,所以压根就没想到,绿腰竟然挺了挺胸膛,牛气哄哄地对花青染道:“你做揖的动作不标准,一看就知道没诚意。”
花青染微愣,随即如同一个好学生似的问道:“如何才标准?”
绿腰遥指集市,一副娇憨的模样,认真道:“喏,那里有只猴儿,为讨上一个铜板,做揖做得可真诚、可好看啦。”
花青染用那双寒星般的眸子,望着绿腰,无语。
绿腰立刻捂住荷包,吼道道:“你干什么?!想抢我铜板吗?!你连做揖都不会,我是不会给你铜板的!”
唐悠见绿腰闹腾上了,忙出来打圆场:“我给,我给……”说着,还从兜里掏出一块银子,递向了花青染。
绿腰发誓,她眼瞧着花青染的脸变黑了。
绿腰看向唐悠,暗道:配合得不错!记你一功。
递出银子后,唐悠也意识到自己鲁莽了。她讪讪地收回银子,尴尬地笑了笑。
绿腰冲着花青染伸出手,横道:“赔我衣服!”
花青染见绿腰执意要让自己赔偿,便伸手在袖兜里摸了摸,摸了又摸,好么,他又没带银两出来。
花青染用那清风朗月般的声音,说道:“先欠着。”
绿腰示意花青染去跟唐悠要。
花青染挺想一巴掌拍死绿腰,但他忍住了。再次摇头,道:“欠着。”
绿腰点头,表示同意。
所有人都觉得这一幕怎么就那么诡异呢?却又讲不出诡异在哪里。总之,看得人心里毛愣愣的。
曲南一略一沉吟,拍了拍绿腰的肩膀,问:“你还记得你娘是谁?”
绿腰理张嘴吼道:“你傻啊?!你不记得你娘是谁?!”
曲南一的脸色一僵,似是想到了令他痛苦的事,好半晌才笑道:“那你说说,你娘是谁?”
绿腰理直气壮地回道:“娘就是娘!”然后用看弱智的目光看着曲南一,让他明白,连娘是娘都不懂的人,智商绝对堪忧。
曲南一被气笑了,抬手隔空点了点绿腰的鼻子,道:“瞧你个坏心眼的东西。刚才青染提剑便砍,你怎还知道躲到本官怀里?”
绿腰眯眼笑道:“你好笨啊。这都不知道?我不都说过,要喜欢你吗?当然是一块活着,一块死啦。”
曲南一不笑了,觉得自己又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好生恐怖啊!他劝道:“你可以不用那么认真执着,小女子口出狂言很正常,本官不会与你计较。你且……安心的去喜欢别人吧。本官,受之有愧啊。”说着,暗示绿腰看花青染。
花青染不愿瞧二人互动,十分淡定地转回身,就要往轿子你钻。
曲南一忙叫道:“哎哎哎,青染,你这是要做什么去?不是说好陪我办案吗?”
花青染淡淡道:“青染不才,还以为南一是让青染陪着打情骂俏。”
第八十五章:胆颤的姻缘
曲南一被花青染奚落,笑容一僵,忙上前两步,拉住花青染的手腕,厚着脸皮道:“误会、误会,这得是多大的误会啊?”压低声音,靠近花青染,“你是方外之人,可能不懂这男欢女爱。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南一即使是瞎的,也不可能与那绿腰打情骂俏啊。青染,你这个词儿用得不妙,该罚。就罚你协助我好生破案,戴罪立功。”说完,眨了眨眼睛,那样子就像老朋友之间在打趣,明知道他在坑你做事,但那样子着实让人厌恶不起来。
说着说着,二人已经走至李大饼家的院里,与众人隔绝开来。
不想,花青染竟站住,看向曲南一,不再往里走。
曲南一见花青染站着不懂,纳闷地问:“怎地,可有不对劲的地方?”说着,自己先警觉地四顾一圈。
花青染眯了眯眼睛,风马牛不相及地说了一句:“你和她有姻缘。”
曲南一微愣,发出不解的声音:“嗯?”
花青染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道:“你和那绿腰,有姻缘。”
曲南一突然觉得腿发软,忙追问道:“青染,此事可不是玩笑,你……你可别逗我。”
花青染淡淡道:“我辈中人,虽卦象不精,参不透姻缘因果,但却能窥探一二情缘起落何处。青染起初也觉得奇怪,竟看不透那绿腰姻缘和命数,后想起师傅所言,但凡痴傻之人皆是七魂六魄不全者,起不了卦,看不得相,亦摸不到其命数。再者,与自己有关之人,更是无法窥探其命数。然,今日青染好奇,便为其起了一卦,虽卦象模糊,但观她面色,却知此女红鸾星动,且应在了南一身上。”
曲南一望向花青染,彻底无语了。他的心中翻江倒海。仿若有人扯开他的头皮,强行灌入一茶壶的水银。他感觉自己都快脱掉这层皮囊,裸着骨头逃之夭夭了。
真是,太!恐!怖!了!
不带这么玩人的,好吗?
曲南一觉得自己遭受了一万点伤害,花青染的每一句话都如同一把钝剪戳入自己的心脏,不能一下致命,却接连捅出打量鲜血,生生地吓死个人喽!
曲南一舔了舔唇瓣,干巴巴地道:“青……青……青染啊,你有没有看错的时候?还是说,你在和我开玩笑?”
花青染瞥了曲南一一眼,昂首看向门外,道:“青染从不开玩笑。”
曲南一顺着花青染的目光,看向站在门外的绿腰,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身粗布衣裙,腰间还细了一条明晃晃的绿色腰带。两只眼睛一大一小。大的肿成了核桃,青青紫紫,煞是娇艳水灵。小的是正宗三角眼,哦,错了,是正宗倒三角眼。真不知道,带浮肿消了,绿腰的大眼睛会不会又变成小小的倒三角眼。
绿腰的脸,一边大一边小。大的那边,浮肿成了一团,就像一只圆鼓鼓的发糕。昨天还能看清楚的手指印,今天却变得浑然一体。时间,果然是个奇怪的东西,总能改变物体的形态,令人……耳目一新。
哎……真是难为她了,怎么就能长成这样。曲南一忍不住还是怀疑,绿腰的娘是不是因为绿腰长成这样,才忍不住将她扔出家门,任其自生自灭,去危害他人?好么,他竟成了受害者!太没天理了!
曲南一看向绿腰的时候,她也正看向他。
院内男子当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哦,错了,这是形容花青染的。她刚才眼睛一瞥,看歪了。若要形容曲南一,那绝对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原谅她,就当她脑残、脑抽风吧。实际上,曲南一给她的感觉,就像一只慵懒的大花猫,笑嘻嘻的看似很随和,但你永远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突然亮出爪子,狠狠地拍你一下!这个时候,你才知道,丫不是大花猫,而是一只毛色斑斓的大老虎。尽管如此,这个男人还真是该死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人模狗样!
