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5章 天魔女
夏浔以前在电影、电视看到过草原篝火晚会的场景,与眼前所见大致相同。
堆垒成垛的木柴熊熊燃烧着,四面放着矮几,矮几后面铺着毡毯,有人拉起悠扬的马头琴,唱起豪迈悠扬的歌儿,穿着艳丽长裙的姑娘和衣装整洁的小伙子们围绕着篝火载歌载舞。
不同的是,境头中的画面永远是那耀眼的火光、跳跃的身影、欢乐的歌声,热闹的氛围充斥了整个屏幕。而置身其中,坐在这里,感受却是截然不同的。
你抬起头,看到的是满天的星辰,远的近的、明的暗的,如银河倒挂,构成一片深邃浩瀚的星空,在这浩瀚星空下,无一物可称伟大,bid锦衣夜行贴那种静寂和渺小是深入骨髓的。
回头望去,河流、山川、连绵的草原,尽皆没入无垠的黑暗,隐隐的还有狼的嗥叫随风传来,单独置身其间时,感受到的只有天地的广阔和孤寂的感觉,即便是现在有这么多人,有篝火、有歌声,那热闹也只属于这一隅。
夏浔忽然有种感觉,就像他当初在北平地宫里举着蜡烛时一样,那光亮只有眼前的这一点,四下里都是无尽的黑暗。这种感触,大概只有他这种住惯了中原城市的人才会有,草原的这些人正坦然地享受着这夜晚的欢乐,这天虽高,地虽广,似乎也只是他们的铺盖。
瓦剌三王陪着钦差大人赵子衿还没有出来,现在活跃在晚宴现场的,都是先行到场的瓦剌族人和受邀而来的钦差侍卫。在这里,不需要他们亦步亦趋地跟着赵子衿,如果瓦剌三王怀有歹意,以他们的人数,在场也无济与事,钦差大人的安危并不取决于他们的存在。
今晚的坐席比较混乱,大明侍卫们都被瓦剌的勇士们拉着分头坐于各处几案后面,费贺炜好不容易才和夏浔挤在一起,两人由一个大胡子瓦剌人陪同着,三人共坐一席。
那个瓦剌人懂些汉话却也有限,哇啦哇啦的,一大半话都得用手势来补充。这一来说的人累,听的人更累,两下里便没有太多的话,夏浔乐得轻松,东张西望地独自感受着草原这种狂放、自由的晚会气氛。
其实他东张西望是有原因的,他想找到下午和他说过话的那个老妇人,那个老妇人对大明有相当大的好感,说不定能够加以利用,如果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再许她一笔丰厚的金钱,说不定就能说服她为自己所用。
当然,这个打算他不会冒冒失失地就付诸行动,他需要先与那老妇人做进一步的接触,旁敲侧击的试探拉拢她的可能性。
可是天色太黯淡了,光线最亮的地方是火堆周围正在载歌载舞的那些青年男女,围在四周的瓦剌族人被红红的火光映着,却难以看清他们的模样。
夏浔暗想:“喜欢热闹的大多是年轻人,莫非那老妇人今晚不会出现么?嗯,这瓦剌人都是以一帐为一家,社会结构松散。就连他们的士兵也是战时临时征募的牧民,部落里担任常职的人员极少。
那马哈木王的日常起居也只是由他自己家的奴婢们侍候,钦差一来,没有那么多的仆佣招待,只能就近征用其他族人及其奴仆,所以……那个老婆子不是马哈木家的奴仆,就是马哈木本部的百姓,而且住的不远,明日再细细寻找。”
夏浔正想着,瓦剌三王陪着赵子衿远远走来,两旁有人高举火把,喧腾的现场顿时静下来,正载歌载舞的姑娘们和那些小伙子飞快地跑到两旁,马哈木三人陪着赵子衿在主席就坐,双方都说了一番冠冕堂皇的客套话,这晚会才正式开始。
“蓬!蓬!蓬!”
三座堆得小山似的柴堆被点燃,现场本来点了两堆篝火,这三堆篝火一点燃,顿时亮如白昼。
侧面,人群分开,一排少女迤逦而入,看到她们的打扮,夏浔便是一怔,因为她们不是传统的蒙古服饰,一个个俱都轻纱蔽体、玉臂半露,圆润的小蛮腰露出雪白一截肚皮,香脐敷了金粉,在火光下星星一般闪烁放光。
她们的大红绡金裙长短不齐,由一条条长可及足,短至大腿的裙幅构成,这样一来,修长的大腿只要稍稍一有动作,便能若隐若现了,可以想像,如果她们舞蹈起来,举手踏足、翩跹起舞时,该是何等的妙相毕露。
马哈木笑吟吟地道:“钦差大人,可知道这是什么舞蹈么?”
马哈木惊讶地看着这迥异于蒙古传统服饰的打扮,待看到那些妙龄少女头戴象牙佛冠,肩披着缨络,似乎像是西域飞天舞中的飞天打扮,又有些佛菩萨相,突然灵光一闪,脱口道:“十六天魔舞?”
