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准备工作，请各位离开
玛丽娜正在往倒在地上的朱尼亚走过去。她的出现，吸引住了所有的目光，从那光芒形成的飞行体上面移开。她的眼睛依然空洞，不过在那黑暗之中，隐约有一点点的光亮，在黑暗的最深处隐约闪烁。
玛丽娜沉默着，一步一步走向朱尼亚。她在这里，并不是什么默默无闻的存在，或者说，在各种意义上来说，她都是和光芒飞行体背后的主人一样，是无法令人忽视的重要存在。
“是魔眼。”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她已经消失了有好几年了，没有人能找到她。”
“有那么一双眼睛，确实可以避开追捕她的人……但是为什么是现在，在这里出现了？”
那些视线的背后，有人在窃窃私语，但是并没有在现在这个地方发出声音，只是静静地看着玛丽娜。没有视线是友好的，甚至有一些视线是贪婪的。但是，被称为魔眼的玛丽娜，眼睛已经被挖掉了，这也许会是他们最吃惊的地方了。没有那双眼睛的话，玛丽娜对他们的吸引力，就没有那么大了。
但是，眼睛被挖掉后还能活着的玛丽娜，另一种意义上来说，也令他们非常好奇。那双眼睛恐怕是被夺走了，她的价值确实小了很多，但是作为一个实行了将庞大的魔力量灌注到自己眼睛中这种不理性的行为的存在，不得不说，她终究还是很吸引人的。
但是现在有光芒飞行体这样的存在镇住了全场，他们想干些什么来满足自己的**，恐怕不是那么简单了。有人已经在思考和计算这之中的得失，或是一个人独自思索，或是和旁人商量和争论……到底是老实一点，还是就在这里撕破脸皮呢？
飞行体背后的，也不是绝对不能得罪的存在，只不过这么粗鲁的做法，如果没有因此而获得巨大的收益的话，不过是成为别人的笑料而已……但是，在眼前的，确确实实是巨大的诱惑。
已经死掉的虫龙，半死不活的强大骑士，还有一个失去了眼睛的女人……这些都极具吸引力。
在这些视线的背后的一切计算和考量，并不在玛丽娜所在意的事情之中。那些视线中流露出来的各种情感、包括恶意，她并不在乎。既然露露娜卡让她来见一个人，那么她就来了，靠着一双……不对，她已经没有眼睛了，她的“眼睛”，现在静静地呆在杰西卡的手上，而且还有一只恐怕是已经坏掉了。
现在她需要见到的人就在眼前了，越来越近。这不仅仅是露露娜卡想要她见到的人，也是她本身希望见到的。她和他并没有什么渊源，唯一的见面，也仅仅只是那一年，在那个不起眼的破旧小店里，或许只是匆匆的一瞥，甚至这也可能是不存在的记忆。
那之后，时光飞逝，一切都变了。朱尼亚或许依然不知道玛丽娜是谁，但是玛丽娜的话，是很了解朱尼亚的一切的。不是因为那些传颂这位伟大的骑士、屠龙的勇者，而是她的眼睛，看到了一切。
在那些仿佛带着窃窃私语的视线的沐浴中，玛丽娜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地往朱尼亚走过去。这是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她走得似乎有点吃力。但是，她身上的变化，让在她身上视线的背后，有人骚动了起来。
因为玛丽娜脸上那对空洞，随着她的步伐在不断变化。她每踏出一步，眼眶中的光芒就增强一分，那蓝色的光从微弱不可见的程度，变成了令人无法忽视的光芒。
然后那对空洞的深处，有什么涌出来了。那像是液体，但是又像是雾气，也可能是纯粹的光……这不明的物质，从被挖掉的眼睛深处，溢出来了。直到她站在了朱尼亚的身边的时候，她脸上的空洞，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充盈她的眼眶中的荧光物质。那些像是液体、又像是气体的物质，一开始并不稳定，如同湖水一般摇曳着，在她的眼眶里泛起一圈圈的波纹，向周围扩散。当这小小的眼中波澜终于被抚平后，她脸上可怕的虚空不再存在了，只有一对崭新的“眼睛”，填平了这恐怖的窟窿。
她的眼睛，像是一面湖水缩小后放进了她的眼中，又像是将一片繁星收纳进去，闪着神秘的光芒。她的眼睛没有眼白，在眼睛的中央，有取代了瞳孔的光点，在轻微移动着，就像一双真的眼睛一般，适应着看到的一切。
就算没有眼睛，她也能看到朱尼亚、乃至这世间的一切美好或是丑陋的事物，只不过再次用眼睛看到他的时候，那种感觉还是不一样的。而朱尼亚现在血肉模糊的惨烈模样，现在她终于能清楚地看到了。
低着头的她，慢慢抬起头，望向了那些并不在现场的不速之客。
“谁想要我的眼睛的话，那就拿去吧。”玛丽娜低声说着，“不管想要多少对，我都能奉上。不需要任何的圈套和厮杀，只要谁需要的话，来拿就好了。”
她张开双臂，像是迎接某人的拥抱一般，对着那些使魔、傀儡们后面的存在宣言着，“把我看到的一切都拿去吧，把这源源不断的魔力拿去吧，把这……无穷无尽的痛苦也一并拿去，让我能休息吧。”
没有任何人回应玛丽娜，有人在忌惮，有人在思索，有人在忧虑，甚至有人产生了不安和恐惧……而玛丽娜站在那里，等待着能拥抱她的人。到最后，都没有人给出回答。
“你们可以拿走我的一切。”玛丽娜继续说下去，“但是唯有这个人，你们没有人能带走。他并不属于你们，他属于……”玛丽娜的眼睛，流出了蓝色荧光的液体，划过她的脸颊，将她的脸分成了三块。“他属于他的创造者。”
她的话音刚落下，在她的身后传来了手杖落地的声音。那敲击泥土的沉闷声，将现场凝重的气氛一扫而光。
“能说这么害羞的话，看来你还是很有精神的啊，玛丽娜小姐。”露露娜卡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带着一些无奈。
“但是属于谁这种话，还是别说比较好。没有什么是绝对属于某人的，包括你。”
第三十三章 散场
露露娜卡的出现是悄无声息的，她拿着一把手杖，尾端插在了脚下，前端挂着她那个奇怪的小提灯，依然在散发着奇异的光芒。在她的身后，是背着真迪娜的杰西卡，当看到那已经完全不像是她那个令人敬仰的队长、也许该说是肉块一样的东西的时候，她已经跑了过去，蹲在了他的身边。
“神啊，这是……”杰西卡伸手抓住了朱尼亚仅剩的右手，声音已经变调了。那只手都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只有一些盔甲的碎片黏在手臂上，还留着的手指已经只剩骨头了。他那把砍过无数野兽和敌人的弯刀，早就已经是一条废铁了，落在一旁就和件垃圾一样……就和他现在的样子差不多。
“队长……你还活着吧？”杰西卡的声音和握住朱尼亚的手都在颤抖，而朱尼亚，没有让自己的部下失望，手微微用力握住了她的手掌也只剩这么一点力气了。
感动的重逢没有让现场的气氛变得更好，不过至少没有变得更差了。玛丽娜让现场僵持住，而露露娜卡则是打破了这样僵硬的气氛。她拄着手杖，往玛丽娜那边走过去，来到了她的身边，踮起脚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这种话可没法让人高兴。虽然你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眼前这些家伙，可没有几个是能坦率地接受别人的真诚的家伙。”
在玛丽娜身后的露露娜卡，像是依偎在她的背后。就像十几年前，玛丽娜伸手拉住露露娜卡，让她躲在背后一样，只不过这一次，主导的人不一样了。靠在玛丽娜身后的露露娜卡，眯着眼睛，看着那些隐藏在各处的视线。“对这些已经习惯了谎言和欺诈的人来说，真诚只是毒药而已。”
明明只是一个娇小的女孩躲在了玛丽娜的身后，但是她身上的存在感，比她依靠的人要更加的强烈，也更加的巨大。那种压力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
“不好意思，我现在有点烦心事，实在没空招呼各位。”露露娜卡的笑容不变，只是在阴影之下，看起来有点怪异，还有点可怕。“有些人和我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了吧？当时的事对我来说就像是昨天发生过的一样，想不到这么快又重逢了。”
光是露露娜卡这么一番话，有些人，静悄悄地离开了，那些当作眼睛使用的使魔，变回了普通的动物，离开了这里。
“还留在这里的各位，应该也明白现在不是分赃的好时间吧。”露露娜卡继续说了下去，“还是说，心里还在想着什么奇怪的东西呢？这样的话，比起我来，这位玛丽娜小姐，也许会控制不住自己的。”
在露露娜卡到来之后，玛丽娜一直很安静，但是也仅仅只是很安静而已……并不代表她没有任何的动静。她的眼睛依然明亮，脸上的蓝色泪痕没有褪色，而且越来越亮。她的眼睛周围，有细细的血管在皮肤底下凸起，然后慢慢地蔓延到了她的额头和脸颊的边上。
玛丽娜绝对没有因为露露娜卡的到来而停下了某些动作。她的眼睛的异动，让剩下来的绝大部分的视线，也消失了。最后，那些还没有离开的，在判断了现场的情况后，也默默地离开了。
露露娜卡伸手按住了玛丽娜那对眼睛。“不要再继续了，玛丽娜小姐，这样对你自己可没有好处……那些人都被你吓跑了。”
玛丽娜的眼睛，在露露娜卡的指缝间依然闪烁着，直到露露娜卡出声阻止她后，才黯淡了下去。“他们是因为你才离开的。”她说道，“我只是提供了一些小小的助力。”
“那些都是小麻烦，实在有些赖着不肯走的话，那我大不了就用一些有趣的东西把他们眼睛给烧了。”露露娜卡说着可怕的话，然后叹了一口气，“我刚才说过了吧？我烦心的事已经有点多了，能请你不要也变成令人烦心的事，好吗？”
玛丽娜没有回话，只不过眼睛恢复成了一开始的光亮，看起来没有那么耀眼、诡异和吓人了。
玛丽娜很听话，对露露娜卡来说是现在唯一的好消息了。周围那些觊觎的目光已经消失了……除了最后一个。
还有那个发光的飞行体，留在了朱尼亚的身边。
这个的话，倒不是露露娜卡会觉得麻烦的问题，因为那个的背后，是一个她还算熟悉的人。“好久不见了啊。”她对飞行体打招呼，“你那个混蛋父亲现在如何了？”
“一如既往。”飞行体对露露娜卡点了点头，向她致意，“他现在安分了不少，大概是感到寂寞了吧。如果你去见他的话，他会很高兴的。”
“那算是高兴吗？”露露娜卡往朱尼亚走了过来，也来到了他的身边，“最早把我这个老太婆赶走的，也是他啊。不过能独自生活又不吵闹的孩子，总比这些问题儿童要好啊。”
露露娜卡的手放在了在杰西卡背部的真迪娜身上，摸了摸她胸部，然后落在了朱尼亚的脸上。她所说的问题儿童，也就只有这两个人了。
“你似乎很忙，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了。”飞行体扇动翅膀，飞了起来，“请帮我向这位骑士转达我的道谢。多谢你消灭了这头畸形……可怜的龙。”
“道谢的话还是亲自向本人说比较好吧。”露露娜卡说道，“不过要你们向一个屠龙者说多谢，是不是太过分了？”
“那是另一回事。”飞行体在空中旋转了几圈，就这么飞走了，“容我先行告退，我会和父亲说起关于你的事的。”
