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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关     锦衣夜行txt下载     锦衣夜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40章 一本,又一本

    黄真硬着头皮道!”臣为辅国公杨旭进言,辅国公忠于朝廷,忠于皇上,勤勉任事,素无大错,今无故入狱,百官非议,难免皇上寡恩之名,臣请皇上开恩宽赦,若辅国公确有实证,再予严惩不迟!”

    朱棣震怒:“你之所言,就是为此么?解缙招供,杨旭与之勾结,怂恿东宫,意图不轨,联要查他,自然不能叫他逍遥于外,暗做手脚。若他果然坦荡无私,可不正是要还他清白么?什么百官非议,联躬寡恩,除了你,联怎么从不曾听他人说过?你如此迫不及待为杨旭说项,莫非也是他的同党?”

    黄真的根本,全在夏浔身上,夏浔要是倒了,他得被陈瑛和俞士吉给玩死,他哪能不保夏浔,结果皇上却扔了一顶大帽子给他,黄真都快吓尿了,他卟嗵一下跪倒,高呼道:“皇上,臣冤枉,臣赤胆忠心……”

    朱棣拂袖道:“是否无私,查过才知,锦衣卫,把他拿了!”

    黄真听了双囘腿一软,一屁囘股就坐到了地上。

    朱棣又问陈瑛:“卿有何奏?”

    陈瑛:“*……这个……”

    他把请易储君的奏章往袖子里一塞,朗声道:“臣是想问,皇上要百官议迁都,这个……不知可有时限啊?”

    朱妹:“……”

    “劣啷啷……”

    诏狱的牢门打开了,四个狱囘卒又送进一个人来。

    经过昨天辅国公入狱的事,牢中的犯官开始敏感起来,刚一听到声音,他们就扑到牢门前抓着栏杆向外瞧。

    黄真被四个狱囘卒夹在中间,失魂落魄地往里走。

    户部主事君行健失声道:“啊!都察院黄大人也进来了!”

    对面的工部屯田主事刑凌山苦中作乐,调侃道:“黄大人你为何事入狱啊?也是解缙捡举的么?”

    这几个人都是解缙受刑不过屈打成招的,因是解缙攀咬,这几个人心中不忿,对解缙便少子敬意,他们官职虽比解缙小,如今都是难友而已,懒得再用敬称。

    黄真咧了咧嘴没有说话。

    再往前寺,左牢房是兵部武选司郎中赵锋,右边是通政司左通政慕容浩,看见黄真被抓,垂头丧气也不说话,二人只是嘿了一声,并未言语。

    接着往里就是大理寺少卿叶岚,工部左侍郎陈寿、都督陈铭、刑部侍郎思温、大理寺右卿耿通、安南布政司参议解缙等官员的牢房,黄真左右一看喝!再凑几个人,朝廷的六部九卿就可以搬到监狱里办公了。

    黄真哀声一叹,心道:“皇上这回……真是铁了心啊……”

    接着往里去,就是东宫属官了东宫属官也是按照官职从小到大的顺序往里排的,这倒不是有什么规矩必须如此,具是牢头儿为了管理方便,排个顺序。一间间牢房都是满的,到了尽头左面牢房是杨士奇,右面牢房是杨溥,这是东宫属官里头官儿最大的两个人了。

    两人见了黄真也很惊奇,不过以他们的身份地位,自然不会像户部主事君行健一样大惊小怪了。两人穿一身白色囚衫囚裤,看见黄真,还向他拱了拱手。

    这时,黄真突然发现了夏浔,夏浔在更靠里的一间牢房,与杨溥的牢房隔着一间,中间这间是空的,大概是为了让夏浔清静一些,官儿太大,坐牢的条伴也要论资排辈的。

    因为牢房都是栅栏式的,隔断不是土坯砖墙,所以黄真一眼就看到了夏浔,夏浔正盘膝坐在木板床上入定,练习吐纳功夫,黄真一见,如丧考妣地哀号一声,便像兔子似的从四个狱卒中间猛扑出去,跑向夏浔的牢房,大叫道:“辅国公!国公爷!”

    夏浔听见声音,放在膝上的双手抬起,缓缓做了个下压的动作,收功抬头,张开眼睛,就见黄真已扑到牢门前,抓着栅栏,一头花白头发,老泪纵横地道:“国公爷!黄真来陪你啦!”

    夏浔笑道:“你又不是如花少女,柬陪我做什么?”

    黄真听了不禁想笑,可他实在笑不出来,只好哭丧着脸道:“国公爷,您……还有心说笑话!”

    这时那四个狱卒恼怒,上并扣住黄真就走,夏浔把脸一沉,喝道:“放手!”

    那狱卒都是些耳目灵通的人氏,知道这位国公爷的厉害,人家以前是锦衣卫的头儿,现在锦衣卫的头儿还是他的下属,听说他以前就进过一次诏狱,纪大人好酒好茶地侍候着,没多久人家就拍拍出去了,天知道这回是不是旧事重演?

    反正前两天纪大人送他进来的时候,依旧是恭恭敬敬的。

    这些狱卒不敢违拗,忙松开黄真,对夏浔行礼道:“国公爷!”

    夏浔指指左手边儿上,道:“这间牢房不是空着呢么,就让黄大人住这间吧!”“这……

    夏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牢头儿就服软了,一位国公的气场,就算是成了阶下囚,也不是他们能抗拒的。

    黄真被送进了夏浔旁边的牢房,一进牢房,他就扑到与夏浔一栏之隔的地方,急急叫道:“国公!”

    夏浔下地,走过去道:“你因何事入狱?”

    黄真嗫嚅道:“国公勿怪,下官……没有听从国公的吩咐,眼见国公入狱,便……具本为国公保奏来着。”

    夏浔默然片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笑道:“好,很好!”

    人孰无情,夏浔革然对他有过嘱咐,但是黄真能这么做,不管他帮人是否是为了帮已,患难之中,不做缩头wū龟,便也不枉这么多年来对黄真的提携。

    黄真擦擦眼泪道:“囯公,看样子,皇上是铁了心要易储了,好果汉王上囘位,咱们就没指望了!”

    夏浔沉着地道:“沉住气,今天龘朝会,都有些什么事情?”

    黄真见夏浔一脸的平静,心态顿肆平静下来,他对夏浔已经形成xí惯性依赖,夏浔如此从容,让他心里不jìn萌生了一线希望:“莫非这一遭还是个有惊无险的jú面?否则囯公怎会如此镇定?”

    黄真便把今早发生在朝堂上的一切叙说了一遍,夏浔听了,便背起双手,在牢囘房里徐徐地踱起步来,牢囘房里铺着防潮的稻cǎo,夏浔的双脚踩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声音。

    黄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过了许久,依旧不见夏浔说话,黄真忍不住问道:“囯公,这一劫,咱们……能闯过去么?”

    夏浔站定脚步,看了他一眼,意味难明地笑了笑:“会!”

    黄真之信夏浔,如信囘徒之信菩萨,一听这话,顿时心中大定,急忙问道:“囯公估计,得什么时候?”

    夏浔道:“地zàng王菩萨曾发下大愿,是怎么说的?”

    黄真一dāi,想了一想,讷讷地道:“地zàng菩萨立誓要度尽六道中生sǐliú转一切众生,故发宏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夏浔微笑道:“呵呵,妙极!”

    黄真顿足道:“囯公啊,您就别打哑谜了,老黄都快要急sǐ了,可听不懂您的意思!”

    夏浔道:“世间有善就有è,有è就有è囘人,有è囘人就化è囘鬼,è囘鬼度不空,菩萨怎能成佛?所以,地zàng菩萨就只好一直住在地狱里。我没有菩萨心肠,也没有菩萨的宏愿志向,我可度不尽诏狱中一切囚犯,我是‘地狱住满è囘鬼’我便成佛!,你且安心,等这诏狱住不下人的时候,咱们就可以出去啦!”

    黄真嘴巴张得老大,他看看那长长一排空空荡荡的牢囘房,带着哭音儿叫道:“囯公yé,那这诏狱什么时候才能住满了人呐~呐~~呐蛔~呐~

    牢囘房里空空荡荡,黄真说到后来,悲从中来,声音拔高了些,凄惨的尾音传出好远。

    黄真入囘狱时正当中午,夏浔抬起头来,看着从那一角天窗直直投下的光柱,低沉地说道:“山中方一曰,世上已千年。要说快,也是很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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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guān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一句老生常谈随着这拂尘一动,从沐丝的口囘中宣了出来,听在陈瑛口囘中,却如暮鼓晨钟,振聋发聩。他的六识在这一刻似乎一下子敏锐到了极点。

    他似子听到了沐丝手中的拂尘扬起时那“唰!”地一声清囘醒,他看清楚了那拂尘扬起时每一缕丝的飞扬。

    卤簿拂尘,朱麓为之,缨长二尺,柄长二尺一寸二分,上饰镂金龙首二寸五分,衔小金环以缀拂,下饰镂金龙尾三寸三分,末箍金环。这拂尘从沐丝的左臂上飞起,如一抹liú云,在空中画了半个圆,落在他右手前端四尺处,拂丝纷纷落下,旋即悬如马尾,寂然不动。

    陈瑛弹囘劾过许多人,一品大员、封疆大吏、公侯伯爵,皇qīn囯戚,这其中很多人都是他号准了皇帝的脉,体察上意,进行弹囘劾的。

    这一次,他也是认准了已经明白皇帝的心思,才赤膊上阵、qīn自出wū。只是这一回弹囘劾的是囯之储君,是不出意外的话,未来的大明天龘子,心情的迫切和紧张就在所难免了。

    可他很奇怪,明明自己的心跳的厉害,声音居然异常的平静,听不出一丝的紧张、颤囘抖。他端着玉笏,目不斜视,一步踏出班列,微微一欠身,沉声道:“臣有本奏!”

    朱棣睨他一眼,道:“哦,陈卿有何话说?”

第941章 本本催心

    朱棣看了陈瑛一眼,陈瑛没敢仰视,但他只是飞快地闪了一下眼神,就清晰地捕捉到了朱棣的神情。朱棣的神情有些古怪,似乎他知道陈瑛要说什么,而且很想听他说出来,可是隐隐的又有一些犹豫,怕他说出来,这很矛盾的心情,同时出现在皇帝的眸中。

    这一切都被陈瑛捕捉到了,这复杂、矛盾的心情,可不正是既为人君、又为人父的永乐皇帝想废太子的时候,亲情与社稷冲突挣扎的真实写照么?这念头在他心中只是匆匆一转,便化成了无穷的勇气,陈瑛捧笏弯腰,声音陡然变得响亮起来:“臣启皇上,当今太子,不法祖德,不遵圣训,专擅威权,鸠聚党羽。折辱大臣、不敬天子,种种恶行不可枚举。今皇上回京,中外使臣恭迎圣驾,独有太子迟迟不到,藐视天子,一至于斯,此人子礼乎?此人臣礼乎?人子如此,即为不孝!人臣如此,即为不忠!不忠不孝之人为君,其如祖业何谕?”

    虽然争储尽人皆知,但是这般放在台面上公开言论废太子还是头一回,满朝文武都被震住了,大殿上鸦雀无声,只听陈瑛声音朗朗地道:“故,臣请皇上,废黜太子,另立贤明!”

    “臣附议!”

    陈瑛话音刚落,御使班中便呼啦啦站出一群人,向皇帝叩头高呼。

    为什么叩头呢?因为明朝制度,金殿奏对,必须跪奏。但是又有规定,一衙之长,无需叩头,所以像夏浔、陈瑛这样的人只需躬身,这些普通的御使就得磕头了。

    “臣反对!”

    “臣反对!”

    反对的声音七嘴八舌,远不及御使们整齐划一,显然是不曾防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紧接着,“臣附议”、“臣附议”声又起,武将班中又站出一班人。

    朱高煦的班底除了一个都察院,主要就是武将,他四年靖难,始终冲在一线,四年间结交下的军中将领实不在少数,这些人平时没有机会参预政务,才没有显现出来,现在是议储,而非单纯的政务,他们既然有资格上殿参加朝会,当然有权发表意见。

    他们的tǐng身而出,立即又jī起一些文臣和武将的愤慨,这些人马上站出来反对,内阁大学士杨荣怒发冲冠,振声高呼道:“自古废长立幼,取乱之道也!太子乃皇长子,恭懋谦让,人品贵重,幼习《诗,晓明《礼》、《乐》,乃克承大统之不二人选,没有大错,安能轻言废立?臣反对!”

    内阁大学士黄淮也站出来,连声反对:“皇上三思,太子废不得、废不得呀!”

    内阁大学士胡广眼见这混乱场面,当即站立班中,眼观鼻、鼻观心,继续划水打酱油。骑墙派有样学样,任由***和汉王党争吵不休。

    针缝相对的两派各执己见,相持不下,一时间争得面红耳赤。朱棣见此情形,眉头不由一皱,说道:“有关东宫事,你们具本上奏,容朕思量,此事暂且不议,百官尚有其他国事者,上前奏来!”

    皇帝这句话一说,跳出来的文武百官只好退回本列,犹自恨恨仇视,剑拔弩张之态充斥于朝堂之上,接下来所有政事的讨论和决定,都是在硝烟味里完成的。

    朝会一散,陈瑛等人就被接到了汉王府,汉王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道:“父皇明明已有意传位于我,可恨这班不识相的臣子横加阻挠,哼!等本王得继大宝,这班人一个也不饶他!”

    说完了狠话,朱高煦又道:“部院大人,父皇乾纲独断,当朝下旨不就完了?皇帝做久了,胆子也小了,一见百官反对,群情汹汹,便打了退堂鼓,这该怎么办才好?”

    陈瑛道:“殿下莫急,皇上若硬要废立,自然也可以。只是,太子在众多反对声中被废黜,殿下在众多反对声中被立为储君,于国家绝非幸事,就算是殿下被强立为储君,百官不肯甘休,继续纠缠,朝廷上岂非离心离德,散沙一片?皇上为慎重计,暂不有所动作,这是老成谋国之意。

    皇上已经有了这个念头,那就好办了,咱们要做的,就是把那些反对者的嚣张气焰打下去,只要他们被打垮了,在朝堂上不成气候,只剩下廖廖几个人反对,嘿!就算他们自缢死谏,也无改于大势了。”

    朱高煦道:“部院大人说的容易,如今咱们倾剿而出,动用全部力量,在朝堂上也不过是个势均力敌的局面,这还是因为东宫官属和杨旭、解缙入狱,许多官员心生恐惧,做了墙头草,想把反对本王的人打垮打散,如何去打?这又不是沙场做战,本王率一路兵马,提七尺长枪,就能解决的事儿!”

    陈瑛笑道:“官场争斗,比的本就是无影刀、无形剑,含沙射影、旁敲侧击,殿下的手段,那是用不上的。眼下就有个大好机会可用,只要稍稍迂回一下,一样达到目的。”

    汉王双目一亮,大喜道:“部院大人有何妙计,快快说来!”

    陈瑛笑道:“说起来,也是咱们心急了些,眼见殿下守得云开,迫不及待便想功成,其实这火候还是差了一些。此刻想来,臣倒不得不佩服皇上了,还是皇上沉得住气,只是这种事情,总不能叫皇上面授机宜呀,咱们得体察上意,迂回着来达到目的!”

    汉王眉头一皱,不耐烦道:“部院大人一席话莫测高深,本王一介武人,实在是听不懂。部院说明白些!”

    陈瑛道:“很简单,还是利用东宫迎驾一事继续攻讦太子,解缙既然承认结党营sī,为太子图谋,这件事也可以加以利用,继续造大声势。嗯……,如此一来,殿下倒是不得不接纳那纪纲了,无妨!为成大事,不拘小节,这纪纲背叛过殿下一次,断然不敢再来一次,殿下便接纳了他吧,这纪纲若用得好,倒是一个咬人的好狗!”

    汉王道:“纪纲,小人而已。不过海纳百川,小人亦有小人的用处,要本王接纳他也没甚么。只是本王还有一点不明白,利用东宫迎驾一事继续攻讦,这是什么道理?”

    陈瑛呵呵笑道:“殿下,你想,咱们直接说太子无德,请皇上废黜,那些***就可以站出来,大喊太子仁厚,不可废储。百官这立也罢、废也罢,都是为了皇上、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着想,皇上无论心向哪边,总不能因此就说那力保太子的人有罪吧,若是不遂圣意就是有罪,以后还要不要百官议政了?”

    汉王连连点头道:“嗯,这个道理……本王明白,你说下去!”

    陈瑛道:“所以,这样辩下去,无休无止,皇上一旦担心因为立储之争动摇国本,暂且息了易储之念,殿下又得等下去了,错过这次机会,殿下是不是还能成功,殊未可料。所以,咱们得变通一下,弹劾依旧是要弹劾的,这一点必须抓住不放,但是咱们不提易储,只追究他迎驾来迟有失人臣礼的事情和解缙所供述的结党罪名……”

    汉王眼珠转了转,似乎明白些了:“嗯?”

    陈瑛举起茶杯,轻轻摇了摇,自得地道:“醉翁之意不在酒,相信杨荣、黄淮那班人也看得出来,可他们接不接招呢?不接招,叫我们把这些罪名都给太子定实了,关在诏狱的那班人都定了实罪,那么太子有没有罪呢?有了罪该不该废太子呢?如果接招?哼!这结党,都有谁是太子***啊,你们这么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岂非正是太子***?皇上健在,储君结党,不是图谋不轨又是什么呢?”

    陈瑛把茶一饮而尽,微笑道:“这是个死局!踏进来是死,不踏进来还是个死,他们踏还是不踏呢?”

    汉王放声大笑:“妙,妙,妙不可言啊!部院大人,汉刘邦有张良,曹孟德有贾诩,本王有你陈瑛陈大人,何愁大事不成!”

    ※※※※※※※※※※※※※※※※※※※※※※※※※

    诏狱牢房里,夏浔双脚微分,稳稳站定,双手如抱圆球,缓缓前推,然后深吸一口气,脚跟提起,双臂内旋,松肩虚腑,手心向下,并指成爪,如翅双开,轻轻抖动,动作刚柔相济,动静相兼,姿态十分的优美优雅,仿佛一只大雁凌风而行。

    夏浔道:“这就是大雁功的‘抖膀’了,来,你试试这个动作。”

    栅栏的另一面,黄真学着夏浔的样子,双手佝偻如同鸡爪,松松垮垮地张开双臂,抻着脖子,跟一只扑愣鸡似的使劲抖了抖。夏浔苦笑:“这大雁功脱胎于五禽戏,是极易学的一门功法,怎么到了你的手里,就变成了这副样子,要点都说给你听了,你要再这么练下去,就能成为一代宗师了!”

