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洞中兔
兔菊站在了踏实的土地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了。抬头望向天空的话,星星还在闪耀,夜间的风雪没有停歇,说明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但是兔菊感觉自己往下爬了很久,很久。这种时间变慢的错觉,是因为过于寂静,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呢?兔菊想知道答案。在这一路往下的时候,露露娜卡总会找她搭话,但是她和自己说话的那些时间,现在回头想,没办法作为参考。露露娜卡和她交流的那些内容,无法作为一个钉子,钉在时间中……像是滑走了一般。
“在这里发呆的话,说不定整个人都会僵住的。”露露娜卡比兔菊快了一步下来,还提醒了一下陷入了思绪中的兔菊,“你不会身子这么弱,冻死在这种地方吧?”
兔菊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寒气而冻死在这里,这里的风雪只能让她感到冷,再也没有别的了,最多就是让脑子变得更加清晰……
反应过来的兔菊,注意到自己的变化,也差不多找到了答案。光是呆在这里,真的会僵住的,只不过僵住的不是身体,也不是大脑,是自己本身的时间。
时间过得如此之慢,不是时间停滞了,是自己本身所拥有的时间,不知不觉慢了下来,为什么露露娜卡会不断找自己谈话,是因为无聊吗,看样子并不是。
兔菊深吸了一口气,吐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的氛围都变了。一直都很安静,像是要融入到这片风雪中的她,现在看起来更像是雪中模糊的人影,看似融入到了之中,但是排斥着一切,让身边的光线都变形了,形成了一圈模糊的扭曲镜像。她身上出现了重影,几层影子重叠在了一起。
“很难受。”兔菊在变成这样子后,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对露露娜卡说道,“我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安静的地狱。”
露露娜卡的身上没有任何变化,只有兔菊变得不一样了。她依然带着笑容,似乎没有收到任何影响,“虽然说在下到一定的高度后就会变得更加密集,会更加让人措不及防……但是,我没想到你的抵抗力会这么强,到了这重灾区才察觉到不对劲,前面根本没对你做成什么影响。了不起,你确实有着一些很不错的特质,令人高兴。”说到这,露露娜卡还拍了拍手,一副很赞赏的样子。
“没你提醒的话,我大概就中招了。而且这一路上一点都没察觉到哪怕一丁点的可疑,实在太难堪了。”兔菊摇了摇头。
“你会自己察觉到的,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当然,在这种地方,这时间的先后和快慢,大概会有一些不同的结果吧。”露露娜卡说道,“在这里呆一天是一天,一年说不定也是一天,一天可能就是一年了……谁说得清楚呢?”
兔菊突然紧张了起来,不过露露娜卡像是明白她在想啥,马上说道:“现在的话放心吧,时间很稳定,一天就是一天,既不是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更不是浦岛的神仙和凡人的故事……只是你自己的时间差点变了。每个第一次来这里的人都有这样的不适反应,和低地人去高原一样,身体没法及时适应过来而已。”
当然,也有没适应过来的人,死在了高原上……那么有没适应的人死在这里,也不奇怪了。露露娜卡最后补充了这么一句,让兔菊实在没法因为她的话而放心下来,虽然她本人让兔菊安心。
望向四周,身后还是只有雪花飘拂和看不到下方尽头的深渊,而露露娜卡这边,还有她脚下踏实的土地,是一个被雪覆盖住了的平台。在这种地方,竟然有这样一个明显是修整过的平台,是供人行走的地方,就在露露娜卡边上,有一个洞口能进入,看不到里面,黑暗吞没了光线还有风雪。
这种地方为什么需要供人行走的地方,这在兔菊看来完全无法理解,但是如果这里是什么禁地的话呢。如果是这个地方,这些龙人的禁地的话,就这样随意出入,真的好吗。但是龙宵对露露娜卡的态度以及不仅仅只是用尊敬能说得过去的了,她对露露娜卡的态度,很像她在家乡的见闻中,见到的一些相处方式。
就像供奉者敬重他们的神明一般……
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出来,甚至不该去想才对。
“担心会有人说的话,那可以放心。”露露娜卡宛如读心一般,继续对兔菊说道,“这里不是什么禁地,龙宵也不会在意。这种地方除了很难出入外,一点拥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露露娜卡说着,就往洞走了进去,然后扭头望向兔菊,“当然,没法活着出来的话,不管拿了什么宝贝,都没法带出来,那也没有任何意义和价值了。”
“这可无法让人放心。”
“放心吧,不是有我在吗。”露露娜卡笑道,对自己伸了个大拇指,“既然答应了陈白户要照顾你们,我总不会真的让你们去死,是不是,放心跟上来吧,在禁地得到神兵利器,这不是你们东方的修道人和武人都有的想法吗。”
说完后,露露娜卡走了进去,没有再等兔菊。
再在这里犹豫的话,露露娜卡可不会等自己,兔菊是知道的,但是就这样让一个自己完全看不透的人引导着自己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不是那么随便就能做好觉悟的。
如果是一般人的话,是没法马上做出这样的决定的。
兔菊跟了上去,在露露娜卡彻底消失前,跟了上去。越过洞口后,外面的风雪声像是被隔绝在了世界之外,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下来,后面的呼啸声像是被落下了很远很远,隐约才能听得到。
前方是一片黑暗,只能看到露露娜卡那娇小的身体站在前面,娇小得像是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真冷啊,骨头都要冻僵了。”露露娜卡嘴上这么说,但是完全没别看出她哪里有冻着的迹象,活力无限的样子。她从口袋里掏出泛着微弱荧光的玻璃瓶,摇晃了几下后,荧光变得耀眼夺目,照亮了周围。
“跟着我。”
第四十八章 高处不胜寒
徐青在学成后出去混江湖的时候,没少去爬那什么名山,去感悟所谓天人的境象,或是武道的巅峰……说是这么说,但是也不过是那些师傅们吹逼而已,如果真有在山巅观日出就能感悟出来的神功,那么这天下会有多少仙人啊。或者说,不是观日不出仙人,而是只有那么一些人能因此而有所获?不过游历群山也不算是耽搁了时间,那风光让徐青确实感到没有虚度光阴,更何况路上总有些乐子,毕竟是混江湖。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兔菊那个女人,估计就是那种山巅观日出就能悟出什么的天才了,他徐青可不是那个生活在东海尽头的女人,感觉什么都会的样子,而且确实是个天才,还是那种能让人打从心底里羡慕和嫉妒的天才。可能正因为这样,这女人才会被赶到中原,又跟着来到这脚不落地的西方尽头吧。在这种地方要是因为什么意外而死了的话,别说落叶归根了,埋在地里,谁都不知道你是谁,来自何方,会回到哪里去。