在飞行体远走后，露露娜卡低头继续看着朱尼亚。想靠容貌的特征判断他是不是朱尼亚，已经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了，只有他身上那些烂铁和碎布能勉强辨认。而且他身上那层酸液的味道，令人实在不敢恭维更何况还对皮肤会有伤害。唯一的好事是至少这酸液像是跟着它的主人一起死去了，腐蚀性已经没有那么强了。
“真是了不起啊，屠龙的大英雄。”露露娜卡笑着对朱尼亚说道，还伸手摸了摸他的手，“似乎也不能拿以前的事来笑话你了。”
朱尼亚无法回话，但是他的手，握紧了露露娜卡伸过来的手。
第三十四章 开始工作
那些多余的存在都消失了，但是对露露娜卡来说，工作才刚刚开始。她扫视了一眼周围，那阴森的古宅和死气缠绕的庄园都化为了废墟，还完整的地方也说不上有多好，那断裂的建筑结构时不时就往下掉落建筑的碎片。
至于那躺在庄园中，将这个地方一分为二的畸形巨兽，一动不动的倒是很安静，毕竟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个地方被毁了，露露娜卡没什么感触。这里的人在很早以前就死光了，留下来的，也不过是像眼前这种畸形生物，还有饲养着这玩意的某个小家伙。不过那小家伙已经感觉不到任何气息了，大概也死在地下某个地方了。至于是谁杀死的，露露娜卡也不怎么关心。
这个地方的毁灭并不能让露露娜卡有任何感觉，但是在另一边，让她觉得很烦恼事情，有一大推。她转过头去，看到了已经坐在一旁的玛丽娜，背着真迪娜的杰西卡依然握着朱尼亚的手，生怕他就这么死掉了。露露娜卡心想，刚才她挣脱朱尼亚的手倒是花了一些功夫，也不知道对杰西卡来说是不是同样如此。
想着无关紧要的事，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号角，用力吹了起来。奇怪的呜呜声响起，然后是车轱辘在地面上滚动的声音传来。
两头骡子拉着奇思妙想号，以颇为惊人的速度，不知道从哪来驰骋而出，拖得后面的车厢都在颤动着。杰西卡很惊讶地看着露露娜卡的马车来到了自己的身边，很稳当地停了下来如果那些烟尘没有扬起落在自己身上的话。她以为这两头可怜的畜生应该死在这毁灭性的灾难中了，但是似乎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露露娜卡来到了她的身后，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就算握住他的手，你也没法让他马上恢复过来。还有你背上那个，也得好好处理一下了。”
杰西卡回过头，望向露露娜卡，脸上挂满了忧虑。朱尼亚现在的模样，是她从未见过的，他惨烈的模样，让她聪明的脑袋根本想不出任何方法，现在的情况，已经超出她的想象了……朱尼亚现在这模样还活着，就已经是想都不敢想的好事了。
“我该怎么办？”杰西卡的脑子在飞速转动着，只是过了一会，她的眼睛很坚定地看着露露娜卡。看着那双恢复了精神的眼睛，露露娜卡点了点头，“你很聪明，杰西卡小姐。起来吧，现在要处理的问题可是一大堆，只要是能动的人，都给我来帮忙干活。”
她回到奇思妙想号边上，伸手用力拍了拍车厢，“起来，起来，起来！”她喊着奇怪的口号，然后奇思妙想号，真的有反应了那封闭的巨大车厢，从边沿的地方裂开，分成了三块，铺到了地上，还有一块板就在杰西卡的边上，迟迟没有落下。
露露娜卡对杰西卡喊道：“把你的队长拖走，别在这边碍事了！”
被露露娜卡大声吆喝的杰西卡吓了一跳，但是依然很快滴反应了过来，将朱尼亚给拖走了。“对不起，队长。”在拖着自己可怜的队长拖到一旁的时候，杰西卡对他道歉，虽然他能不能听到也是个问题。
在杰西卡腾出空间后，那块没有马上落下的车厢板子，也落了下来，重重地砸在地面上。车厢的底盘也在下降，那四个轮子嵌入到了底盘镂空了的凹槽里，从外面已经看不到它们了。整个车厢下沉，紧贴在地面，两头骡子就在前面，拖着一个已经拖不动的车厢，在嚼着嘴巴。
车厢的外壳裂开后，里面的东西就露出来了。那是一个有露露娜卡一人高的锅，银白色外表没有任何花纹，只是下端是黑色的，看来是被使用了很久。在这银锅的下方，是一个将整个锅都架起来的有着复杂构造的支架，八个平滑的脚撑在了银锅的下面，让它不会轻易倒下来。然后是支架的最低端，有两条齿轮构成的铁链，往前延伸，竟然连在了两头骡子的套索尾端。
在马车解体，变成了一个原地立起来的工房后，露露娜卡望向惊讶中的杰西卡，对她招了招手，“把你背后那个带过来。”
杰西卡靠近了过去，将背上的真迪娜抱了胸前，然后在露露娜卡的指示下，将她放在了其中铺在地上的板块上。
杰西卡将真迪娜放下来的时候，碰到了那表面，上面的触感很冰凉，但是令人感到舒适。
满身疮痍的真迪娜躺在上面，让杰西卡再次清楚地看到了她现在的模样。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副很凄惨的模样，只是比朱尼亚要稍微好一点而已。
和杰西卡不忍直视的模样相比，露露娜卡看着真迪娜，只是摸了摸额头，没有任何的表情。“还有气的话，那问题就少一半了……”说着话的她，伸手按在了真迪娜的胸部，刚好就是心脏的位置。稍微用力压了几下后，她转头望向杰西卡，“你来帮忙，等会要你集中精神做一件事。”
杰西卡连忙应声，“是……那么，队长他……”
“你队长放在最后。”露露娜卡回道，“在现在所有的麻烦里，你队长是唯一一个放着不管也不会有事的麻烦。得分清轻重啊，杰西卡小姐。”
杰西卡对此表示怀疑，但是露露娜卡的话她无法反驳。在这里，她是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她可不认为以自己的能力，现在能对队长进行有效的救治。“队长他现在真的没问题吗？”但是该有的担心，她还是有的。
“比起问我，问你自己不是更快吗？”露露娜卡叹了一口气，“你刚才确认过他的心跳了吧？很健康地跳动着，对不对？”
杰西卡无法否认这个，但是看到朱尼亚那个样子，不管他的心跳有多么正常，都会让人不安。
“轮到选择的时间了。”露露娜卡继续说了下去，“是要帮我让这个已经半死不活的小女孩救回来，还是去握住你那伟大的队长的手，什么都不做呢？”
对露露娜卡给出的选择，杰西卡没有犹豫太久，她来到了露露娜卡的身边，“我该做什么？”
朱尼亚是她非常敬重和重要的队长，但是真迪娜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能放着不管的人如果没有真迪娜，她大概就死在地下了。
这个选择令她很痛苦，但是如果这样的痛苦都无法承受下来的话，会被队长骂的。队长是个无私到令人感到害怕的人，她不希望自己变成“自私”的人，离他越来越远。
第三十五章 抽心
杰西卡有着自己的心思，但是露露娜卡现在脑子里满是眼前需要处理的工作和问题，没有那个精神去分心。她用力按着真迪娜的胸口，像是在确认什么，就这样过了一会才，才从边上的板块上拿了几样东西，回到真迪娜的边上。既然车厢是能裂开的，那么里面的东西自然都是固定好的，在它裂开成四块的时候，车厢里面的东西都是固定在上面，避免出现什么无谓的损失。而露露娜卡拿过来的，是几件看起来并不是应该这种时候出现的东西。
那是一把有露露娜卡小臂长的尖刀，那有着轻微弧线的刀身闪着寒光，刀锋雪白，尖端是对着人的时候会令人发寒。一吧奇怪的铁具，细长的杆子，周围有铁丝包裹着，从尾端的收拢状，直到前端的扩大这东西看着像是拿来提取什么的，前端能套住什么，然后收紧就能抽出来了。还有一些小工具，什么形状的都有，小刀状，尖锥，带着弯曲的起子……
露露娜卡这些工具，每一件看来都是精心打造的，表面没有任何杂质和疙瘩，闪着银光，杰西卡见过的最好的矮人工匠、或是珠宝匠，恐怕都打造不出这么精细的东西。只是和杀人的武器、还有虚荣的珠宝不一样，露露娜卡手上这些东西，虽然精致，但是光是看着，就令人发毛。
在杰西卡盯着那些工具稍微有点出神的时候，露露娜卡已经将工具摆在了真迪娜的身边。她拿起了那尖刀，对准了真迪娜心脏的位置，稍微比划了几下，没有任何的犹豫，尖刀的前端刺破皮肤，捅了进去，在刀身没入一截的时候，往下一拉。
这个笑眯眯令人猜不透年龄的少女，将自己的同伴的胸部，剖开了。
杰西卡看着露露娜卡所做的事，回过神来的时候，倒抽了一口冷气，捂住了嘴巴。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她没有想到，自己看到的不是真迪娜被治疗的画面，而是她被割开胸膛的模样……
露露娜卡没有给杰西卡惊讶的时间，她将真迪娜的胸口划开，可不是为了将她杀死。被破膛的真迪娜，没有流出血液，真迪娜的手法很娴熟，很轻松地割开了一个漂亮的口子，只不过这口子开得有点大，如果是一般人的话，这时候的出血量大概能染红自己整个上半身真迪娜不一样，她还活着，但是却没有任何血流出来。
站在一旁的杰西卡，不能很清楚地看到真迪娜胸口的情况，而且她也不是很情愿去看这么血腥的一幕。在外面游历，因为种种事而死得凄惨的男女老少见得多了，但是唯有现在这种情况，完全不是她能接受的范围内因为真迪娜像是被放在了一张巨大的砧板上，被任人宰割。
“你在干什么？”杰西卡忍不住问道，她很难相信这就是露露娜卡所说的给予真迪娜治疗和帮助。
“我说过要解决问题的吧？那个问题就在这丫头的身体内。”露露娜卡说道，然后将那奇怪的工具拿在了手里。那工具在她手中，前端一张一合的，竟然真的能扩张和收缩，确实是能夹住什么的。“你应该见到她那个样子了吧？以她现在这凄惨的样子，当时闹得动静肯定不能忽视的。”
正如露露娜卡所说，当时杰西卡的经历确实如此，那可怕和震撼的场面，她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忘掉。
“她当然还活着，只不过就这样摆着不管的话，到时候就真的是死人了。至少救回来的不一定还是原来的那个她了。”露露娜卡说道，然后那工具收拢起来的前端，慢慢插进了真迪娜被切开的胸膛中。然后杰西卡听到了什么一些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那听起来像是肉被挤开的声音。
到现在，她终于明白，露露娜卡想做什么了。她是瞄准了心脏的位置切开真迪娜的胸部的，然后她手里那个奇怪的工具，像是有着用来夹取什么的作用的……
露露娜卡想拿出来的，是真迪娜的心脏。
在杰西卡想阻止之前，露露娜卡已经将真迪娜胸膛里的东西抽出来了，很快，根本没有给她反应的机会。她就这样看着真迪娜啊的心脏被那玩意夹住拔出来
但是那东西，根本不是心脏。
在杰西卡惊讶的目光中，露露娜卡那个诡异的工具，夹着的是一个带有奇怪的纹路的银色圆形球体。球体表面很多不规则的凸起和凹陷，但是看来并不像是做工缺陷，更像是故意为之的设计。在那些凹陷的地方，有蓝色的液体在流动，但是并没有溢出来，而是在球体的内部循环着。