    黄真抖着“翅膀”兴奋地道:“下官真有这等好悟xìng么,要成什么宗师啊?”

    夏浔笑道:“母鸡下蛋功的创派祖师!”

    黄真顿时泄气,收了动作,愁眉苦脸地道:“老朽这胳膊tuǐ儿骨头都硬了,哪还练得了什么功夫,再说,实在是没有那个心思,下官可比不得国公豁达,唉,不练了不练了。”

    黄真嘟囔着回到榻上,往那儿一躺,道:“陈抟不是睡觉悟道么,下官就练练瞌睡功好了!”

    他枕着手臂躺定身子,喃喃地叹了口气道:“待我一觉醒来,牢里若是就住满了人,那该多好……”!。

第942章 一面倒

    夏浔一笑,也不理他,收势一退,脚分八字,双手高举,掌依旧如抱圆珠,仰视头顶天窗,松肩沉腰,继续练起了功夫。

    黄真这身子骨是真的不行了,跟着夏浔只坚持做了几个动作,就累得浑身酸疼,往榻上一躺,就打起了呵欠。他拉过内填麸子皮的枕头,刚刚合眼,就听远处“哗啦啦”、“咣啷”一通响。

    那是铁栅栏门开而复关的声响,因为牢中静谧,声音传的极远,黄真立即抬起了脑袋。他在这狱里住了两天,渐渐品出了味道,几时巡狱、几时送饭、几时取便桶,大致的时间早已心里有数,非此时间开牢出入的动静就叫他格外敏感。

    黄真扑愣一下就爬了起来,扭头一看,夏浔双手高举,如抱圆球,抱的却是天窗投下的一道光柱,似乎这动静根本没有惊动他。黄真便也不敢唤他,只是跳下木榻,赤着双脚,踩着稻草秸儿,急急爬到栅栏门边,侧着脸儿向外看。

    远远的,牢房最外侧传来一声惊呼“天,您怎么进来啦!”

    似乎是几个人犯同声惊呼,只是声音稍有先后,互相掺杂,所以有几个字反而听不清了,黄真急了,恨不得把脑袋挤到栅栏外面去,急不可耐地想:“这是谁,谁又进来啦!”

    “杨阁老!是杨阁老!”

    “啊!还有黄阁老,还有黄阁老!”

    脚步声渐近,黄真看见被带进来的人犯,不由大惊叫道,急急扭头就向夏浔汇报。

    夏浔收了架势,快步走到牢门边杨荣和黄淮已被带到面前,两位老大人缓缓站住脚步,看向夏浔。夏浔拱了拱手道:“杨阁老、胡阁老!”

    杨荣和黄淮也在外面向他拱手:“国公,黄大人!”

    彼此就此相对无言。

    狱吏看看,对面两间牢房正好空着,就道:“打开牢门!”

    牢门打开,杨、黄两位内阁大学士分别被关进了一间牢房,牢门一锁众狱卒便离开了。

    黄真这才向对面喊道:“杨阁老、黄阁老,您二位因何入狱啊?”

    杨荣淡淡一笑,道:“都察院弹劾太子,杨某为太子具本保奏,被指结党。介庵兄么,呵呵,与杨某同罪。”

    黄淮向两人含笑点点头。

    黄真哭丧着脸对夏浔道:“国公,皇上如此大动干弋实为永乐朝前所未有之事,内阁都快搬到诏狱来啦!”

    夏浔笑了笑,道:“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么?”

    黄真脸色更苦了,一脸褶子皱如雏菊道:“下官自然记得,只是这么一个两个的抓,啥时候这儿才住得满啊?”

    夏浔安慰他道:“别急别急,快了,这就快了!”

    ※※※※※※※※※※※※※※※※※※※※※

    朝堂局面,瞬息万变。

    俞士吉率众上书,弹劾太子失仪,陈瑛率众上书,要求追查解缙一党,步步紧逼,咄咄逼人。内阁大学士杨荣奋起反击力保太子被指为太子一党,下狱待参。内阁大学士黄淮前仆后继,继续上书,皇帝旋即一道旨意又把他下了大狱。

    内阁原本有七位大学士,其中大学士胡俨在朱棣第一次北巡时就被调到国子监了,解缙先是被贬了官,现在又跟杨荣、黄淮一起下了狱,杨士奇是内阁大学士兼东宫左谕德,也被下了狱,这样一算的话,内阁就只剩下两个人了。

    一个是在政治立场上一贯划水打酱油的胡广,另一个则是内阁七位大学士中排名最末、人微言轻的金幼孜。至此,内阁在朝政上,已完全失去了与皇帝抗争的能力,变成了可有可无,唯有听旨行事的秘书

    夏浔默默地算了一阵朝冇廷中近来的人事方面的一系列变化,喃喃自语道:“快了吧,下一网是时候撒下来了…”

    汉王府,因为首战告捷,众党羽弹冠相庆。

    俞士吉眉开眼笑地道:“皇上下旨,擢胡广为翰林学士、兼左春坊大学士,如今俨然已是内阁首辅了,呵呵,这个奸滑的家伙,虽然女儿的婚事没有退成,但是他为了悔婚,逼得女儿削耳明志,大获圣心,如今终于获得了丰厚的回报。”

    陈瑛不屑地道:“内阁如今只剩两人了,胡广是一棵墙头草,金幼孜则人微言轻,这样的内阁,还有什么看头?”

    他抚了抚胡须,微笑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如今这么一来,咱们不但把太冇子冇党打得落花流水,朝中文官势力最大的江西派也是溃不成军了。内阁七位大学士,五个江西人,任事敢言的三个都弄进了诏狱,剩下胡广和金幼孜这两位老表,一个怕事不敢言,一个就算敢言说了话也没人听,呵呵…

    俞士吉双目一亮,道:“对啊,大人若不说,下官还没想到。我算算看,内阁的解缙、杨冇荣、黄冇淮、杨士奇,六部的陈寿、陈铭、郎思温、君行健、刑凌山、赵锋,还有大理寺的耿通、叶岚,通政司的慕容浩……”

    俞士吉越说越兴冇奋,陈瑛加了一句,道:“还有咱们都察院的黄真!”

    俞士吉道:“不错,还有黄真,黄真那老匹夫也是江西人。哎呀,这么一算,此番入冇狱的官冇员,至少一大半是江西籍的官冇吏,哈哈哈,江西派这一番伤亡惨重,尤其是入冇狱的大多是身居要职的头面人物,可谓元气大伤,不错、不错,真是意外收获。”

    陈瑛冷笑道:“一半朝臣是赣人,他们江西人做冇官的多,要倒霉,自然受牵连的也就多。”

    汉王朱高煦就像一只坐不住的猴子,心冇痒难搔地道:“不要理会什么江西老表了,如今内阁、六部都被打垮了,可我大哥依旧稳坐东宫,父皇就是不说废储两个字,你们倒是拿个办法来啊!”

    陈瑛安慰道:“殿下莫急,纪纲那边与殿下已经搭上线了吧?”

    汉王冇道:“不错,他倒是使人含蓄地向我表达了投效之意,我也给了他暗示,只要他乖乖为我所用,来日自然有他好处。”

    陈瑛笑道:“现在就需要他为殿下所用了,那班部堂长官,因为皇上尚未定罪,他不敢动,小一些的官儿却没问题,叫他对这些人用冇刑迫供,继续抓人,待得朝中人人自危,还怕他们不倒向殿下?

    到那时我等再次上本,直接请立殿下您为太子,一鼓作气,拿下储君之位。到那时,文武百官不但没人敢再反冇对,还得纷纷讨好殿下才

    汉王憬然道:“不错!孙陆,你来!”

    汉王急把心腹打冇手孙陆唤到面前,低低耳语一番,孙陆点头而

    这时五军都督府都督汪洁眼见大局将定,自己却无寸功在手,连忙抢上前道:“臣现在管着浙江方面诸卫,那双屿卫与杨旭一向来往密切,这班海盗,虽然归顺朝冇廷多年,却一直是自成一系,铁板一块,外人根本插不进手去,这些海盗的性子更是桀骜,所以与浙江水陆诸卫摩擦不断,关系一直很僵。

    以前有杨旭保着他们,倒还不致阄出大事冇件来,如今杨旭自身难保,不如由臣来授意浙江诸卫,找点他们的茬子。这些人是海盗的性子,只要稍加排挤,便生龃龉,如果叫他们那边再弄出点乱子来……,嘿嘿,杨旭想不死都难!”

    汉王大喜,忙道:“好,快些去办,记着,万万不可留下把柄!”

    陈瑛本不欲节外生枝,可转念一想,虽然夏浔已经入冇狱,着实还是令他忌惮,尤其是从诏狱那边传来的消息,夏浔悠游自在,简直把那牢冇房当了修身养性的禅房,以陈瑛一向多疑的性格,虽然事态已经明朗,却也不得不担心夏浔还留有后手,若能置他于死地

    这念头一转,陈瑛便不阻止,只嘱咐道:“不可闹大了,尤其不可阄出当年诬指双屿造冇反,攻击水师这样漏洞百出的事来,只要稍稍挑冇起事端就成。”

    汪都督是军冇队派,听陈瑛向他指手划脚,老大不悦,说道:“小打小闹,不如不做!”

    俞士吉笑道:“都督有所不知,你那边只要小小搞出一点事端来,经我都察院润色一番,报到皇上那儿,就是天大的事情。嘿嘿,文人杀冇人,全凭一枝秃笔,事至今日,都督还不晓得我们文人的手段么?”

    汉王颔首道:“嗯,俞大人所言有理,汪洁,照此办冇理,不可擅作主张,坏了本王的大事!”

    汪洁无奈,只得点头答应。

    杨家的演武场上,小樱还是一身男装,不过却是一身箭袖武服,显得英姿飒爽。

    她侧身而立,手持一张大弓,肩后背一壶雕翎,挽弓搭箭,一气呵成,那弓开如满月,箭去流星,只见远处一张箭靶,一连九箭,箭箭俱中靶心,九箭攒在一起,如同一只怪鸟张冇开的尾翼。

    一身白裙,俏冇丽可爱,满脸稚气如同刚学会化形术的小狐狸似的弦雅站在一旁,小冇嘴张成了o型,看得两眼红心闪闪:“小樱姑娘,你好厉害啊,我家老冇爷就射不了这么准!”

    小樱第十枝箭刚刚上弦,紧扣弓弦的右手拇指,戴着一枚乌铁扳指,拉得弓如满月,引而待发,锋利的箭簇本已锁住了靶心,忽听她说起夏浔,心头忽然莫名地一阵烦躁,那第十箭脱手飞去,竟然脱了靶,笃地一下射冇到了墙上。(未完待续。

第943章 就是不点头

    一见小樱射空,弦雅惋惜地道:“哎呀,可惜,可惜!”

    小樱怏怏地道:“连射十箭,没力气了,歇一下!”说完走到一旁,在小几案旁的马扎上坐下,弦雅蹦蹦跳跳地走来,一挽裙摆,在另一边坐下了。

    帖木儿国两队使节已经同大明赴该国调停的使节一起回国了,小樱使命已了,本该回秣陵去,不料夏浔突然入狱,小樱心悬夏浔安危,哪肯就走。这个理由他自然是不能说的,不过另一方面,人家一出了事,自己这多次受过人家恩惠的人就急急告辞离开,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些,有这理由,她便心安理得地住了下来,绝口不提告辞的事情。

    她是夏浔亲自请回来的,夏浔现在入了诏狱,她自己不说走,茗儿自然没有赶她离开的意思,还把自己的贴身丫环弦雅拨过来,侍候她的起食饮居,把她当成贵客招待。

    弦雅给她斟了杯茶水,小樱轻轻抿了一口,似乎漫不经心地道:“你家老爷,是朝廷上极大的官儿了,他犯了事,就没人替他说句好话么?”

    弦雅天真烂漫地道:“有啊,我家老爷有好多朋友呢,不过……跟我家老爷谈得来的,好象大多都下了狱喔,泥菩萨过江”

    小樱一口茶水“噗”地喷了出去,她嗔怪地瞪了弦雅一眼,哭笑不得地道:“这叫什么话,可别跟人这么说,哦!但凡跟他和得来的,就都下了大狱,这叫什么话?听着就像你家老爷是个扫把星似的!”

    弦雅干笑道:“姑娘说的是,我这不是在你面前才没细斟酌么。”

    小樱黛眉微微一蹙匰:“照你这么说,皇帝莫非是打定主意要难为你家老爷了?我自到了中原,就常听人说那纪纲掌管锦衣卫,心狠手辣,但凡落到他手里的人,不死也要脱层皮,他不会难为你家老爷吧?”

    弦雅满不在乎地道:“不可能,纪纲是厉害可他也得分对谁,他敢跟我们家老爷呲毛?嘁!借他个胆儿!就算是皇帝想整我们家老爷,那也得皇帝亲自下旨意。他就是皇帝家养的一条狗,可我们老爷是皇家的什么人呐,我们夫人是开国第一功臣徐家的大小姐!”

    弦雅替自家夫人吹嘘起来:“当今皇帝是她的姐夫,未来的皇帝是她的外甥,纪纲奉旨办差,我家夫人不好说什么可他若滥动私刑,我家夫人答应么?到时候找上皇帝家,旁的也不说,就要你皇帝家的这条开门狗,拿回去炖了解气,这点面子还不给么?”

    小樱被她逗笑了褰吟了一下道:“这么说,他至少在狱里,不会受人折磨了。

    弦雅道:“那肯定的!只是现在老爷罪名未定,夫人不好这时去探监,怕被人指为投风报信,串联消息,没得给老爷添乱,所以具体情形还不晓得。不过塞哈智啊,陈东啊都在那儿呢我家老爷还能吃亏?本来我家老爷在锦衣卫里还有个好朋友,也是锦衣卫的大官,可惜他回山东老家成亲去了,现在不在京里头脰不然,嘿嘿,我家老爷在诏狱,就是六丁六甲,日夜游神贴身保护着一般,更加的踏实了。”

    小樱用茶盖轻轻拨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也不抬头看她,只是轻轻地问:“嗯,在牢里不受罪就好。可是……他到底有没有罪,这罪名是轻还是重啊?最后会怎么样,会放他出来么?我看你们夫人很沉得住气的样子,似乎不是很严重,可府里又轻易不许人出去,却似事情不简单……”

    弦雅把一双细细长长的靓眉轻轻拧起,道:“我也不知道嗳,反正夫人不慌,我就不慌!”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眉毛一挑,乜了小樱一眼,突然神秘地凑过来,小声道:“小樱姑娘,我问你件事儿。”

    “啥事?”

    弦雅吱唔道:“我我要是问了,你可不许生气。”

    小樱反被她勾起了好奇心,迫不及待地道:“问吧问吧,你看我这么好的脾气,啥时生过你的气?”

    弦雅做贼心虚似地四下看了看,朝小樱勾了勾手指,小樱就探头过去,弦雅在她耳边悄悄问道:“小樱姑娘,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家老爷啊?”

    小樱就像底下有只蝎子突然蜇了她一口似的,蹭地一下就跳了起来,咣啷带翻了那只茶杯,红色也不知道从哪儿升起,弦雅眼看着那一片红从小樱领口直升上来,颈子、下巴、脸蛋、眉眼、额头…

    就跟涨潮似的,刹那功夫,小樱全身就像一只刚出锅的虾子似的,红透了。

    小樱脸红脖子粗地恼道:“你这臭丫头,胡说甚么?”

    弦雅吓了一跳,起身就逃,边逃边讲:“不关我事啊,我是听雨夫人和祺夫人聊天谈起了你,才随口问问你的,你说过不生气,可不能生我的气…”

    小樱一听这话,拔足便追,提心吊胆地问道:“回来,你给我回来!我不生气就是,你快告诉我,雨夫人和祺夫人她们说什么了?”

    ※※※※※※※※※※※※※※※※※※※※※

    诏狱里,“咣啷啷”铁门栓响,一堆官员又被送了进来,

    这些官员一进来,牢房里跟过道上便是一阵的寒喧声:

    “啊!高大人,好久不见!”

    “哎哟,李大人,你安好啊!”

    “常年兄,失敬失敬!”

    “洛贤弟,有礼有礼……”

    那乱烘烘的场面,就跟文武百官在此聚会似的。黄真站在那儿,双手抓着栅栏,眼巴巴地数着数儿,就跟锁在家里盼着父母双亲下班归来的小可怜儿。

    等这几个官冇员也都安顿了牢冇房,牢里的喧嚣才算静下来,牢头李知觉摇着一大串钥匙,“哗啦哗啦”地往外走黄真站在牢里冲他招手:“牢头儿,牢头儿,来,过来,过来!”

    黄真也算是司法口的一位大佬了,如今尚不能判定他是否就一定出不去,那些牢头管事可不敢太过得罪他,那李知觉听见召呼便走到他身边,拱一拱手道:“哟,是黄大人呐,您老有何吩咐啊?”

    黄真左右看看,对李知觉小声道:“牢头儿,老夫问你件事儿,你这牢里边,还有多少间空房啊?”

    夏浔正盘膝坐在榻上调息黄真这句话他听的清清楚楚。

    夏浔并没有睁眼,嘴角的弧度却悄悄向上冇翘了翘

    以东宫迎驾事冇件为开始,事态渐渐开始向追究东宫结党案发展了。

    结党,明显比有失臣礼的罪过更为严重,随着一批批朝中重臣相继入冇狱,敢为太子直言的官冇员渐渐少了。倒不是文武百官至此就彻底胆怯不再敢坚持自己的信念,而是明知道只要出头,就会被汉王的人说成是太冇子冇党的一员,就此逮冇捕入冇狱,不如留此有用之身,徐图后计,所以许多人为避锋芒,选择了隐忍

    陈瑛用了一招掘树计,把太子这棵大树的枝干、根系一条条地折断、一根根地斫断渐渐图穷匕现准备二度上冇书,请求废储了。

    在此期间,永乐皇帝却仍执着于要求百官拿出对迁冇都之议的统冇一意见来,内阁只剩下胡广和金幼孜两个人了甫登内阁首辅之位的胡广一天几遍受到永乐皇帝的垂询,询问百官对迁冇都的统冇一意见。

    其实百官的意见已经很明确了:反冇对迁冇都!