这对很多人来说,比起死要更恐怖了。结果到最后,只剩他和兔菊还跟着陈白户了。都说男儿志在四方,但是很多人在出行的时候,大概是没想到,这一走会是看不到尽头的路,说不定就倒在哪里了。
对跟不上的人,陈白户没有任何说法,病恹恹的样子就这样过去了,直到身边只有兔菊和徐青,然后跨越那魔境,最终来到了这里。没想到这魔境的尽头还有那种像是神怪小说里走出来的大鸟,遮天蔽日,巨龙也不过如此了。
最后还遇上了露露娜卡这样奇妙的人。徐青在峭壁上攀爬,看着在前方走着的露露娜卡的背影。虽然听起来很不恰当,但是露露娜卡确实实在峭壁上走着,像是走在平地一般平稳轻快,而徐青就狼狈多了,双手双脚都用上了,每一脚都要踩出一个坑,才能将自己稳稳挂在上面,不然会滑下去的。
没错,会滑下去。徐青爬过不少山峰,但是从未见过有如此光滑的峭壁,完全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平整得像是修整过的。徐青有想过用身法在这上面往上飘,只是试了一下后就放弃了风比想象的要强,脚下不稳的话,大概就会被吹起来了,那就变成了断线的风筝,谁知道会飘去哪里,虽然这也是徐青的人生写照就是了。非要在这上面飘的话,与其费那么多无谓的力气,还不如就这样爬上去就好了,只是稍微花点功夫凿壁而已。
“人生难得有如此狼狈的时候啊……不对,这辈子好像都是这么过来的。”徐青自嘲道,正如他自言自语所说的,确实是如此。
“这里被一个剑士给削过。”他听到了前方传来露露娜卡的声音,抬头看,看到了露露娜卡面相这边,站在那里,隐约能看到她的笑容。她依然是很不可思议的身姿,明明站再那里,既没有摔落,也没有被吹走,像是和徐青在完全不同的世界里。“本来想说是个剑客的,但是在中原人的概念里,剑客还有别的含义,而那家伙的话,只是个顺手抄起剑就用,有啥就用啥的莽夫而已,剑士就好了。”
“用词真是严谨别致啊,可惜兔菊不在这里,没法和你聊。”徐青一边爬一边说道,“对我来说,剑士和剑客啥的,都没区别,反正就一用剑的,然后我这就一用刀的,也是这样。”
“兔菊不在没法和我聊吗,那不好说了。不过现在还是你的事重要些。”露露娜卡指了指脚下,“你觉得这个用剑的人怎么样。”
“削得很平整啊。”徐青说道,“至于剑法怎么样,我可不知道了……我本身就是属于被那些兵器大家嘲笑的对象,对这个可没什么讲究。”徐青还有没说出口的,就是那些所谓兵法大家,那些所谓剑术名家,用刀好手……都没几个能扛得住他不讲究的刀法。看起来很丑陋,但是好歹能打,这就够了,徐青的要求并不高。当然,有些人,就是真的很棘手,也让徐青对着重技巧和招式的人并没有什么轻视,像陈白户这样的……他就算不讲究,自己也打不过。
因为这样太过丢人,徐青也没说什么托大的话,那实在太不像话了。
“你就直说粗鲁就是了。”露露娜卡笑道,“要是你来的话,做得到吗?”
徐青马上摇头,“做不到,这要把一整个山峰都给削平吧,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徐青想了想,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了。到底是什么人,才能将一整个山峰都给削一遍,留下这么平整的峭壁,让徐青这样的人来破坏掉?是仙人吗,但是这个西方的世界,真的有仙人这种存在吗,还是说被称为神明的存在?但是仙人他是见过的,神明这种东西,他到现在都没见过。
“龙宵大师还有这样的兴致吗。”徐青说道。
“反应得挺快啊,先找出最有可能做得到的人选。”露露娜卡摇了摇头,“但是,她像是这么无聊的人吗?”
徐青想了想,确实龙宵并不像是这么无聊的人,她做得到,但是会不会做这种事?还是说这是有缘由的?这些徐青都不清楚。
“用来削平这里的工具还在上面。”露露娜卡继续说了下去,“你想知道怎么做到的话,那就赶快爬上去,也没有多远的路了。”她转过身去,将徐青落在后面,“可别让我等太久,不然我就先回家了。”
走了几步,露露娜卡突然停了下来,望向了别处。“哦……真是厉害啊。”
徐青因为露露娜卡这莫名其妙的话而跟着望了过去,看到了可能是自己这辈子都忘不了的景色。
在这不知道离地有多高的世界中,云层就在脚下,而四周同样如此,但是今晚有了别样的风景。
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只小小的鸟儿冲破了云层,往更高的地方飞去,然后坠落……
那真的是小鸟吗?徐青可没那么蠢;那鸟儿为何坠落?大概是某个老头在抓鸟吧。
第四十九章 在时间缓慢流动的世界中
兔菊跟着露露娜卡走进了那山洞里。连光线都能吞噬的山洞入口并没有让她感到害怕,这样的环境她已经见得多了,这种在山的内部的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存在,和地下一样,是阳光无法触及的地方。风在入口呼啸,进去跟着露露娜卡往前走,看不清道路,却能看得到露露娜卡。
这个娇小的女孩,手里拿着散发荧光的玻璃瓶,那里面的光柔和但又耀眼,耀眼却又不刺眼,那光很舒服,哪怕直视也没有任何不适,甚至有种眼睛被轻抚而松开紧绷的神经的感觉。对一个在外面吃了如此多雪刃扑面的人来说,这光算是治愈了。
兔菊可没听说过有什么光有如此的效用,而且露露娜卡手中的玻璃瓶里散发的光,像是有一个固定的形态一般,缓慢流动着,是水吗,还是说只是她的错觉?不管如何,兔菊都不认为那是什么寻常的东西,光是这能让眼睛缓和下来的功用,就是一件很稀罕的宝贝了。
“眼睛好点了吗?”走在前面的露露娜卡突然开口说道,“哪怕身体够结实,在外面吃了那么多风雪,也总不好受吧。”
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对兔菊来说这不算什么磨炼,如果早个十年的话,可能就是一个事关生死的历练了,但是如今的话,那些风雪并不能决定她的生死但是这个时间停滞的环境,可就不一样了。
就算是现在,那股莫名的压力依然压在兔菊身上,让她有些呼吸困难。不管是在本岛,还是在中原,在这些近乎被流放的日子里,她也做过不少斩妖除魔的事,也算是见识过各种东西了,不管是刀剑,还是妖术又或是道术,总有新鲜的事物让她大开眼界,也有像是能停止一切的仙术……但是从未有现在这样,给兔菊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的。用身体去感觉这个环境,去承受这个压力的话,能越发清晰地感受到,这个世界没有静止下来,静止下来的,是自己……
“我听说西方有一种魔物能让人石化,叫美杜莎。”兔菊说道,“现在我就是这种感觉吗?”
“你还知道美杜莎啊,这可是这边都很少人当真的存在了。”露露娜卡笑道,“这只是神话的生物,和现在这个时代有什么关系呢?用中原的情况来说的话,就是遍地是蛟龙的时代,你们岛上的话……就是土地神被供奉和兴盛的原始信仰时代吧?”
兔菊对露露娜卡如此清楚中原和自己家乡的情况这件事已经见怪不怪了,并没有多惊讶,“那么美杜莎是存在的吗?”