杰西卡口呆目瞪，看着那应该是真迪娜的心脏……这就是真迪娜的心脏吗？
那小巧的球体被收拢在工具前端，仿佛形成了一个整体。这不能再说是一件奇怪的工具了，而是一把前端带有装饰的手杖，看起来别具匠心。如果那装饰物不是从真迪娜的体内取出来的话，杰西卡大概会很欣赏这美丽的艺术品吧。如果没有看到真迪娜被开膛的话。
露露娜卡将真迪娜的心脏抽出来后，将这把手杖递给了杰西卡，“拿着，别碰着了说不定会爆炸的。”
杰西卡茫然地接过手杖，听到露露娜卡这么说后，连忙双手紧紧握住了手杖，生怕它会掉落在地上。
被取出了心脏的真迪娜，依然没有动静，呼吸还是很平稳，只是脸上变得更加苍白了。露露娜卡从怀里掏出了某样东西，塞进了真迪娜被切开的胸膛里。她的手很快，杰西卡没有留意到她塞进去了什么，只是看到真迪娜的脸色稍微变好了不少，才松了一口气。
露露娜卡没有马上将真迪娜的胸口想办法缝上，就这么让她躺在上面，自己环视了一圈周围，然后望向了一直静坐的玛丽娜。“玛丽娜小姐，这里麻烦你照看一下了，让她们两个就这样就好。对了，那个变成一团烂肉的家伙，暂时是说不成话的，别和他说些奇怪的东西，现在他那状态，可不是谈话的好机会。”
对玛丽娜说完后，露露娜卡从真迪娜的身边离开，把杰西莱落在了后面。“你要去哪里？”杰西卡回头问道。
“去剥取龙的材料。”露露娜卡笑道，“屠龙的传奇故事里，怎么能没有剥取龙骨龙鳞这种事呢？虽然这是一头畸形的玩意，但是好歹也是一条龙，对不对？”
第三十六章 眼睛
露露娜卡接下来的工作，是要进入到死去的虫龙体内，做一些只有她才能处理的事。当她站在那能将她当小虫子一般吞进去的口器前的时候，已经披上了一身厚实的装备。肥大的手套和靴子，斗篷被收束起来，一件明显不符合她身型的大衣穿在身上，看着就像小孩子穿上大人的衣服一般。大衣的下摆和袖口都插入到了手套和靴子的里面，让她看起来像是胀大了好几圈。她戴上兜帽，又将一个铁面具戴上面具的眼部位置，是两个黑窟窿，在嘴部的位置有密集的小孔。
穿上这么一身的露露娜卡，看起来很可疑，而且大衣上沾着一些没有洗掉的暗红色液体，很容易令人产生不好的印象。
没人知道露露娜卡想干什么，看她这个样子，是肯定要进去虫龙的体内的，但是她进去是想干什么？这种畸形的东西，光是外表就令人感到恶心，更别提它的内部了在一旁就有一名在虫龙的内部“游览”过的骑士，现在半死不活的，看起来非常凄惨。
露露娜卡回头望了一眼杰西卡和玛丽娜，朝她们挥了挥手，就走进那张张开后僵住的血盆大口中了，直到背影彻底在杰西卡的眼里消失。
看着露露娜卡消失的杰西卡，低头看了一样手杖，然后又望向玛丽娜。玛丽娜那双眼睛像宝石一般闪亮，像是有水在宝石的里面流动一般。看了好一会，杰西卡终于认出了，眼前的到底是什么人。
“你……是魔眼？”杰西卡向玛丽娜走过去，站在她的身边，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玛丽娜？”
玛丽娜点了点头，没有更多的回应了。得到了确定的杰西卡，心情变得有点复杂了。如果不是现在这种情况的话，她大概会很高兴自己能遇到魔眼吧在法师这个世界里，有着魔眼这么个名字的女人，有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不只传承自哪个学派的老法师的女性，四处流浪，直到在曾经的君王堡中得到了神秘的馈赠，那双充满魔力的眼睛，听说能看穿过去和未来，洞悉一切……
这是杰西卡所知道的，关于玛丽娜的情况了，其中也许有真有假，有被忽视的、也有被夸大的内容存在，但是唯有一点是绝对真实的，那就是她那双眼睛。
一时之间，在杰西卡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时候，玛丽娜望了过来。那双闪光的眼睛虽然漂亮，但是被那样直视的话，杰西卡还是有点无法招架的特别是对方拥有知晓过去、现实和未来的魔眼的时候。
玛丽娜伸出手指，指向了杰西卡的腰部，“你，是不是带着两个魔方。”
被玛丽娜这么一说，杰西卡才想起自己确实是带着那么两个东西的。在将真迪娜带走之前，她顺手将这两个已经没人看管的魔方也带走了，顺便还有已经被她扔到了一边，看起来已经没有任何价值的长杖。
杰西卡从腰间的口袋中拿出了那两个魔方，“你是说这个吗？”
玛丽娜看着两个一明一暗的魔方，沉默了很久，才伸出手掌。看玛丽娜的样子，杰西卡也知道她想要什么，便将魔方递了过去。这两个蕴含着魔力的魔方，对杰西卡来说并不是没有任何吸引力的，那不知道如何储存进去的魔力量，对法师包括杰西卡来说，都是非常便利的。这是很便利的道具，只是经历过今天这一切，看到虫人和真迪娜的战斗后，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好好使用这东西。
更何况贪图某种东西，这实在太不像一名骑士该有的样子了。
玛丽娜接过魔方，摸了好一会，才抬头对杰西卡说道：“你想要这个吗？这姑且算是我的东西。”
玛丽娜并不像是那种巧取豪夺的人，而且杰西卡也不认为魔眼会是这么一个不入流的法师，对她的话，她还是相信的。“如果是你的话，请拿好吧。”杰西卡说道，“只是不要再落入到一些危险的人手中了。”
玛丽娜的手抚摸着魔方，缓缓地说道：“虽然对我来说，并不是一定要拿回来的东西……被挖掉，离开了自己身体一段时间，被使用成了这种样子，似乎也不能说是完全不属于我的。”
她继续望着没有搞明白她在说什么的杰西卡，问道：“你想要我的眼睛吗？”
“咦？”杰西卡愣了一下，但是玛丽娜没有任何的解释和说明，双手在摆弄着手中的魔方，明明外表上没有任何的图案，不管怎么转动都只是一个模样，但是她很认真地在想着重组魔方。
然后，杰西卡看到了在重组的魔方，有什么什么变化。魔方在缩小，八角和十二边都不知不觉间变得圆润了。
最后，在玛丽娜手中的，是被“重组”后，已经完全不是魔方的玩意。那是一对小小的圆球，有着和魔方一样的能量光芒，表面上也布满了密集的纹路。方形的魔方，变成了圆形的魔方。只是这形状，很像某些东西。杰西卡想了一会，才想到这到底像是什么。
如果没搞错的话，那么在玛丽娜手里的，现在是一对眼珠。
玛丽娜再次将手中已经不再是魔方、而是一对眼珠的东西递给杰西卡，“想要吗？我的眼睛。”
对说出这种话的玛丽娜，杰西卡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也没有接受这种已经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的心情，“但是，这不是你的眼睛吗？”
“已经不算是我的眼睛了。”玛丽娜说道，“我的眼睛，不是好好地在我的眼眶里吗？我手里的，也许曾经算是我的眼睛，但是现在要再把它塞回到脸上，有点困难了。”
“如果你不要的话。”玛丽娜继续说了下去，“那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它们……毕竟被这么乱来地使用过了，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眼睛是可以随便舍弃的东西吗？”杰西卡忍不住问道。
玛丽娜思索了一会，才回答道，“对我来说，确实是可以放弃的。有没有眼睛，对我来说都是一样。我的‘眼睛’，不是这么轻易就能从大脑的前端剥离出来的东西。”
第三十七章 心脏
在玛丽娜为杰西卡送上了自己的眼睛、而杰西卡犹豫不安的时候，露露娜卡已经进入到虫龙的内部。她没有在那坚固的外壳上开洞钻进去，那样只是徒费工夫而已。既然已经有口器这么个入口，露露娜卡当然不会去再找额外的入口。
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虫龙的那个口器，也说不上是什么很好的选择。虫龙在自己体内的器官被朱尼亚破坏的时候，一直处于狂乱和趋向崩溃的状态，至于那些腐蚀性极强的酸液，自然是到处乱喷的。那些没有规律的尖牙上挂着暗红色如同软泥一般的物质，令人无法深究，而那些被吐出来的酸液，涂满了它那张血盆大口。
这也是为什么露露娜卡会穿上一身厚重的装备的原因。她现在身上那比盔甲还要厚的衣物，让她娇小的身体看起来胀大了有一倍多，如果不知道里面包裹着的是一个女孩的话，毫无疑问是会被当作畸形的怪物看待的。特别是这个怪物手里拿着和背着一堆奇形怪状的金属器具走了进去，看起来像是一个屠夫，或是一个清道夫。
在穿过头顶上有着一排排尖牙的口器，从外面进来的光亮越来越少，随着露露娜卡走得更深，眼前的景色越发黑暗，而气味也更加浓烈。脚下像是踩着一堆被暴雨冲刷过无数次的满是泥泞的土坑，还带着让人感到恶心的柔软感。穿戴整齐的露露娜卡已经考虑到各方面的可能性了，而眼前这些，并不是露露娜卡首要考虑的。
已经戴上了只有一排排小孔的铁面具的露露娜卡，其实并不在意这点气味，而在黑暗中，她也不需要光亮和眼睛去感觉周围的一切。她穿成这样，只不过是不想沾上这些恶心的粘液和物质而已。
眼前一片漆黑，露露娜卡的鼻孔在出气，气息钻过小孔流到了外面，带来嘶嘶的声音。
“有人吗？”露露娜卡朝周围喊道，当然没有任何活物能回应她。能活着走出去的，从过去到现在，也许只有朱尼亚一个了，而朱尼亚现在也说不上是完整的，只是死不掉，活得像一坨东西，而不是一个人。
露露娜卡只是感到无聊随口喊了几声，并没有真的指望会有人回应她。而且，哪怕这里面真有什么东西活着的话，她大概也不会放过吧。清理害虫虽然不是她的职责，但是如果遇到的话，她也不会真的放着不管。这个地方的一切，让她感到有点不舒服。
并不是因为恶心，而是因为不愉快。
那个不愉快，可能来自很久很久以前的一次偶遇、一次小事。
差点回到往事中的露露娜卡，不知道突然停下了脚步，像是发现了什么。但是周围依然是一片黑暗，没有半点的光。这条巨大的虫和龙的杂交体，虽然已经死透了，但是还没有彻底变僵，里面还有一些奇怪的蠕动声音。那是它的器官还没有完全死去的动静，让人感觉它像是还没死去，只是睡着了而已。
露露娜卡可不会有这样的顾忌，她挪动着自己包裹得非常笨重的身躯，手放面具上，轻轻敲了一下，那一排排小孔冒出了强光，细小的光柱照射到周围，好歹给这个黑暗的空间带来了一些令人安心的光也不知道露露娜卡这个光源是来自于铁面具，还是其他什么奇怪的东西。
真是恶心的地方啊。露露娜卡环视了一周周围，靠着面具上的强光观察着周围。从小孔里射出来的强光还能各自移动角度，这让一条条的光线落在了不同的地方，让露露娜卡能看得更清楚。
细细观察了一圈，确认自己应该是来到虫龙体内的中段位置后，露露娜卡将背着和手里的金属器具都扔在了地上。“累人的工作又要开始了……这种事应该让真迪娜帮我做才对的。”
她喃喃自语着，埋怨着不在这里的真迪娜。而被埋怨的那个小女孩，现在躺在冰凉的板块上，呼吸很平稳，脸色也红润了不少，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样。如果不是胸口有个可怕的血口，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跳动的话，看起来就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了。