马哈木有些惊讶,说道:“钦差大人博闻强记呀,不错,这正是十六天魔舞。
十六天魔舞的大致内容是天魔幻化成十六个姿色绝艳的美女,企图以色相引诱菩萨,这可以算是那个时代艳舞的巅峰之作了,最初是元朝宫廷中由皇帝及其宠信臣属欣赏观看的一种舞蹈,舞到后来,君臣们常常就跟“天魔女”滚作了一团,大演肉龘蒲团的把戏。
行下效,后来这种舞蹈就开始在民间流传开来,但是大明立国之后,在中原地区,这种舞蹈可是绝对看不到了,赵子衿也只是在中看到过这种舞蹈的记载和描述,亏得他读的多,竟然想了起来。
马哈木笑道:“这舞蹈极美,只是要凑足这十六个美人儿也不容易,平时连本王也难得一观,钦差大人远来是客,本王特意备此妙舞,以娱嘉宾!”
他举起手来,“啪啪”地连击三下,扬声道:“开始!”
立即,靡靡之音大作,十六个女孩儿舞蹈起来,舞入天魔,妙相毕露,粉弯**,乳波臀浪,在欲掩欲现的轻纱之中极尽挑逗诱惑之能事,她们的细腰儿每一轻折,媚眼儿每一轻瞥,都充满无尽的诱惑。
尤其是她们脸还带着贴了金箔的面具,那面具只有一半,只能遮到鼻子以的眼睛部分,如同猫眼状,这让她们的面容显得有些诡异神秘的同时,更增添了几分媚色。
或许要挑十六个绝色美女不容易,尤其是在这草原,但是这面具一遮,五分姿色也变成了十分,要说身体,这些年轻的女孩粉弯玉股,又有哪个不迷人?
所以不但瓦剌三王和赵子衿看的如痴如醉,就是四下里的瓦剌族人也是一般无二。这种美景,他们也是不曾看过的,每个人好象都中了哑咒,一个个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喝酒,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动作。
只是,十六个美人儿,你进我退,你左我右,不断地变幻着方位和肢体的动作,谁也无法牢牢盯住一个美人观看,以致眼花缭乱,只觉极美、极美,满脑子的玉臂大腿,仔细想想,却连一个完整的形象也记不住,这正是天魔舞的妙处了。
虽然籍着火光、服饰、面具的掩饰,十六个美女似乎不分翘楚,其实差别还是有的,看到一半时,众人的目光便大多集中在十六天魔女最中间的那个人身,同样是细腰长腿,雪腹香脐,同样是面具遮眼,小嘴娇嫩,可是这个女孩看去,就是感觉比别的女子更叫人着迷。
这个女孩儿正是乌兰图娅,当初夏浔不计前嫌,释放了她,她却因为阿鲁台的冷酷无情,不想再回到鞑靼,茫然之中一路西去,竟然到了瓦剌。
这时候,瓦剌与鞑靼分裂不久,两边有许多部落中人还有亲戚关系,豁阿哈屯就是她的一位远亲,她就投靠了豁阿哈屯。
大明派钦差来查访秘立大汗一事,这钦差就是寻他们晦气来了,马哈木眼下还无力与大明抗衡,只得一边藏起了脱脱不花,一边想用酒色财气来摆平这位大明使者,因此特意搜罗诸部,集齐十六位美女,大演天魔舞。
乌兰图娅姿容出众,早已被诸部所知,要不是有豁阿夫人给她撑腰,不知多少人为了争夺她要大打出手了,她自然也被叫来。
那一双双紧盯着她的眼睛,就像一双双钩子,恨不得把她扒光了似的。眼看着男人们那一双双色眯眯的眼睛,乌兰图娅厌恶之极,脸的神情便逾发地冷漠下来,妖娆的肢体动作,配着她寒冰似的表情,冷艳与性感浑然一体,更加的勾魂慑魄。
马哈木见赵子衿看的入神,便悄悄向他侧了侧身子,悄声道:“草原的夜,是很寒冷的,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女人陪伴,怎么能睡得着呢,钦差大人看中了哪个,只要示意一下,呵呵……”
“呵呵……”
赵子衿听到这话,只好呵呵一笑,正襟危坐,做正人君子状。他现在总算知道黄真那老家伙给他饯别时为啥笑的那般诡异了,在他身边藏着着辅国公,他的一举一动……哪敢有丝毫逾越。
心动而不能行动,苦哇!
现场唯一一个没有盯着这些露着胳膊大腿的小妞儿色迷迷地看的,就只有夏浔一个,他正趁着眼下这难得的安静,用尽目力,在四下围观的瓦剌族人中做着最后的搜索,寻找着那个老妇人。
“臭男人!天下的臭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乌兰图娅舞蹈着,看着那些男人如痴如醉的模样,心中愈发厌恶。忽然目光一扫,瞧见东张西望、心不在焉的夏浔,乌兰图娅便想:“听说有些南人有分桃断袖之癖,这定是个喜欢男人的恶心男人了!”
第866章 诡谲
十六天魔舞表演完毕,十六双在火光下如红玉一般晃得人眼花缭乱的玉臂粉tuǐ已经消失了好半天,众人脑海中依旧是那极尽yòuhuò的纷乱画面。
十六天魔女能否yòuhuò了菩萨,无人知道,但是在场的这些男人,不管是高高在上的王侯,沙场百战的勇士,还是系着皮铐的奴隶,却都被美sèmíhuò了。
无关于地位高低,好sè是男人的本能;也无关于家中有多少美人招之即来,猎奇与尝鲜,同样是男人的本能。
酒为sè之媒,sè何尝不能为酒之媒?