    同意迁冇都的官冇员在朝中只占一小部分,这一小部分官冇员大多是北方籍的官冇员,在朝中的力量微不足道,他们反冇对的声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皇帝对如此明显的趋势视而不见,一味地要求拿出“统冇一意见”,胡广又不傻,自然明白这所谓的统冇一意见其实不是百官的统冇一意见,而是百官与皇帝的统冇一意见,即:同意迁冇都。

    眼见内阁同冇僚一一入冇狱,胡广哪有胆量以身试法,去跟皇帝叫板,皇上不断向他施加压力,他就不断地向六部、向在京的各个衙门施加压力,要求他们务必拿出一个统冇一意见来。

    在此期间,皇帝并没有放弃对其他事情的注意,汉王一派所指控的太冇子冇党,永乐皇帝一概批准逮冇捕,诏狱里关冇押的犯人越来越多。倾向太子的部院派官冇员因为其领军人物大多受太子结党案株冇连被纪纲抓进了诏狱,已经成了一盘散沙。

    不管是在维护太子方面,还是在议迁冇都方面,部院派官冇员都因为群龙无首,无法形成一股令任何一方不敢轻视的力量,而暂时退出了政冇治舞台,反冇对迁冇都的主力变成了以都察院御使为主的科道官们。

    科道官,也就是御使言官,他们都隶属都察院,大部分是陈瑛的

    因为迁冇都这件事关系到每个官冇员及其家族、乡亲的利益,这件事不是汉王党与哪一派系之间的争斗,汉王和陈瑛也不好在这件事上强冇迫言官们听命行冇事,尤其是在这个需要所有科道言官齐心协力促保汉王登基的关键时刻,更不能强冇迫他们违背意愿、放弃自身利益,而致言官们离冇心冇离冇德,所以在这件事上,无论是汉王冇还是陈瑛,都未伸手干预。

    科道言官们干的一直就是弹冇劾人的活儿,言辞比较犀利,同时他们大多比较年轻,一腔热血,生性好斗。虽然部院派大臣们集体失声,在朝堂上变成了不言不语的沉默派,然而取而代之的科道派,足足有一百多个御使言官,其声势何等浩大。

    科道官们干的就是弹冇劾的活儿,因此其言辞肆无忌惮,他们天天耍着笔杆子狂轰乱炸,把赞成迁冇都派的官冇员骂了个体冇无冇完冇肤,其声势比部院大臣们更加厉害,若非永乐皇帝本人就是“迁冇都派”的带头大哥,那几位同意迁冇都的部院大臣早被这些御使轰得渣都不剩了。

    “废太子”几乎已成现实,东宫大厦将倾,只要皇上点点头就能轰然倒榻,可皇上依旧没有点头。

    “议迁冇都”议得天冇怒冇人冇怨,皇帝成了众矢之的,朝中只要有人发出一点同意迁冇都的意见,还没等皇上听见,就会迅速淹没在百官声讨的巨大声浪中,形势如此明显,朱棣却还在信心十足地等着百官点头。

    朝中的形势越来越诡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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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4章 收网

    雨到秋深易作霖,萧萧难会此时心。

    江南的秋雨本来只会给人一种缠缠绵绵的感觉,不易叫人生起伤感的情绪,不过深秋时节的雨,还是透着一股凄凉。

    一匹白马,马上人不打伞,也不披蓑衣,连缰绳都未攥着,就那么松了缰,骑着马,在丝一样的雨中信马游缰。

    马是识途老马,顺着御道四蹄轻踏,得得直响,溅起一路水花如莲。马上的人锦衣鱼服,目似朗星、眉如墨画,俊俏的简直不像话,再加上脸上点点水珠,更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妖魅感。

    这人正是回济南老家成亲刚刚回京的刘玉珏。新婚燕尔,总是不舍分离的,可是对刘玉珏来说则不然,一回到南京,他就觉得心旷神怡,浑身畅快,就连这场有些阴冷的秋雨,也洗不去他心头的兴囘奋和愉悦。

    或许,只是因为他的思念从来不在济南,不在他老爹给他娶的那房有才有貌、贞良温顺的娇妻身上。

    还没到飘雪的季节,雨洒落,如思之雪,飘扬如雪……

    马到锦衣卫衙门,刘玉巅勒马站住了。

    他本来想到锦衣卫衙门报个道,可是忽然看到远处一幕奇怪的景色,不由他不心生惊奇。

    这是他从来不曾看见过的一幕景像,或许从三皇五帝到如今,都是头一回。

    锦衣卫衙门就在午门外不远处,从他这里,坐在马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午门外的一切,那儿黑压压地跪了一片,从服色上看,全都是官……好多的官……

    刘玉珏下马,在拴马桩上把马系好,门口四个锦衣卫向他打招呼问好:“刘镇抚,您回来啦!”

    “恭喜刘镇抚小登科之喜啊,哈哈*……”

    刘玉珏摇摇手,步上台阶,指着午门方向道:“那儿发生了什么事?”

    其中一个侍卫扭头看了看,笑嘻嘻地道:“哦,大人问这个呀,这不关咱锦衣卫的事儿,皇上下诏议迁都,百官议了多日不见结果,皇上恼了,叫他们跪在午门前再议呢,说是不议出个结果,以后就这么天天议下去。”

    刘玉珏更加惊奇,正要问个清楚,纪纲同一个穿宫里太监服的小黄门急匆匆从衙冂里走出来,一眼看见刘玉珏,纪纲的脚下不禁慢下来:“玉珏,你回来了?”

    刘玉珏一见是他,连忙抱拳行礼:“大人,卑职假期结束,回衙报到。大人这如……要出去吗?”

    纪纲见他对自己始终保持距离,心中不喜,不过这时不是说话时候,便道:“哦,皇上有急事召见,我随这位徐公公先进宫一趟,咱们回来再说。”

    刘玉珏欠身道:“大人慢走!”

    纪纲点点头,与那小太监脚步匆匆地去了。

    刘玉珏用马鞭扫了扫肩头湿漉漉的雨水,重拾方才的话题,问那门口侍卫道:“你方才说,午门外是怎么回事儿,百官议事?”

    午门前,一块块方型的青石板,地面非常平坦,但是金陵上地松软,皇宫重地在建设时千小心万小心,地面不知夯实了多少遍,也不能确保不走形,皇宫的后宫就因地面塌陷,一些宫墙出些裂缝,建筑发生变形。

    这午门前面的广囘场也是稍稍有了些起伏,因此这秋雨一下,一些稍稍凹陷的地方就积起了一汪雨水。即便没有蓄积雨水的地方,跪在那儿双膝着地,双膝也始终是碜在冰凉的石板上,雨仍一直在下,文武百官身上已经湿透了,一个个跟落汤鸡似的,好不狼狈。

    在午门四周,有许多锦衣卫的侍卫在游走巡弋,以防止官员文斗输了,气极败坏,与对方再来一场全武行,丢了朝廷的威仪。官员们按着各个衙门、官职大小,依次序跪于午门外,声嘶力竭地互相辩论着。

    “北方虏患不绝,自古就是我中原心腹之疾,建都国门,天子守边,岂不危险?”

    “正因为北方虏患自古就是我中原腹心之疾,才该就近制御!汉唐都长安,宋都汴梁,可曾就防了边患而不亡国?元都大都,北方正是其根源之地,更无后顾之忧,难道不曾亡国?以北京近边为由,便以为建都于彼国柞难以长久,岂非可笑?形胜固难凭,在德不在险!国家是否长久,还是要看自己的本事,何必推赖到地理上。”

    “谬也!谬也!北京何止近北虏,更有东海近有咫尺,若有寇从海上来,首当其冲便是京囘城,一战失利,亡国在即!”

    “可笑!可笑!靠海就要亡国?东瀛扶桑,弹丸之地,你叫它把国都搬到哪儿去,它的国都不近海么?依照你的说法,岂非早该亡国了?元人远逃至大漠深处,不要说远,追都追不上还不是亡国了?北京那是近海,外有山东、过东左古护峙,如果这样都能叫人家长驱直入,杀到京囘城,你逃得再远,也不过是芶延残喘,多受几日战败之辱!”

    “荒唐之极!谁说汉唐建都长安,是为了防范北方边患?那时中原腹心之疾,正在西域,匈奴、突厥、吐番、回说……”莫不在西域,那时北方还没有强大的敌人,大唐建都长安,正是为了就近镇慑,以克强藩!”

    “哈哈!哈哈,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既然如此,我永乐皇上欲建都北京,以克北虏,可不正与汉唐一样主张?那时中原腹心之疾在西域,这时中原腹心之疾在北方!”

    “你……”你……”你方才明明说我中原腹心之患一直在北方!”

    “着哇!着哇,是我说的,可我没说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啊!我是说,从五代时起,契丹立国,北方才取代西域,成为中原腹心之患!”

    雨还在下,众官员懒得拧一柠官袍上的水,只抹一把脸上的雨水便争论不休,一个个淋得跟落荡鸡时的,因为深秋水冷,体格单薄些的冻得唇白脸青,却是丝毫不顾。刘玉珏赶到牛门,把这一幕看在眼中,只惊得目瞪口呆。

    他赶紧在人群中仔细搜索了一番,没有发现夏浔的身影,连内阁、六部的许多大员都没有,心便稍稍放下来:“杨大哥不在,看来皇上还是有些分寸的,若是那些公侯、部堂,全都落荡鸡似的跪在这儿议事,实在是有些不成体统。”

    午门城楼上,朱棣翼善冠,团龙袍,坐在黄罗伞盖下,不愠不火地看着下面,脸划的神色淡淡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讥诮之色。

    这时奉诏进宫的纪纲脚步匆匆地赶上来,到了朱棣面前单膝跪倒,恭声道:“皇上,臣奉诏来到!”

    朱棣轻轻一抹颌下的虬须,淡淡地道:“骡着你封存的那些东西,可都收好了?”

    纪纲一呆,忙道:“臣收得十分妥当,皇上尽管放心!”

    朱棣淡淡一笑,说道:“好!一会儿你回去,把联命你封存的所有东西,全部移送朱勇那里。”

    纪纲又是一呆:“成国公?”

    “不错!”

    雨仍在下,纪纲依旧半跪于地,抬起头,呆呆地看着永乐皇帝。

    两人近在咫尺,那如丝的细雨在这么近的距离是无法形成雨幕的,但是纪纲仰视着永乐皇帝的面孔时,却有一种模糊的感觉,他明明看清了朱棣的模样,甚至可以一根根地去数他颌下的胡须,但是他又似乎完全没有看清。

    当年,朱棣还只是一个抱着一腔怨气的亡爷,一个怀着成则大赚、败则死矣的决心的亡命,那时他就为朱棣牵马坠镫。他熟悉朱棣的性情,他清楚朱棣的喜怒哀乐,可现在他竟有种看不透的感觉。

    朱棣没有看他,只淡淡问道:“还有什么问题?”

    “啊?啊!”

    纪纲慌忙低下头去,强自克制养自己的震惊和惶恐,低声道:“臣明白了!”

    朱棣“嗯”了一声,道:“明日,缇骑人手,给联备足了!”

    纪纲改单膝跪为双膝跪,伏在水洼中深深地叩下头去:“臣……遵旨!”

    朱楝从沐丝手中接过一杯热茶,呷了一口,悠然望着跪在午门之外,犹在雨中喋喋不休的群臣,忽尔一笑,指着他们,向纪纲问道:“群臣正在议论迁都之事,你觉得,他们反对迁都,是否有理?”

    “呢……”

    纪纲忽然失去了平时在朱棣面前大大咧咧的感觉,看着朱棣从城楼上望下去,似乎在俯暾众生的眼神,纪纲竟油然升起一种敬畏。

    他小心地答道:“臣只执掌锦衣卫,为天子耳目,这朝政之事,实非臣之职责。皇上既然动问,臣本该奏对的,只是臣车此道实在一窍不通,不管皇上到哪儿,臣只管追随皇上尾骥也就是了。”

    朱棣呵呵一笑,慢慢站起身来,把手向外一展,沐丝立即迎过来,双手接过了杯子。

    朱棣随意地往黄罗伞盖下一站,伸手一指城下百官,如龙腾于空,俯暾蝼蚁,傲然道:“他们之中,有些人心怀龌龊,却一口的忠君爱国,为民请命;有些人明明自己愚不可及,却以为比任何人都看得明白!哈哈哈哈~~,迁都北平,联深思熟虑,计之久矣。这些愚夫之蠢见,岂足以达英雄之略么?”

    朱棣把大袖一卷,复又一甩,沉声喝道:“回宫!”。凌晨,求推荐票!

    (未完待续)。

第945章 覆雨翻云

    朱棣举步就走,身后大汉力士立即抢前一步,扛起黄罗伞盖,紧紧随在皇帝身后,纪纲伏地高呼道:“臣恭送皇上!”

    久久,已听不见耳畔一只只皮靴踏水的声音,纪纲慢慢抬起头来,只见除了枪一般直囘tǐng囘tǐng囘立在宫墙上面的士兵,整个城楼上也是空无一人。「域名请大家熟知」纪纲伸手抹了一把脸,也不知那是雨水还是冷汗,随即他就腾地一下跳起来,急匆匆地囘下城去了。

    城下文武百官正吵得不可开jiāo,也不知道是哪个往城楼上瞅了一眼,见黄罗伞盖已经不见了,便叫起来:“嗳!皇上已经走了!”

    “什么?”

    众官囘员一起抬头往城楼上看,有那眼神不济的,也眯缝着眼使劲瞅,虽然城楼上就算是依旧矗着黄罗伞盖他也看不清。文武百官正议论纷纷,沐丝从宫里慢腾腾地走了出来,后边有个小太监给他撑着伞。

    沐丝走到百官面前,大声道:“皇上口谕:今儿就到这吧!众卿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明儿不上朝了,早朝时间,文武百官继续在午mén议论!有重要政事者,具本上奏即可。钦此!”

    沐丝宣完了皇帝口谕,把双手一扎撒,像轰jī似的道:“各位大人,这就散了,都散了吧!”说完一转身,施施然地去了。

    纪纲已先沐丝一步出了皇宫,健步如飞直奔锦衣卫衙mén。

    刘yù珏在午mén前看到那幕千载难得一见的奇景时,皇上正在城楼上,百官议事议得也认真,旁边还有宫中shì卫看囘管着,刘yù珏不好上前问些事情,便想回转锦衣卫再说。他没急事,走得自然不急,反正衣服已经湿囘透,雨中漫步,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等他走到锦衣卫mén口时,纪纲正好追上来,两个锦衣校尉一溜小跑地追在纪纲后面,其中一个撑着伞,纪纲走得急,连伞都不用,身上已经淋透了。

    “啊!大人回来了!”

    刘yù珏一见纪纲,连忙再次拱手,虽然两人不合,暗里还有jiāo锋,公开场合却不便闹翻,再说这纪纲毕竟是他上司。

    纪纲哪顾得上理他,纪纲现在心中后怕不已,他好悬一屁囘股坐到火坑上,幸好现在才只把屁囘股挪了挪位置,还来得及补救,他急着消除隐患,撇清关系,才没功夫与刘yù珏扯淡,因此只是“嗯”了一声就蹿进了正堂。

    刘yù珏心中纳罕:“纪纲今儿这是怎么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既然纪纲没空理他,他便想先回南镇,辅国公府现在是绝不能去的,浑身都淋透了,头发也luàn囘了,除非万不得已,他是绝不愿意以一副狼狈相去见夏浔的。

    刘yù珏正要转身离开,纪纲突然风风火火地又跑了出来,开口唤道:“yù珏!”

    刘yù珏连忙止步,拱手道:“大人!”

    纪纲跑过来一把拉起他,闪到滴水檐下,对他说道:“我这些天忙里忙外,实在是忙昏了头,见你回来,也来不及说话。哦,对了,辅国公受谗言攻讦,下狱待参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

    刘yù珏一听大惊失sè,道:“什么!国公受何人谗言入囘狱,因为何故?”

    纪纲冷笑一声,道:“还能是谁,自然是汉王爪牙,陈瑛那头老狗了!”

    纪纲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这件事说来话长,实在是一言难尽。你不用担心,为兄经过认真的勘囘察,手中已经掌握了切实的证据,一定可以扳倒汉王和陈瑛,救出国公的,为兄经过多日准备,已发动在即……,哦,此事关系重大,你既不知情,也无须知道详情,这样万一为兄失败,也不致牵连了你!”

    刘yù珏看着纪纲,也不知道是自己没睡醒还是纪纲喝醉了。

    纪纲窥他神sè,微微一笑,道:“yù珏怀疑为兄的诚意么?呵呵,不错,为兄与辅国公之间,因xìng囘情不合的确是有些不愉快,可是为兄并不蠢,chún亡齿寒的道理为兄还是明白的!汉王打囘压国公,意在太子!太子这棵大树如果倒了,满树的猢狲谁也跑不了,为兄就算不为辅国公,只为自己也得顾全大局不是?”

    刘yù珏恍然大悟,如果是因为这个理由,纪纲不惜代价为大哥开脱倒是大有可能,毕竟大家都是一根线上的蜢蚱,窝里斗没关系,外敌来了,一旦取胜,那是要一窝端的,这时当然得一致对外。

    刘yù珏点头道:“大人说笑了,yù珏怎么会不信大人呢,依大人所言,国公还不致有危险是么?国公如今关在何处?”

    纪纲叹口气道:“yù珏,你不在京这些时日,京中的变化覆地翻天,三言两语的实在是说不清楚。这样吧,你去探望一下国公,国公自会向你说明原委。国公如今就在咱们锦衣卫的诏狱里,因为汉王和陈瑛的jiān谋,近日来被囘关起来的官囘员太多,龙蛇hún杂,为兄不方便入囘狱探望,不过你放心,国公在咱们自己这儿,自然是不会受了亏待的。”

    刘yù珏一听夏浔就在诏狱,心早就飞了,恨不得立即chā翅赶到诏狱,急忙便道:“那我这就去!”