“美杜莎是神话的生物,就和你们编写的志怪小说一样,都是虚构的。”露露娜卡说道,“但是原型是存在的。”
两人走到现在,兔菊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远,只是山洞内的道路平整,往脚下看的话,能看到的是被修整过的路。这里确实并不只是一个普通的山洞而已。虽然早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但是走在如此扎实平稳的路面上,确实是没想到的……只要无视掉在两边那些东西的话。
死在这里的人,似乎不少。那些人还保留着生前的容貌,除了死人的脸色外,看不出哪里有问题,就像是活人一般,栩栩如生的尸体。但是这种没有腐烂的人体,并不会说比骷髅和腐烂的尸体要让人心情放松。一个像是活着的死人,带着绝不可能还活着的死人脸,那比什么都要可怕。
“你觉得他们死了吗?”露露娜卡问道,她知道兔菊的目光一直落在周围那些死人身上。山洞内的走道并不宽敞,最多能容纳三个人并肩走,兔菊的视线实在是无法从周围这些死人身上挪开,因为实在没地方挪开视线了。“他们是什么人?”兔菊问道。她并不是问这些人的姓名,而是问露露娜卡,这些人在这个地方,属于什么身份。
“不知道。”露露娜卡回答得很干脆,而且这回答不在兔菊的预想之中。她应该知道这些人才对,但是却这么说了。
“离我上一次来,已经又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这期间多了什么人,哪是我之前能知道的,我又不是全能全知的神,监控世间一切。至少我不是。”露露娜卡说道,视线也落在了侧边,略过和自己错开的一具死人。那死人穿着全罩式的铠甲,看不见容貌,从体格来看是一个猛士,只是如今也靠在边上坐下,像是稍微休息一般,就这样死去了。他身上的雪结成了一块块黏在铠甲上,关节的地方被塞满了,铁片上也满是冰渣子。在这里是没有风雪侵扰的,那么他是从上面爬下来,带着一身冰雪,最后倒在这里的吗?
兔菊认为自己所猜想的应该没有偏差太多,而且她很确定这个壮汉为何会死在这里。他的时间停止了。
“就说这人。”露露娜卡停了下来,用手中玻璃瓶的荧光照向这个披着铠甲,看不见样子的男人,“身上的铠甲,这一两百年内早就不流行了,穿着这种铁桶驰骋的年代早就过去了,只是被弩箭射成刺猬而已。当然,如果是足够坚固的铠甲的话,火器都打不开,但是穿那种玩意的人,本身就不是什么普通人……例如我眼前这个,放现在也能当战争的巨兽吧,谁能挡住他的冲锋呢?”
兔菊目测了一下这个男人的体格,确实如此……而且他身上铠甲,也对的上这样的评价,只是这么一身无坚不摧的钢铁,要打造成合适的铠甲,也并不是什么轻易的事情吧。在她的家乡那边的话,这样的钢铁,大概是会打造成完整的一副便于活动的盔甲,然后是好几把神兵利器了。比起防守,攻击所需要的钢铁要更加少,一块厚实的铁片就足够了。而对徐青那样的草莽来说,大概只需要一根说是野太刀,实际上是一根铁棍的铁块就足够了。
这样一个人,不是死在战场万人围剿上,也不是死在连绵无尽的火器攻击,或是和巨兽的厮杀上,而是如此安静的死相。
“他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竟然死在了自己身上,真是可惜啊。”露露娜卡笑道,“只是休息一下而已……然后,就这样没了。”
她望向兔菊,“我很好奇,你能撑到哪里。”
第五十章 风雪中刀光璀璨
徐青抬头望向露露娜卡,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气息已经有点紊乱了。露露娜卡将他带来这奇妙的地方,本以为只是一段很简单的路,哪怕这路几乎垂直向上,光滑如镜面,对徐青来说也不算太困难露露娜卡可没不允许他破坏这片平整光滑的“镜子”,徐青每往上攀爬一分,后面都留下了明显的裂痕。
但是继续往上爬的话,这可不是主要的困难了。龙峰本就高得难以置信,而这往上,就更加匪夷所思了。风雪在这样的高度本该安静下来了才对的,但是徐青只能感受到迎面吹来的寒风,夹带着风雪,快要变成实体了……
终于,风雪像一道道刀光,向他袭来了。第一道雪刀刮过脸颊的时候,徐青在这寒冷的世界里难得感受到了一丝温暖,雪刀带来的伤口流出了血,很快就冻结了,这一丝温暖稍纵即逝。那之后,直觉很灵敏的徐青,再也没有松懈,很小心的躲过了那一道道越来越快、越来越白的雪刀。
越往上,雪刀袭来的次数越多,到徐青感到吃力的时候,他已经不敢再将头低下,哪怕这样很累。头顶上面落下的雪刀,已经像雨水一般了。
那隐约拥有形态的雪刀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每一道都有着不一样的大小和形状,小的如同匕首一般,可能刮过你的脸颊,也有可能直刺你的心窝;一般大小的如同长剑和直刀,劈砍挑刺绝不重复,每一道或是想落在关节和跟腱这样的地方,又或是直接往致命的地方招呼脖子,胸膛,头颅,每一个地方,都是被刀子穿过去后活不下去的地方。这些雪刀越发密集了,而且每一道有着不同的方向和轨迹,大多数自然就消散,或是完全不会碰到徐青,但是剩下那些,对他来说,就是非同一般的折磨了。总有一些雪刀是躲不过去的,只有护住致命的地方,才能继续往上爬,就这么落下去也是一个选择,但是到时候走在前面的露露娜卡是怎么想的,那就不好说了。
露露娜卡是故意带他来这个地方的,她是想看徐青有什么样的反应和表现,才会将他带来的。
徐青在峭壁上艰难地躲避着那连绵不断的雪刀,望向那确确实实走在前面的露露娜卡。露露娜卡在边上,如同走在平地一般,脚步轻盈,那不断落下的雪刀似乎有意识一般躲开了她不对,再仔细看的话,在这冰天雪地中,露露娜卡周边是有风雪弥漫的,如同一层散不去的薄雾。那都是雪刀落在她身上后散开的痕迹,久久没有散去。
徐青自认自己也算是经过好些年的锤炼,一般的刀剑是伤不到他的,但是在这里,他那点自满毫无意义,光是这诡异的高峰和永无止境地落下的雪刀,已经让他迫于应对了,小小的刀子都能让他脸颊开口,那么下一道看着像弯刀一般的雪刀削过自己半边身体的时候,他可不会硬扛。哪怕是钢筋铁骨,也顶不住如此的锤炼。
锤炼。
锤炼?
徐青望向那如同春游一般的露露娜卡,她站在前面,回过身来,望向徐青。“怎么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是想到了什么吗?”
“我大意了,这已经是试炼了吗?”徐青继续躲避那些迅猛的雪刀,往露露娜卡那边爬。稍微挪到露露娜卡那边后,雪刀带来的压力骤减,因为露露娜卡挡在了前面。而露露娜卡并没有在徐青这么做的时候走开,看来是有意给了他说话的余裕。
“试炼,这个说法确实没错,对你们东方人来说的话,应该是称之为考验吧。”露露娜卡蹲了下来,望向爬过来的徐青。徐青已经爬到了露露娜卡的边上,如果不是两人所在的地方的话,看起来就像是徐青这个乞丐,爬到了露露娜卡这个少女的身边。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副没有任何快乐的元素的画面,但是在这里,却变成了离奇古怪的一幕。
“你觉得这是我给你的试炼吗?”露露娜卡问道,“试炼,这是不是你从中原往西万里,学会后想起来最多的词?”