将工具都扔在地上后，露露娜卡蹲了下去捡起了一把带有锋利的边缘的铁块如果非要说的话，这看起来像是一把斧头，但是又不像是一把纯粹的斧头，更像是从一块钢铁里抠出来的带有斧头轮廓的金属块。
“给人收拾烂摊子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呢？”露露娜卡低声说道，手里拖着奇怪的钢斧，继续往前走，“就像拉着粪桶到处转啊。”
钢斧的边缘在湿滑的“地面”上拖动着，响起的不是钢铁摩擦地面的声音，更像是在切割血肉。露露娜卡的身上传来了滴滴的声音，那个滴滴的声音从一开始微弱的动静，变成了急促响亮的一连串音节。
滴滴滴滴滴滴滴……
滴。
滴滴的声音停止了。露露娜卡停下了脚步，扛着钢斧，伸手摸向了前方。有柔软的东西挡住了她的手，她顺势手就按了上去。很软的触感，但是并不是什么能令人愉快的体验。
露露娜卡摸了一会后，面具上到处照射的光线，齐齐照射在了她的前方。
在露露娜卡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血红色软体组织。那东西的外表布满了血管一般的纹路，那里面流动的并不是血液那种东西，而是泛着蓝光液体。虽然里面的液体还在流淌，但是并不代表眼前这个东西还有生命，只不过是死后仅存的一些蠕动而已。
露露娜卡是一个外表比较娇小的女孩，在她眼前的这个东西，有两个她那么高、也有两个她那么宽，是不折不扣的庞然大物。
这也是露露娜卡这次进来想要找到的东西。这个是虫龙的器官，而且是非常重要、被朱尼亚最后舍命去破坏掉的东西。
这是虫龙的心脏。
第三十八章 过去的故事——温度调节
露露娜卡举着比自己还要高一大截的钢斧，在这颗巨大的虫龙心脏表面划动，将表面的组织给切开。露露娜卡的手很稳，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她这个体型的少女能举起来的钢斧，在她手里就像小刀子一样轻巧，锋利的边缘轻轻地没入到肉块中，慢慢地陷进去。露露娜卡的技巧很娴熟，但是这个过程并没有所想的那么美当表面被切开后，积存在里面的液体，没有了限制和包裹，一口气喷了出来，就像活人的心脏被割开后一般。虽然虫龙已经死了，但是他心脏里本该输送出去的液体，没有了来自心脏的动力将液体送出去，这一回，让露露娜卡手动将液体释放了出来。
暗红色的粘稠液体带着微弱的蓝色荧光，对露露娜卡扑面而来。露露娜卡没有躲开，身上厚实的大衣被浇了个遍，钢色的铁面具变成了暗红色，看起来更加狰狞恐怖了。唯有那些光线没有变化，落在被切开的口子上。
表面被割开的心脏，液体不断喷出，那滋滋的声音令人不适。露露娜卡的话，就站在前面，对自己被溅了一身的事视若无睹。她穿成这种臃肿的模样，没有一寸的皮肤露在外面，就是考虑到了这样的情况。在这种恶心的肉块迷宫中走动，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呢。
露露娜卡抬起了手，想挡一挡像是喷泉一般涌出来的，但是不过是无谓的举动而已。液体喷在她的手上，让她的小手稍微往后挪了挪。“都死了还这么有活力，大家伙就是这点不好啊。”露露娜卡叹气。
虽然液体喷涌出来的气势很足，但终究只是没有源头的东西而已。过了一阵子，涌出来的液体越来越少，到最后就只是一条沿着地面上流动的溪流了。
露露娜卡再次举起钢斧，继续在原来被切开的地方割了下去，这次切入得更深，钢斧完全没入进去了。切开肉块的声音很明显，像是菜刀剁在一块快要腐烂的肉上。这手感让露露娜卡皱住了眉头这种感觉实在恶心。
钢斧插进去后，露露娜卡发出嘿哟的声音，握住长柄往下拉，将心脏切开，变成了两瓣。因为刚才露露娜卡很耐心地等待液体流干后才继续工作，所以这次没有任何意外和变化，虫龙的心脏就这么被切开，露出了里面。
和表面不一样，心脏的内部，并没有表面那么恶心。在光源的照射下，里面并没有阴影笼罩的地方，全被露露娜卡收入了眼中。在里面的是光滑的内壁，还有在中心的位置被缠绕住的不明物。那是被一条条粗大的神经血管被缠绕住的东西，只能看出大致的圆柱状轮廓，但是无法看到除了血管以外的东西。
不过，如果眼前这些东西，能称之为血管或者神经的话，确实是如此，但是这大概是一件值得思考的事了。
因为没有哪种生物的神经或是血管，表面上会泛着金属的光泽的……哪怕看起来再怎么像是生物的表面组织。
如果说被露露娜卡割开的心脏表面是血肉的混合体的话，那么现在在她眼前的这个，就有一些区别了这是个血肉和金属的混合体。正如虫龙这个畸形体一般，它体内的一切、包括这个心脏的内部，也是一样的畸形物。
露露娜卡的铁面具上，那些发射光线的孔排出了气体，也不知道是她在呼气，还是别的东西在运作。光线齐齐照射在了眼前这个由神经、血管和金属紧紧包裹住的物体上，这让它看起来更像是生物的肌肉组织，而不是一个心脏。不过心脏这种器官，要说它像肌肉一样运作的话，似乎也没多大问题。
露露娜卡很少会为什么事而感到非常惊讶，这世界能让她发自真心地发出惊叹的，大概只有个位数了。而眼前的东西，值得她稍微惊讶一下。
这可真是杰作啊，露露娜卡发出了哼哼的笑声，但是笑声里面，并没有什么愉快的情绪。她把钢斧扔到了一旁，现在这种情况，再用这种不够精细的工具继续作业的话，那可就不是什么很好的选择了如果她手稍微抖一下的话，不说里面的东西能不能取出来，可能这个巨大的畸形生物的残骸就要爆裂了，到时候这片地区，恐怕要变成瘴气山谷了。破坏环境这种事，露露娜卡可没有兴趣去做。
回到扔下工具的地方，捡起了好几把大锥子，一把钢刀，露露娜卡回到了心脏内部，继续工作。
这一次露露娜卡的手可得更稳更谨慎才行了。这颗心脏虽然已经死去，但是神经和血管恐怕还会对外界的刺激有反应，一个不小心的话，里面的东西产生了什么过激的反应，那可就不好了。
将锥子插在了神经和血管的缝隙中，露露娜卡没有使用锤子，就这么一拳砸下去，让锥子钉了进去。“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样子呢，亲爱的施洛华先生。”露露娜卡在各处都插入锥子，本来紧紧纠缠着某样东西的线路这些在别人看来是血管和神经的东西，在露露娜卡眼里，只不过是稍微有点问题的线路而已线路松动了，每条线路的缝隙拉大，锥子松动，掉落了下来。露露娜卡接过锥子，继续往别处插进去，这一次插进去得更深。接着，她挥动手里的钢刀，插进到那些依然紧密的缝隙中，轻轻用力，将线路撬松。
忙活了好一阵子后，本来紧紧包裹着内在的东西的线路，一一被露露娜卡松开，像一条很粗的麻绳被解开，变成了细细的一条条的细线。
然后，露露娜卡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东西。那是一个银色的金属圆柱，两头是宽圆扁平的形状，中间被镂空了好几块，而线路则插在了这之中。在密集地插满了线路的凹槽里，有蓝色的光芒在闪动，而圆柱体的表面，时不时有蓝色光芒的线条在闪烁，但是并不连贯，看起来像是故障了一般如果这能被当作一颗心脏的话，那么这个心脏并不健康。
“施洛华先生，我是以看笑话的心情来看你摆弄你根本不了解的东西，但是并没有期待你会带来怎样的毁灭性后果。”露露娜卡看到圆柱后，叹了一口气，“我的判断，是你根本不可能能搞明白一个完好、但是已经没有能源核心供应能量的、温度稳定中枢是什么东西，也根本不可能启动它。太过完整的东西，反倒不好上手的。”
说到这，露露娜卡吐了一口气，像是要将无奈和感慨都一吐而光，“真是天才的主意啊……接入别的能量供应，然后反馈到能量供应那边去吗？很聪明的想法，结果就是一个家族的异人化，还有虫龙这种畸形生物。”
真是可怜，可悲……但是并不可笑。
第三十九章 第一件工作结束
解体的工作很顺利，露露娜卡要感谢某个了不起的骑士所做的工作他差点把自己的命给搭了进来，让这条畸形的虫和龙的杂交体彻底安静了下来，让露露娜卡有了一个相对舒适的工作环境。要是换露露娜卡来做事前的处理工作的话，她会觉得很麻烦。处理家畜前，都有一个要杀死的过程，在这个时代，做这样的工作可不会太安稳，而且也可以说很血腥。
不过以露露娜卡的感性来看的话，实在是感受不了那所谓的血腥和不适是怎样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和那些屠夫大概是差不多的，只不过屠夫干的是买卖肉食的本职工作，她的话，稍微有点区别吧。
解体龙的尸体、剖开心脏这种事，也不像是一个正经的屠夫会做的、能做的事情就对了。这么恶心的东西，切开了也没有什么……不对，还是有不少人垂涎的，不然刚才也不会来了一大堆的食腐生物吧。
控制某种系统的中枢，被露露娜卡从心脏的最深处拔了出来。那从血肉中分离的声音并不怎么好听，像是将某个器官从**中拔出来一般。唯一好运的是，因为中枢的材质的特殊性，血肉和粘稠的液体是没法黏在它的表面的，至少不会黏连得太过紧实，不然清理工作又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了。
那些有露露娜卡手臂粗、或者更粗的血管，还连在凹槽上。露露娜卡将它拔出来都花了一些力气，因为这个东西可不小，有她一个人的大小了。“在安全使用手册里，可没有不依靠工具，单纯靠人力来进行装卸和替换的内容啊。”露露娜卡喃喃自语着，“一般来说，都是要外置工程机来辅助操作的……难道是因为这样的存在没有人权可言，所以能随意糟蹋吗？我可真是可悲的存在啊。”
“不过，一件没有最低限度的用手来维护的系统，大概这就是你们完蛋的理由了吧。没有了工程机的各位，是怎么面对这绝境的呢？”露露娜卡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像一个梦呓的怪人。至少在这里，在这个时候，大概是没有一个人能真的听明白她在说什么的了。这如同神奇一般的中枢，是一头畸形的龙形生物的心脏，是它力量的来源，是一个家族几百年来疯狂的结晶，是大部分存在都不愿意涉足这里的原因之一……
这一切的起源，是来自于哪里呢？露露娜卡也不明白，她判断为安全的东西，竟然还有这样的作用，被用在了匪夷所思的地方。虽然是很野蛮和荒唐的使用方法，但是这令人不知道如何评价的智慧，让她感到了一些惊喜。
当然，如果使用途径不是这么的恶心和混乱的话，大概能值得多几句赞美了。可惜在这山中盘踞的家族，在虫龙死掉的那一刻开始，就消亡了吧。看真迪娜变成了那个样子，大概也没有什么残存下来的东西了。
“饲养这种东西，总得要几个活人……如果还是人的形状的话，也应该算是人吧。”露露娜卡扶着圆柱，好让它不会摔落在地上，“也没感觉到还有多少带脑子的，好像最后一个刚才也死掉了。算是这个家族彻底熄灭掉的最后一束火焰了吗？”