    纪纲道:“好好好!来人呐,来人!”纪纲呼喝两声,唤过一个校尉,道:“去,把纪悠南给我找来,叫他陪同刘镇抚往诏狱一行!”

    诏狱里,黄真也学夏浔一样,抬头望着天,不过他没举手,原以为举手不过是举手之劳,谁知道这手中什么都不拿,举久了也是重如灌铅。黄真不是在吐纳,他是在抬头看天。天窗上立起了斜坡状的窗盖,通风采光依旧不耽误,却不致叫雨水落下来。

    不过今天的雨不大,风雨飘摇,便有些雨丝从天窗里飘下来,黄真嗅着那雨丝,好象那雨丝也充满了自囘由的味道。他问过牢头了,这诏狱里还有三分之一的监囘舍,要按现在这速度,把所有的监囘舍都塞满犯人,最快还得半个多月,所以他也不着急了,只当在此修身养xìng。

    十多年的相处,他对夏浔的信赖实已达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他是无条件的信任,夏浔说没事,他就认定了一定没事。夏浔说等这诏狱住满了人,就是他们出狱之时,黄真也就一字不疑地信了。

    “咣啷!”黄真的耳朵马上竖囘起来:牢mén又开了!

    纪悠南陪着刘yù珏走进诏狱。

    诏狱深处,黄真抬头看看天窗,不是吃饭的时辰,也不是巡牢的时辰,黄真的心情马上愉快起来,他兴高采烈地跑到牢mén边,攀着栅栏往外瞅,心中只想:“又进来人了,老夫出狱指日可待!”

    ※※※※※※※※※※※※※※※※※※※※※※※※※※※※※

    翌日,难得是个好天气,一大早就按照上朝时间赶到午mén外的文武百官,把需要呈奏皇帝的事情都写成了奏章,午mén下搭了一张桌子,后边站俩小太监,将奏章一股脑接了,便把宫mén“砰”地一声关了。

    皇帝在城楼上批阅奏章,偶尔抬眼看看城下,观望观望“风景”,放松放松眼睛.文武百官都在自己的跪位上,继续展开辩论,辩论依旧是辩论,只是声音小了许多,不复昨日的洪亮和jī烈。

    有些官囘员声音已经哑了,有些“跪位”是空着的,那些官囘员体格太单薄,昨天在雨中跪了好几个时辰,病了,已经向皇上告了假。朱棣批着奏章冷眼看戏,很快就把手头的奏章处理完了。

    奏章之所以处理的快,是因为这几天的奏章主要内容都是关于易储和迁囘都的,再不然就是一些官囘员趁机公报sī囘仇、利囘用结党事囘件弹囘劾某某官囘员的,而这种奏章他全都挑出来搁在了一边,未予处置。

    此刻,真正关乎国计民生的政务都已处理完毕,是到了整顿这场风囘bō的时候了。朱棣拍拍被他专mén挑出来的那摞奏章,对沐丝吩咐道:“把这几天留中不发的奏章,都拿出来吧!”

    “奴婢遵旨!”

    沐丝答应一声,急急转身而去,片刻功夫,捧了厚厚一摞奏章上来。

    朱棣又道:“叫朱勇和纪纲都过来!”

    成国公朱勇和纪纲早在耳房喝囘茶候着呢,一俟传唤,立即便到。

    朱棣提起笔来,抓过奏章,翻开扉页,提笔一勾,便往纪纲怀里掷出一本,朱棣成竹在xiōng,怎么处理早已心中有数,厚厚两摞奏本,不一会儿就都到了纪纲怀里,朱棣把笔一搁,冷冷地道:“凡是被朕勾了名字的人,全部拿下!”

    纪纲脸皮子绷得紧紧的,连忙答应一声,便与朱勇匆匆退了下去。

    耳房里,有两个书办一大早就候在那儿,在成国公和纪纲面前,他们没有座位,只能一直站着,朱勇和纪纲出去之时,他们才活动了一下囘身囘子,互相谈笑几句,这时一见国公和纪大人回来了,赶紧神情一肃。

    纪纲匆匆赶到书案前,把那些奏章往桌上一放,先向朱勇道:“国公,请!”

    朱勇点点头,绕到案后坐了,纪纲便也在他侧首加的椅子上坐下,向两个书办点点头,沉声道:“开始吧!”

第946章 一网打尽

    全文字无广告两个书办赶紧分别闪向两边,厅中左右,各有小书案一张,上面铺着笔墨纸砚,文房四宝,桌后还有个小马扎,就是他们的坐位。全文字无广告两个书办回到书桌后面,往小马扎上一坐,便翻开桌上一本类似札记的东西,上边写满了字迹,也不晓得写的是些什么,中间都有一大块空白的地方。

    纪纲翻开一本奏章,上边有朱辣刚刚勾上的鲜红一道勾痕,仿佛带血吴钩,赫然钩着一个名字:“都察院左都御伽……陈欺!”

    两个书办神色平静,从容提笔,分别在他们的书札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了陈欺的官衔和名字。

    “五军都督府都督汪洁!”

    “国子祭酒陈安之!”

    “都察院佥都御使俞士吉!”

    “江西道御使练龙城!”

    “广东道御使张兴宇!”

    “翰时院五经博士尚林!”

    “上直卫指挥使所杰!”

    成国公朱勇就跟监督唱票似的,坐在旁边逐一核对纪纲所念名姓、职务是否无误。纪纲越念脸色越难看,念到后来,手都有些微微发抖,成国公朱勇的脸皮也绷得紧紧的,心中非常紧张,反倒是两个屈居末流的书半,始终淡定的很。

    汉武帝的诏狱,武则天的内卫,本朝太祖皇帝的锦衣卫,都曾经轰轰烈烈地抓捕过百官,汉武的诏狱把九卿都关了起来,武则天的内卫抓过许多王爷和朝中重臣,而朱元璋的锦衣卫在空印案,蓝玉案,胡惟庸谋反案中更是抓得朝堂半空,可是影响到的终究只是那些官员及他们的关系、派系和亲眷,像这些书半小吏你海面上骇浪滔天,也无关于他这样潜在海底觅食的小虾米,自然不以为意。

    纪纲好不后怕,心中只想:“汉王的全部势力,不管是明的、暗的、别人知道的、不知道的,籍由这东宫迎驾案、结党案,已是全部升出来暴露的一个不剩了!皇上这次是下了狠手啦,幸亏我还没明确站过去……万幸、万幸……”

    朱林站在城头,看着广囘场上犹自雄辩不已的文武百官,不管是为了地方保护的目的、不愿远离故乡的目的、还是趁机打击政敌的目的,一个个都是大义凛然,与那真心为国谋划的官员一般慷慨激昂,眸中不禁雳出浓浓的讥诮。

    许久许久,成国公朱勇和锦衣卫都指挥使纪纲各棒一本奏章,匆匆赶到他的身旁深深弯下腰去。

    朱棒问道:“已誊录下来了?”

    二人把腰又弯了季,齐声道:“是!臣已誊录无误!”

    朱林返身回到御案后坐下,沉声道:“弹劾奏本拿来!”

    成国公朱勇立即上前一步,高举奏本朗声道:“臣,朱勇,弹劾都察院御使陈欺、勾结同党,陷害忠良!经查,多年以来由陈欺及其党羽弹劾的诸多案件如历城侯盛庸、降平侯张信、顺昌伯王估、都督陈俊、都督曹远、指挥王恕、指挥房昭、大理寺卿袁复等人案件,多有陈贼暗中操纵,枉施罪名。今陈欺更趁太囘子迎驾延误一事大做文章,为达一己目的,蛊惑汉王,弹劾多名朝廷重臣入狱,意图废立太囘子,把持朝政,其心可来……”

    这词儿朱勇早就背熟了的,这时滔滔不绝,朗朗上口,等他说完了,朱棒道:“把奏本呈上来!”

    沐丝赶紧过去接过奏本,送到朱抟面前,朱林看都不看,把奏本一拍,沉声道:“陈缺一党,构陷大臣、欺瞒于联,居心叵测,其罪当诛,锦衣卫,着即把陈璞捉拿下狱查办!”

    纪纲马上躬身道:“臣遵旨!”

    朱棒又道:“事关重大,为防嫌犯串联消息,毁灭证据,陈欺晃羽、从犯一干人等即刻锁拿入狱,逐一甄别,不可冤枉一个好人,也不可枉纵一个奸臣!”

    纪纲口称“遵旨!”立刻呈上他手里的札本,原来却是厚厚的一本驾贴,出动缝骑抓人的必需之物,朱抟接过驾贴细细测览一遍官员姓名,递与沐丝道:“用印吧!”

    午门外,文武百官就像打了蔫的花骨朵,虽然还在辩论,却已全没了昨日的精气神儿。他们可是一大早就跪在这儿辩论了,水都喝不上一口。昨天是雨天,今天却是艳阳天,虽说秋天的太阳不算毒辣,晒久了也受不了,他们此刻已是筋疲力尽、舌干口燥。可是抬头看看天,今天这太阳走得好慢,离散朝还差着一杆的时间呢。

    就在这时,午门轰隆隆地打开了,文武百官精神一振,顿时停了辩论,齐齐抬头看去,只当皇上开恩,提前宣布散朝了。结果午门一开,尚未看见传旨太监,先有一队绯衣缝骑按刀而出,呼啦啦地跑出来,将文武百官纯围在中囘央。

    紧接着纪纲漫步而出,大马金刀地往百官侧面一站。纪纲虽然嚣张,可也不敢站到跪着的百官前去,纪纲将手中那厚厚名册高高一举,沉声说道:“皇上旨意,查都察院左都御使陈欺勾连同党,陷害忠良,下欺百官,上欺皇帝,居心叵测,其罪当诛。着锦衣卫立即拿了!”

    纪纲一挥手,一群缓骑便如狼似虎,向陈璞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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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武百官目瞪口呆。

    现在反对迁都的主力已经变成了科道官,因为部堂官们那些有威望、有权柄、德高望重的的领袖人物大多已经下狱,剩下寥寥几人搅不起什么风浪,眼见风头不对,已抱着明哲保身的目的,暂且蜇伏起来了。

    剩下这些部堂官哪是科道官的对手,那可是连皇帝都有权弹劾的言官御使。外敌既去,科道官内部便产生了分岐,一些北古籍的科道官和一些迁都对他们影响不大的科道官开始提出了异议。

    北元当牟被大明打得落花流水,一溃千里。

    此后北元残余一直是见到明军就逃之夭夭,只有被追急了,追到他们的老巅去,才兔子急了咬人一口。如今经过永乐皇帝亲征漠北,鞑靼、瓦刻已俱向大明称臣。

    现在的大明战力,远在北元残余势力之上,整个实力强弱已完全不成正比。所谓北平近虏如何凶险,至于么。熟知以后历史的未来人知道北虏威胁之重,当时的官员们不是轻敌,而是在他们心中,北方游牧现在确实不够看的,他们真觉得定都北京,会受到那么大的威胁?

    何况,在本来历史上,最后直正成为大明掘墓人的,并不是现在的北元余孽,而是眼下压根就被文武百官完全忽略,不曾放在眼里的女真部落。北元行化出的鞑靼和瓦刻,掳掠寇边是有,可是除了上木堡之战,根本谈不上对大明有过什么真正的威胁。

    而上木堡之败,与其说是瓦剌人打的胜仗,还不如说是明朝在大宦官王振的瞎指挥下,自己挖坑自己埋。至于明末女真,连续多年的天灾,大明饥民无数,反旗四举,紧接着又发生了大鼠疫,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是吴三挂开了山海关,他们照样没能力闻进来。

    可以说,大明在上木堡发生的让大明军力从此由强转弱的一场惨败,其真正原因来于内部。最终亡国,还是内部作用的结果,在当时来讲,过度强调北虏的威胁,不过是反对迁都的一种手段。

    百官反对迁都的主要动因是地方保护主义,自身家族利益,为家乡父老谋福利的乡上情谊。可就是这些私心杂念,包装一下,便成了冠冕堂皇的政治理由,科道官们坚持主张“轻去金陵有伤国体……”,从安全、经济、政治、军事各个方面提出了反对意见。

    故而,当部党官们溃不成军,已无法与科道官们叫板之后,外部威胁一去,内部争议便来了,一些科道官开始明确赞同迁都,还有一些则是迁都与否与他关系都不大,眼见皇上纠结于迁都一事,迟迟不想就易太囘子一事下定决心,故而赞成迁都,这就有点像与皇帝做一场政治交易了。

    本来势弱的迁都派在这群汉王派中的反骨仔的支持下,勉强算是撑住了场子。结果双方争来争去,相持不下,关键时刻,竟然等来这么一道旨意。朝里的头头脑脑抓得已经差不多了,陈缺的位置已经排到了最前面,纪纲的这番话被他听了个清清楚楚。

    陈缺霍然抬头,惊愕地看看纪纲,只见纪纲目中满是杀气,再抬头看看城头,黄罗伞盖依旧矗立其上。陈璞突然站起身来,往牛门处便跑,口中大叫:“我要叫皇上!我要见皇上!我要向皇上申辩!”

    那些锦衣卫一向目中无人,天子近卫,只消得了皇上旨意,普天之下有什么人是他们不敢动的?更何况都察院跟锦衣卫一向不和,两个衙门这么多年来一直斗来斗去,那仇结得极深了。一见他跑,一个缝骑身子向下一伏,一个扫堂腿,就把陈璞重重地摞在了地上。

    陈磅被这一下摔得天旋地转,一时摔岔了气儿,竟然没有觉出痛楚来,他一仰头,只见娄天白云乱转,头顶上几个绯衣徙骑,也像走马灯似的转来转去,然后一只旋转着的大脚就出现在半空,下一刻便踩住了他的嘴巴。

    呸!靴底好多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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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7章 定迁都

    全文字无广告那锦衣百户抬起官靴,用力踩在陈瑛嘴巴上,再使劲一辗,恶狠狠地吩咐,立即抢过两个校尉,七手八脚就把陈瑛捆了个结实,又麻利地往他嘴里塞了一团破布,也不晓得是从哪儿搞来的,那破布又咸又臭,陈瑛怀疑是这校尉脱了自己的袜子……,想到这里,他便一阵作呕。

    纪纲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却不理会,只是冷冷一笑。想那陈瑛毕竟是朝廷大臣,这么干有失官仪,不过无所谓了,纪纲太清楚了,陈瑛这一遭是真的完了,这是皇帝亲手挖坑往里埋人,还能叫你跑了?陈瑛要是这一回还能有活路,他纪字就倒着写!

    纪纲把手中那厚厚的名册一翻,沉声喝道:“江西道御使陈龙城,拿了!”

    立即有几个缇骑又闯进人群中去,如虎入羊群一般,片刻功夫就提了一个人出来。

    “翰林院五经博士尚林,拿了!”

    整个午门外鸡飞狗跳,一片混乱。

    城门楼中,永乐大帝神情一片肃然,成国公朱勇、东厂厂督木恩、五军都督府都督薛禄齐齐叉手而立。

    朱棣沉声道:“朱勇!”

    “臣在!”

    朱棣道:“朕给你五卫兵马,持朕的圣旨、兵符,往龙江驿接收汉王三护卫天策卫、虎贲卫、澜仓卫的兵权,将天策卫指挥使冷傲语、虎贲卫指挥使史猛、澜沧卫指挥使胡浪全部拿下,交五军都督府断事官审讯!”

    “臣遵旨!”

    朱勇接过圣旨,兵符,转身大踏步地离开了。

    朱棣又道:“木恩!”

    木恩连忙上前一步:“奴婢在!”

    朱棣道:“你带东厂番子,把汉王府给朕看住了叫汉王安生在府,闭门思过,不得离开半步!”

    看来朱棣这回是接受教训了,生怕那朱高煦又跑来哭宫,哭着哭着就哭得他的心一软,一番决心便化泡影。

    木恩躬身道:“遵圣谕!”

    一转身,木恩也匆匆去了。

    朱棣又道:“薛禄!”

    薛禄也是靖难之初就跟在他身边的老人了,忙也上前领旨:“臣在!”

    朱棣一仲手递出一道金箭:“朕赐你这道金批令箭,立即点起神机营兵马,由锦衣千户纪悠南带路,出神策门,往白土山下剿灭一伙乱贼!”

    朱棣话音刚落,一旁侍卫丛中已闪出了锦衣鱼服的纪悠南,朱棣把金批令箭递到薛禄手中,目光陡地一寒沉声道:“记着,是剿灭!不是捉拿!朕一个活口不要!”

    薛禄心中一凛,急忙躬身领旨:“是!微臣明白!”

    薛禄持着金批令箭倒退出了城门楼,一返身便急急离去,纪悠南脚步如飞地跟在他的后面。全文字无广告

    朱棣遣走了众人,慢悠悠地出了城门楼往城下看了一眼,纪纲已把要擒拿的所有官员全部抓走,八大金刚的一个押着这些官员送往诏狱,其他几人则各率缇骑,纷纷扑向那些大臣的府邸去抄拿证据去了。

    午门前的文武百员因为突然少了许多,顿时变得稀落了许多。

    朱棣冷冷一笑,道:“传朕的旨意!”

    沐丝立即上前,躬身听着。

    朱棣说道:“朕为国家计,考虑迁都诏命群臣计议。谁料众大臣不思报效国家反而捻风搞雨,互相攻讦,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国器私用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其心可诛,朕心甚怒!今传谕百官,务必于今日,对迁都与否拿出一个定议,否则,就叫他们在午门外一直跪下去吧,甚么时候拿出了准主意,再回家睡觉!”

    朱棣摆袖子一拂,转身就走,沐丝连忙躬身下去:“奴婢领旨,恭送皇上!”

    三山街,缇骑狠,骤飞来,似鹰隼.