“如果你是从我脸上看出来的话,那应该就是了。”徐青苦笑,露露娜卡挡在前面确实让他有了能喘气说话的机会,就像是休息一般。当年拜师学艺,当身体如同铁一般被捶打得快要断掉的时候,也会有休息的时间,但是这个时间不会很长。徐青觉得现在也同样如此,他要抓住这个机会,好好恢复一下才行……他不知道在露露娜卡的后面,还会有什么东西。
现在,在徐青的眼中,这个弯腰蹲下来的露露娜卡,在她的身后,有光那并不是正常的光,是雪刀落在她的身后散开,形成的白雾。那层白雾越来越浓,但是雾中,隐约可见星光。
为什么在这种地方,能看见星星。徐青光是这么想,马上就反应了过来,然后觉得自己偶然会被兔菊用看傻瓜一样的目光看着也不奇怪了。既然来到了这样的高度,没有云这个最大的阻碍,只要是天气好的时候,天上的星星想来是无比的璀璨的。失去了那层名为云的面纱,天上的星星到底有多少?在中原的话,在那些名山的顶峰才能观星,那些地方也被那些修仙的人占据,观天,测地……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求长生。那到底有没有用,陈白户那个老头倒是给他说过两个字。
没用。
那之后徐青就没问过了。他没兴趣求长生,自己走的路对那些修士来说也是大忌,可没有什么求长生的人身上会沾那么多血的。对徐青来说,自己这样就好了,如果能更上一层楼,那就更好了,没人会对天下第一不感兴趣,哪怕这天下第一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天下第一真的打得过陈白户吗?大概是不行的。陈白户喝醉的时候吹过自己是天下第一的文采,但是看他那样子,更像是种地的,哪里像个读书人。
在恍惚之间,徐青想到了很多之前的事,大概是错觉吧,他感觉在露露娜卡的身后,那些白雾中的星星在移动,越发灿烂。
无题
兔菊感觉自己的肩膀越来越重。在家乡和中原,有鬼物压身的说法,妖魔鬼怪附身在那些没有防备的人身上,会给予他们非常强烈的压迫感,不仅仅是精神上,身体上也可能会有明显的压力。
现在兔菊身上感受到的压力,是这种吗?并不是。兔菊感受到的来自肩膀上、乃至头上的压力,并不是这种很直接的东西。是精神层面上的攻击吗,也不是,如果是这种的话,兔菊更为擅长处理,毕竟她可不是徐青那样的粗人,只会用刀,虽然在这方面她也不认为自己会差到哪里去。
那么,这种明显的重量感,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她的身体出现错觉了吗,感觉是如此的沉重,但是脚步确实是在往前迈,跟着露露娜卡走的。露露娜卡的步伐轻盈,而她跟在后面,并没有因为这股重量而落后,甚至还越来越近了。也就是说,她是比小跑小跳一般的露露娜卡要更快的。
但是,完全没有自己跟上了露露娜卡的感觉,只有无比的沉重,让她感觉自己离露露娜卡越来越远。但是露露娜卡在她的视线中,却越来越近了。
这种明明很近,但是却很遥远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她感觉自己离露露娜卡越来越远的时候,眼睛中映入的确实那个娇小的背影,甚至能看到她头顶,能看到她的头发只是随便打理了一下,像个粗枝大叶的姑娘。眼中的一切不是虚假的,兔菊可以肯定,这都是真的,她和露露娜卡并没有拉开距离,反倒是越来越近了。
但是这种错乱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了,是从露露娜卡那句话开始的吗?还是说自己早就进入到这个圈套中了,只是浑然不觉,直到露露娜卡提出来,自己才发现?那么兔菊觉得自己所为的天赋和灵感,不过是笑话而已,她在这个少女貌的存在面前,似乎只是一个愚笨的凡人。
“现在是什么时间了?”走在前面的露露娜卡突然开口问道。兔菊愣了一下,在这样完全无法判断是错觉还是幻觉的世界中,让她回答这样的问题,似乎过于困难了,但是至少在来到这里之前,外面是风雪和月夜共存的。要说得牵强一点的话,露露娜卡也可以算是一朵花吧?
那样的话,风花雪月就齐全了,她本人的话,自大一点也可以说是一朵花。在老家一直被那些文人所推崇的意境,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兔菊觉得自己脑袋应该是哪里出问题了,竟然还有闲暇想这种事。没错,在这种朦胧的状态中,为什么她还能有闲暇想这个,而且如此的清晰,但是一切又是如此的模糊。
为什么会有如此明显的割裂感,自己到底是清醒的,还是不清醒的?哪怕是这件事,自己的身体和大脑都有两个截然不同的回答:她是清晰的,她也是朦胧的。一个人能在迷雾中的模样能清楚地映入别人的眼里吗?
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兔菊感觉自己大脑一片混乱,但是思考的时候却无比的清晰,能很清楚的明白自己到底处于怎么一个朦胧又清醒的状态中。这本身就是不对的。
“刚进来的时候,你有看到很多倒在边上的人吧。”露露娜卡继续说道,“那些光是留下的遗体都让人能明白强悍之处的死人,会因为外面的风雪,力竭而亡吗?还是说有别的原因?”
露露娜卡走向兔菊,兔菊感觉她在走近,但是又像是在远离,露露娜卡继续说道:“不过现在的你得出的结论会是怎么个模样,我可不敢保证那是不是正确的,你的大脑还是你自己的吗?当然是你的,只是不受控制了。你现在看起来和平时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这只是我的视角看来,对你自己来说,你现在变成了什么样的呢?能确定自己是怎么一种状态呢?还是说会得出两个截然不同的结论?”
在露露娜卡的话语中,兔菊至少明白了她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然后将她带到了这里……为甚?为了让兔菊死在这里吗?也许一开始就不该进来,但是当她选择了跟着露露娜卡爬下来的时候,就没有别的选择了,除了跟着露露娜卡,其他的选择都是半途而废。但是坚持下去的结果如果是这样的话,难道就是正确的吗?
“放松点,这么紧张的话,可能情况会变得更加恶劣的。”露露娜卡伸出手去摸了摸兔菊的脸蛋,这只是很普通的动作,但是在兔菊看来,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露露娜卡的手很慢也很快,已经落在了她的脸颊上,但又没有落在脸颊上,甚至她才刚过抬手……到底哪一种情况,才是真实的?
“你能坚持到这里,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露露娜卡笑道,“在边上一些倒下的人,不一定比你弱,但是在某个方面,确实是不如你这样的东方异邦人的……这个环境下,对自身的存在有一定的概念,思考过这方面的事情的人,精神的韧性总是会更强一些。对你来说,比起打打杀杀,读书应该是一个更开心的选择吧。可惜这年头,可没有读书就能安稳活下去的机会,特别是想你这种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的,过得很辛苦吧?”
兔菊摇头了,又或是点头了呢?她只知道自己两个动作都做了,但是好像又没做。
“我问一下。还能继续跟着吗?”露露娜卡抓着了兔菊的手,“如果可以的话,你就自己往前走吧,我会拉住你的。这似乎有点作弊,但是对你来说,算是奖励吧。我让陈白户放下你们两个,可不是想找机会和地方把你们埋了的……至少要看看你们能到哪个位置才行。不过真栽在哪里的话,我也只能和他说声对不起了。”
兔菊想往前走,但是脚到底有没有迈出去,她不清楚,她很肯定脚已经往前跨,但是又好像原地踏步。
“很好,既然有在往前走,那么我们继续往里面走吧。说不定你能见到这个世界的另一面呢?”