她瞧着曲南一和花青染嘀嘀咕咕,隐约听见什么开不开玩笑之类的话,实在是太没营养了。
要断案就快点,别浪费祖奶奶的时间,祖奶奶还要赶着去会会老情人呢。
哦,该死的祖奶奶!
绿腰想到昨晚与小哥哥的“初见”,心下一片凄凉,抬手便拍向自己的脑门,恨恨地打了自己一下。
曲南一的眸光转动,扬声问道:“为何打自己?”他发誓,他绝对不是关心她,而是好奇而已。
绿腰在心里骂了句窝巢,心情不太美妙,随口顶了句:“打你,你让啊?”
曲南一在心里骂了声狗日的!转而一想,若花青染所言不虚,那么……他终有一天会变成那只狗。这么一想,他就觉得胯下一疼!那疼,竟真真切切的!
曲南一十分想将自己毕生所学的骂人话,全部用上,借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好一个酸爽了得。
他耷拉下肩膀,感觉整片天都阴沉沉的。他不再去看绿腰,强提起精神,对花青染道:“青染,这便是李大饼家。”
花青染飞快地瞥了曲南一一眼后,收回目光,开始举目环视四周。那一眼中,饱含了太多的东西,曲南一却因心情低落而没注意到,否则,他日后也不会恨花青染恨得要死!顶多,恨个半死不活。
花青染如仙人般遗世独立,一身淡青色的衣袍飘逸俊雅,一张毫无瑕疵的容颜,若是女子,花如颜给他提鞋子都不配。然,他是男子,此事就不好如此比喻了。
他沉吟片刻,用一种十分飘渺的声音,对曲南一说:“还请南一将昨晚发生的事重新讲诉一遍。”
曲南一恢复了几分精神,暗道:这蔫货,果然在我讲诉案发过程的时候睡着了!
曲南一悄然深吸一口气,扬起笑脸,又将昨晚发生的事情讲诉了一遍。
花青染听得十分认真,可曲南一一见花青染脸上的睡痕就觉得自己在自说自话。
待曲南一讲诉完,花青染却并未给出任何意见,反而问曲南一:“你让我来看什么好戏?”
曲南一噎了一下,突然有种将花青染送回去的冲动。他忍下这种想法,眯眼笑道:“那苏玥影说她有段记忆消失了,你不觉得这种玄之又玄的事儿,很有趣?”
花青染问:“你怀疑苏玥影?”
一语中的!
曲南一点头道:“没有哪个女子被毁容后还能如此镇定,除非另有隐情。眼下,南一却有几点疑问。一,若能确定这墙头上的血和那苏玥影的血一样,那么苏玥影的嫌疑就非常大。其二嘛,我想知道,苏玥影为何要偷小孩?是她要偷,还是她身不由己必须去偷?或者说,她的神智被人控制,所以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看,偷了那些娃儿?”
花青染淡淡道:“青染不觉得有趣。”言罢,就又要往车厢里钻。
曲南一见他说走就走,有些哑然,忍着将其拖过来暴打一顿的冲动,缓缓笑了。是啊,他曲南一既然能将花青染找来,又怎么肯轻易放他离开?当下心念急转,道:“听李大壮说,那掐住苏玥影脖子的女子,很可能是那个山魈。”
花青染动作自然地转回身,风华绝代般一笑,道:“好像有点意思了。”
曲南一眯了眯狭长的眼睛,在心里骂了声王八蛋!
第八十八章:独宠你一人
经过市集的热闹,一行人终于陆陆续续地来到苏家门口。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因为好奇也好,想要破案也罢;有意为难也好,有心窥探也罢。反正,一个不落,全都来苏家拜访了。当真是好大一批人马。
苏家位于**县里最是雅致的地方,左右比邻的非富则贵。例如,唐悠她家,就在苏玥影家的斜对面,大约五百米的样子。
两家在这**县里,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户。当然,最大户要属白子戚,那厮手段了得、心狠手辣,谁挡了他的道,那人没过几天就会家遭横祸,或者整个人消失不见。谁敢和白子戚比狠啊,那就是一头嗜血怪兽!
因此,在这条路上最东边的好位置,有一户人家,白墙黑门,看起来冷冷清清,但却是实打实的高门大院。那就是白子戚的宅院了。白子戚占着紫气东来的好位置,房子建得比旁人也略高了一尺有余,其跋扈可见一斑。
白子戚平时不回宅子,他就喜欢窝在赌坊里,叫上一两个唱功好的艺妓,给自己咿咿呀呀地哼唱上几首曲子。按理说,他自己开妓院的,到那里听曲岂不是更逍遥快活?但他这个人有些怪癖,偏不那么做。
绿腰路过白子戚家门口的时候,鼻子动了动,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她向那黑漆漆地大门扫了一眼,眉毛微皱,继续前行。
曲南一见扬言说能弄到苏玥影血的唐悠到了,便示意李大壮去敲大门。
不多时,门被打开,唐悠上前几步,道:“我是唐大小姐,听说你家小姐被人豁了嘴,特意来看看她,你给我速速开门!”
开门的小厮望向唐悠,都傻眼了。有这么上门看人的吗?知道的,是你来慰问病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看热闹的。然,不管他怎么想,来者是客,还是贵客,作为小厮,他都得开门迎客。不过,今天这事他做不了主,因为老爷吩咐过,今天不见客。
小厮为难道:“唐大小姐,主子说,今个儿不见客。”
唐悠瞪起了眼睛:“我是客吗?我是朋友!”将身子一挪,让出了被她挡得严严实实的曲南一,“县令大人亲自来探望苏小姐,你还敢拦着?速速禀告你们苏老爷,整块红地毯,接客喽!”