    锦衣卫拿了众官员之后,立即缇骑四处,抄搜他们的府邸,满街都是锦衣鱼服,外套橘红色罩衫,肋下悬刀的缇骑武士,一队队往复来去,杀气腾腾,所经之处,莫不回避。

    片刻功夫,又有一些戴圆帽、穿褐衫、着皂靴的东厂掌班管事,领着大队的戴尖帽、穿白靴、系小绦的东厂番子,好象勾魂小鬼似的,呼啦啦地从街头掠过。

    对面锦衣缇骑索了无数的男女老少,号淘震天地走来,番子们铁索铐镣,叮叮当当地走去,当真如七月十五,鬼门关开。在东厂番子们中间,簇拥着三匹骏马,中间一人戴无翅乌纱、颌下系着丝绦,身穿天青色云纹曳撒,威风凛凛,正是东厂厂督木恩,伴随左右的两个却是东厂两大贴刑千户:陈东、叶安。

    汉王府里,朱高煦突然接到消息,说是东厂番子把王府围了,汉王朱高煦又惊又怒又怕,立即亲自赶出府门,东厂番子只说奉了圣旨,不许汉王府任何人出入,朱高煦一向跋扈,怎肯受掉于东厂,而且正因为他心中有鬼,所以他更迫切地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旦紧急关头,也可倚仗父皇对他的宠爱,哭宫求恕。

    因此,朱高煦坚决要求出府,并**了府中侍卫,想要动武强行闯出,正僵持不下的时候,东厂厂督木恩带左右贴刑官亲自赶到了。朱高煦虽然嚣张,对东厂厂督却不敢过于无礼,交涉无果,只得愤愤回府。

    木恩深知这位小爷的脾气,而且这毕竟是皇上的亲生儿子,除非他弑君杀驾,否则绝不致叫他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因此劝回汉王之后,木恩立即回宫,把汉王想要强行闯出王府的事情禀报了皇帝。

    朱棣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勇武过人,如果他想动强,率领王府侍卫们杀出来的话,东厂那班番子不见得是他对手,忙又派府军前卫的兵马指挥徐野驴率一卫兵马,将一个汉王府围得水泄不通。

    整个金陵城里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此刻最安静的地方就是皇宫前,午门外了。

    午门外静悄悄的,跪在那儿的官员不吵了,也不闹了,一个个泥雕木塑一般,都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眼下反对迁都的主力是都察院,都察院的菁英被抓走了一大半,陈瑛、黄真、俞士吉三大头目全进了诏狱,他们如何还能折腾得起来?所有的人到了这一刻,都已明白了皇上心意之坚决:这个皇都,迁定了!

    还想反对?能做官的个个都是人精,就眼前这形势他们还看不明白么?反对,就把你弄作汉王党,抓起来再说,再拼可就是鱼死网破的结果了。

    问题是,就算鱼死光了,这网能破吗?这网可就是皇帝本人呐!

    如果这是涉及全天下读书人的事,百官或许还有勇气争上一争,就算是皇帝,也不敢与全天下的读书人为敌的。可是,眼前这事只是江南的官员强烈反对,其他地方的读书人可是拍手称快的,尤其是北方各省的官员和读书人,正在那儿翘首企盼,巴不得皇上早点迁都呢,你拿什么跟皇帝叫板?

    不迁都,对他们固然有好处,可这好处难道比丢了前程还大?比掉了脑袋还大?不知过了多久,赞成迁都派的官员突然活跃起来,反对迁都派的官员集体失语,于是,午朝时间刚过,大家都在饥肠辘辘的时候,一份联名奏章写好了。

    一个小太监捧着奏章,另一个小太监捧着笔砚,逐个儿的走到官员们面前,没人反对了,赞成迁都派的官员自然欣然签字,反对迁都派的官员也都提起笔,垂头丧气地在这份联名奏章上署上了自己的名字。

    尚食局这时正在侍候皇帝吃午餐,朱棣的午餐跟他老爹的食谱差不多,都是荤菜比较多、侧重北方口味的菜肴:胡椒醋鲜虾、烧鹅、羊头蹄、鹅肉巴子、咸豉芥末羊肚盘、蒜醋白血汤、五味蒸鸡、原汁羊骨头、糊辣醋腰子、蒸鲜鱼、五味蒸面筋、羊肉水晶角儿、丝鹅粉汤、三鲜汤……

    十二道菜,两个汤,两种主食:一个是香米饭,一个是面条。

    朱棣年纪虽然大了,但是因为身体强壮,所以胃口一直很好,今天的胃口尤其好,他正吃得津津有味,沐丝拈着那本奏章,探头探脑地出现在殿口。朱棣睨了他一眼,唤道:“进来!”

    皇上用膳一向的规矩,除了军机大事和重大灾情,其他事情统统不能打扰,要等皇帝午餐后散散步,小睡醒来之后再呈报上去,不过今天皇帝特意嘱咐了一声,如果那午门外百官商量出了眉目,可以即时禀报。

    一得允许,沐丝立即踮着脚尖跑到朱棣身边,朱棣端着香米饭,挟了一口咸豉芥末羊肚,一边往嘴里扒拉饭,一边含糊不清地问:“什么事?”

    沐丝赶紧道:“皇上,百官对迁都一事,已然有了公议!”

    朱棣舀了一勺三鲜汤,吩咐道:“念!”

    “是!”

    沐丝徐徐展开奏章,沉声念道:“…伏惟北京,圣上龙兴之地,北枕居庸,西峙太行,东连山海,南俯中原,沃壤千里,山川形胜,足以控四夷、制天下,诚天府之国、帝王万世之都也。昔太祖高皇帝削平海宇,以其地分封陛下,诚有待于今日,矧河道疏通,漕运日广,商货辐辏,射货充盈,……望早敕所司,兴工营建,迁都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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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8章 终于住不下啦

    “好啦!”

    朱棣大笑着打断了沐丝的话。

    单人上奏本的时候,名字是在最前面的,直称“臣某某某启奏”,多人联名上奏本,这署名就放在最后面,如今是满朝文武一起上奏本,前边正文不足两页,后边的签名倒有七八页之多。何必叫他们一一念出来。

    朱棣摆手道:“朕知道了,叫他们散了吧!”

    沐丝躬身道:“奴婢领旨!”

    朱棣又从袖中摸出一道中旨,递与沐丝,道:“去诏狱一趟,把名单上的人都放出来。嗯,告诉他们不用来宫里谢恩了,各自回衙当值。”

    沐丝刚说百官议定了迁都,他就摸出了这道旨意,看样子,这竟是他早就写好了的,似乎一切早在他的预计当中,只等着迁都之议明朗,这就拿了出来,沐丝不敢多想,接过中旨,躬身退下。

    白土山下,山坳中有一个村庄,这村庄建立不过才几年过光景,一开始是因为有些马帮和牛羊贩子,带着大批牲畜出入京城不太方便,京城里也不允许这么多的牲畜进进出出,于是就有人在这山坳里建了几处大车店,专门接待这些天南地北的行商,到后来人就越聚越多。

    当地百姓见有利可图,也曾有人想加入进来,在这山坳中开个客栈弁利,结果这些开大车店的都是些泼皮无赖,谁来抢他们生意,就咕L棍打将出去。这些人和地方官府的关系又好,地方上的巡检捕快从不来此盘检,对百姓的控告也置若罔闻。

    久而久之,地方百姓知道这些人有背景,不好惹也就息了分利的念头,因为彼此关系不好,村民都不与之往外,这山坳中的人也不在意,各种生活所需,油盐米面乃至蔬菜都往金陵城去买,并不与之交易,双方便形成了一个老死不相往来的局面。这山坳中发展的情形也就不为外人所知了。

    一栋栋“客舍”建在白土山半山腰以下的部分,一条山泉形成的小河绕村而过,小村周围辟出数百米远的隔离带,以防起了山火,之外依据地势,又竖起一道栅栏,偶有上山砍柴的樵夫,见过这样子也只以为是为了防止牛羊马匹跑掉,并未多想,因为知道这些牛马贩了不好惹,轻易也不敢接近。

    突然,空中火光一闪,霹雳一声巨响在这山谷中因为地势有聚音和扩大的效果,爆炸声尤其惊人,随即这一道依据山势,曲折低回的栅栏外面,就突然出现一支官兵。

    许多山庄中的人都抬头向空中看去,只见空中一道烟花火箭炸开,血红色的一团烟雾在空中弥漫开来,山谷中今日风并不小,可那烟一时半晌也吹不散这是最上等的烟花是军中用作指挥之用的旗花信号,这样的旗号普通的卫所官兵是用不起的,只有京师的三千营、五军营还有神机营才有得用。

    一些人闻讯从房舍中走出,一齐四下观望询问本来就站在外边的人:“嗳,怎么回事儿,不年不节的,这是谁在放烟花?”

    “我也不知……”

    答话的人言犹未了,就觉得天空突然一暗,就像一团乌云突然遮住了阳光。众人都往天上望去,只见空中黑压压的,果然像是一片乌云,更像是亿万只蜜蜂乌压压地飞来。有人突然叫起来:“是弓箭,官兵来了,快快躲避!”

    这些人都是汉王朱高煦这几年网罗的三山五岳的好汉,其中有些原本是黑道、绿林道上的巨枭豪霸,曾经被官兵围剿过,也只有官兵出动才会弓箭开路,他们自然一见便知。可是想要躲避却不容易,弦声狂鸣,箭下如雨,山寨中大片人手未曾交手,先自送了性命。

    “杀!”

    齐齐一声断喝,又是一片箭雨飞扬,一连三拨箭雨,能够杀伤的尽已杀伤,来不及杀伤的都躲避起来,箭雨才停止发射,大批官兵踹倒栅栏,像潮水一般向山寨中涌来。

    贼人与官兵最大的不同,就是不讲配合、没有纪律、打顺风仗时一个比一个猛,打败仗时一个比一个能逃,一见如此情形,谁还蠢到留下来结阵自保,或者等着被捕之后再期待汉王来救。官兵围了山寨,立即便下杀手,这要落到官兵手里还能有好么?

    于是,朱高煦网罗的这些亡命之徒立即纷纷突围,可惜汉王煞费苦心地对他们进行过一些军伍的训练,可是他们习惯了打烂仗,这时又没个军中将领指挥,逃命时全无章法,八仙过海,各展其能。

    “***贼官兵,杀我兄弟,孙某今日但脱大难,必报此仇!”

    被朱高煦网罗来的独行大盗孙阎在这山寨中结识了另一个久仰其名的大盗严望,两人义结拜金兰,一个头磕在地上,便成了结义兄弟。严望方才躲闪不及,被利箭射成了刺猬,孙阎恨得血贯瞳仁,却也道此刻不宜硬拼,只得想法突围。

    孙阎在江湖中绰与“云中鹤”,一身轻功提纵术最为高明,他从躲避处冲出来,一个“八步赶蝉”,快逾奔马地冲过数十丈防火隔离带,眼见前方无数杆长枪组成一片枪刺的森林迎面刺来,一个“旱地拔葱”竟然跃起两三丈高,要从官兵上空跃过去。

    孙阎身在半空,双臂展开,犹如一只展翅高翔的仙鹤,矫捷之极

    “砰砰砰!”

    一阵炒豆般的炸响,官兵队伍中腾起一片硝烟,孙阎跃步腾空,只飞到一半,就跟一只“花洒”似的,喷着鲜血从空中直不愣瞪地栽下来,一头呛到地上,再也不动了。就只这一刹那功夫,他也不知中了几十枪,浑身都被打得烂了,跟筛子似的。

    “看我十三太保,刀枪不入!”

    原太行山绿林大盗头子“铁金刚”时胜气沉丹田,舞着九环大刀冲进官兵群中,枪刺在他身上就断了,刀砍在他头上就弹开,其情其状当真惊人。但是硬气功全凭一口气,就算找不到你的罩门,可你总要换气的,换气的刹那,气一泄,铜皮铁骨就没了效果。

    时胜威风八面,大杀四方,可是只向前冲出十余步,一吐浊气的当口,“噗噗噗噗······”五柄长枪就从不同方向刺进了他的身体。

    战士或许个人武功不甚高明,但是在战阵上,任何没有侍卫死士护持,一味倚仗个人武功的所谓高手,都只有死路一条。训练有素的士兵讲究的是彼此的配合、战术的运用,不论攻防都能如同一体。

    一个高手苦练三十年,或许能在一眨眼间向不同方向攻出八击、防守三次,一群普通的士兵只训练一年,就能在合击一人时的有限空间、有限时间内,密切配合、充分合作,从上下四方各个角度利用远近程武器攻击十余次,并且替彼此挡住敌人的进攻。

    这是团队的力量,训练好了,一群普通的士兵完全可以籍此弥补武功的不足,“铁金刚”时胜呈了一息功夫的英雄,硬挡开数十次攻击,砍死砍伤七八岁战士,但是最终还是丧命在这些士兵之手。

    一场大X杀展开了,此刻的白土山,应该叫红土山,才名符其实。

    ※※※※※※※※※※※※※※※※※※※※※※※※※

    牢里边,黄真跟着夏浔似模似样地打着奉。

    一开始,黄真只觉练上几招就腰酸背疼,自觉年纪大了,不想再吃这苦。但他很快就发现哪怕只是敷衍地练几下子,晚上睡到那硬板床上也比平时舒坦,早上起来时,也没有腰酸背疼的感觉了,不禁来了精神,夏浔再练拳脚的时候,他就慢悠悠地跟着比划,几天下来,虽然动作还不到位,大致的流程算是学下来了。

    黄真半眯着眼睛,双手似抱非抱,双眼似眯非眯,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因为他年纪大,一部花白的胡须,一头花白的头发,若被不知就里的外行人见了,看见这两人练武,还以为这位才是师傅,夏浔是他徒弟呢。

    “咣啷……”

    突然传来牢门打开的声音,黄真顿时竖起耳朵,手上动作却不停,继续左推右搬,似圆非圆。忽然,他的动作停下了,他已经习惯了那铁门“咣啷”一声打开,再“砰”地一声关闭的声音,而今天居然只有打开的声音,却没有合拢的声响。

    黄真沉不住气了,扭头看看依旧专注于功夫的夏浔,便收了动作,跑到栅栏边,翘起了脚儿往外看。只等了片刻,他就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铁门只有打开的声音而没有合拢的声音,也知道牢里头为什么没有人叫嚷“谁谁谁入狱”,或者见到熟人互相寒喧的原因了,估计所有看到眼前这一幕的人,都跟他一样惊呆了。

    锒铛入狱的是陈瑛!

    虽然陈瑛离黄真还远就站住了,但是黄真侧着头贴着栅栏看的清清楚楚,那真是陈瑛!一身囚服的陈瑛,戴着手铐脚镣的陈瑛,这分明是已经定了罪的样子。更加叫他不解的是,进来的犯官不止陈瑛一个,在他后边呼呼啦啦好大一帮人。

    黄真的心剧烈地跳动着,都快跳出腔子了,他艰涩地咽了口唾沫,慢慢扭过头,对夏浔道:“国……国公!”

    夏浔慢慢收了势,张眼看向他:“嗯?”

    黄真激动地道:“国公真神人也!牢里…···牢里······”

    夏浔眉头一挑:“嗯?”

    黄真激动地叫道:“牢里……住不下啦!终于······住不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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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9章 尽入吾彀矣

    牢里一下子涌进了大批的犯官,挤在过道上,显得乱烘烘的。不过因为先前入狱的官员和此刻入狱的官员分属两个阵营,所以双方都没有说话,他们只是彼此看着,心情莫名的复杂。

    牢房内外,两个阵营,昨日还斗得你死我活,今天却同为阶下之囚,什么恩怨、仇恨、因果,这一道高墙,仿佛屏蔽了世间的一切,每个人都有些出尘之意。但是随着沐丝的赶到,这一切马上又随之改变了。

    沐丝是骑马来的,而这些犯官被锁拿之后,是由锦衣卫押着招摇过市,步行而来,再加上他们人多,动作难免迟缓,结果两下里几乎同时赶到诏狱。

    塞哈智的大嗓门陡然在监狱里咆哮起来:“牢房不够住没关系,大家挤挤就好啦,这不是沐公公也来了,大家听沐公公分配牢房!”

    沐丝窘声道:“塞哈智大人,您说错了,咱家不是……不是来分配牢房的,咱家是来宣旨的。”

    “哦!哦?好好,你说,你说,大家听着,沐公公有皇上旨意,大家都听仔细了。”

    大狱里顿时静寂无声,不管是已在牢房里的,还是正挤在过道上的,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每个人都想:皇上这道旨意,是不是释放我的……

    沐丝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高声道:“皇上有旨,现已查明,辅国公杨旭乃是受奸人构陷,无辜入狱,着即释放!”

    塞哈智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整个牢房里回荡:“我就说嘛,哈哈哈,国公爷忠心耿耿,怎么可能是奸佞呢。人呢?人呢,来人呐,你个没眼力见儿的,快把钥匙给我!”

    塞哈智抢了钥匙,兴冲冲地直奔夏浔的牢房。

    黄真兴奋的跳起来,满口夸道:“国公爷,神了!真神了!”

    夏浔微微一笑,这一切早在他预料之中,自然无喜无忧,可是看在其他人眼里,却是暗暗佩服:“这位辅国公宠辱不惊,心胸气度,确非常人可比。”

    这时沐丝站在原地继续喊了起来:“安静!安静!旨意还没宣完呢!”

    牢里马上又静下来。

    “东宫左谕德杨士奇,出狱!”

    杨荣、黄淮、杨溥、黄真等人连忙就向杨士奇所在牢房拱手道喜:“恭喜,恭喜啊!”

    塞哈智这时刚开了夏浔的牢门,就有牢头赶过来,从他手里接过钥匙,继续去开杨士奇的牢门。

    沐丝接着喊:“内阁大学士杨荣,出狱!”

    “恭喜,恭喜……”

    四下里又是一片道喜声,陈瑛手铐脚镣,稳稳地站在当地,仰起下巴看着牢房顶上,颌下一部胡须都翘起来,好象山羊胡子一般,从侧面看过去,他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也不知他在想什么,或许只是“成王败寇”的感慨吧。

    “都察院右都御使黄真,出狱!”

    “嘿!轮到我了,我在这里,我在这里,老夫在这里!”

    黄真心花怒放地朝那牢头儿招手,那含情脉脉的目光,看得那牢头儿一阵恶寒。

    夏浔已走出牢房,得到释放的官员也纷纷走出来,因他官爵最高,而且杨荣、杨士奇两位大学士就站在他旁边,这三杨一立,其他得以释放的大小官员便自动自发地向他们身边集齤合,这一来,在牢房长长的过廊里,便形成了壁垒分明的两大集团:

    一支是以陈瑛为首的汉王党,他们刚刚出狱。

    一支是以三杨为首的太齤子党,他们马上出狱。

    “工部左侍郎陈寿,出狱!”