不管如何，露露娜卡认为，这个家族算是彻底结束、彻底完蛋、彻底消失了。恐怕连历史里都不会留存有他们的痕迹，这种在山林中，被岩石、林木和昆虫给淹没的家族，大概只会留下一段文书吧。施华洛家族，式微。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些许的血脉流到外面去，完成变成了无关的一段段人生。
这些都不是露露娜卡能关心的了。她有很多感兴趣的东西，但是这不包括变得平凡的东西，去关心那些随处可见的人生轨迹，那可是很无聊的。
露露娜卡一手撑住圆柱，一手摸了摸额头，虽然只能摸到铁面具。“核心一家摘下来了，至少没了能量泄露的危险……我真是一个高尚的人啊，为这个地方的环保又出了一份力。”
露露娜卡没有忘记凹槽里那些连接的线路，一根根拔掉。线路的前端被拔出来后，有液体从接口处滴落下来，但是也不多了。本体死掉后，输送功能暂停了的中枢，当然没有继续负责将虫龙的能量之源继续循环。那些残留下来的蓝色能量，还在虫龙的全身，因为那柔软的**和坚硬的甲壳，大概是不会那么快消散的。
解决了首要的问题，露露娜卡终于可以去关心排在后面的问题了。不过在解决那些问题之前，她需要将这个东西拖出去，至于其他的，可以暂且不管。
露露娜卡拖着比自己还要高的中枢离开虫龙的体内的时候，杰西卡正在为玛丽娜放在她手上的、突如其来的礼物而有点手足无措。如果不是看到玛丽娜将那两个蓝色的魔法转变为两颗带有网格纹路的如同宝石一般的蓝色眼球的话，她大概会很高兴地收下这珍贵的魔法道具。但是知道这对眼珠就出自玛丽娜的脸上，她实在是没有了这样的心情。
听到虫龙那边的动静，杰西卡望过去，见到了全副武装的露露娜卡走了出来……还拖着一个神奇的东西。
在露露娜卡身后被拖着的是八角圆柱状，有着银色外表和奇怪的纹路和凹凸的物体，那光滑的表面，让人很难相信这是从一头畸形的怪物体内找出来的。
“那是……”杰西卡不是只看外表的女人，她能感觉到那圆柱物体上，有着很浓厚的魔力，魔力的味道浓烈得她差点打了个喷嚏这种如同刚入门的法师一般的稚嫩反应，她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了。但是如果是这种弥漫在空气中的魔力，这让人有一种几乎溺水的感觉的魔力量的话，杰西卡并不敢托大。
露露娜卡对杰西卡挥了挥手，“来帮帮忙吧，把我身后这个笨重的东西拖到一边去。哦，别像个瘾君子一样吸收过度了，不然要是变成噬魔人的话，我可得把你也处理掉了。”
第四十章 第二件工作
杰西卡自认自己是个算得上聪明的人不是那种小聪明，而是被老师称之为“愚笨的大智慧”的那种聪明。虽然以前并不怎么明白老师为什么会对自己有这么一番教导，但是到现在这个年龄，她也算是明白了，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说得简单一点的话，那就是不要做一些自以为是的事情，去惹怒一些自己根本摸不透的人。眼前的露露娜卡就是这样的存在。
来到露露娜卡身边，杰西卡收敛了自己的气息，调整呼吸，好让自己不要吸入太多从那个圆柱上逸散出来的魔力。接近后，杰西卡有了彻底被水给淹没的感觉，而且这水还是掺了大量瘾君子最喜欢的迷幻药的。杰西卡很庆幸自己不仅仅只是一个法师，还是一个自律的骑士，这让她不至于像瘾君子那样失态。瘾君子崩溃，也不过是一个废人的消失而已，但是她这样经过特殊训练的人，如果在这样的环境中迷失的话，就会如露露娜卡所说的那样，因为吸收巨量的魔力，非自然和不正常地积累在体内的话，那么离噬魔人就不远了。
露露娜卡让圆柱微微倾斜，立在了地面上，然后将身上的工具一件件扔在地上，重物落地的声音此起彼落，谁也不知道她在自己身上挂了多少东西，又有多少东西藏在了衣服里。毕竟她这一身厚重臃肿的装备，看起来就像是能藏很多东西的样子。
在卸下身上的装备的时候，露露娜卡望向杰西卡。杰西卡无法看到露露娜卡的表情，只能看到那张沾满了暗红色软泥一般的物质的铁面具，那面具上似乎还附有法术，那些密集的孔洞在闪烁着光亮。
杰西卡无法确认露露娜卡的模样，但是露露娜卡能清楚地看到杰西卡。她注意到的，自然是杰西卡手里的那对眼珠子。不需要问，她就知道那是谁的眼珠。她伸出手，指了指杰西卡的手，“你想要那对小东西吗？”
“这是那位魔眼的。”杰西卡说道。
露露娜卡一瞬间迷糊了一下，然后马上明白了，“魔眼，哦，玛丽娜小姐。有趣的名字。不过她没有了眼睛，还能被称为魔眼吗？”
杰西卡脑中闪过了玛丽娜那双发光的眼睛，当然，是现在还在她脸上那双，不是在她手上这对。“我……我不明白，她是不是有很多双眼睛。”
露露娜卡被杰西卡的话给逗笑了，发出了哈哈哈的笑声，“还有这么个说法的，也对，确实是这样，我也想知道她有多少双眼睛。”笑完后，露露娜卡向杰西卡伸出手，“先把那个给我处理一下吧。如果有感染的话，说不定你也要跟着遭殃了。”
杰西卡的手抖了抖，不过眼珠还是好好地握在手中，“这个是有感染的吗？被什么？”
“这个你也许要问问这死掉的虫子了。”露露娜卡指了指身后那已经没有生命的庞然大物，“这眼珠被它当食粮吸收了很久，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小虫子钻进去了呢？”
杰西卡很老实地将眼珠交给露露娜卡了。她本来就没有这么个**，将这平白得到的东西再次交给别人，也没有别的想法。而且看得出来，魔眼她很信任这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少女至少外表看起来很普通。
脱掉了身上厚重的外套，露出了一直纤细的手的露露娜卡，伸手过去接住了眼珠，然后用掌心磨蹭了几下，把玩了一会，
这对曾经充满魔力的眼珠，里面的魔力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对杰西卡这样的小家伙来说，或许依然是非常吸引人的道具，但是对露露娜卡和玛丽娜来说，大概也就只是空壳了。既然玛丽娜把自己的眼睛或者该说是曾经的眼睛送了出去，她大概也是清楚的，这种被“食用”过的东西，再塞回到自己眼眶里，在心理上确实不是什么能接受的选择。
将上半身的衣物脱了下来，露露娜卡变回了原来的模样，不过还有下半身的装备没有来得及脱下，看起来有点滑稽和奇怪。
露露娜卡没有接着继续脱下装备，走过去拍了怕杰西卡的肩膀，“帮忙把这个东西运到马车那边去，我想，对你来说也不是多困难的事吧，法师？”
“我可是骑士。”杰西卡露出了苦笑。
“但是你也是法师，这可没法改变。”露露娜卡笑道，然后往马车那边走了过去。最紧急的事已经处理妥当了，接下来就是次要紧急的事情了。
在朱尼亚和真迪娜这两个伤患之间，她选了真迪娜。如果只看外表的话，朱尼亚才是最需要处理那个，但是露露娜卡很清楚这两个人的特殊之处，看起来最惨的那个，说不定是这里面最不需要着急着处理的。
“让我看看，睡美人现在怎么了……”露露娜卡来到真迪娜的身边。看到真迪娜的脸色红润，呼吸平稳，已经像熟睡的小孩子一样了如果忽略掉胸口那个没有合上的切口的话。“睡着的时候要更可爱的，为什么平时会是那么尖酸刻薄的小鬼呢。”露露娜卡笑眯眯地看着真迪娜，大概是想起了平时真迪娜的表现，发出了哀叹的声音。
真迪娜的状态良好，露露娜卡觉得自己大概是不需要冒很大的风险来给真迪娜做什么维护了。这也许要得益于她体内那个玩意？这么想的露露娜卡，直接伸手插进了真迪娜的胸膛里，这一下也吓到了将圆柱体运过来的杰西卡。虽然是骑士，但是同时也是法师的杰西卡，当然不会用力气去搬运这么个大家伙，那样太难看了，她让圆柱体悬浮在半空中，同时还忍受着那散发出来的魔力的诱惑，还有对自身魔力的扰乱，好不容易才掌握住了平衡，能顺利将它运过来。结果讲这未知的东西运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露露娜卡又做了令人惊悚的事。
手探进**中的声音绝对说不上是好听，会令人起鸡皮疙瘩。露露娜卡若无其事地做着令人害怕的事，还发出了沉吟的声音，“嗯……这可真是麻烦啊，为什么会和它的主人一样不服管教啊。”
接着，露露娜卡从真迪娜的胸内拔出了某样东西，还有混杂着蓝色的血液从里面跟着喷了出来。那是一颗在跳动的心脏，大血管还连接在两端。
第四十一章 两颗心脏
真迪娜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露露娜卡笑眯眯的脸，还有她手中那个还在跳动的……应该是从自己胸内逃出来的东西。
为了活下去，真迪娜打开了自己胸内某个开关，那东西让她失去了自我意识，像是被某些异物如同狂风暴雨一般冲刷过。那之后知道现在这段时间，她大致上是没有自我的，至少没有清晰的自我。如果彻底失去了名为真迪娜的意志的话，那么在刚刚变成了怪物的她，就不会执着于消灭那个虫人，也不会为杰西卡挡下光线的伤害。
真迪娜并不是自然醒过来的，她是感觉到明显的痛楚，而从昏睡中睁开了眼睛。看到露露娜卡手中那个东西，她丝毫不感到惊讶哪怕那是自己的心脏。“你又拿我做什么了？能不能好好关心一下受了重伤的人。”
“我当然有在关心你。”露露娜卡笑道，“刚才你可以一副死人的样子，要不是把你心脏塞进去的话，再过一阵子你就要变成不死生物了吧。”
“那可真的恶心，我宁愿死去。”真迪娜稍微抬起了上半身，尽管还连在自己身体上的心脏就在别人手里，但是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伸手在自己身上摸了摸。然后她脸色大变，“我的心脏呢？”
露露娜卡一副惊讶的样子，“你的心脏不就在这里吗？”她还把手中的心脏抛了抛，像对待一个果子。
真迪娜本来还迷糊的脸马上变色了，变得非常焦躁，“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个心脏，才不是这个！”
露露娜卡还在装傻，“说的到底是哪个心脏呢……这个不是已经连在你身上了吗，怎么还会有另一个属于你的心脏。”
看着装疯卖傻的露露娜卡，真迪娜觉得自己火气都上来了。而且她这么焦急，还有别的原因……
然后她注意到了在露露娜卡身后不远处的杰西卡。杰西卡刚为露露娜卡搬运完圆柱体，正观望着这边。然后真迪娜注意到了她手中拿着的魔杖前端镶嵌着一个带有凹槽的球体。
那东西真迪娜很熟悉，熟悉得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而这确实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快把那个还给我！”真迪娜对杰西卡大喊。杰西卡愣了一下，身体先做了反应，将一直在自己手中的手杖递了过去。她确实亲眼看到露露娜卡从她的体内抽出了这个球体，而她算是代为保管吧……刚才她还稍微借用了一些从球体里散发出来的魔力，让工作更加顺利。现在算是物归原主了。