这十六天魔舞一撤下去,酒宴就达到了一个小**,口干舌燥、馋涎yù滴的男人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把一腔邪火都发泄在了酒肉上。
有人纵声唱起了歌,很快就有人随声应和,雄壮的歌声在草原上回dàng起来“镇压叛乱者,打败你的敌人,将他们连根铲除吧,夺取敌人所有的一切!骑乘敌人的骏马,将他们美貌的女人当作你的睡衣和垫子,亲wěn她玫瑰sè的脸颊,吮着她们与rǔ头一sè的甜mì嘴chún,这才是男子汉最大的乐趣……”
用成吉思汗说过的这段话改编的歌曲,草原勇士人人会唱,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演唱的行列,一边拍着大tuǐ打着拍子,一边纵声高歌,那斟满了酒的大海碗就端在手里,似乎只要一唱完就要痛饮下去。
年轻的瓦剌姑娘们纷纷跑到篝火旁,曲臂踏足,仿佛一匹匹漂亮的小牝马儿,绕着那篝火快活地舞动起来。在场的大明士兵大多听不懂他们在唱什么,不过这种欢快奔放的场面却不多见,他们也放开了怀袍,痛快畅饮起来。
这时,夏浔突然看见了一个fù人,这个fù人就是和那老fù人一起抬了烤全羊送入帐中给他们的那个女人,她在对面多是瓦剌贵族的坐席间正端送着东西,时不时的还要扭头向主席位张望几眼,似乎对那位大明使节非常好奇。
夏浔大喜,如果这个女人在,没准儿那个老fù人也在,他注意地观察着,急急在那fù人周围寻找着那老fù人的身影,可惜并无所见。这时候,那个fù人消失了一阵儿,当她再端着一盘食物出现时,已向夏浔他们这边的座位派送食物了。
夏浔忙一侧身,对费贺炜低语几句,费贺炜立即拉住那个陪伴他们的瓦剌勇士,端起大碗与他拼酒。那个瓦剌人正喝的不亦乐乎,有人与他拼酒更是乐不可支,两个人马上就跟亲哥俩儿似的,勾肩搭背地挤到一起喝酒去了,把个寡言少语不讨人喜欢的夏shì卫仍在了一边。
眼见那fù人端着盘子,把食物递到一条条几案的桌上,离自己越来越近,夏浔正想着要如何开口向她打听那老fù人的下落,突然一阵嘈杂声传来,夏浔抬眼望去,只见围着篝火人群的一角,突然聚集了许多人,似乎还发生了口角,那里的人都站着,人头攒动,也看不到具体发生了什么。
草原人好酒,喝醉了难免有斗殴发生,夏浔只道是有人喝多了酒打架,这时那人群一分,却从中硬挤出一条大汉来,这大汉穿着一件蓝sè的méng古长袍,戴一顶兔毫有垂络的帽子,肋下悬一口长刀,大踏步地向前走来,昂然说道:“怎么,天使光临,我哈什哈连一见的资格都没有吗?”
随着声音,这人已走到火光之下,歌舞的少男少女们纷纷退开左右,他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向前走来,旁若无人,一直走到主席前面才停下。
这人身材极其高大,肤sè黝黑,一双眼睛精光烁烁,大鼻子勾弯如鹰喙,透出几分yīn鸷剽悍之气。他森森的目光往左右两旁席上只扫一眼,每个人就似都被他看到了似的,那举止,真如鹰视狼顾。
来人似乎有意要让大明使者听到他说的话,因此用的是汉语。夏浔听到他自称“哈什哈”,就知道他是谁了:“哈什哈?西部méng古之王?”
这位倒霉的西部méng古部落长,宰了额勒别克汗,促使北元分裂的风云人物,现在依旧是风光无限,连瓦剌三王也不大放在他的眼里。
可是,马哈木统治西méng古,这是额勒别克汗生前下的圣旨,朱棣分封瓦剌诸部首领时,也有意的捧高瓦剌三王,根本不理会哈什哈。莫小看了这个名义和一个强大帝国的外交支持,此消彼长之下,曾经在西méng古如日中天的哈什哈此刻已大不如前。至少这马哈木就敢商量大事时把他抛在一边了,以前的时候,谁敢?
马哈木脸sè一变,勉强笑道:“啊!哈什哈兄弟,你怎么来了?”
哈什哈嘿地一声笑,说道:“这儿这么热闹,难道我不能来么?欣闻天使光临,我哈什哈也想见上一见!”
他兀鹰似的打量赵子衿几眼,展颜笑道:“这位想必就是大明天使了?”
赵子衿起身,笑吟吟地道:“正是在下,哈什哈首领,久仰大名。”
哈什哈仰天打个哈哈,说道:“好!好好!天使儒雅斯文,果然不愧是中土人物!”
他乜着眼睨了马哈木一眼,[baidu锦衣夜行贴吧]大步走过去道:“某来敬天使一杯!”说着伸手就去取马哈木桌上酒碗。
“老子才是瓦剌之王,你当我是什么人了?”