小厮的嘴角抽出,暗道让苏老爷接客,怕是客人都得跑光了。然,不管他在心里如何打趣,都得一溜烟地跑去报告苏老爷,县令大人来了,你快出来接客吧。
苏老爷带着管家,快步走至门口,亲自将曲南一等人迎了进去:“哎呀呀,不知是曲大人驾到,真是有失远迎,失礼失礼。快请进、请进。”转头吩咐管家,“去沏胡好茶。”
唐悠补充道:“再多弄点糕点。”
管家领命,去忙乎了。
苏老爷偷眼瞧着这一行人,发现花青染的容貌格外出众,想到市井传言,略一联想,便猜到,这位有着谪仙直貌的,便是张天师的关门大弟子花青染了。上次得知他来到**县,住在花云渡,他还特意准备了厚礼去拜访,只可惜,连门都没让进。这回,不知道吹得哪阵香风,竟把他吹来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着实让他心生忐忑啊。
苏老爷有意结交花青染,却不好隔着曲南一贸然搭话,只能先将众人让进客厅,再作打算。
这引路的功夫,他也随意地瞥了唐悠的两名丫环,偷偷地吸了一口凉气,暗道传言果然不假。这俩丫环,果然丑得惨绝人寰,衬得那唐悠竟然显得好看了不少。想到自家女儿苏玥影的脸,若医治不好,怕是只能找两名丑丫头当陪衬了。
苏老爷心中有事,待将众人引进客厅,才回过神来,想到客厅中还有一位贵客,不曾禀告县令大人知道,他刚要开口说此事,那站在窗前看风景的贵客,便回过头来,冲着曲南一淡淡一笑,道:“曲大人,又见了。”
那人站在窗前,映着窗外的满院芳菲,显得格格不入。他穿着一身玄色锦缎,高领,长袖,将身体护得严严实实的。他身材修长,气质阴冷,表情……不详。
他的脸上戴着一张用金子打造的小半副面具,仅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淡色的唇瓣以及无须的下颚。
此人,正是白子戚。
今个儿,也是巧了,白子戚带着幕篱,牵着马,溜溜达达地从赌坊出来,正巧看见了花青染的那出热闹。说实话,他对花青染的关注度远没有对绿腰来得多。而且,他站的位置,恰好就在绿腰的斜对面,能够将她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能够将她的话听得明明白白。因此,他十分敏锐地察觉到,绿腰对花青染有敌意。虽不明显,但他素来敏感,只需要多观察一会儿,便可确认无疑。奈何,绿腰好似十分警觉,竟像自己的方向望过去。他也不知是何心思,竟下意识地躲在马后。现在想来,自己有何不敢见人的?不敢见人的那个,应该是绿腰才是。
白子戚尽量催眠自己,不去想挣开裤裆,春光外泄之事,更不去想左脸上那火烧火燎的疼。当然,他最不愿去想的事,便是昨晚那一出闹剧。若非他心里强大,今天决计没有脸出门。
他见曲南一、花青染、唐悠、绿腰等人,都往一个方向赶路,便以送银子给曲南一为借口,借机询问了两名被留下来收铜板碎银子的衙役,这才得知,众人这是要去苏老爷家里。
白子戚素来不是一个好奇心颇重的人,但这对人马中,不但有他心心念念的曲南一,还有誓要剥皮抽骨的绿腰,现在又多了惊鸿一瞥的花青染。不去,不行!
白子戚的眼底燃烧起能灼伤人的热度,就像一个回光返照的人,精神抖擞、无比亢奋地策马狂奔。他绕过两条街,赶在众人之前,去拜访了苏老板。
这不,他前脚刚被请入客厅,曲南一等人后脚便至,多和谐的前后脚啊。
曲南一看见白子戚的时候,下意识地想看看绿腰的反应。
却见绿腰在苏家客厅的多宝阁上随手捧起一个大花瓶,抱在了怀中,对白子戚视若无物。
莫名的,曲南一觉得心情不错。
这个绿腰,虽然痴傻,但还算有些节操,自从喊着要喜欢自己开始,果真一心一意地喜欢着自己。虽然自己不可能给她回应,但有个人喜欢自己,总归不是一件坏事。唯一遗憾的是,喜欢自己的那个人,不但忒丑了,还脑子拎不清。你看看,你进人家做客,捧人家的花瓶做什么?要拿,你也拿个小东西,顺手放在袖兜里就好,你捧个那么大,往哪里藏?
曲南一觉得绿腰有些孺子不可教。他忘了,他既不是绿腰的师傅,没教过她什么,又十分彻底地忽略了自己的身份——**县县令。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才应是他毕生奋斗的目标吧?
面对白子戚,曲南一这人也够坏的,明明从他的衣着上认出了人,却偏偏装作不知的样子,疑惑地问:“这位是?”
白子戚不想搭理曲南一了。
苏老爷立刻介绍道:“回大人,这是白老板白子戚。他刚刚登门拜访,与大人进门只是前后脚而已。”
曲南一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摇头笑道:“呀呀呀,看我这人,竟眼拙了。”转而却道,“不过,白茂才因何故带上了面具啊?这朗朗乾坤,有何不敢见人?是因为昨晚……”
白子戚发现,曲南一嘴损起来,不输于掐尖的妇人。他戴着面具,淡淡地打断了曲南一的话,道:“大人当真是健忘。子戚脸上有伤,唯恐吓到大人,这才挡了起来。”
曲南一似笑非笑地看着白子戚,暗道:这厮埋汰人的功力,堪比自己啊。不过,还是略逊一筹啊。
白子戚见曲南一不搭话,便接着道:“既然大人如此健忘,子戚只好当捡了个便宜喽。”
曲南一听出来了。这是想要不给他银子了!此事,万万不行!当即踱步到白子戚身前,拍了拍他的手臂,亲切道:“就算本官再大的忘性,欠本官银子的人,那可是在本官心中铁板订钉的,一是一、二是二,清楚得很。白茂才可不要以身试法哦。”
白子戚没啥诚意地回道:“不敢。”
曲南一再次打趣道:“白茂才的嗓子有些沙哑,可是昨晚唱得太投入?一想到白茂才站在房檐上,唇点胭脂,身覆薄纱,绝代风华的样子,本官就觉得心痒难耐,恨不得……与你同唱一曲。”
绿腰唇角勾起,暗道:有你唱到喉咙沙哑的时候。
花青染看向白子戚,暗道:这人便是白子戚。他是如何得罪了那个女祭司,被整治得如此凄惨?