真迪娜几乎是抢过手杖，然后从上面卸下了球体。她很着急，但是露露娜卡没有让她如愿，“等等，可不能就这样装回去。如果我还没维护好的话，你怎么办？教了你这么久，你可以一个人独自维护了吗？”
被说到了痛处的真迪娜呆住了，然后一脸不甘心的样子，将球体握在手里。虽然没有刚才那么急躁了，但是她紧紧握住了手中的球体，完全没有交给露露娜卡的打算。“我很肯定没有什么故障。”
“当然没有，我刚才已经处理过了。”露露娜卡说道，“你不会认为，你那么粗鄙的手法，不会在你重要的心脏上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吧？”
真迪娜无法反驳，为了活下来，在那样紧急的情况下，她确实没有太多的余裕，至少没有那个时间很悠闲地找到开关，很小心地打开它有这个时间的话，她大概已经被啃光了。不过她这样的身体，要去想象自己被啃到只剩骨头的模样，也有点困难，大概会是半死不活、更加恶心的样子吧。
她讨厌露露娜卡，但是露露娜卡的话确实有道理，而且是她无法反驳的。“我以后会小心的……它才没有那么脆弱。”
露露娜卡脸上多了一些奇怪的东西，虽然依然笑容满脸，但是看起来怪怪的。她拍了怕真迪娜的肩膀，让真迪娜稍微痛得叫了出来。那颗还在跳动的红色心脏依然在露露娜卡手里，只要稍微动一动，光是看着就让人感到很痛。
在杰西卡看来，眼前这个光景实在是离奇。跟着队长在外面经历了这么多惊奇冒险的事，眼前这一幕依然令人难以理解。被剖开胸膛的女孩正在和比她稍微大一点的少女争吵，而那少女还拿着连接着她身体的心脏。而女孩手里握着小巧的金属球体，情绪强烈地想将它塞进胸里……
如果不是刚才见过露露娜卡开膛的画面的话，杰西卡大概觉得眼前的人已经疯了，或者是自己疯了，看到了幻觉。不过眼前一切都是现实，包括自己那重伤得不成人形的队长。她认为自己的适应力还是不错的，至少现在还能正常地活动。
既然真迪娜很精神，露露娜卡认为自己没有必要做更多的事了。她将跳动的心脏塞到了真迪娜的手里这本身就是一件很诡异的事对她说道：“那么你自己处理剩下的工作了，我可不能一辈子跟在你身边，你肯定也不乐意我跟着你一辈子吧？把你的宝贝装回去，再把你这颗可怜的、没人要的心脏锁好。”露露娜卡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瓶子，不大，但是刚好能将心脏装进去。瓶子上面带着银色的锁头。她把瓶子也塞给了真迪娜，加上那些别在板块上的工具，一切的准备其实早就做好了。“小心点使用吧，这可是你最重要的朋友的东西。该说是遗物，还是残留的器官呢？”
真迪娜怒视露露娜卡，“它才没死。”
露露娜卡只是点了点头，“也对，它到底是不是死了，我也无法判断。这种事我也是第一次遇到。”
大概也是因为这种新鲜感，才让露露娜卡将真迪娜留在了身边吧。
这种人造生物和夜血肿的友谊，真是奇妙。虽然都不算是纯粹意义上的人造物和吸血怪物，但是两边都算是这个分类的生命。
可惜，自己养了这么久的狗，只剩个心脏了，还塞到了它的好朋友的胸中，取代了那颗只要跳动就很麻烦的原心脏。
第四十二章 过去的故事——攻城第七夜
朱利叶斯在睡梦中醒来，背后全是冷汗。他朦胧的眼睛渐渐看清楚了周围，看到了一个个穿着不一样的防护装备的士兵们，和他一样，靠在城墙边上睡着了。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伤，但是并不会妨碍战斗。而那些重伤到没有作战能力、甚至只剩死亡这么一个结局的那些人，已经被送去放置伤患的营地了……其实不过是等死恶意。
深夜的冷风让人忍不住哆嗦，虽然对朱利叶斯来说，这点风并不能让他有任何感觉了。
有修士看到伤患营地的模样，发出了惊恐绝望的呼喊，这里是地狱。
地狱？对朱利叶斯来说，那才不是什么地狱，那只是一个活生生的墓地而已。真正的地狱，在这里，在这面巨墙上，在巨墙的大门，在巨墙的下面。
没有人醒过来，所有人都像死了一半睡着了。连续作战的疲劳，还有战斗带来的伤痛，都让这些士兵、或是曾经不是士兵的人，都没有了活力。但是这仅仅只是一晚，仅仅只是第六个晚上……
朱利叶斯站了起来，周围没有任何人理会他。除了放哨的士兵，这里已经没有人有精力管别人了。他身上虽然也到处都是血污，但大多数都是敌人的血，虽然也会混杂着自己的。狼藉的外表下，是一点伤都没有的身体，只有一条条的伤痕，有最近才留下的，也有以前的伤痕，更有今天才留下的。
他身上没有伤口，每个不致命、或是致命的伤，都在很短的时间内愈合了。在现在这种时候，没有人会关心他的异常，只会把他当做英勇可靠的战士。哪怕这少年曾经只是个在君王堡以捡垃圾为生的、和乞丐差不多的人。
在身边没人任何他熟识的人。罗缪欧娜在伤患的营地为那些重伤的人治疗和祈祷，帕斯塔到了君王堡对岸那个城镇，奥尔加留在了教堂……对那个日益衰老的老人来说，这样的地方已经不适合他了。
现在，墙外也安静了下来，朱利叶斯站起来，面对着外面。在那外面，黑暗并不是一切。天上的繁星，带有缺口的月亮……还有，地面上的“火焰”。
那火焰一片片连在一起，将黑暗的大地铺满……那是属于营帐中的火焰，还有无数巨大的篝火。游走巡逻的火焰来自骑士腰间的等，那高高耸立的攻城塔上，点缀着一点点的火光，像星星一般耀眼。
在外面的，当然不是荒原上自然生长的野火，那一片片的火焰，是属于人类的，是属于军队的，是属于一个国家……一个强大的国家的。
而那个强大的国家，新月帝国，他们的军队，成千上万、看不到尽头的，来到了君王堡的巨墙前。巨墙还没有被摧毁，也不会被轻易摧毁……但是，来挑战巨墙的人，带着巨浪袭来，这波巨浪，由士兵。骑兵、攻城锤、攻城塔，投石机组成，铺满了城外整个平原，连海湾对面的城镇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眼睛扫过这一切，朱利叶斯觉得自己像是还活在梦中。但是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距离新月帝国的攻城锤第一次撞上铁铸的大门，已经有七天了。听说造物主创造这个世界花了七天的时间，最后一天是给予地上的信徒们休息的，但是现在造物主并没有给予这地上的生命一丝的喘息机会不管是防御者还是侵略者。
在黑暗中，光明神似乎听不到在教会的信徒们的祈祷声，而新月那边，似乎也没有得到什么庇佑他们的神，也没有让他们攻下这巨墙。很多人，不管是君王堡还是新月的，都死在了墙上墙下。
朱利叶斯走过休息的士兵，想找到某个人。那个人应该就在附近，她最近总是出现在死人死得最多的地方。而今天，是朱利叶斯这里，失去生命的残骸是最多的，而他恐怕是夺走最多的生命的那个人。
最终，他在某处的哨塔上，找到了她。
露露娜卡坐在凸起的岩墩上，这里可能曾有弓箭手往下面射箭，但是已经不再在这里了。在她的前方，是一个半毁的攻城塔，里面已经被烧成了碳灰的聚集地，不会再有愚蠢的家伙意图从攻城塔下面爬上来这只是一个脆弱的残骸而已，没人会为一丝丝登上城墙的可能而冒险。
朱利叶斯还记得，攻城塔是被魔法给摧毁了。君王堡和新月比，就是虫和龙的差距，但是哪怕是虫子，也是有点挣扎的力量的城里的法师，负责摧毁这些有可能突破巨墙的攻城器械，哪怕付出再多的代价。
露露娜卡坐在那里，看着攻城塔，手里拿着一个铃。那个铃没有什么特别的造型和标记，仅仅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摇铃，但是在露露娜卡的手里，摇曳的铃声像是能抚平人心。那一串串的铃声，在吸引着什么，聚集到了露露娜卡的身边。露露娜卡有节奏地摇着铃，嘴里哼着缓和的小调。
朱利叶斯知道她在做什么，她在安魂。那是他很早以前就知道的关于露露娜卡的一部分真实，但是仅此而已了，哪怕现在他对露露娜卡有了更深的了解。
“有什么事吗？了不起的守护者。”露露娜卡没有转过头去，也知道朱利叶斯就在自己身后。
“你看到了吧，很多人都死了。”朱利叶斯对露露娜卡说道，“不管是君王堡的，还是新月的，都死了，死得没有任何意义。”
不管是攻城和侵略的新月帝国，还是守城抵御的君王堡，光是这几天，就已经能堆起一座座的小山了。
“这才刚刚开始呢，少年。”露露娜卡站了起来，面对着朱利叶斯，“这才第七天，远还没有彼此之间都无法承受的程度……不过有一件事可以肯定的，那最先倒下的，会是君王堡。”
“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看到一切都被毁灭！”朱利叶斯再也忍不住，朝露露娜卡怒吼，“这些人就该这样死去吗！”
面对朱利叶斯的怒吼，露露娜卡很平静，甚至笑容都没有了，“你希望我能改变这一切吗？让巨墙变得连巨龙都无法摧毁，让外面的大军溃逃，让指挥官猝死，甚至是让你的好朋友、如今的新月皇帝死于我的刺杀？”看着愣住的朱利叶斯，露露娜卡继续说了下去，她张开双臂，像是拥抱着什么，又像是在拥抱一切，“或者，我来让君王堡变得更好？让**的事物被削掉，让更加贤明的人来管理这个已经没剩多少的王国，让每个人都衣食无忧，精神饱满，为这个帝国奉献一切，恢复昔日的荣光？”
那么，你知道代价是什么吗？
想成为……的零件的可怜人。
朱尼亚惊醒了过来，看到了坐在自己一旁的露露娜卡，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晚上好，残疾人。”
第四十三章 往事重谈
朱尼亚看到露露娜卡，并没有多惊讶，而且他现在也没有惊讶的余力。他现在很累，而且身体也像被点燃了一般，烫得皮肉都要熟了他现在的样子，也确实和被烫熟了没什么区别。
连岩石都能腐蚀掉的酸液，并没有让朱尼亚凄惨地死去，但是现在这模样的他，只剩凄惨可以形容了。
“晚上好，还记得我是谁吗？”露露娜卡笑着问道。
“不认识。”朱尼亚很快就给了回应，虽然声音嘶哑，喉咙像灌了铁水一样难受。露露娜卡点了点头，“看来脑子没被烧坏，那就好，至少不用治一治你的脑子了……虽然你的脑袋本来就不太灵活。”
“我脑袋不灵活，大概都是你的错。”朱尼亚回道。
露露娜卡哈哈笑了起来，然后一巴掌打在了朱尼亚的胸部，“不是我的话，你大概就是个不识字的农夫了！说不定连自己的田地都没，只是个农奴。你该感谢我让你读书识字才对，不过似乎读书没把你的死脑筋给改过来。”说到这，露露娜卡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快，笑容依旧，只是有点低落，“为什么人这种生物要纠正过来会这么困难啊。”
朱尼亚永远搞不明白这个女人的情绪是怎样稳定下来的，虽然那张笑脸似乎永远不会变，但是她笑容下的情绪，从来没有维持成一条水平线，永远在起伏，如同湖面上的波纹，永不消失。
“需要被纠正的是你。”朱尼亚的回答依然简短。
露露娜卡并没有因为朱尼亚的话而勃然大怒，什么看不出任何生气的样子。她只是点了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你和我都有需要纠正的地方，不过我是不会承认我比你更需要被修正的。对父母来说，不会有孩子比自己更正确这种事发生。”