第五十二章 记忆的深处是什么
真迪娜睡不着。虽然从跟在露露娜卡身边那一天开始或者说被绑到她身边根本无法逃走她就习惯了离奇古怪的经历,但是来到这么个地方,依然是让她有一种强烈的不适感。没有那些所谓的冒险的兴奋和新奇感,也没有遇到各种新鲜事物的亢奋……那个徐青和兔菊,也属于新鲜的事物。在书里看到关于异邦人的形象,都是一板一眼而且无法交流,似乎更热衷于磨炼杀戮的技巧的非人类,但是那两人却完全不一样,虽然他们看起来也非常擅长杀戮这件事。
真迪娜并不是对他们有敌意,只是这种不适感,也是他们带来的。他们并不是主要原因,大概只是被她的情绪给波及到了。至少真迪娜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抵触和敌意,她认为自己还是控制得很好的。
但是在这龙峰之上,那不适感到达了巅峰。那个叫罗缪欧娜的女人,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模样,那种觉得自己能看穿一切的眼神……光是想到那女人看自己时那淡漠得像雾一般朦胧的视线,真迪娜的心情会变得很差,差到几乎控制不住。
在这冰冷的夜晚,光是想到那个混账女人的事情,真迪娜就睡不着,实在是过于令人不快了,那种自以为是的态度,和那个露露娜卡有什么区别。
没错,那个混账态度,和露露娜卡如出一辙,这两人的关系光是看着就很可疑,到底是怎样才会出现露露娜卡和罗缪欧娜那种家伙……
这么想的话,真迪娜倒是释然了。既然是和露露娜卡有关系的人,那么混账似乎也不奇怪了?前阵子那个队露露娜卡态度并不好,但是似乎也和她有着很深的关系的男人,叫什么名字……对,朱利叶斯,也是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虽然对自己的态度不算恶劣,但是总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也不怎么好,虽然他眼神本来就够凶恶了,但是看着自己的时候,那眼神和对其他人是完全不一样的。是因为自己跟在露露娜卡身边才有这样的待遇吗,他对露露娜卡的态度非常差,露露娜卡倒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对他是肆意的靠近,和对待罗缪欧娜的亲近却又有很微妙的抵触。
这些麻烦的家伙,到底有什么关系,而且他们看着自己的眼神,都很奇怪。这是真迪娜最烦恼的地方,那些眼神,比以前还没遇到露露娜卡之前,那些人看垃圾一样的眼神,要更加……
无法入睡的真迪娜,感觉到外面有动静。没有人敲门,但是真迪娜知道外面有人,而且这个气味,是那个女人的。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风雪有一种别致的寂静,让这个远离地面的世界变得更加冰冷。在这样的时间,是什么人会这么闲站在自己房间的外面,就算是有所图谋,也没有任何的动静,就像根本不存在一般,实在太蠢了。
没错,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是存在于外面,似乎并不是冲着真迪娜来的。但是真迪娜知道,外面那个女人就是冲自己来的。
要出去吗?那女人明显在等着自己,而且非常令人不快。她就在外面,根本没有任何的动静,完全没有离开的迹象。她很确信真迪娜会出来,没有任何别的可能。
如果出去的话,不就正如她所愿了吗?当真迪娜这么想的时候,外面传来了那个女人的声音。“你想在室内谈的话,那么我进来了。”
真迪娜真想用牙齿咬死外面那个自以为是的女人。她知道自己在里面没有真的睡着,彼此之间都很清楚对方就在室外和室内。不是只有真迪娜知道她在外面,她也知道真迪娜就在这里面,想等着她离开。
这种彼此似乎知根知底的情况,是真迪娜最不适应,也是最厌恶的。所谓彼此熟知,只是因为一个存在而已,并不是因为彼此是亲人,是朋友,是恋人……可能仅仅只是因为某样东西。
那样东西,是真迪娜非常重视的,而看来对方也是如此。但是这可不是彼此之间说说就可以融洽相处的,特别是彼此之间的印象并不好。至少真迪娜对罗缪欧娜的印象就很差。
比起让那个女人进到自己的私人空间,她宁愿在外面吹吃风雪。真迪娜从床上下来,很粗鲁地踢开了被子,推开门就到了外面。
罗缪欧娜没有站在门前,而是在走廊的外沿站着,看着外面的世界。真迪娜被安排在靠近龙峰外围的住房,外面的景色倒是不错,就是比较冷,虽然这个地方哪里都很冷,根本不像是能让人居住的地方。
不过这里似乎也确实是这么设计的,真迪娜到目前为止,见到过属于这个龙峰的居民,都是那些半龙人,或者看着就不像是正常人的家伙……就好像眼前这个。
罗缪欧娜和白天的时候的打扮不一样,穿着轻便的衣服,没有盔甲,没有武器,只有朴实修身的衣服,光是看背影的话,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高挑的女人而已。
但是当她转身面对真迪娜的时候,那种单薄的印象就消失了。这个给人印象只有灰白的女人,似乎连眼睛都是白色的,看不到瞳孔在哪里。或者这只是真迪娜的错觉,但是她很不想去看那对眼睛,她根本没在看自己,她在看的只是自己身体内的某样东西。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没有多余的话,罗缪欧娜看到真迪娜后第一句就是这样的语气,她已经往真迪娜这边走过来。
“你想拿走我的心脏。”真迪娜可从来没有后退这样的懦弱的表现,不管在什么时候,哪怕是在露露娜卡那里更何况是现在这样的情况。
“那不是你的心脏。”罗缪欧娜对真迪娜说道,她已经来到了真迪娜的跟前,身高的差距能让她居高临下的看着真迪娜,这也是让真迪娜情绪变得非常差的原因之一。在这个女人身上,没有任何能让真迪娜感到愉快的地方。
“一会就好,让我看看你的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真迪娜感觉罗缪欧娜那双眼睛越来越苍白,看不到任何的杂质……
第五十三章 过去的故事:血的记忆
阴冷的峡谷在远离肥沃的平原的北方,在离无人敢靠近的极寒之地只有很短的一段路程,最慢的马车也只需要一天多就能到了但是不会有哪个傻瓜靠近极寒之地,哪怕是这个阴冷的峡谷,也一样没有活人拜访这里。
这里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生命能靠近的禁区。
崎岖的山地将东南方封锁住,来自北方遥远尽头的寒风被堵在了前面,形成了肉眼可见的雾气,环绕在峡谷内。那无尽的寒风来自北方,但无人知道这永不停歇的风来自哪里,也无人敢去冒险。
凌冽的寒风和冰雾充斥在这狭长的峡谷内,这个地方并不小,只是北边来的寒风更加充盈,甚至溢出,将西边的海面都染成了一片白色,海面上平静如死水,白雾已经有多久没有散去?连那脆弱的冰面下的白骨,最年轻的也是好几百年前的了。
这样的环境,普通的生命是存活不下去的但是对没有生命的存在来说,是一个非常宜居的地方。
峡谷的入口没有任何的守卫,只有被冻成了冰雕的一段残缺的大门,铁门只剩半门,完全起不到闭合的作用,城墙也是到处都是缺口……但是这里有最好的防御,永不融化的坚冰在残破的城墙上形成了崭新、更加坚硬的外壳,大门已经无法移动,深深陷入到雪地中,只有另一边是敞开的,因为那半扇门倒在了地上,无人处理。
如同城堡的入口一般,这里颇有规模,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壮观,只是比不上南方那些已经化为历史和圣地一般的巨墙而已。在这张已经合不上的大口里,有寒风夹带着冰雪往外用处,源源不断,就像传说中的冰霜巨人一般喷吐着能让人冻结的吐息,只是哪怕是最强大的冰霜巨人,都无法媲美这样大自然和人造物混合形成的奇观……一个致命的奇观。
仅仅只是入口,就能让人望而止步,生不起进去探索的**。一般的冒险者是没有那个实力进去后活着出来的,而拥有这样的实力的人,是不会无端来到这里的……这里并不是无主之地,甚至可以说是颇有名声,在吟游诗人口中流传的死亡之地。
没有人能活着出来,但是只要死了,就能从里面出来用另一种形式的生命在外面活动。生的对立面是死,死亡并不是一切的终结,而是另一个开始……如此亵渎生命和光明神的教义的存在,是所有拥有生命的存在的敌人。
这里是死人的世界,至少是死亡的其中一个分支的种族的世界。
这里是自诩为夜之贵族的种族最后一个世界,是存在于所有人的视线中,但是又无人敢有讨伐念头的邪恶之地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而夜之贵族,在外界更多的被称之为夜血族,或是更具羞辱性质的……吸血鬼。
这是夜血族最后的堡垒了,但是,也是无法毁灭的世界。自神明陨落起,过去那些被神明或是魔鬼创造的种族,也渐渐离开了世界的舞台,不知所踪,夜血族也是如此,至少在表面的舞台上下去了。
现在不再是他们这些远古的种族的舞台了,更何况在时间长河的冲刷下,哪怕是不再拥有生命的死物,也是今非昔比了。岩石在流水的冲刷下能磨平棱角,这些不老不死的种族呢?