马哈木被他放肆无礼的举动气的脸都青了,伸手就来格挡,两人都戴着皮护腕,皮护腕上还有一颗颗铜铆,拳掌相交,碰的当当作响。到后来一只漆金的木制酒碗被两人一人抓住半边,谁也挣不动分毫,好定铸在了几案上似的。
哈什哈狞笑一声,另一只手便去抓酒坛子,马哈木“刷”地一下拈起切肉的小刀,毫不犹豫地刺向他的手掌。哈什哈动作也快,一只手攸伸攸屈,快捷无比,马哈木“笃笃笃”在案上刺了七八刀,都扎不中他的手掌,他也无法扣牢那酒坛。
说来好笑,他们两个人的夫人时常相见,亲热无比,这两个人却如同水火,绝不相容,眼下当着大明使节的面,两人就撕破脸皮,大打出手了。
赵子衿瞧见这副模样,眼珠一转,忙起身打个哈哈道:“下官只听说草原汉子喜欢唱歌和搏克(摔跤)以助酒兴,却不知还有这样的游戏,真是大开眼界了。只是这也太危险了些,今夜酒宴丰盛,歌舞优美,大家兴致正高,还是坐下来一起欣赏的好。”
大明帝国此前对瓦剌一直的外交政策是拉拢瓦剌三王,打压瓦剌的老牌贵族哈什哈,在没有得到新的指示之前,赵子衿做为大明使节,也不敢贸然做出有悖这一政策的举动。
但是眼下瓦剌三王有图谋不轨、暗立大汗的可能,向哈什哈稍示善意,未尝不是向马哈木施压的好手段,赵子衿脑瓜灵活的很,马上站起来做合事佬了。啥什哈目的达到,便哼了一声,大剌剌地挤过去,在马哈木和赵子衿中间硬是挤出了一席之位。
马哈木待他坐定,压低嗓音,用突厥语对他道:“哈什哈,你这是诚心跟我做对,是不是?”
西部méng古与东部méng古不同,他们这里的部族是由突厥语系和méng古语系两大语系的部落组成的,因此部族首领大多精通méng古和突厥两大语系,再加上上流社会人物一般都要掌握的汉语,这些西部草原部落的贵族普遍要掌握三种语言。
马哈木压低了嗓音还不放心,又特意改用了突厥语,这才与哈什哈交谈。
哈什哈大声同赵子衿谈笑几句,扭过头来,同样压低了声音,用突厥语道:“西部méng古有什么事可以绕开我哈什哈由你马哈木独自决断的?为什么大明使节到了,你却不通知我?”
马哈木冷笑:“不好意思,西部méng古是额勒别汗封赐给我的,而大明皇帝也认同这一点。西méng古的事谁说了算,在大明皇帝眼中,正是我马哈木,你哈什哈是什么人,你当大明理会吗?”
哈什哈冷冷地道:“好!你是大明封的瓦剌王,接见明使,理应由你出面。那么,你奉立大汗,遍邀诸部,为何同样把我置之于外?”
马哈木翻个白眼儿,不屑地道:“额勒别克汗就是死在你的手上,你以为大汗想见你吗?”
哈什哈大怒:“大明也就罢了,你不要再把脱脱不花拿出来说事儿,什么大汗,他不就是任你摆布的一个傀儡么?”
马哈木脸sè微微一变,哈什哈瞟了他一眼,突然微笑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说与大明使者知道的!”
马哈木冷笑道:“你当然不会说!杀死额勒别克汗,虽然是大逆不道,毕竟还只是我们草原上的事,如果你把脱脱不花大汗卖给明廷,那么你就所有méng古人的敌人!你敢冒这个险?”
这边两位首领chún枪舌箭,夏浔远远地看着两人不善的脸sè,暗自感慨道:“大明跟鞑靼、瓦剌在斗;帖木儿帝国跟大明、瓦剌在斗;安南和我大明同样在斗。
而大明内部,上有太子与汉王之争,下有纪纲、陈瑛和我夏浔之间的明争暗斗。
帖木儿帝国呢?有皇太孙、哈里苏丹、沙哈鲁之争;瓦剌有瓦剌三王和哈什哈之争;鞑靼有阿鲁台和本雅失里之争。
就连那安南,外有大明强兵,岌岌可危之中,陈季扩还不忘吞并简定兵马,借刀杀人,除掉简定。
国与国在争,一国之中为了权位各方势力还是在争,从中到外、从大到小、从上到下,为了一个权字,当真是无处不争、无处不战啊!”
就在这时,那中年méng古fù人趁着混乱来到他的身边,眼见许多人还在眺望主席上那几个人的动静,突然对夏浔用汉语急急低声道:“我要见你们钦差大人!”!。
第867章 刁蛮小樱
这时被费贺炜拉着喝酒的瓦剌人隐约听到点声音,他转过头来,大着舌头问道:“嗯?什……什么事?”
那fù人连忙闭口,将盘中食物放下,便走向前边一桌。
夏浔低头饮酒,心念急转:“这女人要见钦差?”
他一直把希望寄托在那个对大明抱有好感的老fù身上,却忽略了这个中年fù人,没想到她竟千方百计与自己进行联系,她以如此诡秘的方式要求见钦差,那定然是有极机密且不为瓦剌人所愿的消息奉上了。
夏浔暗暗思忖着,见那fù人派发完了食物,正拿着空盘要离开,夏浔便站起身来,故意摇晃着身子,对那瓦剌人道:“我……我去方便一下,哪儿可以方便啊?”