    随着陈寿的出狱,沐丝的声音停下了。

    一开始,大家以为他是要缓上一缓,给牢头儿一些时间逐一打开各道牢门,但是沐丝喊完了陈寿的名字,他就合上了那份名单,牢里的欢呼声一点点减缓下来,许多官员都诧异地询问:“沐公公,继续念啊,怎么不念啦?”

    沐丝双手一摊,道:“皇上宣布开赦的诸位大人名单,咱家已经都念完了啊!”

    “啊!什么?这……我呢?我们呢?”

    “怎么回事,怎么这就念完了,我们还在牢里呢?”

    牢房里登时一片大乱,赶到杨溥牢房外面,四手相握,一脸激动的杨溥和杨士奇都惊愕地看向沐丝,另一侧站在内阁大学士黄淮门外正与他欣然交谈的杨荣也转过了头,笑容滞在脸上。这时候,得以宽赦出狱的人员,只有原来狱中人数的一半略少。

    黄真也是惊愕莫名,急忙扭头道:“国公,您看……”

    只说了半句话,黄真就收住了声音,一直是一副淡定从容、成竹在胸神情的夏浔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很显然,这一出同样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同样出乎意料之外的陈瑛不再仰头了,他左看右看,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以后,突然放声狂笑起来。笑容未了,便被后面一个锦衣卫用刀柄在他腰间狠狠一捅,陈瑛一个趔趄,喘息着止住了笑声,可是仍旧冷笑不止。

    这时沐恩又道:“皇上说了,各位得蒙宽赦的大人不用去宫里谢恩了,各自回衙办差去吧!”

    夏浔蹙着眉头想了想,对杨荣和杨士奇道:“两位阁老,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出去吧。有什么事,等明日见了皇上再说!”

    杨荣和杨士奇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各自返身安抚了那些不得释放的官员几句,便随夏浔往外走。锦衣卫则押着陈瑛等人往里走,两下里错肩而过时,心中都想要笑一笑,但是真的面对面时,脸上居然无喜无忧。就只是目光一碰,便擦肩而过。

    他们之间没有私仇,这是政争,成王败寇而已。

    刘玉珏已经得到消息,正兴冲冲赶来,夏浔与一直在诏狱负责“监视”他的东厂贴刑官陈东一块儿走出来时,与刘玉珏碰个正着。因为一下子抓的人太多,诏狱没有那么多的号房,需要把一部分犯官转到锦衣南镇的牢房里暂时拘押。刘玉珏是来接人的。

    见夏浔得释,刘玉珏自然欢喜,三人有说有笑地正说着,大老粗塞哈智把牢里的事简单地安排了一下,也一阵风儿地追了出来,老远便叫:“国公爷,恭喜,恭喜啊,哈哈哈哈……”

    三个人在诏狱外站着谈笑一阵,刘玉珏还有公务要办,陈东则要马上赶回东厂复命,唯独塞哈智是锦衣卫的二当家,却根本不当家,混世魔王一个,他不去无事生非纪纲就要念阿弥陀佛了,哪肯管他,所以塞哈智自由的很。

    塞哈智大声道:“你们忙你们的,我送国公回府,等你们交卸了差使,再到国公府上探望便是。”

    大家都是生死兄弟一般的朋友,也不客套,刘玉珏和陈东各自办差,塞哈智就叫人牵了两匹马来,陪着夏浔回府。

    夏浔半松着马缰,一路思索着皇帝此番举动的意图。实际上,对他的入狱和出狱,他早就预见到了,此前分析他所得到的各种情报,他已隐隐猜出了皇帝的目的:

    汉王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皇帝能够忍受的底限,皇帝准备解决这个问题了。可是皇帝要解决此事容易,要彻底消除隐患却难。因为汉王在朝中到底有多少党羽,皇帝并不掌握,锦衣卫和东厂虽然是皇帝的耳报神,也不可能无所不知。

    一旦遗留几条漏网之鱼,来日岂不重演徐继祖、耿长兴等建文余党构陷官员、挑唆朝廷内斗的故事?再者,他固然决心要解决汉王的问题了,但是这件事只能内部来解决,不能把皇子之间的矛盾、把百官之间的不和公诸于天下。汉王的声誉也是皇家声誉的一部分,如非得已,不能予以破坏。

    同时,朱高煦是他的亲生儿子,他虽是帝王,要说完全摒弃个人亲情,做个四大皆空的寡情皇帝,他做不到,他不想把这个儿子逼上绝境,只要削净他的党羽,再打发他就藩,叫他再无力量争夺储位也就是了。

    因此他才煞费苦心地布了这个局,既把汉王在朝中扶植的党羽一网打尽,又要巧立名目,避开争储这个话题。

    而夏浔看出了皇帝的这个目的,在朱棣布好陷阱,陈瑛这头老狐狸却迟迟不肯往里跳的时候,他就知道,诱饵的份量还不足,只有把他也关进大狱,陈瑛才会上当,于是,他很默契地配合着皇帝,演了这么一出戏。

    当然,作为皇帝计划中的重要一环,这只是他个人的理解,皇帝策划这出戏之前,并没有向他通消息。皇帝是九五至尊,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他不用在意你的误解,不可能纡尊降贵的先向你解释一番。

    皇帝自有皇帝的骄傲和尊严,他没道理因为怕惹你不高兴而陪着小心先跟你说明理由。同时,夏浔揣测,皇帝这样做未尝不是对他的一个敲打:你可以旗帜鲜明地拥护皇长子为太子,但是你不能用种种阴谋手段去帮助太子,你这样做,是把天子当了摆设还是做了傀儡?

    皇帝的第二个目的,自然就是借力打力,借用此事保证迁都之议的顺利通过。这一点,他早就明白了,后知后觉的满朝文武现在也明白了,当午门外缇骑四出的时候,他们依稀好象看到永乐大帝站在午门楼上,傲然重复着唐太宗李世民的那句话:“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

    如果事止于此,一切不出夏浔掌握,大概夏浔也可以在诏狱中端一杯酒,志得意满地说上一句:“天下英雄与天子,尽入吾彀中矣!”

    可是,接下来的发展,与夏浔所料却不尽相同,夏浔思忖着,信马游缰地跟在塞哈智后面往前走,偶一抬头,发现塞哈智竟然带错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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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0章 与天不老

    全文字无广告见塞哈智一马当先,跑得飞快,道路却非捷径,夏浔连忙唤他:“老塞,走错路了,从这条路去我家要绕好大一个圈子!”

    塞哈智哈哈一笑,勒住骏马,等他赶到身边,神秘地道:“道儿没走错,国公只管跟我走,勿需多言。”

    夏浔一听便知定有缘故,当下微微一颌首,便随在塞哈智身边,只管挥鞭策马,并不多言一句。

    夏浔暗暗打量着塞哈智,瞧他一脸粗犷,眸中自有一抹jing明的神采时而隐现,与他先前所表lu出来的鲁莽粗犷大不相同,心中不由一动,暗道:“当初与他同往大宁城说降宁王时我就知道,这老塞一向是个粗中有细的xing子.

    如今他在锦衣卫这么久,整个锦衣卫都在纪纲把持之下,可是纪纲居然拿他毫无办法,还只当他是个无害的浑人,从不与他计较,看来未免是走了眼,这老塞是大智若愚啊,绝非外表体现的那么简单。”

    两人只是赶路,不一会儿赶到宫城东面的朝阳mén下,因为这里已是宫城范围,平民不敢在此经过,所以道路上寂静无人,可是朝阳mén西侧的柳荫下,此刻却停着数十骑骏马,马上鞍鞯齐备,都拴在路旁大树下。

    旁边三三两两的站着一些骑士,俱是一身劲装武服,看样子像是什么王侯世家的武士随从。塞哈智与夏浔赶到朝阳mén停下,塞哈智翻身下马,对夏浔道:“就是这儿了,国公请随我来!”

    夏浔也不言语,下了马与塞哈智便往前走,那树下肃立的武士们见二人赶到,纷纷让开道路,夏浔和塞哈智到了树下小河边,只见一张石台,台上有杯有茶,旁边坐定一人,一身青sè箭服额头束着一条靛青sè的抹额,虽只随意往那一坐,自有一股雄霸之气赫然喷薄。

    夏浔一见那人,不由暗吃一惊,急忙快步上前,长揖施礼道:“臣杨旭,见过皇上!”

    那青sè箭袖的大汉正是朱棣,朱棣微笑道:“不是宫里不用拘礼,坐!”

    “谢皇上!”夏浔又施一礼,上前在朱棣侧首坐了。

    朱棣提起一只小小的紫砂茶壶,给夏浔面前的一只杯子注满茶水,淡淡问道:“在诏狱蹲了几天,可觉委屈么?”

    夏浔轻笑道:“朝中有**臣与之斗,绞尽脑汁,旷日持久,依旧伤不了他们的根本。全文字无广告皇上运筹帷幄,不动声sè便一举除之,臣在狱中,只是限制了几天自由,就能配合皇上成就大事,臣甘之若饴何谈委屈。”

    朱棣呵呵大笑:“瞒不过你朕就知道,瞒不过你。”

    笑声一敛,朱棣的神sè突然庄重起来,沉声问道:“文轩既与**斗可也自成一党么?”

    夏浔瞿然一惊,略一思索,正容答道:“臣没有同党,只有同志!”

    朱棣睨了他一眼,道:“哦?同志与同党,有何区别?”

    夏浔道:“古人云:同德则同心,同心则同志。而同党,则是同利之结合,谓之为伙。朝中有jiān臣,自然也有忠臣,忠臣们同德同心,忠于皇上,一心为大明的黎民百姓、为大明的江山社稷着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是道义之jiāo,合则来,不合则去,不是si人利益的结合,所以,这是同志,而非同党。如果皇上认为,这也是一党,那么……臣就算是一个保皇党吧!”

    朱棣默然片刻,又是一笑,说道:“来,喝茶,这是君山银针,上好的贡茶,先解解渴,朕今日微服出宫,兴致颇高,喝完了茶,咱们去东郊赛马!”

    ※※※※※※※※※※※※※※※※※※※※※※※※※※

    出朝阳mén,紫金山上,便是明太祖朱元璋与大脚皇后马娘娘的陵寝,而紫金山麓独龙阜、玩珠峰下一大片草场,这就是大明皇室的皇家跑马场。

    朱棣骑在马上,眺目远望,草地辽阔,一望无垠。痴望良久,朱棣突然用马鞭向前一指,道:“你那匹马,是塞哈智特意给你挑选出来的一匹良驹,脚力不在朕这匹御马之下。来,你我同行,看谁先到那片山坡上!”

    话音一落,朱棣马鞭疾落,叱喝一声道:“驾!”

    红鬃烈马便像离弦之箭,飞奔而去。

    夏浔骑的是一匹四蹄踏雪的乌骓马,当即把鞭一扬,也紧跟着朱棣飞驰而去,四下里武士们立酆紧紧相随。

    人如虎、马如龙,朱棣人马合一,跨鞍打làng的动作十分协调,一路狂奔到那片山坡之上,猛地一勒马缰,骏马人立而起,希聿聿卢长嘶,其情其状,威风不可一世。夏浔确实用尽了全力,但是他的马上功夫比起朱棣确实差了不止一筹,朱棣胯下战马两只碗口大的前蹄猛然落地,发出“嗵”的一声闷响,夏浔的骏马才冲到朱棣身边。

    朱棣哈哈大笑,睥睨四顾,只见数十骑快马正飞驰奔来,四蹄腾空,马腹直贴草尖,再望远看,山水连绵,壮丽无边。

    “锵!”地一声,朱棣长剑出鞘,直刺苍穹,他仰首望天,振声高呼道:“我本淮右布衣,天下于我何加焉!足矣!此生足矣!”

    朱棣静峙良久,宛如一尊铜铸的雕像,过了许久,才铿地一声还剑入鞘,圈马转身,对夏浔缓缓地道:“皇考驾崩前,似乎已经有了感觉,有一天,他抱病来到这里,策马奔驰,就是在这儿,就是你我立足之地,皇考勒住战马,拔剑问天,喊出了方才这句话!”

    夏浔静静地听着,朱棣沉默片刻,又道:“那时,俺还在北平做燕王,听到这件事后,我一直想知道,皇考在知道大限将近的时候说出这番话,他在想什么,可我一直想不明白。方才,朕喊了这句话,也自有一番感慨,朕的感慨,你可知道?”

    夏浔轻轻地道:“太祖的感慨,没有相同的经历和际遇,旁人就只有猜测,谁能保证他所猜想,就是太祖所思。皇上的感慨,臣同样不能猜适。”

    朱棣一笑,双tui一磕马腹,缓缓向前走去,夏浔立即提马跟上,差了半个马身跟在他的旁边。

    朱棣道:“俺皇考当年家境非常穷困,有一天俺的祖父在讨饭路上过世,家里穷的连口棺材都没不起。俺皇考与两位兄弟,把俺祖父就埋在一处山脚下,chā了段树枝做为记号。等他们回了家,求亲告友,七拼八凑,好不容易凑了点钱,想去为俺祖父料理,结果适逢暴雨,山中泥沙俱下,将那片山坡整个儿埋了,再也寻不到俺祖父的遗体,当时俺皇考跪在山下,哭得很犸心…很伤心”

    朱棣目光晶莹,隐隐地泛起了泪光:“后来,俺皇考做了皇觉寺中的一个小沙弥,再后来,他又做了衣食无着的乞丐。谁能想到,俺皇考濠州起事,十余年后,竟然打下整个天下,成为天下之主?没有人想得到,连俺皇考自己都没有想到。皇考的感慨,俺明白了!”

    朱棣停住马,望向远方,低声道:“靖难起兵之初,只为难忍心头之气,要死,也要死个轰轰烈烈!谁成想,靖难四年,俺竟成了皇帝!俺本燕京一藩王,天下与俺何加焉!皇考所思所想,到了今日,江山已得,年华渐老,俺……终于明白了!”

    朱棣长长吸了口气,沉声道:“秦始皇、汉武帝、隋文帝、唐太宗、宋太祖,古今多少英雄,所思所想,与俺皇考、与朕,莫不相同!可那雄图霸业,俱成飞烟了,朕不知道这是不是宿命,朕依然要去做,要重复这些千古明君未竞的事业。朕既得了天下,就要为天下谋划!壮哉大明,与天不老!伟哉英雄,与国无疆!这,就是朕的宏图!呵呵,可朕也知道,任是朕再如何耗尽心血,那也由不得朕。”

    夏浔在马上拱手道:“汉武帝一代人杰雄主,连子孙事都没能处理好,几个儿子死的死,废的废,最后立了一个八岁的幼主,国政听凭大臣霍光处断,幼主刚刚成年即病逝,之后帝王谁属、江山如何,便绝非汉武帝所能预料了。

    其他几位更是不堪,秦始皇、唐太宗、隋文帝、宋太祖,有的身后遽遭大变,有的生前便所付非人,有的是身后世料理不妥。可见,任是如何雄才大略的人主,千百年后事,都顾及不到,若能安排好一代两代子孙事,那就是明君中的明君,雄主中的雄主了。

    我朝东宫早立,太子仁孝,太孙聪敏,俱是储君佳选。而今,皇上终有定计,并使雷霆手段,一举摧毁了朝廷隐患,.皇上思虑长远,更籍由此事,借力打力,分化瓦解,化干弋为无形,避免了一场本该旷日持久的朝争,较之秦皇汉武、隋文帝唐太宗这些古之明君,还要胜上一筹!”

    朱棣哈哈大笑,对夏浔道:“文轩,朕的心思,终究瞒不过你。可你知道,朕最开心的是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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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1章 与国无疆

    全文字无广告朱棣朗声笑道:“朕最开心的,是迁都之议得以顺利通过。立储么,朕只能决定一代之君,高炽xing情已定,朕无需担心。瞻基虽然聪慧,成年后如何殊未可料,现在还做不得准。”

    夏浔小心地道:“皇太孙聪明灵秀,天资……”

    朱棣摆手道:“想那李隆基能从则天nv皇手中抢回李家江山,也算是一位少年英雄了。可是等他晚年,朝中重用一班jiān臣,外边宠信一班久怀异志的节度使,就因他的昏庸,一场安史之luàn,使这李唐江山从此走上了下坡路,再也不曾崛起。

    朕非常喜欢这个长孙,这些长处朕都清楚。朕说的是品xing为人,现在看,瞻基当然没有问题,可他还未长大,还未定下xing子,如今年岁较之当初的李三郎还小着许多,未来不可预料处还多着呢,是故不可武断。

    朱棣悠悠地叹了口气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啊!一代贤未必代代贤,后世子孙肖与不肖、贤与不贤,朕是无能为力了。而迁都则不然,这件事,只要朕想管,就一定能在朕手中完成。在朕看来,南京金粉之地,国运实难长久。

    帝王坐镇金陵而遥控北方,就算外luàn不起,必定也生内luàn。皇考封诸王与北疆以抗外敌,正是这个缘故。可是朕虽因为诸王受方黄之流jiān臣蛊hu天子,横加迫害,迫不得已起兵靖难,却终究是开了一个不好的头儿,诸王拥兵自重,难保不起异心。如今诸王不起异心,也难保他们的子孙也不生异心,长久下去也是一个大患啊。

    朕将北疆诸王易往中原安置,北疆未免空虚,边关诸将又不能予之便宜从事、调动兵马之大权,一遇大小品文字事,军情消息就需往返于金陵与九边,徒然贻误了战机,故此,非迁都北平,不能解决这个问题。一旦定都北京,除非我大明昏君连出,又逢连年天灾,否则……料想三百年江山是可保无虞的。”

    夏浔惊诧地道:“三百年?”

    做皇帝的莫不希望自家的江山千秋万代,永远延续下去,虽然他们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大多数人不愿面对这个事实,甚至没有勇气提起,夏浔实未想到朱棣肯坦言此事,而且所做的设想居然并不离谱。

    朱棣微笑道:“天下,不会永远归于一家一姓。全文字无广告气数尽了的时候,江山自然要易主。自始皇帝嬴政一统天下,千余年来,国祚超过三百年的皇朝有没有?一个都没有啊!所以……朕的子孙,若能保大明三百年江山,足矣。

    国祚若能更长久些,那是他们的福气,若是连三百年江山都守不住,那是子孙们不争气,当祖宗的能给他们挣一份家业,这份家业能不能守住,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朕今天就算给他们一座铁打的江山,他们偏要搞个千疮百孔,那时朕已化成一坯黄土,又能如何呢?”