“就因为你这态度……”朱尼亚想继续说下去，但是马上猛咳了起来，还咳出了一些血块。粘稠的血块看着并不完全像是液体，里面似乎还混杂了一些东西，至少不会是他吃下去的食物，更可能是被吐出来后人就会死掉的某件器官的碎片。
朱尼亚猛烈的咳嗽声引来了杰西卡。看到队长吐血的惨状，特别是还吐出了器官的碎片，让她非常紧张，“队长，你要是死了，我也和死了没区别了。”她脸色苍白，靠过去握住朱尼亚的手。
朱尼亚没办法马上说话，让杰西卡安心下来，不过露露娜卡接过话了，“放心吧，他很有精神。不吐出来的话他才真的有问题了，毕竟他可不需要另一副器官备用。”露露娜卡说道，然后轻轻推开了杰西卡，让她呆在一旁，“不过有些生物倒是有多一套器官，生存能力很强，但是掠食破坏性也很强……倒是不适合这个时代的环境了。”露露娜卡说着没人会想在这时候听的知识，开始给朱尼亚检查身体了用一把很细很长的钢刀。“烂掉的器官被排出来得差不多了吧……等会给你喝点东西，把垃圾都吐出来才行。不过你现在这个样子，和英俊潇洒的骑士可一点关系都没有了，真是可怜。”
朱尼亚并不觉得自己的外表有多重要，他只是维持了一个人必须要有的整洁，还有适当的举止而已。他从不以骑士自居，只不过他现在的身份，只能是骑士了……儿时的梦想，就算实现了，朱尼亚已经没有当时的那种心境，去感受这份得来不易的喜悦了。
现在天色渐渐暗了下去，不过这个到处是阴霾的山中，也无法确认现在是白天的哪个时间，只能靠天上隐约可见的星星，来判断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朱尼亚沉默了好一会，才对露露娜卡说道：“那东西，死了吧。”
“如果它没有死的话，那么死的就是你，还有你的部下了。”露露娜卡回道。她手中的钢刀继续在朱尼亚身上比划。这个画面，在杰西卡看来，有点毛骨悚然：纤细的少女在拿着闪着寒光的刀子，在人的身上比划着，就像是在思考要切下哪个部位一样。
“那玩意既然死了，这片地区会平静下来吧？”朱尼亚问道。将他们带来这里的是露露娜卡，说有答案的也是露露娜卡。其实不需要她回答，在杀了那怪物后，朱尼亚心里就差不多有了个底。当盘踞在底下的最强掠食者消失后，那么空缺下来的部分，会是由谁来补充呢？
无法和虫龙斗争的生物，被迫来到地上的生物，会回到更加合适他们生存的世界。没有生命愿意居住在不宜居的地方，就算是没有智慧的怪物也一样。
这个过程不会很快，但是至少地面上的灾难不会再扩散了。
“你应该心里有答案了才对吧。”露露娜卡笑道，“这急需养分的怪物已经被你消灭了，还有什么能妨碍这片地区归于平静呢？恭喜啊，了不起的屠龙勇士。”
朱尼亚可没看得出来那是龙，但是这都已经不重要了。他需要做的事已经完成了，至少受害的人不会再继续增加了哦，这就足够了。
至于他现在这副惨状，只要命没有丢，总会有办法的。以前不是没试过和现在一样惨烈的情况，但是他都挺过来了。现在唯一的问题，大概是这一次他身边多了个似乎不怀好意的露露娜卡。
“我不在的时候，你是怎么处理自己的伤的？”露露娜卡问道：“你这些年不可能没受过什么致命的伤，我可是看得出来的……你现在这愈合和代谢的速度，肯定没少折磨自己吧？真是令人心痛。”
朱尼亚没想到她也会心痛，听起来就像是笑话。他大多数的痛苦，都出自眼前这个少女的手笔，不管是**的痛苦，还是精神上的。
“既然精神稳定，那么我就该你动动刀了，可别痛得喊出来了，那可一点都不像个男人。”露露娜卡的钢刀终于不在朱尼亚身上比划了，她将刀尖对准了朱尼亚大腿上，慢慢刺了进去。
朱尼亚并不觉得有多痛，只是感觉很麻，大概是哪里的神经都烂掉了，连痛都感觉不到了。看着露露娜卡，朱尼亚想起了刚才的梦。
“我刚才做了个梦，是很多年前，我在君王堡的城墙上，对你怒吼的事情。”朱尼亚低声说道，“那之后，你说了一些话，我……我吓怕了，从你身边离开了。”
朱尼亚还记得，哪怕在君王堡沦陷后，他也很少和露露娜卡再交谈了。那时候的他陷进了君王堡毁灭的魔怔中，而露露娜卡，不知道为何越发沉默。直到当初的那些人，彼此走向了不同的道路，就这么分开。
对此，露露娜卡没有任何感触，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话，“哦，我忘记了，大概是说了什么来吓唬你吧。”
第四十四章 这是治疗？
露露娜卡所谓的治疗，并不是什么适合正常人观看的画面，哪怕是杰西卡，都绷紧了一颗心，而且还产生了疑问，眼前的是披着少女皮的恶魔吧。
露露娜卡对朱尼亚的治疗……与其说是治疗，不如说，是切割。
她一开始对朱尼亚身体各部位的比划，就像是在鉴定肉质，而现在，正是动刀之时。她的钢刀先是插进朱尼亚的大腿上，知道刀身进入了小半，然后倾斜刀身，让刀锋边缘全都压了进去。她很轻松地将朱尼亚大腿的一块肉给切了下来，然后扔到了一旁。
对杰西卡来说，这绝对不是她认知里可能存在的治疗，这更像削肉取骨的屠夫行径。如果不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的话，她肯定会去阻止露露娜卡，因为露露娜卡的行为实在太过惊悚了。但是，在朱尼亚被切削过的地方，露出来的并不是血肉和白骨，而是一条条在蠕动的肉芽。
在烂肉被切下来后，肉芽覆盖在朱尼亚的伤口处，正以很诡异的速度，快速增长着。杰西卡尊敬的队长，他的身上那些缺了大部分血肉的地方，被露露娜卡再次切削过后，蠕动得很恶心的肉芽蔓延到了那个地方，补充上了富有生命力的血和肉。
杰西卡捂住了嘴巴。她知道的，她知道自己的队长是一名强大、高尚又伟大的骑士，不管是什么伤都无法令他停下来，总能战斗在最前线。队长很强，而且还拥有强韧的身体，传闻中就有关于他被神明祝福过，得到无坚不摧的**的故事。
杰西卡是知道的，但是绝对不是现在这种样子他的身体，在变成这种丑陋凄惨的模样的时候，被当砧板上的肉给切割，然后再生绝对不应该是这个样子才对。
朱尼亚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因为容貌被毁，也看不到他的表情，无法猜测他现在在想什么。露露娜卡哼着小曲，在做着令人头皮发麻的事，没有任何的情绪波澜。
她突然对身后的杰西卡说道：“是不是和你想象的很不一样？”
杰西卡愣住，一时之间无法发出声音。
“你这种反应，我也不是太惊讶。屠龙的英雄怎么会变成这种样子的？太难看了，看着就像是恶魔在痊愈一样。”露露娜卡发出了笑声，“很可惜要破坏你的美梦了，这种死不了的家伙，大致上都是这么丑陋的。这么说你大概没法理解吧，可惜现在这个时代，要你们体验一下真正的屠龙勇士是怎样的一种生物，也很困难了。”
至于露露娜卡眼前的朱尼亚，她并不认为他是个及格的屠龙勇士。虽然他消灭的也是一条龙虽然是一条畸形的杂交体但是他这副身体，可不是什么龙血灌浇、神明祝福而形成的。
这是露露娜卡精心“打造”出来的，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杰作。
“有没有感觉到明显的痛楚？”露露娜卡问朱尼亚，听起来就像是医生一样虽然她现在看起来更像是屠夫。
“没有感觉。”朱尼亚回道，“如果可以的话，快一点……你这样慢吞吞的，只会吓坏杰西卡。”
正如他所说的，在一旁看着的杰西卡始终都是一副非常担心和紧张的样子，没有人不会因为露露娜卡现在手上的动作而感到丝毫的放心。
露露娜卡转过头去看着杰西卡，“呆站在那里也没法给你的队长提供任何帮助的。还是说你打算代替我做这个工作，给他削掉烂肉？”露露娜卡将钢刀递了过去，一副要做交接的模样，“有人代劳的话，我当然很乐意。只不过你擅长做这个吗，还是说实在没有那个勇气为自己尊敬的队长落刀？”
那把锋利的钢刀上还沾着碎肉，那是来自哪里的，杰西卡当然不会蠢到这都意识不到。她不是没有这样的技巧，但是，让她来做这件事，她确实没有勇气。
露露娜卡笑眯眯地收回了钢刀，“让你做你大概也做不了吧，等会还得在他这张烂脸上割几刀，对你这样年轻的女性来说，做这种事实在太残忍了吧？”
杰西卡的脸色都变白了。朱尼亚叹了一口气，“别再戏弄她了。”
“我被人在背后盯着，也很不好受啊，只是稍微提一些对双方来说都很合理的建议而已。”露露娜卡眨眨眼，完全没有自觉的模样。她手上的钢刀继续往朱尼亚身上落下，切下那些坏死的肉，朱尼亚身上的肉芽肉眼可见的蠕动着，其实看起来着实有点恶心。而对杰西卡来说，看到自己尊敬的队长被这么摆布，虽然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在伤害他的事情，但是从精神上来说的话，她实在无法接受。
“杰西卡小姐，帮我去看看那个丫头现在怎么了？”露露娜卡没有回头，对身后的杰西卡说道，“看看她有没有把自己心脏缝回去了，还有，那颗红色的记得看着她锁好。”
光是呆站着什么都干不了的杰西卡，想了想，怪怪地按照露露娜卡的话去做了。继续站在这里看着队长被切割，她实在受不了，而且真迪娜的状态她也很担心那么粗暴的换心脏的过程，她不担心是不可能的。真迪娜那个模样确实很可怕，但是她终究还是救了自己，对杰西卡来说，真迪娜已经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作为骑士，要是忽略掉自己自己的救命恩人的话，那可就失格了。
回到真迪娜这边，这个娇小的女孩，躺在光滑冰凉的板块上，一副无聊的样子。只看脸色的话，真迪娜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如果忽视掉她暴露在空气中的胸膛的话。在她小小的胸膛上，有一道被黑色的线缝上了的伤口，线缝得很粗糙，就像是刚学会缝纫的人的作品这是真迪娜自己动手缝上去的，在缝上伤口前，她把血肉的心脏拔了出来，马上接上了那颗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心脏的球体。
她仰躺着，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四十五章 怪物和骑士
仰望着天空的真迪娜，看到了杰西卡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朝她挥了挥手，没有说什么。虽然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但是精神上的消耗，让真迪娜没有了平时的活力。杰西卡也看得出来，那个光是站在露露娜卡身边，就有一种带刺的感觉的真迪娜，现在看起来很健康，但是没有什么精神。
杰西卡看到了真迪娜的手边放着露露娜卡给她的瓶子。那个瓶子里面装着一颗还在跳动的东西，外面已经被锁头给锁住。透过玻璃往里面看，像看某种有生命的红宝石。但是宝石可不会自己动起来。
“你的身体没问题了吧？”杰西卡坐在了真迪娜的身边。其实光是胸前那个将她上半身几乎都剖开的伤口，实在很难令人相信她没有任何的问题。