那瓦剌人听懂了他的意思,哈哈笑着,随意地往身后一指,说道:“去!寻个僻静处就是,谁会管你,哈哈……”
夏浔点点头,目光一转,堪与那将要离开的fù人碰了一下。夏浔轻轻一点头,举步离开人群,那fù人左右扫了一眼,便也悄悄地跟了上来。
这篝火晚会热闹非凡,因为哈什哈的加入,更增添了几分火药味儿,几乎无人注意走开的人,夏浔和那fù人一前一后,便悄悄没入了夜sè当中。
但是几乎无人不代表没有人,乌兰图娅这时却看见了图门宝音,她看见走在图门宝音前边的还有一个明军校尉了,一时却还没有想到两人是联袂离开。这图门宝音常受人欺凌,如果可能,乌兰图娅就不想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之内。忙追了上去。
她还穿着那身舞衣,脸上带着面具,只是肩上披了一件半大的袍子。
夏浔走到一处僻静无人处,站定身子,图门宝音悄悄跟到身后,急急地道:“这位大人,我有急事要见钦差!”
夏浔沉声道:“你是谁?要见我们钦差大人做什么?”
图门宝音道:“你们此来瓦剌,想要查什么?”
夏浔心中一动。忙转身道:“立汗?你是谁,你知道什么?”
图门宝音道:“你要安排我与钦差大人一见,这件事我只能跟他说!”
夏浔急道:“钦差一直由瓦剌三王陪着,要sī自会见旁人实在为难。你且说与我听,我会向钦差大人禀明的。”
图门宝音摇头道:“这事你做不了主!我只跟钦差说。他要亲口答应我一件事,我才会坦言相告!”
夏浔听了苦笑不已,他扮作shì卫,本为查访消息方便,现在真的有消息上门了,却恰因这身份成了障碍。他当然不能因此便开诚布公地说他是大明辅国公,再说他就算说出来这女人也不信呐。
正在为难处,乌兰图娅已追上来。叫道:“宝音姐姐,你在干什么?”
因有外人在,乌兰图娅没有叫破图门宝音的身份。图门宝音吓了一跳,忙转身挡在夏浔前面,吱吱唔唔地道:“啊?是图娅妹妹,我……我没什么事……”
乌兰图娅警惕地看了一眼夏浔,又盯了图门宝音一眼,这里光线黯淡。只有满天星光,乌兰图娅又是背对篝火,夏浔只能看见她脸上面具微微的闪光,和那熠熠如星辰般闪亮的一双眼睛。
“宝音姐姐,你和这明人……,他可是明人呀!”乌兰图娅好象忽然明白了些什么,语气不觉严厉起来。
图门宝音已镇静下来。淡淡地道:“明人?明人又怎么了?是敌是友、是亲是疏,在于他是明人还是méng古人么?你所经历种种,比我又能强到哪里,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么?
乌兰图娅沉默片刻,低声道:“宝音姐姐。这很危险,一旦事机败lù,恐有杀身之祸。哪怕仅仅是被他们发现你与明人接触……”
图门宝音道:“我现在活着,比死了又能强到哪里去,若非母亲还需我瞻养,我早就……,我yù向明人求助,正因如此。图娅,你……你若怜我今日处境,就帮帮我……”说着,图门宝音两行热泪就扑簌簌地落下来。
夏浔在一旁眼珠乱转,拼命猜测着这两个人交谈间透lù出来的讯息,只是凭这只言片语,他可弄不明白两人到底在说什么,只是隐约觉得,她们在瓦剌的处境似乎不大好,而且这个中年fù人身份很是特殊,受到了特别的监管。
就在这时,忽有一队巡弋士兵持戈走来,因为他们是从篝火晚会的方向过来,所以队列剪影看的很清楚,他们还没发现这儿站着三个人,但是只要再走近些,一定会发现他们,而这时如果赶紧走开,也必然会被他们发觉,这可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图门宝音脸sè不由一变,失声道:“有人来了!”
乌兰图娅急急一回头,也发现了那支巡弋的士兵,匆忙之下,乌兰图娅急急对图门宝音道:“宝音姐姐,躺下!”说着一步闪到夏浔面前,低喝道:“你也躺下!”
夏浔有些茫然地道:“没用的,他们正冲这儿走来,走到近前发现躺着三个人,岂不更加怀……”
他还没说完,乌兰图娅急了,伸手一揪他的衣领,脚下就使了个绊子。草原上的男人个个一手高明的摔跤术,女人虽然差些,但耳濡目染之下,也掌握了不少摔跤技巧。夏浔又对这个少女全无防备,竟一下被摞倒在地。
他还没反应过来,乌兰图娅就已跨坐在他的身上。
“嘎?什么情况?”
夏浔伸手一mō,正mō在乌兰图娅的大tuǐ上,她穿着大红绡金长短裙,跨骑在夏浔身上时,裙袂遮不住大tuǐ,光溜溜滑润结实的大tuǐ被夏浔一mō,乌兰图娅不禁又羞又气,她一把扼住夏浔喉咙,低声道:“手脚再不老实。我就掐死你!”
这时那队士兵已经走近,乌兰图娅无暇多说,立即伏在夏浔身上,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还故意做出粗重的喘息,图门宝音会意,急忙贴近了二人,紧紧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啊!不要过来!”