    事实如此,可是有几人能如此理xing?夏浔听了朱棣的话,不禁对他的xiong襟气魄暗生钦佩,只是这江山长短的议论,朱棣自己可以讲,他却不能胡luànchā口的。

    朱棣松了马缰,任由那马自由而行,一双眼睛徐徐四顾,草场上,阳光明媚,秋高气爽,宇宙澄澈,寰宇清明。

    朱棣漫声又道:“朕为什么念念不忘迁都?你不要以为朕在深宫,便什么都不知道,哼!那些腌臜货恨朕迁都,什么难听的话儿都说出来,说什么朕得位不正,心中发虚,想回北京根基之地,说什么朕登基时杀戮过重,得罪了江南士族,心生忌惮……

    笑话!天大的笑话!

    朕这一辈子,什么时候遇敌而逃过?朕领五万兵,对抗朝廷五十万大军时,没有逃!朕领两万兵,追杀鞑靼十万铁骑时,没有逃!朕在江南,位至九五,掌握天下兵马,朕反倒心虚起来了?如果江南真有人暗中跟朕作对,朕不镇在江南,反要避向北方,坐视江南祸起,丢了这半壁江山不要了么?

    朕登大宝之时,所诛者不过方黄齐泰几个jiān佞及其近族,与江南士族有何相干?他们几人,与江南士族又有什么关系了?朕登基已逾十载,对江南士族的控制难道还不及那个为君四载一事无成的黄口小儿?朕开科取士,江南士子趋之若鹜,他们反朕反在哪里?”

    朱棣不屑一顾地道:“若是朕怕那江南士族,怕的连皇宫御座都不敢设在这儿,朕敢东遣水师宣抚出海,南派大军讨伐jiāo趾,西陈重兵以抗帖木儿,又亲自率军北伐鞑靼,把京城兵马chou调一空?嘿!为了诋毁朕,这些无耻小人已无所不用其极了,偏偏有些不长脑子的白痴,信之无疑。”

    朱棣越说越怒,伸手一指夏浔道:“文轩,你记着,这世上最龌龊肮脏的小人,就是那些读过书的伪君子!”

    或许是因为朱棣一连串的布局,将整个天下成功地摆布在手中,目的一举达成,他很兴奋,所以此时也像他每次身着戎装亲上战场时一般,意气风发,豪气干云:“文轩,百官反对迁都,挟si利于公义,朕也不是吃素的,天子守国mén!哈哈,这句话就是朕用来骗他们的!”

    夏浔大吃一惊,失声道:“骗人的?”

    朱棣得意洋洋地道:“不错!朕想迁都北京,是因为今日之疆域已非昔日中原之情形。我皇考刚刚立国不足两年,便心生迁都之念,因为皇考也看出,金陵不是建都佳地。但那时候北元刚刚外窜,他们经营大都数百年,皇考的根基又在江南,当时建都根本不可能考虑北京,否则一旦北元反扑成功,就会闹出刚刚建国便陷落都城的笑话了,而今却不同。

    守国mén,怎么守?只有千日作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眼下,北狄西戎南蛮东倭,皆无与我大明抗衡之实力。但是méng古诸部虽已趋弱,在东西南北四方番邦之中,依旧是我大明最大的威胁。

    京城若立于金陵,与北方九边重镇沟通起来多有不便,这是一个原因。再者,自唐宋以来,西番北狄渐超强大,昔日‘得中原者得天下’的说法已经行不通了,如果不能确保西番和黄河以北的养马之地,我们就只能以血ru之躯对抗游牧民族,要付出百倍的牺牲。

    北京地处塞外和辽东进入中原的咽喉之处,朕定都北京,就可以将我大明的军事主力布署在长城一线,把我大明的防御推进到了北方边防一线,变防御xing国都为进攻xing国都,对关外之敌有着极大的震慑作用。

    定都于此,外敌入关首先要面对的不是柔弱的百姓,而是君临万方的天子,他们岂敢深入!定都于此,那么朕就算有些不贤不肖的子孙做了皇帝,他们也不能像在金陵一样耽于安逸,不得不重视北方边防!”

    朱棣两眼闪闪发光地道:“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不错,定都北京最大的弊端是距敌人太近,可是要想让国都距敌人远,难道只有退却一途么?退却真足以自保?为什么是退却,而不是扩大北方疆域?

    北方疆域扩大了,北京还是国mén么,还会距敌太近么?百舸争游,不进则退,一个国家,你不思进取,就只会被别人取代的更快!退?笑话!朕迁都北京,并不是要守国mén,而是想定都北京,把我大明的国mén推向更北方!”

    夏浔定定地看着朱棣,心中只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永乐大帝五征漠北,后三次如果只是为了打压遏制鞑靼瓦剌的目的,完全不需要再出兵,只道他也步了汉武帝后尘,开始穷兵黩武,原来他打的主意竟是彻底吞并méng古草原!

    可惜,人无完人,永乐的儿孙两代皇帝都擅长文治,轻于武功,他们又过于重视文官们的意见,在他们的治理期间,受文官集团所左右,安南的兵撤回来了,下西洋的船收回来了,北方对鞑靼和瓦剌谁强就打压谁、努力保持他们之间互相制衡的一贯政策也取消了。

    结果,瓦赖重新崛起,终于在大jiān宦王振手里,葬送掉了大明所有的jing兵良将,大明军力从此一蹶不振……,不过……如今的瓦剌和辽东,与本来的历史都有了极大变数,说不定真能如皇上设想一般……”

    夏浔刚想到这里,朱棣的声音陡然提高了:“鞑靼势弱,瓦赖内争,辽东在手,朕为什么不抓住这个机会善加利用?北京是长城内外、大漠南北的联系枢纽。南方一向安定,定都北京,不仅可以统治中原和南方广大地区,朕还能就近威慑黑龙江、贝加尔湖、阿尔泰山以北的广大地区,让那些在辽、金、元三代数百年异族统治下的北方汉人对朝廷产生归属之心,对nv真、鞑靼、瓦剌、兀良哈加强控制。

    朱棣目光灼灼地盯着夏浔道:“朕在极北之地,设立奴儿干都司,在西北建立哈密卫,向南控制jiāo趾,往东……朕派了庞大的舰队出海,不是为了学秦始皇去求什么长生不老yào,而是为了恩威并施,掌控南洋诸国。

    朕以武定天下,北穷沙漠,南极溟海,东西抵日出没之处,凡舟车可至者,无所不至、无所不屈,必yu使远方万国来朝臣服,朕要做的不只是中原之主,而是华夷之主!朕的志向,岂是那些无知匹夫可以揣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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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2章 醉生罪

    夏浔心悦诚服地道:“皇上雄才大略,臣衷心佩服。只是有一件事,臣还不明白……”

    朱棣睨了他一眼道:“什么事?”

    夏浔道:“皇上迁冇都目的已达,又已确定了要保太子、贬汉王的决心,如今汉王在朝中拉拢的党羽也尽皆下了大冇狱,为何······为何受陈瑛谗言而下狱的百官,却还有许多羁冇押于狱中未曾释放呢?臣愚钝,对此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朱棣板起脸道:“你不是百思不解,你这是跟朕揣着明白装糊涂!”

    夏浔赶紧道:“皇上,臣不敢欺君,臣确实是心中不解······”

    朱棣冷哼道:“朕说陈瑛媚上欺下,扩大事端,谗言中伤诸多大臣入冇狱,可没说入冇狱的所有人都是冤枉的。太子迎驾迟缓,有失臣仪,该处罚的人,还是要处罚的,太子身边幕僚负有辅佐储君之责,却失于职守,难道不该受到惩处么?”

    夏浔迟疑道:“这······,恕臣冒昧,皇上,太子迎驾延误不假,可是因此就拿东宫属官入冇狱,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啊。另外,如今关在诏狱中的官冇员,并不都是东宫僚属,还有许多是以结党罪入冇狱的啊!”

    “呵呵,结党么……”

    朱棣用马鞭点点自己心窝,又向夏浔胸口指了一指,似笑非笑地道:“同德则同心,同心则同志,这句话很漂亮,同‘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冇世开太平,一样漂亮·可是读书人未必都以此为毕生志愿1

    所谓同志也是一个道理!文轩呐,朕今儿就跟你推心置腹地谈一谈,你敢按着自己的心口说,同志之中就没有同党么?你说说拥戴太子的那些大臣们,全都是同德同心,同心同志!而没有因利依附、同利结党的人么?”

    夏浔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朱棣没有再逼他·淡淡一笑,提马向前驰去,夏浔急忙收慑了心神,双冇腿一磕马腹,跟了上去。

    朱棣道:“迁冇都既定,就得尽快疏浚扩张漕运河道,仅靠海运还不足以补给京冇城所需,河运海运需要互补不足。同时·黄河一旦泛滥,不但会冲毁漕运河道,还有淹没大批的城市、村庄,所以河道整治也迫在眉睫。北冇京那边,皇城建设也得加快进度,这些事·朕会尽快下旨,促绡司督办。”

    夏浔忍不住提示道:“皇上,如今武当山建筑、天柱山建筑、大报恩寺建筑,筹备下次下南洋的舰船修缮、建造······,诸多大工程,再加上修建长城、修建北冇京、疏浚运河、整治黄河······,战事连年不绝,百冇姓还未完全恢复元气,是否对有些工程可以······”

    朱棣打断他的话·不容质疑地道:“时不我待·不能再拖!武当、天柱建筑,是争取南方宗冇教势力的一个举措,已经拖过一次了,如何再拖!大报恩寺的建设·迄今已开建十年有余,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至于舰船修缮、建造北冇京、疏浚河道、整治黄河,样样都关乎国计民生,更加不容拖延。

    隋炀帝修运河,虽然有成千上万的役夫死在运河工地上,但是运河通航,加强了南北交通,方便南粮北运,巩固了朝冇廷对全国的控冇制,促进了南北文化的融合,给大批的人提冇供了生存机会,富庶了沿河村镇,提高了朝冇廷税收,万冇世皆受受惠!

    秦始皇修冇长城,虽因工程浩大,使得一些百冇姓深受其苦,甚至疲累而死,但它千百年来,所保护的生命,一万倍、十万倍于当初修冇长城而死掉的人!想要皆大欢喜,如何做得大事?朕已着户部报上国库存余,工部也估出了建筑所需,以我大明如今的国力,同时进行这些工程,还不至于伤筋动骨!”

    夏浔无奈地道:“皇上既已胸有成竹,臣便不再妄言了。只是还有一事,不知皇上对汉王,打算怎么办呢?”

    朱棣把马鞭一挥,淡淡地道:“即日令其就藩,一生一世,不得再返京冇城!”

    ※※※※※※※※※※※※※※※※※※※

    朱高煦坐在后花园石榴树下,喝得面红耳赤,脚下一堆的空酒坛子。

    大势去矣!

    汉王府的人已经从负责封冇锁王府的东厂番子口冇中听说了外边的动静:陈瑛及自己这些年来辛辛苦苦拉拢来的所有文臣武将全部入冇狱,三护卫兵马被削、白土山千余死士尽皆死个干净大势去矣。

    他很清楚自己父亲的性格,除非父皇不下决心,才会优柔寡断,予己可趁之机。而今父皇既然使出这样的雷霆手段,原本距他只有一步之遥的皇帝宝座,就要永远变成只能仰望而无法企及的目标了。

    他不甘心,可他又能如何?

    这是父皇亲自设下的一个局,一网打尽了他的所有党羽,这分明是下定了决心,要力保他那个无冇能的大哥了!朱高煦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志大才疏的人,他心比天高,他觉得这江山本就该是他的,他觉得他若做皇帝,远比他大哥要能干百倍。可是,为什么那个肥得像猪、假仁假义的人偏就做了太子?就凭他比我早生两年么,这是哪个乌黾八蛋订下的规矩!

    朱高煦越想越怒,伸手抓起一坛酒,狠狠摔在地上,砰地一声,酒液四溅。

    朱高煦从石桌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孙陆赶紧上前搀扶,朱高煦狠狠一把推开他,踉踉跄跄地走到他的演武堂。两旁武冇器架上,摆放着十八般兵刃,朱高煦一一抚过他珍爱的武冇器,长枪大戟,钢刀铁挝,忽然流下泪来……

    汉王府外,官兵重重包围,汉王府的人许进不许出.

    枪如林、刀丛浪,把整个汉王府当了圈禁的牢冇狱一般。

    突然,府门轰然打开·正屯守于外的京营官兵立即如浪般涌上,长枪攒刺如猬。但是仅仅刹那,他们又像潮水一般退了下来,王府门下站着一个人,全副披挂,身着黄铜战甲,腰系黄冇色绊甲丝绦,手执一杆红缨大枪·肋下悬一口宝剑,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朱高煦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以长枪作拐,拄着地一步步往外走,众士卒面面相觑,唯有步步后退,虽然他们接了圣旨,不许汉王府走出一人·可是谁敢向皇帝的儿子递枪?

    兵马指挥徐野驴闻讯匆匆赶到,拦在朱高煦身前,抱拳揖身,沉声道:“殿下,臣奉诏,汉王府中任何人不得诏命·不许离开半步。微臣只是奉命行冇事,还请殿下不要为难小臣,请殿下回府去吧!”

    朱高煦拄着大枪,冲徐野驴狞笑:“怎么着?我爹下令,把我打成囚犯了么?”

    徐野驴赶紧道:“殿下说笑了,京中形势十分诡谲,皇上令臣等守住王府,只是为殿下安全着想,还请殿下回府!”

    朱高煦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睛·恶狠狠地道:“本王需要你们保护么?既然不是囚犯·本王现在要出京游猎,闪开!”

    “殿下!”

    徐野驴把胸一挺,按住刀柄,沉声道:“请殿下回府!”

    朱高煦寒声道:“你要跟本王动手?”

    徐野驴抱拳躬身道:“臣岂敢与殿下动手·可圣命在身,臣又岂敢抗命?殿下如果一定要出去,除非踩着臣的尸体出去!”

    朱高煦被这句软中带硬的话给激怒了,他火冒三丈,大声咆哮道:“混账东西,你这是威胁本王么?”

    “臣不……”

    徐野驴“敢”字尚未出口冇中,被他激得暴怒的朱高煦从大袖中抽冇出一条铁挝,“砰”地一下击在徐野驴的后脑上,徐野驴闷冇哼一声,眼前一黑,就仆倒在地。

    这铁抓一击,若非击中要害,轻易不致送命,可是以朱高煦的神力,击在他人头上哪还有不送命的道理,尤其是徐野驴正躬身低头,这一挝正打在他的后脑上,那正是人头上最脆弱也最危险的地方,以致徐野驴吭都没吭一声,就送了性命。

    喝得酩酊大醉的朱高煦还不知道一铁挝已打死了徐野驴,见他一打就倒,还以为他装死吓人,更是大怒,抡起铁挝又打,大骂道:“虎落平阳被犬骑,你一个小小的兵马指挥,也敢对老冇子指手划脚,看我不打杀了你!”

    那些兵丁见自家兵马指挥倒地,急忙一拥而上,将朱高煦牢牢抱住,又有几人上前搀扶徐野驴,伸手一扶他的头部,便觉湿冇漉冇漉一片,张冇开手掌一看,竟是一片血迹,再看徐野驴双眼紧闭,一探他的鼻息,便惊叫起来:“徐指挥死了!徐指挥给王爷打死了!”

    “啊?”

    朱高煦定了定神,微微醒了些酒,不免也有了些怯意,只是在士卒们面前他可不好表现出来,便“啐”了一口,悻悻然骂道:“混账东西,装死吓唬本王么,呸!本王打死你,不过是打死一条冇狗!哼!”

    朱高煦摞下一句狠话,把带血的铁挝一扔,拄着大枪摇摇晃晃地回府去了。

    朱棣从京郊回来,径往皇宫去,夏浔自然随行,做臣子的总要侍王伴驾,送皇帝回宫才好离开。一行人刚刚赶到午门口,就见东厂厂督木恩领着几个番子还有一个将领、几个士兵,抻着脖子站在门洞下边,一看皇上回来了,急急奔了出来,往朱棣马前“卟嗵”一跪。

    木恩大声道:“皇上,奴婢奉命守汉王府,汉王大醉出府,兵马指挥徐野驴上前阻拦,吃汉王一铁挝给生生打死了!”

    旁边兵马副指挥杨立杰立即号啕大哭道:“求皇上为徐指挥作主!”

    朱棣一听勃然大怒,喝道:“那个孽子现在何处?”

    木恩忙道:“殿下打死了人就回府去了!”

    朱棣怒发冲冠,伸手摘下佩剑,大喝道:“杨旭!”

    夏浔急忙抱拳道:“臣在!”

    朱棣把佩剑往夏浔一掷,暴喝道:“你去,将那逆子抓来见朕,他若敢抗旨,就以此剑,替朕清理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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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3章 知足,不知足

    第953章知

    不知足

    朱高煦踉踉跄跄地回到王府,酒意又涌上来,到了自己寝宫,把长枪一丢,剑也不解,倒头便睡。~~王妃shì妾、一应婢仆,见他披盔挂甲,酒气熏天,都不敢靠近。

    不一会儿,王府长史海曦海大人闻讯赶了来,一见朱高煦仰面大睡,不禁顿足大叫:“王爷,你怎么还能睡得着!眼下情形非常不妙,王爷被禁足王府不得外出,理应收敛行迹以避风头,王爷你怎么酒醉xìng发,打杀了一位兵马指挥,这要是皇上怪罪下来如何得了?殿下你……”

    朱高煦刚刚合眼,还未睡熟,听他聒噪,老大的不耐烦,便勃然怒道:“休得在我耳边聒噪,去去去!莫扰了本王睡觉。”

    海曦不听,犹自唠叼不休,朱高煦本就渴睡,听他说话偏就睡不着,不禁越听越怒,他腾地一下翻身坐起,因那大枪丢在一旁地上,也不去捡,好在肋下还悬了一口宝剑,朱高煦chōu剑出鞘,大骂道:“好贼子!父皇负我,徐野驴欺我,你也不听本王吩咐了,本王砍了你的狗头!”