“只是很痛而已。”真迪娜很坦率地说出了自己到目前为止的感受，没有说什么大话，“不过总比我们死在那里好，对吧？”
杰西卡也认为确实是如此。她的目光落在了真迪娜的胸部和手边的瓶子，来回移动了几次，“你现在放在体内的那个……真的是你的心脏吗？”
真迪娜眨了眨眼睛，眉头动了动，沉默了好一会，“很奇怪吧？”
杰西卡摇了摇头。对她来说，这并不是需要为此而介意和惊讶的事情，她现在只是有点担心眼前这个女孩，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副身体。
“现在在我身体内的，还有我手上这个。”真迪娜的手碰到了锁住了心脏的玻璃瓶，然后马上就缩回去了，“都算是我的心脏吧。虽然这颗看起来更正常一点……但是对我来说，只有现在在我体内的这颗，才是属于我的心脏。”
这听起来像是有什么故事在里面，杰西卡的心里如此判断。“为什么？”
“要说为什么的话，不过是一个很平淡简单的故事而已。”真迪娜回道，“我不觉得那是什么很有趣的故事。非要说的话，就是一个友谊的故事吧。”
杰西卡并不能从真迪娜这些话中感受到什么，但是真迪娜笑着说出这番话的表情，在她的眼里，看起来很温柔和真实。
真迪娜有些话没有说出来。这是个关于一条好狗和丧家之犬的故事，而结局是好狗死得没有任何意义，而本就不该存在这世上的丧家犬，如今还活得好好的。让丧家犬还活下去的动力，只剩好狗留给它的，代表着好狗存在过的残骸了。
真迪娜用力吸了一口气，胸前还残留的轻微的痛楚，让她因为躺着而变得渐渐迷糊的大脑变得清晰了，“活着的感觉真好啊……”她喃喃自语着。
杰西卡看着真迪娜，“谢谢你救了我。”她本以为自己要死在那到处都是虫子的地下的，如果不是因为真迪娜，她现在已经变成幼虫的食物了。而且她没想到，那种样子的真迪娜，竟然还有意识地保护住了她。
并不是杰西卡不相信真迪娜，但是真迪娜当时那个样子，和理性、智慧还有自我没有任何关系。那看起来像一头美丽的野兽，而不是人类。
而且，真迪娜，看来确实不是人类的样子。
“你……是夜血种吗？”杰西卡终于问出了自己从刚才就藏在心里的疑惑。真迪娜手边那颗鲜活的心脏，当它还留在真迪娜的体内的时候，真迪娜苍白的脸色渐渐变得红润，身上的伤也迅速愈合但是，有些杰西卡无法忽视的细节。虽然现在已经看不出来了，但是刚才的真迪娜，那张小嘴里，有尖牙吐了出来。
被询问的真迪娜没有任何反应，很平淡地回了句：“是吧，我大概是夜血种。”她没有隐瞒的打算，都被杰西卡看到了那个样子，她也不认为自己隐瞒得过去。
心里有底的杰西卡并没有太过吃惊，她在意的是别的方面的事，“但是你那个样子，和我所知道的夜血种，并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我可是能在太阳底下走动、也不需要吸血来维持生命的怪胎，要不是露露娜卡那个混蛋在我耳边像催眠一样强调了无数次，我怎么都不会相信我自己是夜血种。”真迪娜笑了出来，只不过笑声听起来很自嘲，“你有看到吧？我的翅膀可飞不起来的，只是装饰而已。”
杰西卡并不认为那对看着像是能撕裂一切的铁骨翅膀，只是装饰而已。当时看到真迪娜跃起到空中，那对翅膀砸落在地上的画面，实在太过震撼。
“我觉得你那个样子，很美丽。”杰西卡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并不合适，但是想到那个修长美丽的“怪兽”，她实在忍不住这么想。
真迪娜愣了一下，1然后笑了出来，“你可真是个怪人啊。”
杰西卡并不认为真迪娜有资格这么说自己。
另一边，露露娜卡在继续为朱尼亚割开烂肉，不过也快要结束了。露露娜卡对朱尼亚说道：“年轻人就是好啊，明知道对方是怪物，这时候都能很融洽地聊起来了。”
朱尼亚脸颊上有肉芽在蠕动，他的脸部看起来不再那么破烂可怕了，只不过肉芽增长看起来稍微有点恶心。“偷听很有趣吗？”
“这要看听到的是什么了，如果是两个可爱的女孩在聊天的话，不管说的是什么我都不会腻。如果是两个不知所谓的蠢货在密谈的话，虽然我也会耐着性子听下去，但是心情大概是不会好的。”
朱尼亚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单独相处了，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露露娜卡笑道。
朱尼亚看着露露娜卡，过了好一会，才开口，“我刚才和你说了吧，我梦到了以前在君王堡的事。你说你忘了……我想你一点也不想讨论那件事。”
“有什么好说的，说当时我们吵得有多凶的回忆吗？”露露娜卡说道。
朱尼亚突然伸出手，抓住了露露娜卡的小手。露露娜卡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对朱尼亚问道：“怎么了，你要妈妈握住手才能睡着吗？”
对露露娜卡的玩笑话，朱尼亚没有反应，“你好烦啊，老妈……”
说完后，朱尼亚的头歪到了一边去，就这么睡着了。
第四十六章 三个病人
露露娜卡为朱尼亚割下一身烂肉后，身边已经是一片狼藉和血腥。那些烂肉从朱尼亚身上割下后，落在周围，很快就连一点点的活力都没有了，而且因为被酸液给腐蚀过，和平常血肉也不一样，没有血水流出，只是一块干巴巴的肉块。如果在远处看的话，大概会把这当做晾着的肉干，不过走进一看的话，一般人大概是要吐出来的。再加上露出一身新鲜血肉、肉芽在上门不断蠕动的朱尼亚，还有一个拿着钢刀笑容满脸的少女，实在是一副地狱才有的景色。
给朱尼亚割下一地的烂肉后，露露娜卡拿出了一个火红色的玻璃瓶，里面的液体如同液化了的红色宝色，非常美丽。她将液体倒在了朱尼亚身上，让一直闷声没喊痛的朱尼亚重重地哼了出来，他身上还渗出了汗水，和液体混合在了一起。
“痛就喊出来，一点都不丢脸。这可不是这条虫子的酸液那么廉价的东西，这可是龙血。”露露娜卡说道，然后哈哈笑了出来，“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如说这龙血根本就是毒，沾一点都能让人骨头都烂掉了。”
朱尼亚始终没有发出叫声，只是看起来也不像是在和露露娜卡较劲。
露露娜卡叹了一口气，将液体倒得干干净净，浇了朱尼亚全身。“你小时候也很不可爱，现在更加不可爱了。”
液体倾倒光后，露露娜卡将钢刀扔在了一旁，从朱尼亚身上走开了，“你自己折腾去吧，要是今晚睡觉让我听到你忍不住叫出声来，我就踢你屁股。”
露露娜卡接着来到了真迪娜的身边，这时候杰西卡还在陪着真迪娜，见露露娜卡过来了，脸上的神色变得期待了起来。
“可以去和你亲爱的队长聊聊天了。”露露娜卡说道，没等杰西卡脸上的高兴劲头多一点，就接着说了下去，“让你队长多动动嘴，这样他能痛得牙打颤，最好让他痛得哭出来。”
露露娜卡这么一说，杰西卡脸上的喜悦一下子就褪得差不多了，满是纠结。不过露露娜卡还是将她赶走了，让她过去看着朱尼亚。至于露露娜卡和真迪娜这边，当然是有一些事，能私下聊是最好的。
代替了杰西卡，坐在了真迪娜身边的露露娜卡，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小女孩。刚才和杰西卡还相处得挺好，虽然没什么笑容，但是脸色还是挺不错的真迪娜，马上就换上了一副非常嫌弃的表情。
露露娜卡的视线落在了真迪娜胸前，“真是可怕啊，明明给你割开了这么大一个口子，这会功夫，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你又有什么坏念头，又在说些阴阳怪气的话。”真迪娜没好气地说道。她胸前的伤，确实好得差不多了，只有一条没有指头粗的粉红疤痕，而且也在慢慢地结疤。真迪娜早就觉得胸前有点痒痒的，想抠掉那个疤痕，但是想想以前这么干之后，她胸前一条难看的伤疤留在身上，知道下一次被开膛的时候才消除掉吸取了教训的她，没有再忍不住，又去撕掉那结疤的地方，让那层死皮自己脱落。
露露娜卡指了指真迪娜敞开的胸部，“你打算让那些线嵌入你的肉里，留作纪念品吗？”
真迪娜脸色多了一些犹豫，不过没等她说什么，露露娜卡的手已经摸到了她胸前，一夹一抽，就开始讲缝合用的线从她的胸前抽出来。
真迪娜可不是朱尼亚，被露露娜卡突然搞这么一手，痛得马上大喊了起来，而且非常夸张，山里都回响着她的声音，那边的杰西卡、还有一直像死人一样坐在树下的玛丽娜，都望向了这边。
露露娜卡叹气，一副看不成器的小孩的模样，“连铁骨增生，破体而出这种痛苦都受得了，只不过拆条线，能这么痛吗？”
“那种状态的我没了半边身体都不会痛，因为我根本没醒着……”真迪娜好歹忍耐了下来，只不过冷汗从额头流下，一副想生撕了露露娜卡吃下去的模样，“我自己来拆就好，不需要你费心了，露露娜卡老师！”
明明将平时绝对不会用上的尊称都用上了，但是真迪娜的语气里根本听不出有啥尊敬的意思，反倒是语气比平时更重了。露露娜卡早就习惯了，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不过她这模样，也只是让真迪娜更加气而已，“那就好，你好歹得自己学着自己维护自己身体了，别到时候哭喊着不想从我这里走人啊。”
真迪娜只是翻了白眼，什么都没有说。露露娜卡将锁有一颗依然继续跳动的玻璃瓶拿回到手上，对真迪娜晃了晃，“这个我先拿回去了。”
“不要了，把这玩意煮了吧。”真迪娜没好气说道。露露娜卡耸了耸肩，“这种东西，煮了谁会吃啊，我又不是不忌口的食人魔。”接着露露娜卡像是想起了什么，“不过也不会有傻子吞一颗炸弹，你是例外。”
真迪娜的脸色很差，依然没有答话。见真迪娜这模样，露露娜卡没有再说什么，凡是要适度，可不能过火了，露露娜卡还是懂这个道理的。虽然她对这道理，不过是照样做，完全没有自己的感触。
最后，露露娜卡来到了玛丽娜身边。玛丽娜依然坐在树下，安静得没有任何气息，只有靠近了，才知道她还活着。她那双充盈着魔力的眼睛，看着露露娜卡。
露露娜卡蹲了下来，什么都没说，直接伸手过去，按住了玛丽娜的眼眶，让她的双眼撑得更大。这双没有了眼皮的眼睛，也没有瞳孔，看不出玛丽娜真正放在视线中的，到底是什么。露露娜卡半闭着眼，就这样和玛丽娜对视了好一会，才收回了手。“果然是这样，难怪你连眼睛都不要了。”
露露娜卡很难得地露出了有点为难的表情，“玛丽娜小姐，你知道你自己做了什么吗？”
她指了指玛丽娜，然后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你的眼睛是小事，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因为这双眼睛而被起了什么奇怪的名号……我只知道，你这个脑袋，能不受限制地吸收魔力。对很多人来说，你已经算是不折不扣的怪物了，恭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