至少现在还是有在好好活下去的,没错,“活”下去。
在冷雾笼罩的峡谷外面,也不是什么舒适宜人的世界,虽然寒风被挡在了峡谷内,外面也不是什么生机盎然的地方冰冷的荒原只有零星的树干苟延残喘,为了活下去而变成了崎岖的形状,地面上的野草参齐不齐,但是生命力比想象中的要更强,也更具侵略性峡谷外好歹还有生命存在,而对于非食肉性的动物来说,野草也是进食的渠道之一。要从那些野兽的嘴巴下活下来,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这也让这荒原上的植物同样具备着某种程度的……攻击性。
野草的麦芒,如同刀剑一般锋利,皮革一般坚韧。那些畸形的树木,枝干枯瘦,只是坚硬如巨石,轻易不能割开,或是击碎,甚至有可能被反作用过来的势头打碎躯干。柔软的内芯让这些怪树拥有刚柔两种性质,冰冷的荒原让它们不畏惧任何的火焰。甚至能活下来足够长时间的老树,还能演变成另一种生命形态,变成能掠食的“动物”。
能在这片远在北方的荒原生存下来的,只有生命力极为强韧的存在,不管是植物……
还是动物。
在这样的荒原,也是有水源的,只是那个水源并不稳定,而且充斥着死亡。一个死水形成的湖,并不大,成年人徒步走一圈也仅仅只是半天就足够了。以湖心往四周扩散,都是被弄碎的轻薄的冰块,下面是一潭死水,湖边是需要水来维持生命的动物……包括植物。这里的水源没有源头,就连这个湖,也不是天然形成的,大概是来自神明时代的遗迹吧,湖底是有建筑物的,只不过没人能探个究竟,因为湖底其实是很浅的下面的建筑,被灰和石块填满了,而下面的遗迹,恐怕早就被埋了个结实。
湖边并不是相安无事的天堂,是厮杀的斗兽场,毕竟天上来的水源也就那么多,一年大部分时间这个所谓的湖也不过是一个坑而已。死亡就是因此而诞生的。在湖边和湖里,乃至湖底,散落着大量不知名动物的骸骨,还有破碎的根茎。这些堆积起来的死亡,也污染了这片湖,死水充满了瘟疫,只是对这里的使用者来说,并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事。对这片荒原的居民而言,如果病菌能让它们死亡的话,那么它们早就加入到死亡的那一边了。在这片和峡谷相邻的地区,生和死的转变是很简单的。
在一头还没被啃食干净的巨大动物的尸骸边上,有娇小的动物正在进食。那称之为动物或许并不恰当,因为那是一个人形的生物,甚至完全可以称之为人。她的皮肤苍白,衣不遮体,像一个野人的小孩,但是没有野人的小孩有这样的肤色,也不会有什么生物的幼体在死去后还能活动的。
这是一个死物,没有心跳,没有血液,但是依然对活物存在着需求。一个勉强可以称之为夜血族的幼体。
在拥有真迪娜这个名字之前,这个撕咬着冰冻的腐肉的生物,只是个没有名字的动物而已。
第五十四章 未命名的野兽的记忆
这个在荒野中生存,靠吃冰冻的腐肉为生的动物,还不能称之为真迪娜,现在,这只是一头小小的野兽而已,挣扎求生,连猛兽都说不上,仅仅只是活着就很艰难了。
在这充满死亡和瘟疫的湖边,食腐动物总能比其他生命更容易活下去。但是这只小小的野兽,要说是生命的话,也过于暧昧,或者该说是对生命的亵渎了。这只小小的野兽,并不能称之为活着,说得笼统一点的话,她和被她撕咬的尸骸似乎没什么区别,但是死去的东西是不会自己动的;但是在这个地方,死亡本身不能说是最后的结局,总会有新的开始,哪怕这对很多生命来说并不是喜闻乐见的开始……
这只肤色苍白的小小野兽,是个死物。她苍白的皮肤不仅仅只是因为这里没有什么阳光,那是死亡才会有的颜色,和骷髅的骨头一样;她的眼白没有任何血丝,那双瞳孔无法缩放,仅仅只是装饰而已;皮肤下的血管,没有血液流动。
这是死人,是能动的死人,而且属于夜血这个种族,以血液为食,让人恐惧的夜晚噩梦……除了是死物这一点,在她身上并没有表现出如此的特质。长年在野外生存,让她看起来更像是野人,啃食野兽尸骸这种事,也不像是夜血这个种族的常态。不过对这头野兽来说,似乎也没多少选择。
夜血族的家就在边上,但是对这么一个渺小的存在来说,似乎连进去都成为了一种奢望,只是本人大概没有这么个自觉吧,不知道从何时就来到了荒原上,只能自己活下去,除了偶然看一眼那永远被风雪和冰雾封住的大门,就没有别的想法了、在这么个环境上,不管是什么,思考都会日趋动物化,成为它们之中的一份子,特别是对这种如此年幼的个体来说……
小小的野兽今日也是勉强活着,啃食这些尸骸并不是主要目的,只是尝试着能不吸取血液,或是类似血液的东西而已。在这个连植物都变异了的冰冷荒原,连植物都能提供类似血液的东西,就看她有没有这个力量和机会而已。大多数时候,她都没有这样的机会,只能捡漏,就像今日。没有那种猛兽是特定需要补充血液的,比起血液它们更加需要的是吞噬别人来补充自己,活下去,变强,然后继续吞噬……这头小小的野兽,只是寄生在别人的循环。
在她专注于进食的时候,出现了很突然的变异,让整片荒原都颤抖了
荒原上那干净的天空,出现了血色。不管是哪种天气,是晴天还是阴云,还是雷雨乌云,都不会存在红色的天空,特别是如此鲜红,血色一般的天空。荒原上的生物在颤抖,这并不是寻常的天气,这血色将天空覆盖了,就像整个世界本就是如此一般,到底是什么存在有如此强大的力量?那血色越来越接近大地,接近荒原上的生物,不管是拥有生命的,还是死物,都在躁动。庞大的巨兽在蠕动身体,想远离头上的天空,只是就算是迅捷的野兽都难以逃离降下的血色天幕,拥有着巨大体型的他们又怎么可能做得到;那些拥有自我意识的畸形怪树,枝干像须根一般不断往地底深扎,想逃离地表;小型的野兽和动物在拼命刨地钻洞,想躲过这恐怖的灾祸;就连那些已经死去但是还在活动的不祥之物,也沉寂了下来,回到了湖底。