    海曦不过是一文人,哪敢与他动武,一见朱高煦掣出明晃晃一口宝剑,吓得掉头就跑,朱高煦头重脚轻,追之不得,便把手中宝剑奋力一掷,“铿”地一声掷中mén楣,海曦见了更是连滚带爬,逃得不知去向。

    朱高煦“哈哈”大笑几声,倒回chuáng上继续呼呼大睡,也不知睡了多久,忽觉有人摇他肩膀,朱高煦睡意未足,十分恼火,又觉口渴难耐,便大吼道:“谁又来扰我!来人,来人,先拿水来我喝,再打杀了这个杀才!”

    朱高煦一面骂,一面mímí瞪瞪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人,朱高煦看了半晌,又眨眨眼,再róu一róu,犹自有些不信的样子。

    夏浔微笑道:“殿下没有看错人,正是微臣杨旭!”

    朱高煦呼地一下翻身坐起,酒意已醒了五六分,他茫茫然道:“杨旭?你到本王府上作甚?”

    夏浔道:“皇上有旨,请殿下入宫一见!”

    朱高煦又怒,嗔目大喝道:“你是来抓我的么?杨旭,杨旭!若非你误我大事,本王安有今日!想当初,本王倾心结jiāo,送你美人,可你却恩将仇报,五次三番坏我好事,那太子许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这般效忠于他!本王有今日,皆拜你所赐!”

    朱高煦越说越怒,扭头四顾去寻武器,目光一扫,看见扔在地上那杆大枪,抢步过去便拾,只一低头,就觉头重脚轻,向前一栽,险险一跤摔坐在地。

    夏浔跟过去,伸手递过一口宝剑,笑道:“殿下是要寻兵器么,臣这里倒是有一口好剑!”

    朱高煦一把抢过去,伸手一按卡簧,呛啷啷一声龙yín,一口锃亮如雪、毫发可鉴的锋利长剑便出了鞘,朱高煦作势yù刺,突然发现不对劲儿,他看看那明黄sè的剑穗儿,再看着那剑上隐隐的龙纹,讶然问道:“你这剑……是从哪里来的?”

    夏浔道:“这是陛下随身宝剑!”

    朱高煦一听大惊失sè,手一软,利剑和剑鞘当当两声落地,朱高煦踉跄退了几步,后腰撞在桌上,又把一只青huā瓷瓶摔得粉碎。朱高煦颤声道:“父皇……父皇要赐死我么?”

    夏浔从容地道:“殿下说哪里话来,虎毒尚不食子,皇上疼爱殿下,怎会加害呢。”

    朱高煦骇然指着地上宝剑道:“既如此,这……这是为何?”

    夏浔若无其事地拾起剑和鞘来,还剑入鞘,挂在腰间,淡淡地道:“皇上召汉王殿下入宫,皇上知道汉王殿下脾气不好,尤其不喜欢看见微臣,这口剑么,是皇上赐予微臣防身的。殿下不亮剑,微臣这口剑,自然也不会有机会亮出来的。”

    朱高煦脸sè白了又黑,黑了又黑,红了又青,跟开染坊似的,愣了好半晌,才一咬牙,大步向外就走,吼道:“好~我正要去见父皇!”

    行至mén口,朱高煦站立不稳,肩膀一下撞在mén框上,“轰隆”一声撞得mén框歪了,殿顶承尘都落下灰来,他也浑然不觉……

    ※※※※※※※※※※※※※※※※※※※※※※※※※

    谨身殿外,朱高煦长跪不起。

    谨身殿内,永乐帝拍案如雷。

    “这个畜生!这个孽子!纪纲,给朕褫了他的冠服,挂在西华mén上示众,将他囚在西华mén内!”

    纪纲三大爱好:享受溜须、收藏美nv、看人倒霉。前两条倒也罢了,只要有人倒霉,他看在眼里便有一种莫名的喜悦,这种yīn暗心理却有些病态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早年所受种种不公所影响,一听暗喜,急忙领旨,一溜烟儿地退出去扒汉王冠服去了。

    永乐皇帝又道:“沐丝,着秉笔司拟旨,叫内閣加印,明示于天下,废汉王朱高煦为庶人!”

    夏浔在一旁虚情假意地解劝:“皇上息怒,皇上息怒,汉王酒醉,神志不清,也算情有可原。皇上万万不可如此震怒,以免伤了身体。等汉王酒醒,详细问过,皇上再训斥一番也就是了,一旦发了明旨,那就更改不得了,千万要慎重……”

    朱棣懒得理他,这一遭朱棣是真的气坏了,他继续咆哮道:“长史不能尽劝诫之责,众shì卫反为虎作伥,好!好!好一班无法无天之徒!木恩,你带人去汉王府,把汉王长史及汉王一众shì卫都拿了,在午mén外杖毙!”

    木恩见朱棣气得颊ròu哆嗦,嘴角往左翘,眼角往右挑,五官都扭曲了,心中十分害怕,赶紧答应一声,踮着脚尖溜了出去。

    这时候,一个小内shì悄悄溜进来,细声细气地欠身道:“皇上,太子求见!”

    夏浔一听,急忙躬身道:“臣告退!”

    父子相见,又是君与储君,旁人不管是谁,在场都嫌碍眼,夏浔自然要知趣回避。朱棣余怒未息中,只是“嗯”了一声,示意他退下.夏浔欠身退下,到了殿mén口,恰见太子见来,夏浔急忙往旁边一站,皇帝面前,其他人是不能受礼的,所以夏浔不能向太子行礼,只是给太子让道先行。

    但是籍着这侧身让路的刹那机会,夏浔已飞快地向太子朱高炽递了个眼神儿,太子目不斜视,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似乎全未看到夏浔的示意,只是他的眼神迅速低了一下,便从夏浔身边过去。

    夏浔迈步出殿,扬长而去……

    吏部尚书蹇义亲自把黄真送出衙mén,黄真返身,拱揖道:“尚书大人请留步!”

    蹇义呵呵一笑,便站住,满面chūn风地还礼,唤着他的表字,亲热地道:“佑强兄慢走,我就不远送了!”黄真的车夫把车赶过来,黄真向蹇义又拱一拱手,返身登车,再颔首示意,蹇义这才返身回衙。

    黄真坐在车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胡须,过了半晌,突然老泪纵横。

    方才蹇义把他请到吏部,对他说明了皇帝任命他为都察院左都御使的意思,今天行文已到吏部,明日金殿就要当场宣布,先行告知,是叫他有个心理准备,以免金殿上举措不当,失了礼仪。

    虽然从陈瑛入狱,他则被释之后,他就知道自己有了担任都察院左都御使的可能,可那机会实在不大。那时官员任命,各个衙mén口儿够资格擢升、而本衙mén还没有空缺的,调到其他衙mén是很正常的,吏户礼兵刑工之间并没有后世各个国家部mén间那么大的距离,不讲究什么行业对口,所以朝廷空降一位部院大人那是大有可能的,因此黄真心中虽想,却不敢有此奢望。

    如今这位子终于到了他的手上,回想起来,黄真感慨万千,忍不住老泪纵横。他实在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位至九卿。如果说他也曾想过,那大概只有当年中了进士,刚刚步入仕途的那一年半载。此后,他的雄心壮志就渐渐消磨了,等到后来一事无成,在都察院坐了冷板凳,眼见得一个个后辈擢升上去,他早已心灰意冷,可今天……今天他竟已位极人臣!

    坐落副驾上的随从偶一回头,不由惊道:“哎哟,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哦,没什么,老夫年纪大了,有了迎风流泪的máo病,呵呵……”

    黄真自袖中mō出一方手帕,轻轻擦了擦眼角。

    “这一次皇上大动干弋,一下子抓了那么多的官员入狱,一时半晌的,朝中是不会再有大动作的,皇上提拔我来接替陈瑛那个酷吏,大概也是这么个意思,朝廷需要平稳!嗯……辅国公的眼光远比我高明,这事儿还要向国公请教请教,以免我错会了圣意。”

    黄真主持都察院后的施政方针,就此定了基调。

    黄真又想:“如果我所料无差,那么在我主持都察院期间,最重要的事就是替赵子衿铺好前程,以他的资历现在就做右都御使恐怕有些为难,不过至少也要提到佥都御使的位置,汉王已倒,都察院里又有子衿这个年轻人在,以后就可确保都察院掌握在我们手中了。”

    黄真心满意足地吁了口气:“至于老夫么,年事已高,本本份份做个一年半载的都御使,不出什么差错,就可以致仕荣休,回家抱孙子去了!正常致仕的官员,死后朝廷都有加赏追封。老夫是九卿之一,只要平安致仕,死后当可得个三公的追封,唉!老夫这一辈子,做到这个地步,知足、知足啦!”

    黄真微笑了一下,揣起手帕,一抬头,就看见路旁一匹马,马上一个人,微笑着看着他,正是杨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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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4章 以退为进

    全文字无广告第954章以退为进

    夏浔弃马登车,与黄真同行,车子驶离御道,便进了繁华的市区,速度也慢下来。(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夏浔笑问道:“黄大人今番得以执掌都察院,位列九卿,可喜可贺。不知对于今后,大人有何打算?”

    黄真赶紧道:“正要请教国公!”便把自己的打算一一说与夏浔,夏浔听了,用略带些怪异的眼神看着他,看得黄真心中发毛,不禁局促地道:“呃……国公可是觉得下官思虑有不到之处么?下官正要就此事请教国公,若有不到之处,还请国公指点才是!”

    夏浔笑了笑,感慨地拍拍黄真肩头道:“老黄啊,你我相交十余年,坦率地说,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可交的朋友,但是从不觉得你是一个了不起的智者。今日听你这番话,我才明白,何谓大智若愚!真正的大智慧,又岂是锋芒毕露,人人赞其了得的人所配拥有的。你的想法很好,皇上用你执掌都察院,以我的揣测也正是想要企稳。国事、个人事,就按你的打算做吧,你的想法,没有错!”

    黄真谦笑道:“国公谬赞了,老朽只是胸无大志,哪配得上大智若愚这四字赞语。”

    夏浔嘿嘿一笑,说道:“就只是一个‘知进退’,就不知有多少自诩比你高明的人做不到。‘见好就收’,说来容易,可是有多少人‘舍得’、‘放下’呢?这就是为人处事的大智慧了,在这一点上,就是本国公也不如你!”

    黄真惶恐起来,连忙道:“国公过谦了,过谦了,国公这么说,可让老朽无地自容了。既如此,那老朽就依国公所言行事吧。”

    夏浔点了点头,道:“嗯!你这么安排,很好!刚刚,汉王酒醉,欲闯宫而出,受兵马指挥徐野驴所阻,汉王趁着酒兴,竟一挝把他打死了。皇上震怒,已经把他抓进宫去,褫了他的冠服,要把他囚在西华门内,诏告天下,贬为庶人了。”

    黄真闻言大喜,道:“如此一来,太子之位稳如泰山了!”

    夏浔轻轻摇头,道:“不然,汉王就算贬成庶人,只要还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就是一个大祸患!”

    在进取心上,夏浔相信汉王确实比太子强。人有所长,必有所短,相较于朱元璋、朱棣这样的一代人杰雄主,这些大明的后续之君,都谈不上文治武功,样样出色。全文字无广告既然不能全才,相比之下,还是擅长文治更好一些。

    以朱高煦的志大才疏,做事没有分寸、不知进退,如果他做了皇帝,就只会一味地想着强爷胜祖,大明这点家底,用不了多久就得被他折腾光了,在他手里,恐怕要弄得狼烟四起,虽然现在没有强大到颠覆大明的外敌,国内却会义旗高举,反兵处处,最终做了它的掘墓人。

    秦始皇在时,谁会相信强大的秦帝国二世而终?

    隋文帝在时,谁会相信强大的隋帝国土崩瓦解?

    好大喜功、穷兵黩武之辈从来不乏其人。

    眼下北方形势已经发生变化,永乐大帝未必还需要如历史一般五征蒙古,他是在最后一次征蒙古途中暴病而死的,而太子朱高炽只比父亲多活了一年。如果因为这个改变,朱棣的寿命哪怕只延长一两年,这位太子能不能活到继位,那就很难说。

    而皇帝气头上做的事,是做不得准的,他的亲生骨肉,又是他一向最疼爱的儿子,若是圈禁在京城,过些时日皇上反悔了,去探望他一下,再动了恻隐之心放他出来,复还王爵,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变数还是存在的,所以夏浔才说,只要留他在京,哪怕是个庶人,依旧是大祸患。

    庶人,天下百姓都是庶民,然则皇帝的儿子,你真能把他当个庶人看待?

    黄真一听,紧张地道:“难道……要置他于死地才成?他是皇上的亲生儿子,皇上若是有十几二十个儿子,怕也不太爱惜他了,可皇上只有三子,再说皇上原是燕王,不比自幼立为储君,早早做了皇帝的天子,那些天子深宫大内地住着,子嗣稍大,就得分居,亲情之厚远不及此,要杀他……恐怕皇上绝对不肯的。”

    夏浔笑道:“这个自然。再说,就算皇帝肯,我们也不能去怂恿皇帝杀皇子,来日皇帝后了悔,谁进的言,谁倒霉,绝对没有好果子吃。我们要做的,不是置其于死地,而是为他求情。一个就藩的藩王,比一个在京的庶人,呵呵,还是后者威胁更大!”

    黄真微微一想,憬然道:“不错,国公所言甚是有理。藩王就藩,从此不得再离藩国一步,就算奉诏回京,时日也短。太子、太孙天天侍奉在皇上身边,而汉王就藩,不得回京,时日久了,皇帝这份疼爱自然也就淡了,反会与太子、太孙更加亲热。”

    夏浔笑了笑,不语。

    谨身殿里,太子朱高炽伏地哭泣,替汉王苦苦哀求,朱棣不觉大怒,斥道:“俺为你计,不得不割去私爱,你想养虎为患么?他对你丝毫不计兄弟情谊,你还如此为他求恳!”

    朱高炽垂泪道:“父皇开恩!不管二弟怎么做,总是儿的手足兄弟。母亲过世时,念念不忘我兄弟三人,希望我们三兄弟和睦相处,莫要坏了自家人情谊。如今若是把二弟贬为庶人,囚在宫里,儿是二弟的长兄,寝食如何能安?母亲在天之灵,如何能够瞑目啊!”

    朱高炽又叩头,乞求道:“父皇为儿谋划打算,儿岂不知,只是若是为了保住儿的太子之位,就要儿一母同胞的兄弟从此做了囚犯,儿宁可舍了这皇储不要!”

    朱棣听了不觉动容,忽然想起自己的亡妻,朱棣心里一酸,一双虎目不觉流下泪来,他热泪双垂,仰天长叹道:“朱棣一生杀伐决断,从无一事羁绊我心!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儿子啊!”

    朱高炽也泪眼汪汪,泣声道:“父皇,宽赦高煦这一回吧!”

    朱棣脸色阴晴不定,挣扎良久,才恨声道:“朕又何尝愿意叫你母亲在天之灵不安,罢了!朕就饶了这孽子一回,把他封于山东乐安州,叫他即刻就藩封国,你去替朕传旨,叫他立即收拾行装上路,不要来见朕了,朕不想见他!”

    朱高炽大喜,连忙叩头谢恩,他艰难爬起,刚要出去,朱棣又唤住他,叮嘱道:“高炽,切记,若是高煦不知好歹,还要对封国之地挑三拣四,万万不可答应。记着,封藩于乐安州,只还其一卫王府侍卫,万万不可变。”

    山东乐安州距北京不过咫尺之遥,而北京已被定为大明皇都,只待皇宫落成,迁移过去,那里就是大明中枢,京营数十万大军屯扎于此,再加上北方边军本来就是大明军队之中仅次于京营官兵的第二支主力,可谓固若金汤。

    朱高煦在乐安州,不过四县之地,一卫兵马,如果有什么异动,朝廷大军旦夕可至,将他一举就擒。如果当年燕王的地盘和建文帝的京城距离如此之近,他再神勇百倍,建文再愚蠢百倍,他也断然没有成功的可能。

    朱高炽心领神会,连忙满口答应着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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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浔打马扬鞭回了杨府,通报进去,自然是阖家欢喜,茗儿和几位夫人早就听说相公出狱了,却迟迟不见他回来,如今听说他到了,一家人都迎出来,拿着柚子叶水先替相公洗去一身晦气,把他迎进府里坐定。

    阖府上下内外管事,有职司的老妈子、大丫头都来向老爷道喜,乱烘烘好一通折腾,小樱看着这一家人真情流露,只是抿着嘴笑,眸子里却有一抹亮晶晶的东西。人家正主儿回来了,万事皆定,她再无任何理由留在杨家,本该告辞离去,只是这话竟然有些说不出口。

    十八岁的大姑娘了,那芳心一旦有属,便是情热如火,竟连少女的矜持和骄傲也压制不住,只好用杨家中正在喧腾,不宜这时出头来安慰自己,自欺欺人地多呆片刻也是好的。

    “好啦好啦,老爷刚回来,一定乏了,大家都出去吧,让老爷静一静。弦雅,把这几个淘气的家伙都带出去!”

    谢谢突然拍拍手,笑着吩咐下去,家里的管事、妈子、大丫头纷纷退下,弦雅也领着几个奶妈子抱着小的,牵着大的,把孩子都带了出去,小樱是客,人家夫妻团聚,不好留下,便只道一声喜,同弦雅一起出去了。厅中只剩下夏浔和他的女人,谢谢便问:“老爷回来,本是大喜,为何心事重重?”

    夏浔一怔,失笑道:“胡说八道,我哪有什么心事?”

    茗儿幽幽地道:“做了那么久的枕边人,我还看不出你的喜怒哀乐么?相公平安归来,本是大喜之事,相公面上强作欢容,心中却郁郁寡欢,妾身如何看不出来?”

    夏浔默然片刻,轻叹道:“还是瞒不过你们。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相公不是郁郁寡欢,只是有些心事,因为一直静不下心来好好理出个头绪,心中有此惦记,所以不甚欢乐。”

    苏颖诧异地道:“连入狱出狱这等事相公都算到了,可谓神机妙算,还有什么心事未了呢?”

    夏浔淡淡一笑,道:“我虽猜到了故事的开头,却没有猜到故事的结尾。颖儿,这件事,还没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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