眼看那队士兵将要走近了。乌兰图娅立即尖叫一声,仿佛情人偷欢被人撞见了似的,把那队士兵吓了一跳。他们往这边一看,隐隐看见一双男女躺在地上,旁边似乎还脱了一堆衣袍。不禁哄笑起来。
听他们嘴里乱七八糟地说着méng古话,似乎是在取笑打趣,不过他们倒真的没有走过来打扰这对野鸳鸯,而是绕过了他们,往别处巡弋去了。
草原上的习俗,对这种事是很宽容的,如果情郎半夜三更mō到女孩家里去,上了她的chuáng。就算她的父母听见了也得装作睡着了不予理会,不过他们不会让这小伙子在自家帐蓬里一觉睡到大天亮,免得早上起来大家尴尬。
所以如果两人欢爱完了那男人还不走,做父母的就会故意翻身、咳嗽,做出些动作提醒那小伙子:“臭小子,还不滚蛋!难道还要等着早上招待你喝sū油茶么?”
像今晚这样一些浪漫的族人聚会时,情人相携遁入夜sè,恩爱野合。也是常有的事,这时出面打扰是很不礼貌的事,这些士兵也是年轻人,也有与情人幽会的时候,将心比心,自然不来滋扰。
那队士兵嘻嘻哈哈地走开,乌兰图娅便坐直了身子。夏浔看着这个神秘而大胆的女孩,尖尖俏俏的下巴,小巧的鼻子和嘴巴,闪亮的猫眼状面具,还有中间两颗宝石状的眸子。这真是一个奇妙的夜晚,一个神秘的女人呐。
“你看什么?”
方才扮作那副样子,让乌兰图娅颇有些难为情,眼见身下这个大胡子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便用强硬的语气武装自己。
夏浔道:“草原上的女人,都这么剽悍么?”
乌兰图娅凶巴巴地道:“有什么不对?我就不信,你们汉人夫妻真得是相敬如宾,那叫什么狗屁夫妻!”
“我们可不是夫妻!”
“但是我们装的是恋人!”
夏浔失笑道:“哦,那算我说错了,不是草原上的女人剽悍,而是草原上的恋人剽悍。”
乌兰图娅冷笑道:“少把你们自己说的如何斯文,崔莺莺敛衾携枕,月夜爬墙,幽会张生的话本儿我也看过的,那还是相国千金呢,比我们又如何?”
一旁,图门宝音翻身坐起,低声说道:“对不住,拿你做了挡箭牌。”
夏浔笑道:“这种挡箭牌,我倒不介意!”
图门宝音虽是满腹苦楚,听了这话也不禁想笑,乌兰图娅脸上一热,却是大怒:“别看你是明人使者,再敢油嘴滑舌,信不信我拔了你的舌头!”
夏浔哼了一声道:“姑娘,你是不是该起来了?”
乌兰图娅冷笑道:“怎么?被女人压在身下,心里不舒服是么?”
夏浔叹了口气道:“那倒不是,而是……太舒服了些!”
乌兰图娅被他一说,这才发觉跨骑在他身上的姿势有多暧昧,她“啊”地一声叫,便像蛰了似的跳了起来,一时只觉脸蛋发烫,都能煎鸡蛋了。
她无地自容地拉起图门宝音道:“宝音姐姐,趁着没人,咱们赶紧走!”
夏浔翻身坐起,急急说道:“宝音夫人,你到底有什么事,还没说呢。”
图门宝音坚持道:“除非见了大明钦差,否则我什么都不会说!”
乌兰图娅不由分说,扯着她就走,夏浔一见这刁蛮姑娘又来坏自己大事,忍不住戏弄她道:“图娅姑娘,你知不知道……”
乌兰图娅拉着图门宝音正要匆匆离开,听见这话扭头问道:“什么?”
夏浔咳嗽一声道:“你知不知道……你方才叫的有多难听?你是不是根本会不会叫啊?”
“混蛋!你等死吧!”
乌兰图娅摞下一句狠话,狼狈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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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8章 求婚
乌兰图娅是豁阿夫人的shì女,表演完毕就需回到豁阿夫人身旁,当晚不能和图门宝音皇后在一起太久,所以离开之后,只向图门宝音匆匆交待了几句,便回了豁阿夫人那边,等到次日才又寻个机会来找她。
图门宝音提着大木桶正在草原上挤马奶,乌兰图娅见其他奴仆都在远处忙碌着,身边没人,便又重拾昨晚的话题,对图门宝音道:“娘娘,你在这儿处境不好,我也知道。给我些时间,等日子久了,总能叫你比现在好过些,若是求助于人,也没有求助于明人的道理啊。”
“为什么不可以?”
图门宝音直起腰来,抓起围裙擦了擦鬓边的汗水,向乌兰图娅问道:“你告诉我,为什么不可以?”
乌兰图娅道:“大汗……虽是死在脱欢手上,可他若非被明廷永乐皇帝穷追不舍,走投无路之下被迫逃入瓦剌境内,最后又怎会……,真要算起来,明廷才是杀死大汗的元凶啊!”
图门宝音反问道:“那么,明廷的永乐皇帝,又是因为什么对大汗穷追不舍呢?”