白子戚垂下眼脸,不想让眼中的狠厉暴漏在众目之下。他道:“子戚不才,歌声没有曲大人那般婉约动人。若那害人的东西再来,子戚一定请她去陪大人玩耍。”
曲南一摇头道:“还是算了。既然那东西喜欢白茂才,本官可不想争这份宠爱。”
绿腰用眼尾瞥了曲南一一眼,暗道:真想独宠你一人啊。
第八十九章:我们是来请她节哀的
苏老爷看看曲南一,看看白子戚,暗道好一个暗潮汹涌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得,算自己倒霉,今天都汇聚一堂了。还是要安排安排,好生度过此劫才好。
于是,他招呼各位入坐,且将上座让给了曲南一,自己则是屈居下首,坐在了曲南一的左手边。花青染坐在曲南一的右手边,唐悠紧挨着花青染,坐在了他的右手边。绿腰和红袖站在她的身后侧,像两个镇压白怪的邪神。白子戚挨着苏老爷坐下,与唐悠比邻。李大壮站在曲南一的身后侧,随时听候差遣。
待众人坐定,管家将茶水和点心悉数摆好,这才弓着身子退到苏老爷的身后侧,等待其他吩咐。
苏老爷是主人,自然要招呼众人喝茶吃点心。唐悠直接抓了块糕点塞进嘴里,咀嚼着。花青染捧起茶杯,在鼻尖处微微停留一下,便又将茶杯放下,不肯喝一口。看得出,他被养刁了胃口。曲南一虽然爱茶,但不是总能喝道好茶,苏宅的茶虽然比不了花云渡的,但比自己府上的可要好得多。他眯着眼睛,品了一口。
白子戚不喝茶,只喝水。但他这人素来龟毛,喝水既不用碗也不用陶罐,专用茶杯。就那么一口小一小口地喝着,像在品着茶,实际上喝得却是白水。上次,燕得林打扰他听曲,他曾怒砸了一个茶盏。那茶盏里装着的,也是白水。他的这些习惯,向来不喜对外人道也,因此他也只是把玩着茶杯,并不喝茶。偶尔拿眼睛打量一下花青染,他把玩着茶杯的手指便会轻柔上几分,就好似在抚摸着情人的脸。那视线偶尔飘到绿腰身上,实打实地要盯上几眼,把玩着茶杯的手,便会用上几分力气,像是在掐仇人的脸。这些,他做得毫不掩饰。
绿腰对此视而不见,捧着大花瓶,站得笔直,就像一只昂首而立的小母鸡,也不知道她在那里骄傲个啥。
话说,她能不骄傲啊?挽袖子准备破案的县令曲南一,专抓魑魅魍魉的张天师关门大弟子花青染,被自己打得不得不戴面具的白子戚,这都汇聚一堂了。哦,对了,还有苏玥影她爹。苏玥影要是知道,豁开她嘴角的人,就站在她家的大厅里,听着众人研讨案情并表达着对她病情的关切心情,不知作何感想?怕是养伤也不能消停吧?
绿腰原本可以寻个借口避开此行,但她隐约觉得,事情怕是没有表面显示的那么简单。再者,她现在一心惦念着苏玥影,总要来看看她的老巢,方能安心啊。只是不知道,当苏玥影看见自己时,能不能和自己一样安心了。
绿腰有恃无恐。
她苏玥影既然没有在县衙大堂上将自己供出来,就说明她也摸不清自己的深浅,不敢贸然诬陷自己就是偷小奶娃的女贼。若无必要,还是不见的好。她可不信苏玥影和自己一样,能将表情拿捏得恰到好处,扮啥像啥。毕竟,像自己这样天资聪颖的女子,实在是太少了。
绿腰在那边洋洋自得,苏老爷这边绞尽脑汁想着暖场。他发现,这些人自从坐下后,就没有一个开口说话的,气氛着实有些冷场啊。他轻咳一声,道:“不知曲大人光临寒舍,可是破了案子,抓到割伤小女的贼人?”
曲南一瞥了苏老爷一眼,觉得这人没话找话的水平实在不高,简直就是下三滥嘛。这还不到一天的时间,你破个案试试?
然而,此话并不好直接说出口。曲南一做痛心疾首状:“在本官管辖之内,发生此等恶事,害得苏小姐受伤,实乃本官之过。本官特意来访,略表歉意。”他不说苏玥影毁容,只说她受伤,便是给苏老爷留了脸面。毕竟一女子受伤和毁容,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苏老爷十分配合地回道:“都是家门不幸,实在怪不到曲大人身上。曲大人为官清廉,乃国之栋梁、社稷之臣。”
曲南一自谦道:“为官清廉倒是说不上,但国子栋梁、社稷之臣,倒也是经常听人夸奖。哎……想必,百姓的眼光都是雪亮的。”
苏老爷无语了,暗道:您想搂银子的想法就不能低调一点儿?不用暗示得如此明显。苏老爷觉得,再和曲南一交谈下去,他可能随时会报出一个数,让自己送他银子。于是干脆转头看向花青染,满眼赞美之色,赞道:“好一个芝兰玉树般的人物!这位是?”
曲南一回道:“这位是本官的一位朋友,在路上偶遇,便随本官一同来了,还望苏老爷不要见怪。”暗道:让你装孙子!想要结识花青染,却忽略了本官,怎能让你如愿?花青染这样的人物,只需一联想,便能猜测出他的身份,用得装成那副嘴脸吗?很好,既然你个老小儿敢装,那就一直装下去好了。
苏老爷忙道:“不敢,不敢。”他见曲南一当真没有介绍的意思,而花青染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心中忍不住开始骂娘,脸上却强行挤出笑容,看向唐悠,“唐大小姐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曲南一眯起狭长的眼睛,笑了。暗道:你问她还不如和本官聊聊银子呢。至少银子只是伤钱,唐悠那人可是伤肾、伤肝。
果然,唐悠咽下口中的糕点,用一副肝胆相照、感同身受的嘴脸,大声回道:“苏老爷,唐悠听说苏小姐被人毁容,豁开了嘴角,成了大花脸,特意来看望她,请她节哀。”
苏老爷呆愣愣地望着唐悠,以为自己听错了。唐悠回以十分认真的眼神,安慰道:“你也要节哀啊。”
节哀?!你们全家都节哀!
苏老爷突然不能淡定了!苏玥影受伤的消息他让家人不许外扬,那唐悠又是如何得知的?听说唐家和曲南一有亲,难道是听曲南一说的?这个曲南一可当真是个大嘴巴,堪比长舌妇是也!实际上,苏老爷却是冤枉曲南一了。这事儿,是李大壮和唐悠说的。毕竟,唐悠的姑姑家丢了麟儿,她能多知道一些信息,也是好的。
苏老爷一拍几就要站起身。可惜,他的手高高扬起却低低地放下了。曲南一和花青染,以及白子戚都坐在几的周围,自己贸然拍几,实属没事找麻烦。先不说曲南一是县令大人,给自己穿小鞋轻而易举;花青染是张天师的关门大弟子,若对外说上一句苏家乃黑煞星,别说玥影的婚事,就连自家的生意都不要做了;至于白子戚,那可是最是阴狠的家伙!万万得罪不得!
思及此,苏老爷努力扯动满脸褶子,硬生生地挤出一个笑。难看到了极致,也苦逼到了极点。他用手摸了摸几,点头道:“好,挺好,难得你有心了。”眸光一转,又道:“唐大小姐此番来探望小女,可谓是情谊深厚啊,不知……”拿眼一扫空着爪子的唐悠,其意再明显不过。你既然是来看小女的,不至于不懂礼数,啥都不带吧?