荒原上的居民们,在血红色的天幕落下之时,依然在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挣扎。大地在颤抖,生命和死亡也在骚乱……那只小小的野兽,看着天空发呆,一动不动。
眼中的血红色对她来说也是能激起强烈求生**的危险,但是抬头望向这片可怕的天空的时候,她一时之间失去了行动起来的念头,只是看着越来越浓的红色充斥自己眼中。
不管是什么原因,随后,她都见到了从未见过的一幕
血红色的天空,被撕裂了。在她的视野中,红色的天空从中间被分开,那撕裂的界线是如此的整齐平滑,将红色一分为二,像一张红色的纸被分成了两半。
然后,她的耳朵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了。从天上传来了撕裂的轰鸣。那听起来像是雷声,但是更加低沉,而且没有闪电作为预兆。一开始那一声沉重的雷鸣就像是鼓声在大脑和心脏里激起一般,随后就是强烈的声波……那声波撕裂的天空,将红色的天幕打散成了一片片的红雾,再也无法凝聚成一开始那样的密度。
湖面的平静会因为石子的落下而掀起波澜,碎成一片片,如今那红色的天幕,也如同破碎的镜湖,被打碎了。水是不定形之物,寂静下来后能再次变成镜子,但是这红色的天空,被打碎后,似乎没有任何机会恢复了。
红幕在不断被打出孔洞,露出被它遮挡住的真正的天空。而这红布,被不断戳出洞口,支离破碎,就这样慢慢淡化掉,直到天空变回那片寒冷灰色的模样。
这个过程并不平静和温柔。地面上的一切并不是仅仅只是作为看客存在,那些能击碎红幕的无形之物,那些声波,也落在了地面上……那些心脏和大脑上的颤抖,仅仅只是最轻微的表现而已。
地面开始出现皲裂。在这片枯萎的荒原,贫瘠的土地裂开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是那些突然出现的凹陷,那些飞扬起来的碎石,破裂的植被,在空中散成了沙粒的大小。那些深深扎根在地表下的怪异植物,有些并没有如愿躲过一劫,至少没躲过无形的灾难,每一声低沉的雷鸣后,那坚硬的枝干成了碎片,大部分均匀的铺在了坑中,一部分飘散在空气中被寒风卷走了。那些巨兽被无形之物击中后,或是身体大部分凹陷下去,变成了黏在地面上哀嚎等死的食物,或是整个被压扁压在了坑中,没有了动静。
比起无声且诡异的红雾,将这片红色的天幕击碎的无形之物,是实实在在的落在了荒原之上,所有触碰到的东西都被打碎了,黏在地上,散落在寒冷的空气中。撕裂天空的无形冲击让荒原颤抖,沉淀着无数不死之物的死湖,像摇摇欲坠的酒杯,湖面在晃动。
然后,在突然之间,湖面炸开了那无形之物,也砸在了这片水面上。坚硬的荒原冻土也无法承受如此诡异的冲击而破碎,死水的湖面是一触即散,炸开的水花飞起几十米,夹带着死骇从天上落下,变成了骨头和雨水落下的盛大景观。
只是看客只有一只小小的野兽而已。一段大腿骨砸在了她的身上,让她惊醒过来,开始跑动了起来。似乎已经没有了安全的地方,她没有躲在非常容易藏匿起来的巨大尸骸地下,那天上落下的雷鸣连活生生的巨兽都能砸扁在地上,光是藏着不动的话很容易会落得同样的下场。她仅剩不多的智慧让她和动物看起来截然不同,也避免了被砸扁的命运。只是,要想活下去的话,恐怕还是要看运气了。那无形之物无迹可寻,红幕是可见的威胁,但是这只有雷鸣声的无形冲击,真的能躲掉吗?
死湖被砸飞了大半的湖水,那些沉积物也有大部分飞上了天空,说是湖,已经更像是一个水坑了,期间又是几次无形的冲击落在死湖的边上,让死湖的面积被强行增加了一部分,而水面变得越发低了。
这并不是无差别的攻击,只是荒原成为了被牵连的存在也当红幕彻底被撕碎,如烟一般消散后,无形的攻击,消失了。
天空再次回归平静,但是荒原的大地,已经伤痕斑驳了。
乱窜以祈求能减少被击中的可能性的小小野兽,再次抬头望向天空。在她周围,那些荒原的居民们到处四散,早就看不到踪迹了,只有她还留在这个被砸出了又一倍面积的死湖,或者该说只是个水坑更合适了。
在她还没平复下那恐惧的心的时候,突然一声割裂空气的尖啸,那不似是生物能发出的声音,带来了一颗流星。
没错,在白天出现的流星,从天空最高处,在她仰高头才能看得到的地方,落下了。
那带着炙红的流星落在了死湖中,再次掀起一阵雨幕,然后是滚滚烟雾从湖面冒出,将在湖边的她也卷入了。
死物是不会因为吸入烟雾而呛到的,但是带着温度的烟雾让她很不习惯,想离开这个带着火星的浓雾中,却已经找不到方向了。
她双手抱住自己,跌跌撞撞的想离开这里,却又离死湖更近了,直到走进了湖中,就连冰冷的湖水此刻都变得滚烫了起来,让她发出了嘶吼声。
到底是什么落在了湖中,让死湖变成了另一种模样,她完全不知道,只是在盲目地走动而已。在滚烫的湖水淹没到她膝盖的地方,她碰到了一样东西。
那是在这荒原上,很罕见的比她要更小的玩意了,如果说它还是完整的话。
她认为那是一只黑色的兽类,应该有着灵巧的四肢,只是如果连半个身躯都没有了的话,那么就无从谈起拥有四肢这件事了。
那是被削去了半边身体的黑色兽类,后足和腹部大部分已经消失,只剩下光滑的切面,而切面能延伸到脖子附近……这是一头不知道被什么切去了大半身体,仅仅只剩部分上半身,还有头部留下来的尸骸而已。
如果这真的只是一头野兽的话。没有野兽不会没有脏器或是血液的,而眼前这只,不是生物的残骸,说不定连生物都说不上。
在被切开的断面上,并不是血肉,而是金属的线管,那是她从未见过的东西,让她产生了疑惑。那些被切开的金属线管末端,有蓝色的液体滴落,光是闻味道,她就不觉得这是血液,这个味道过于刺鼻了,而且刺眼。没错,那蓝色的液体闪闪发亮,明明不是太阳,盯着看却让她产生了恐惧这不是死物,这东西还活着,以她所不知道的形式。
因为那双眼睛,是睁开的,和那蓝色的液体一般,是晶莹的蓝色眼珠。那双灵动的眼睛和它身体的残缺完全搭配不上,被破坏成这样的模样了,还能拥有这种充满生命力的眼睛吗?