“因为……”
乌兰图娅吃吃地说不下去了。
图门宝音沉声道:“真要追本溯源,这笔烂帐就永远算不清楚了。其实,不过是两位首领,为了他的族民和百姓能有更好的生存的地方,为了巩固、扩大他们的权力而发动的战争。这不是个人恩怨,战场上你死我活的厮杀,再正常不过,要是在这个地方斤斤计较一己sī仇,那是愚不可及。
如果我真要恨,我是不是更该恨阿鲁台太师?如果不是他以我的丈夫为傀儡,危急关头又抛弃了他,我的丈夫未必就死。哈什哈是撒木儿公主的杀父仇人,现在他们还不是共处于一方草原,同饮一河之水,彼此之间相安无事么?”
乌兰图娅默然不语,图门宝音道:“图娅,你受汉学的影响太深了,居然会拘泥于那些狗屁不通的想法。这儿是草原,我们是生活在大草原上的人!在汉人看来无法理解的、甚至是大逆不道的一些事,是我们祖祖辈辈mō索出来的适应草原生活的生存之道!
父亲死了,他的儿子要把非其生母的父亲的所有妻子都收为自己的妻子,这是野蛮么?这是因为草原上的生活艰苦,我们的祖先在无数年的生存过程中知道,如果不这样,那些失去丈夫的妻子们就会失去男人的照料,她们将活活饿死,或者被别人掳为奴隶。
所以,那是家族继承者的一份责任,他不只要继续父亲的权力和财产,还要负责照料曾经是父亲的那些女人。还有抢婚,我们méng古人统治中原一百多年,现在的抢婚已经成了一个形式,可以前的抢婚是什么样子,你应该听说过的。
如果你被人从你的父母身边抢走,在抢亲过程中,甚至动武杀了你的父兄,你也要成为那个人的女人;如果你和你的丈夫非常恩爱,甚至有了孩子,但是有人杀死了他,并且把你掳走,你依旧要成为他的妻子,你可以反抗,可以去死,但是祖先们的经历告诉我们,你应该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图门宝音凝视着乌兰图娅,说道:“图娅,你是不是很佩服豁阿夫人?没错,他被额勒别克汗抢走以后,用计杀死了忽兀海太尉,替她原来的丈夫报了仇。可是忽兀海只是出主意的那个人,真正的凶手是谁?是额勒别克汗,她真正该杀的是额勒别克汗,但她没有!
她成了额勒别克汗的枕边人之后,有的是机会下手害死他,她有没有这么做?她杀死忽兀海太尉之后,还不是死心踏地的做了额勒别汗的女人?如果不是为了争权,哈什哈又杀死了额勒别克汗,把她抢到手,她现在连孩子都不知为额勒别克生了多少个!”
图门宝音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低声说道:“图娅!我们是女人,只能像菟丝草一样,依附于男人而生!在这里,没人怜悯你是个寡fù。在中原汉人的地方,踢寡fù门、刨绝户坟,那是受人唾骂的不耻行为,而在这里,强者占有弱者,侵凌弱者、奴役弱者,那是天经地义的,这里是草原,是狼的天下!”
乌兰图娅默默地垂下了眼帘,许久,才幽幽地道:“那么,娘娘打算怎么做?”
图门宝音道:“我的母亲病了,长途跋涉而来,她这些日子一直在低烧,部落里的巫医却懒得为她用药,要不是你帮忙弄些药来,恐怕她现在已经……,即便如此,她依旧在帐蓬里每天赶制衣袍,如果每天做不完应有的数目,就会挨打、挨饿。
图娅,我想到中原去,得到永乐皇帝的庇护,在那里,我们的际遇不会像在这里一般。昨天,听到高娃奶奶说起她们当初在中原的经历,更坚定了我的想法。瓦剌人偷偷立了大汗,这是中原皇帝不能容忍的,我可以告诉明廷使者这个真相,我还可以为他们做人证!
做为交换条件,我想要他们把我和母亲接到中原去,我并不需要锦衣玉食,也不需要多少照顾,只要把我母女当成一户普通的百姓,也好过在这里做奴隶。图娅,我希望你能帮助我,同明人取得联系,你知道,我的身份,想要接近他们有多难。
如果你愿意,我希望你也能跟我一起走,也许……你从小就是你所在部落的‘别乞’,长大后又因为与阿鲁台太师的联姻,受到了更多的尊敬和宠爱,哪怕是逃到瓦剌之后,也得到了豁阿夫人的庇佑,你不曾经历过那么多的磨难,所以你体会不到……”
图门宝音怅然望着远方,黯然道:“你不会想到,失去依附之后,你还剩下什么。你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你无法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有尊严地活着……”
马群吃着草,散漫地走动着,遮住了四下旁人的目光,图门宝音忽然向乌兰图娅跪了下去,泣声道:“图娅,帮我一次,就一次!”
乌兰图娅大吃一惊,连忙伸手搀扶,道:“娘娘,你这是做什么?”
图门宝音不肯起来,她跪在地上,凄然道:“不要再叫我娘娘了,我现在……只是一个可怜无助的女人而已,我没有别的出路了,图娅,请你帮帮我!”
乌兰图娅心中一酸,连忙道:“娘娘,你快起来,不要这样,我……答应帮你就是!”
就在这时,远远地有人喊:“乌兰图娅!乌兰图娅!”