第九十一章:憨货有理
那尸体是一具小巧的、黑乎乎的、带着翅膀的、蝙蝠的尸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那蝙蝠口中有獠牙,竟是吸血蝙蝠!
绿腰的眸光沉了沉,一方面心疼自己的“三界”,竟饮上了此等畜生血,另一方面觉得事有蹊跷,这吸血蝙蝠不在洞中睡觉,跑到这里做什么?看来,有人和自己一样,也会一些吸引蝙蝠的手段。刚才躲在这阴暗拐角的人,应该就是这只吸血蝙蝠的主人吧。呵,跑得够快的。
苏老爷气喘吁吁地跑来,一叠声地道:“怎么了怎么了?为何突然拔剑?可是伤到人了?”低头一看,是只蝙蝠,面色一僵,看向花青染,希望他能给个解释。
花青染见地上只有一只吸血蝙蝠,脸色也不大好看,但他素来能装,衣袖一抖,直接收起了“三界”,道:“青染观苏宅里煞气颇重,恐有不祥之物,扰得家宅不宁,便出手整治一二,还望苏老爷不要归罪青染貌似之罪。”幸好“三界”血不染、色不侵,不需要擦拭,直接入鞘便是,不然,非甩他一身血点子不可。
苏老爷一听此言,眼中涌现出强烈的仰慕之情,激动道:“不想阁下竟是张天师的关门大弟子,此番光临寒舍,实在是蓬荜生辉。”转而一脸庆幸道,“幸得花道长出手相助……”
“噗嗤……”绿腰没忍住,笑场了。
众人都看向绿腰,绿腰也不好笑着笑着就收了,干脆放开嗓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苏老爷恼羞成都,喝道:“你这丫环,怎如此没有规矩?!”
绿腰捂着肚子,扬声道:“花道长,花和尚;花和尚,花道长……哈哈哈哈……”
“噗嗤……”曲南一等人皆笑了。还真是这么意思。花和尚,吃喝嫖赌样样在行;花道长是否也是妓院门里笑春风,酒铺巷里纵歌声?
苏老爷的脸绿了又红了,尴尬道:“花……花……哎,老夫不是那个意思,还请见谅见谅……”
花青染道:“苏老爷唤青染青道长即可。”
苏老爷从善如流:“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青道长,还请青道长再看看,这宅子里的邪祟都去干净了吧?可别再出来个什么东西,祸害人才好。”
花青染衣袂飘飘,从容淡定地一笑:“此事不可强求,还要看机缘。有道是,道法自然。”
苏老爷傻眼了:“这……这事还要看机缘?”
曲南一笑道:“是啊,正所谓佛渡有缘人,得渡;摆渡人渡客,得渡;这道家也是讲究一个道法自然,万事得悟,方可渡。”说着,手指一捏,做出摸银子的样子。
苏老爷瞬间明白过来,却并无动作。敢情儿,他以为花青染那一剑就完活了?曲南一深表不解啊。
此插曲已过,众人继续向着苏玥影的闺房走去。
曲南一探头问花青染:“你藏在衣襟里的短剑,看起来挺重,怎么挥起来轻飘飘的?”
花青染回道:“不知。”不知为何轻飘飘的。
曲南一又问:“那黑乎乎的东西叫什么名?”
花青染回道:“不知。”继续前行。
曲南一笑吟吟地道:“青染,你这个样子会让我觉得,你在敷衍我。”
花青染淡淡道:“可能吧。”
曲南一笑出了声,伸手虚点他:“你呀你呀。”靠近花青染,“若你真没想好那短剑的名字,不如现取一个?我这里倒是有几个不错的名字……”
花青染看向曲南一:“第一个不知,是不知它为何如此轻。第二个不知,是告诉你它的名字,叫不知。”
曲南一挑眉,反问:“你是不是觉得我笑得有些碍眼?”所以,不想让我笑。
花青染淡淡一笑,没有搭话。
曲南一朗声道:“青染,你不觉得那把黑色短剑叫不知十分没有气场?来来来,我给你推荐一个好名字。”转头,看向绿腰,“绿腰,你素来才华横溢,来,给那把黑剑取个名字。”眼波闪烁,眉目传情,你可不要让本官失望哦。
绿腰看向花青染,与其目光对视,花青染立刻转开头,好像有些不想和绿腰接触的样子。
绿腰忍着笑,故意皱眉冥思苦想,最后一拍巴掌,扬声道:“黑狗!对,黑狗!我想到一个绝世好名字,就叫它黑狗!”
曲南一见花青染额头上的青筋蹦了一下,瞬间气也顺了,腰板也直溜了,这走路的腿啊都有劲了。他神清气爽,装模作样地点评道:“绿腰啊,你这个名字起得不太符合那把黑剑的气场啊。”
绿腰瞪起了眼睛:“你刚才还说,我才华横溢,最会起名字呢!”
曲南一瘪了一下,干笑道:“名字是好名字,就是不太符合那把黑剑的形态。”
绿腰抬手指向白子戚,憨憨地问:“那和他符合吗?”
曲南一的表情一滞,完全感受不到绿腰对自己的喜爱之情了。
白子戚阴测测地看向绿腰,缓缓勾起唇角,刚要笑,又想起绿腰说他笑得好看,愣是生生忍住了,将那个笑意强行扭成了牙疼的表情。
花青染扫了白子戚一眼,竟不怕事大的开口道:“我的不知,不符。”反而言之,白子戚,很符合。
唐悠跟着溜缝道:“对对对,不知,不符。”
白子戚收紧拳头,望向花青染,唇角再次扬起到半道,然后硬生生地停住,抽搐两下,落回原处,甚至更往下耷拉了一点。
曲南一惊讶道:“白茂才,你那是什么表情?为何……如此恐怖?”
白子戚在心中狠狠地嘘了一口气。他的表情,终于正常了。不想,绿腰竟然探头看了他一眼,笑嘻嘻地点评道:“恐怖是啥意思呀?我瞧着好可爱啊,就跟……就跟我以前养的一只小黑狗一样,毛茸茸的可爱。”
白子戚的瞳孔一缩,瞬间发难!他手臂一扬,手指成爪,直取绿腰的喉咙。真是,忍无可忍!
绿腰一个高蹦到曲南一的身后,喊道:“小黑狗咬人啦!”
曲南一眼见着白子戚横臂扫来,立刻喊道:“有刺客!有刺客!”
第九十二章: 无耻
李大壮飞身挡在了曲南一身前,却连刀都不曾拔出,便被白子戚给拍到了一边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幸好李大壮皮糙肉厚,很快又扑了回来,誓死保护曲南一。他在挨了几拳之后,还是没想明白,这不是好好儿地闹笑话呢吗,怎么说动手就动手了呢?有啥事不能好好说?非得揍自己呢。好生冤枉啊。
苏老爷今天算是彻底见识到了大场面。想要拉架,却无从下手。这……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眼见着李大壮只有挨打的份,曲南一立刻扬声喊道:“花青染!”