作为死物,她是能感觉到生命的力量的,眼前这个,散发出来的并不是死的气息,更不是生命力的表现。不管如何,维系它活下去的那股力量,似乎在随着蓝色液体的漏出而在慢慢消逝。
不知道如何对待这个未知的存在的她,在愣了好久,终于将手伸到了那颗黑色的兽首上。而那有着蓝色眼珠的兽头,微微眯上了眼睛,鼻子喷出了热气,落在了她的手上。
不断漏出的蓝色液体,将大片的湖面给染蓝了。被染成了幽蓝色的镜面底下,能隐约看到湖底,那底下有一个小小的蓝色的光芒在闪烁,每一次闪烁都能隐约看到残缺的人形的轮廓。能穿透湖面的蓝色光芒,渐渐减弱,变成了微弱的光芒,没入在灰色的湖水深处。而湖面也归于沉寂。
第五十五章 罗缪欧娜和真迪娜
“你在看我的记忆。”真迪娜睁开双眼,血丝渗入到眼白中,看起来十分狰狞。“你竟然敢就这样偷看我的记忆!”真迪娜双手朝罗缪欧娜抓了过去,但是被一双更大的手给抓住了。她现在只是一个比露露娜卡更娇小,完成就是个小女孩,而罗缪欧娜不但身材高挑,身体更是久经锻炼和战斗,完全和柔弱无缘。罗缪欧娜抓住了真迪娜的手,让她只能徒劳地挣扎,一双小脚不断踹在罗缪欧娜的身上但是不管怎么看,规格都差太远了。
真迪娜是在恍惚间醒过来的,就像睡梦中被触及了最重要的东西一般,让她产生了警惕和防御,就这样从罗缪欧娜的控制中挣脱了出来,然后又在事实上被控制住,连动弹都困难。
“在你从野兽的状态下变得更像一个人之前,那一切的记忆真的属于你吗?你有那是属于你的记忆的自觉吗?”罗缪欧娜问道,但是这些话只是在激怒真迪娜,让她发出了嘶吼声,“你这不要脸的女人,真敢说啊!”
“我无意冒犯你,我只是想知道那时候发生了什么。”罗缪欧娜继续说道,“你是最接近那次事件核心的人,哪怕当时的你没有将那一切作为一个重要的事件记录下来的能力,应该也见证了什么才对。”
“那很重要吗!又和我有什么关系!”真迪娜眼中的血丝已经铺满了整个眼球,在眼帘底下,血丝也在往眼睛周围的皮肤溢出。“那也是我的朋友最后的时光,对我来说同样重要。”
“你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就能这么做了吗?”真迪娜怒道。
罗缪欧娜摇了摇头,“不能,所以我看的并不是你的记忆,我看的是它的记忆。你认为我在偷窥你的记忆,是因为你把它的记忆补全到你那曾经破碎的人生中去了。”
罗缪欧娜的话让真迪娜眼中的血丝消退了一些,虽然不能说完全安定了下来,但是至少不会是一触即破的局面了。
“不过那是你和它共同的回忆,说是在偷窥你,也没说错。”罗缪欧娜继续说了下去,“但是我是不会结束的,有些事情我一定要搞明白,包括它的结局……我需要一个答案。”
“只要能让你心满意足,我的就可以被你随意摆布吗?”
“我不想控制任何人。”罗缪欧娜说道,“但是有些东西,你是无法理解的……至少你现在无法理解,但是我必须从你身上找到能得到答案的东西。”
“你为什么不去找那个老太婆,她肯定知道,当时她也在,而且还是个破烂的样子……”
罗缪欧娜的手顿了一下,真迪娜能明显感觉到她那无法反抗的腕力中出现了一丝松懈,但是也没有给予她足够挣脱的机会。
“你应该见过她那个样子了吧。”罗缪欧娜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问真迪娜,“是什么样的感觉?”
真迪娜愣了一下,她不明白罗缪欧娜这是什么意思。“样子,感觉?我不明白。”
“你有你最好的朋友的核心,那么你应该也拥有它的记忆。在它的记忆力有她的真实面貌,你看到了吧?你不可能没有看到。”
“那是很重要的事情吗?对我来说完全只是多余的回忆而已。”真迪娜说道,只是罗缪欧娜那双灰白色的眼睛直视着她,让她的气势弱了不少,声音也变小了。真迪娜不知道这个女人在想什么,但是她知道,这女人在很执着地寻找着什么,而且那绝对是露露娜卡。
“你对那个样子真的没有任何感觉吗,那是人类该存在的形态吗?”罗缪欧娜继续追问,但是真迪娜实在无法理解,“你在开什么玩笑,老太婆怎么可能是人类,不管她是什么样子出现在我眼前,我都不会吃惊。”
“哪怕那是活着的事物不该拥有的形态?”
真迪娜笑了出来,“你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看看我,我像是活着的吗?”
罗缪欧娜沉默了一会,“对,虽然很难看得出来,但是你是没有心跳的……它的核心只是在模拟心跳而已,真正的作用不是这里。一个活人该拥有的心跳,但是你不是活人,你是死人。”
真迪娜不管是外表还在内在,都有很强的欺骗性,以至于能让根本无法怀疑她是属于不死的生物。
“你对你的女王是什么感觉。”罗缪欧娜突然问道,“你们夜血族哪怕有些微或是极大的区别而划分了不同的群体,对女王都有一定的联系的。”
真迪娜皱住了眉头,“什么联系?我可是从来没见过那所谓的女王,我甚至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女王是我所谓的血源的根,这都是那个老太婆告诉我的。”
完全没有相关的概念,罗缪欧娜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但是这可不是有没有认知的事,而是存在于身体内的,只要是夜血族,就应该摆脱不了才对。那份联系和影响是有强弱的,如果是女王的近卫的话,那么和傀儡没什么区别,但是足够聪明和强大的存在,是明白对女王的仰慕是只可远观不管如何,那份联系都是无法磨灭才对。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是对夜血族这么个从远古的神话时代存货下来的种群来说,也许神是真的存在的那个神就是将夜血联系在一起,以她为中枢维持运作的女王。真正的神存在吗?罗缪欧娜不知道,但是称得上是半个神明的夜血女王,是存在的,也是因为有这么一个存在,生和死才维持在了一个微妙的平衡上。
真迪娜这个模样的话,实在过于违背常理,至少是夜血族的常理。但是如果是在露露娜卡身边的话,倒是没有什么好吃惊的了她需要的是与众不同的东西,哪怕那并不是生来就独特的存在,只要她愿意的话,都能改造成她想要的模样。
炼金术师和女王,是否也存在联系?
在那个真迪娜亲身体验过,但是并不关心的事件中,很多事情都被改变了,而这一切都始发于红色的天空被击碎,夜血的女王的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