花青染淡淡道:“为何帮你?”当自己喜欢打架吗?一动出一身的汗!呵……
曲南一转头看向绿腰,戏谑道:“要不,你出去,让白茂才捶两下解解气得了。总不好连累本官被打。”
绿腰幼稚地威胁道:“你要是这样我可就不喜欢你啦!我还喜欢白子戚去。”
此话杀伤力巨大。白子戚直接收了拳脚,对李大壮抱了抱拳,对曲南一敛衽一礼,道:“冒犯了。”
李大壮正被揍得晕头转向,白子戚突然收手,他自个儿却还在轮着胳膊转着圈,好不热闹。
曲南一冷声道:“一句冒犯了,就能抵过此事?”抬手一指李大壮,“就算切磋武艺,也不能将人打成那样!”
白子戚不卑不亢:“子戚会请求李衙头原谅。”
曲南一眯了眯眼睛:“哦?”心里合计要宰白子戚多少银两合适。
不想,白子戚竟对着仍旧在摇晃的李大壮说:“送李衙头十二盒香脂,还望李衙头笑纳。”
李大壮立刻停止摇晃,咧着大嘴笑道:“客气了、客气了……
曲南一阴沉沉地瞥了李大壮一眼,觉得他这顿打,挨得轻了。转眼看向绿腰,觉得她还是喜欢白子戚更稳妥。
白子戚冷静下来后,觉得自己今天实在是太过鲁莽了,完全不似自己以往的做事风格。那绿腰,当真是留不得了。应尽快弄死才是。否则自己的一世英名,必会毁于一旦。
花青染扫了绿腰一眼,越发觉得师傅教诲是真理——小鬼多作怪。他想,若师傅他老人家在此,会不会直接收了绿腰,免得她为祸人间?有时候,人比妖能折腾多了。看绿腰便知。她轻飘飘的几乎话,却让白子戚大打出手。这**县,果真有点意思。
花青染看热闹看得正爽,白子戚却看向他,道:“今天在集市上,正好看见青道长金鸡独立于车顶。”
花青染的眸光一闪,望向白子戚。
白子戚接着道:“子戚正是疑惑,青道长缘何站在车顶?只见绿腰姑娘叫了声好 ,又撇出一块碎银扔给道长,想然道长是盘缠不够,想要众人接济一二。”
花青染转头,看向绿腰,终于明白自己被当成猴耍的罪魁祸首是谁了。若没有绿腰和一声喝彩、一块碎银,自己还是衣袂飘飘、临风独立、好似谪仙的青道长,如今,却在**县里沦为了跃上车顶杂耍的戏子!
绿腰在心里将白子戚这孙子提溜出来鞭笞了一百遍,面上却还得装傻充愣,看向花青染,拍手道:“是啊是啊,花青染跳舞,真好看。要打赏!要打赏!”
曲南一发誓,他亲眼见证了花青染脸色变青的全过程。他发现,自己开始喜欢绿腰了。只不过,此喜欢非彼喜欢罢了。
白子戚又道:“若青道长有此意,子戚愿意解道长的燃眉之急。”
花青染一甩衣袍,要走。
曲南一懒懒地道:“青染啊,你不会稍不如意,就想甩袖子走人吧?”
花青染倒是光棍,直接回道:“青染只有看到不喜之人,才会甩袖子走人。”
曲南一厚颜无耻地靠近花青染,压低声音道:“青染啊,你想想,你只是要一时接触绿腰,我却与她有姻缘,你说……哎,不提也罢。”抬手,抓住花青染的手腕,扬声道,“来来来,我们去看苏玥影。”
苏老爷面无表情地指了指众人身后的屋子,干巴巴地道:“那便是小女的闺房,各位自便。”
自便?这是什么意思?是说,可以随意进入苏玥影的闺房?这苏老爷怕是脑子也拎不清了。
实则,苏老爷满脑子风暴啊,不停地咆哮:你们是来看小女的吗?真的是来探望小女的吗?不是找个地方斗嘴打架的吗?啊?真的不是吗?!!!
曲南一发现,自己可能确实有些恶趣味。于是,他看着苏老爷问绿腰:“绿腰啊,你说,自便是个什么意思?”
绿腰扬起笑脸,朗声道:“自便啊?自便就是让你随便找个地方拉粑粑。”随手一指苏玥影的窗下,“喏,那不错,你去吧。”
曲南一发现自己嘴贱了。
绿腰很高兴,曲南一终于明白嘴贱的下场了。话说,她装憨傻也很累的。尤其是,要以憨傻之态应付这么一群缺心眼的二百五,真是不容易啊。她不想和他们玩了。有些事,速战速决的好。
管事的得了吩咐,去敲苏玥影的房门,并将苏老爷的意思传达进去。
苏玥影的小丫头小玉打起珠帘,请唐悠进去。
唐悠看向绿腰,满眼的求救之意。
绿腰点头,表示自己随性。
唐悠瞪了眼红袖,让她留在门外,不要妨碍自己做事。
苏老爷拦住曲南一等人,陪几人在院子里聊天。
曲南一暗道:自便原来还有拉出粑粑自己吃的意思。苏老爷很明显就是这样一个人嘛。
曲南一刚这么一想,立刻摇起来脑袋。他十分惊恐地发现,自己现在的思想竟然和绿腰一样走起了下流路线,这样可不妙啊。自己堂堂一个探花,怎好出口成脏?不该,实在是不该。
曲南一挑眉去看花青染,心里合计着,这所谓的缘分是否真如花青染所言那边姻缘天注定?想想就觉得冷。嗯,他得加件外袍了。
白子戚和花青染发现曲南一的脸色在变化,简直是一会儿一个样。两人都觉得,今天这只笑面虎好像被谁扯了胡须,不只疼,还有些痒。能扯他胡须的人,自然是那个混不吝的绿腰。这样一想,二人心里瞬间平衡很多。曲南一这样难缠的人物,都折在了绿腰手中,更何况自己这样临风独立的男子呢?
此时,若有人往后院探头一看,定会惊艳于三位绝世美男子的迥异风姿。曲南一一身宝蓝色衣袍,芝兰玉树;花青染一身银白色长袍,纤尘不染;白子戚一身玄色锦缎,遗世独立。
若那人知道他们此刻的心中所想,亦会有戳瞎双眼的冲动,宁愿不窥探人心细节。绝世美男子这样的稀有物种,还真真是只可远观也,不可窥探焉。
第九十三章: 最恐怖的笑
绿腰有恃无恐,随同唐悠一起走进苏玥影的房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既然苏玥影没有在曲南一那里诬陷自己,那么她就不会再将此事和盘托出。至于划画她脸的这件事,她是忍也得忍,不忍也得忍,忍到吐血也必须忍!想不忍,难道她能跳出来,指控自己的罪行吗?笑话!
绿腰发现,自己有些期待,当苏玥影看见自己时的表情。
哎呀,自己实在是太坏了。
绿腰也很想知道,那麻纸上的挑衅“风起,血染城。惧乎?”,是针对自己,还是针对曲南一。
这么说好像有些拎不清,那麻纸上的字明明是为了给曲南一看才留在上面的,但绿腰却觉得,事实并非如此。也许,自己的行踪还是暴漏了。她曾得罪的那些人,找来了。惧乎?呵……她会让那个人知道惧字一共有多少笔。用血书写出的惧字,那一撇一捺怕都是浸满了血泪吧?
只不过,有一点她没想通,那些人如果找来了,为何不直接动手?是怕了自己,还是另有图谋?对此,绿腰宁愿相信是因为前者。
眼下看来,这苏玥影显然和那留字挑衅之人是一伙儿的。顺藤摸瓜,也许能查到一二。
丫环小玉动作轻柔,小声道:“小姐身体不适,不能招待唐大小姐了。”
唐悠摆摆胖手,表示不介意。她走至苏玥影的床边,冲着绿腰使了个眼神,让她上!绿腰没动,唐悠皱起了包子脸,看来只能她自己上了。
苏玥影并未睡,而是倚在团枕上小憩,听见有脚步声,便睁开了眼。因嘴角的伤口不好包扎,大夫便将她整个脑袋都包上了。粗略一看,只露出两只眼睛和一只鼻子,连个喝粥的口都没留给她。
苏玥影口不能言,只能向着唐悠点了点头,并示意小丫头搬胡凳来给唐悠坐。
小丫头搬来胡凳,唐悠大大方方地坐下,客套道:“哎呀,听说你被毁容了,我特意来看看你。瞧你这脸包得跟个粽子似的,我实在看不出个啥,没法关心一二。”眼珠子一转,“要不,你把这白布带拆掉,给我看看?”拆掉白布带,怎么着也能带出些血吧?
苏玥影心中有气,却不方便表现出来。她知道唐悠就一草包脑袋,和她多做计较,只会跌了自己的身份。
小玉挺身护主,道:“唐大小姐,奴家小姐正病了,怎好因你的好奇之心,就把白布带拆开?这事儿说到哪里,你都不占礼啊。”
唐悠尴尬地笑道:“呵呵……呵呵……我开玩笑呢。这不,看你家小姐病了,特意逗她开心呢。”
小玉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家小姐是嘴豁开了,这一笑不就又豁开了?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想的!
唐悠被自己的点子惊到了。对啊,她可以讲个笑话,逗乐苏玥影,只要她笑了,那伤口自然就挣开了,血也就流出来了,她此行的任务也就圆满结束了。好,就这么办!
可惜,她不会讲笑话啊。
唐悠心思一动,唤道:“绿腰,来给苏小姐讲个笑话吧。”
绿腰低眉顺眼地上前一步,抬头看向苏玥影,缓缓笑了。
与此同时,苏玥影听见唐悠此言,心中满是烦闷,想要将这拎不清的人赶出去。原本,唐悠身后站着一个丫环,她并没在意。只是一抬眼的瞬间,恰好与那丫环照了个对脸,看见了绿腰的那张脸!
绿腰张开嘴,缓声道:“一表哥,始从文,连考三年而不中。遂习武,练武场上发一矢,中鼓吏,逐之,出。从商,无银。改学医,自撰一良方,服之,卒。”
尽管唐悠听过这个笑话,可如今听来,还是那么搞笑。唐悠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用那双胖手捶着腿,一叠声地叫道:“哎呦、哎呦,太好笑了,笑死个人喽……”她想带动气氛,于是不停地哈哈着。结果,待她笑够了,才发现,苏玥影不但没笑,反而……在颤抖。
血,慢慢渗透了白布带,滴落在外。
唐悠见到苏玥影的血,就跟恶狗见到肉骨头似的,瞬间双眼一亮。在小玉的惊呼声中,伸出胖乎乎的双手,将血接到手心里,嘴上还装模作样道:“哎呀呀呀,苏小姐,你别激动,千万别激动啊。”心里想着多激动多流血才是好女子啊。
小玉手躲着脚,喊道:“小姐,你且忍忍,小玉去给你找大夫!”说完,一溜烟跑了。
花青染没说,曲南一也没吩咐,唐悠自然不知道要将捧在手心里的血放在那里才好,她身上没带瓶子,也不好找苏玥影要个瓶子装她自己的血,于是干脆随手往自己的裙子上一抹,齐活!
不得不说,有时候,唐悠就是个人才啊。
只不过,这个人才没发现,苏玥影眼中的惊骇之色!
若非此刻苏玥影的脸上缠着白布带,她一准儿会大声喊救命的。不,不对,她不会喊,她只能如同一只惊弓之鸟,叩击着牙齿,颤抖着、恐惧着、愤怒着、无声地悲鸣着……
苏玥影做梦也没想到,那个出手狠辣的女人,竟然明目张胆、有恃无恐地来到自己的闺房,对自己讲了一个笑话。笑话的内容是什么,她没有听明白,却知道,那绝对是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笑话。因为,讲诉笑话的人,是她!
苏玥影忘不了,绿腰一言不合就划开自己嘴角的狠厉。她甚至都没看清楚,绿腰用得是什么武器;更不明白,绿腰为何出手惩治自己?
苏玥影正想着,带伤口好了,她就去寻绿腰,势必让她千辈、万辈地偿还自己今日所受之罪。唯有在心中一遍遍拎着绿腰施虐,她心中才会好过一点,脸上的痛才能减缓一点。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绿腰这么快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瞪着一大一小两只眼睛,笑吟吟地勾着唇角。她就站在自己的床头,低头看着自己,并缓缓地讲诉了一个笑话。她离自己是那样的近,仿若只需一抬手,就能刺瞎自己的双眼,割掉自己的鼻子,砍下自己的耳朵,削掉自己的头皮,剁掉自己的双手!数以万计的恐惧,就像一根根又细又长的钢针,生生刺进她的身体里,刺激着她的穴道,加深了她的恐惧。
这一切的一切,实在是太恐怖了!而这场恐怖,只因为绿腰冲着苏玥影一笑。
第九十四章:有异
苏玥影不可抑制地颤抖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因为极度恐惧,她总试着张嘴呼救,却又知道不能唤人进来,只能硬生生地闭回嘴巴。此刻,她感觉不到伤口的痛,一次次地挣开伤口而不自知。由此可见,她内心涌起了多高的惊天骇浪,是如何的惊恐不安。
小玉跑出苏玥影的闺房,苏老爷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妙,忙快步迎了上去,问:“为何慌张?出什么事了?”不等小玉回答,抬腿便往苏玥影的闺房里走。
小玉惊慌失措道:“小姐……小姐的伤口,挣开了,流了……流了好多血!”
苏老爷回头,面目狰狞:“还不快去请大夫!”
小玉吓得脸色煞白,连连点头称是,提裙便跑。
苏老爷快步走进苏玥影的闺房,与走出闺房的唐悠擦肩而过,正好听见她在教训绿腰,气得他心肝脾肺剧痛。
唐悠知道苏老爷走进了屋里,却不敢看他,装作不知的样子,一边往屋外溜,一边回头教训着绿腰:“绿腰啊绿腰,你说你,本小姐让你讲个笑话,你讲个一般可笑的就行了,咱们主要是逗苏小姐开心,让病好得快点儿。谁让你讲个那么好笑的笑话!你瞧,苏小姐笑惨了,脸上的伤口又挣开了,你呀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哎……走走走,快走,咱们离开这儿,别在这里丢人碍眼了!等回家去,看小姐我不扒你一层皮!”
曲南一等人不好进苏玥影的闺房,悉数等在门外,就看见唐悠一身血地挤出了房门口,嘴里还碎碎念叨个没完没了。绿腰老老实实地跟在唐悠身后,既不作怪,也不抢风头,那副乖巧的样子简直令人不寒而栗啊!绿腰的乖巧,实在是……凤毛麟角。由此看来,事成了!
众美男子们心里明白,这功劳是要记在绿腰头上的。没听人家唐悠说嘛,是绿腰一个笑话讲出口,逗得苏玥影大笑不止,这才流出血,让唐悠得逞。
看看唐悠裙摆上的血,众人禁不住一阵唏嘘,这得是笑成什么样子,才能流出这么多的血啊?生个孩子都不为过吧?!众美男子恶寒了,虽然十分不想,但也不得不在心中为绿腰竖一下……大拇指。其实,他们倒是很想竖中指的,但是一想到中指所代表的意思,以及被竖中指的那个人,他们就会觉得某个位置生疼生疼的。哎呀,这是病,得治。
众人见此行圆满,不好再和脸色铁青的苏老爷打招呼,纷纷自行离去。那闲庭信步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在苏家做客,简直就是在逛自家后花园。
曲南一忍不住想:早知道绿腰一个笑话就能搞定此事,他跟来实在有些大题小做了。就在刚才,他还想了两个备用方案,若绿腰不得手,他便要撸袖子往上冲了。
花青染则是有些好奇,绿腰到底讲了一个什么笑话,能令苏玥影笑得如此惨烈?他用那双绝美的眼睛,瞥了绿腰一眼,见绿腰没有反应,便又瞥了她一眼。
绿腰突然转头看向花青染,憨憨地问:“咋啦?咋还斜眼了呢?用不用我给你治治?”
花青染正在斜眼看绿腰,突然被抓了一个现形,不免有些尴尬。听了绿腰的话,他竟神奇地不尴尬了,因为,他不悦了。他瞪了绿腰一眼,一扬下巴,露出一副顽童的样子,喝问道:“你要怎么治?”那模样,大有你不说出个子丑寅卯,便要挽袖子和她拼命似的。
绿腰愣了一下,所有人都露出一副见鬼了的表情看向花青染。
花青染敏感地察觉到众人的异样,就如同众人察觉到他的异样一样。他微微垂下眼睑,又恢复成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刚才那个幼稚的孩童不是他。
诡异的沉默中,绿腰开口道:“治斜眼,几个大耳刮子扇过去……”
曲南一好奇地问:“准好?”
绿腰负手而立,露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幽幽道:“准疼。”疼了,就不敢再斜眼看人了。
曲南一乐不可支。
花青染则是轻飘飘地扫了绿腰一眼。
白子戚觉得,他的脸又疼了。
在唐悠的拍着腿大笑中,众人走出了苏家。
大夫与众人擦肩而过,只来得及给曲南一施了一礼,便被拉着跑进了苏玥影的闺房。
大夫气喘吁吁地坐在胡凳上,为苏玥影取下缠绕在伤口上的白布带,见那伤口翻滚,禁不住皱起了眉头。大夫心知有异,但毕竟都是宅内阴私之事,他不好开口过问,免得怵了谁的霉头。
大夫为苏玥影上了止血药,又取了干净的白布带,重新为其缠好伤口,并嘱托道:“苏小姐万万不可以再开口说话,那伤口一次次挣开,就怕恢复好了也得……哎,还望苏小姐好自为之,万事以身体为重。”以脸为重。
在大夫的絮絮叨叨中,苏玥影闭上了双眼。她想哭,却不能哭。一哭,伤口会痛,心会更痛。
她觉得好生委屈,却又不知道这委屈要如何说得明白。任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那绿腰为何冲上来就划了自己的脸?!今日,还有胆子明目张胆地亲自上门挑衅!是了,她比自己有胆,因为偷小娃儿的贼,是自己,不是她。
苏玥影心中悲凉,觉得生无可恋。
一个女子,容貌毁了,要如何立足于世?
她真是恨呐!
昨晚虽然天黑,但她眼神向来不错,又与那绿腰离得极近,自然不会错认。
只不过,昨晚的绿腰眼中有着一种傲世的狂傲,不不不,不是狂傲,而是……而是……蔑视与虚无。对,是虚无。在那个绿腰的眼中,没有任何生命的色彩,没有任何情绪的展现,就仿佛杀个人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那样轻易简单。想到昨晚的绿腰,苏玥影生生地打了一个冷颤。
而今天的绿腰,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充满了恶毒与狂傲,就像故意来看自己的笑话般,满眼的轻蔑。这场对自己而言堪称毁天灭地的灾难,在她眼中,不过儿戏而已。苏玥影觉得呼吸困难,心口像被谁塞进了一块大石头。
苏玥影攥紧拳头,身体因紧绷而发抖。当她意识到脸上又有血渗出的时候,忙强迫自己放松身体,软软地倒在了方枕上。
也许,自己就这么死了,才是好的。
苏玥影的睫毛悄然湿润,微微颤抖,却不能放声大哭的样子,让苏老爷看得心酸不已。他深吸一口气,目露狠厉,示意小玉送大夫出去。
小玉如蒙大赦,连汗都不敢擦,猫着腰,尾随在大夫身后,退出了屋子。
苏玥影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睁开眼睛,眼里泛起诡异的光,竟仿若高光下的镜面,令人不敢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