图门宝音吃了一惊,连忙站起身来,四顾看去,并未发现有人能够看到这里,片刻之后,呼叫声更近了,这时她们才在群马的空隙间看到一个少女骑着匹马,正在驰骋着大声呼叫。
这是豁阿夫人身边的一个shì女,看这样子,她是在寻找乌兰图娅,而不是发现了她们的举动,两个人心中大定,乌兰图娅扭头对图门宝音道:“娘娘,你别急,我会找机会去见见那明廷使者的,你等我!”
说完快步迎向前去,高声叫道:“娜仁,我在这里,有什么事吗?”
那个少女看见她,忙一勒马缰站住了身子,脸上lù出了笑容道:“啊!你在这里呀,快着点儿,哈屯有事情要见你呢!”
乌兰图娅心中很是纳罕,不明白豁阿哈屯有什么急事要人来找自己,要知道她只是哈屯身边一个shì女,而平素豁阿哈屯即便外出也不需要那么大的排场,身边随便带两个人就可以了,并不是一定要由她相陪的。
乌兰图娅顺手抓过一匹骏马跳上去,这马还没配马鞍,马背上光溜溜的,不过以她的骑术自然不用担心,乌兰图娅双tuǐ一夹,就驱使着那匹骏马随在那位叫娜仁的少女后面疾驰而去……
“什么,嫁人?”
乌兰图娅没想到豁阿夫人要见她,竟然是商量她的终身大事,不禁大吃一惊。
豁阿哈屯满面欢喜地道:“是啊,图娅,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这终身大事是该考虑考虑了。其实自打你来到我身边后,不知有许多优秀的年轻人喜欢你呢,不过这些人嘛,虽然家世都还不错,我觉得却未必就能配得上我的图娅,所以都帮你推掉了,可这一次却不同啊……”
豁阿哈屯一挥手,摒退了帐中shì候的几个shì婢,她把乌兰图娅拉到身边,神秘地道:“图娅,你知道是谁看上你了吗?”
乌兰图娅讷讷地道:“是谁?”
豁阿哈屯欢喜地道:“你绝对想不到的,图娅,是我们的汗,是脱脱不花大汗看中了你!”
“嘎?脱……脱脱不花……大汗?”
乌兰图娅大汗,她的样子很受冲击,眼神儿有点懵,想了好半天,才在脑子里想起了那个在“八白帐”里的见过的脱脱不花,头发花白、满面沧桑,看起来足有五十岁上下的大叔……
豁阿哈屯欢喜地道:“是啊,大汗遗留在中原的妻子已经不可能再接出来了,大汗现在孤身一人。那天咱们去见大汗时,大汗一眼就相中了你,今早特意让由阿噶多尔济台吉来,替大汗向我转达了他对你的爱慕之意,我当然一口答应啦!”
豁阿哈屯双掌一拍,欢喜不尽地道:“我的小图娅该配一位大英雄的!恭喜你,图娅,你要成为我们méng古人的哈敦(皇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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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9章 红拂夜奔
乌兰图娅道:“哈屯,我不想嫁!”
豁阿夫人失笑道:“你这丫头,还害什么羞。女大当嫁,这有什么不好,………”乌兰图娅郑重地道:“哈屯,我说的是真话,我不想嫁给脱脱不huā大汗!”豁阿这才察觉她神情的严肃,不由一怔,奇道:“为什么?”“我……我不觉得喜欢过他,或者以后会喜欢?
……”豁阿叹了口气道:“这想法太孩子气了,你觉得要怎么喜欢他才好,嗯?图娅,你就跟我小时候一样。可我从十六岁起,就不再有这么天真的想法了。我十五岁的时候,曾经喜欢过我们部落的苏合大哥,非常……非常喜欢……”豁阿的眼神朦胧起来,带着一丝温柔和梦幻的感觉:“他很高、很英俊,骑术非常好,他挥舞着套马杆在草原上奔跑的时候,是那样mí人。他拉着马头琴,唱起歌的时候,听得人心都醉了。那时候,如果他对我笑一笑、说上一句话,我的心尖儿都会发颤,可那又怎么样?”豁阿轻轻握住乌兰图娅的手,柔声道:“二十年后的今天,他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胡子从来也不修剪,肮脏的纠结在一起,他的嘴里每天都散发着劣酒的味道。他的妻子给他生过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其中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在发生白灾的时候冻死了,他的妻子也冻得失去了一条胳膊。他每天喝酒,家徒四壁,唯一的女儿被他卖了换酒喝……………,
图娅,少女时的梦就只是一个梦,你可以记着它,却不要奢望能够实现。等你再大些,你才会知道,什么才能给你真正的幸福。你要的幸福,一个富有而强大的男人才能给你,甜mì的情话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衣穿,不要那么幼稚!、,乌兰图娅委婉地道:“贫贱夫事百事哀,我知道,可我想嫁的人,也不至于要落魄到那种地步,哈屯,脱脱不huā……都已经有五十岁了,我才刚刚十人……”
豁阿笑起来:“这有什么问题?男人的魅力,可不在他的长相和年纪上面,图娅,那可是我们全méng古的大汗呀!现在你是我的shì女,如果做了他的哈敦,到时候我见了你都要行礼呢!”
“哈屯,我刚从本雅失里大汗的哈敦那儿过来,现在谁把她当成皇后呢?脱脱不huā,甚至没有本雅失里汗的力量。
“他会有的!”
豁阿的神情严肃起来:“他是成吉思汗的后裔,这大草原是长生天赐予成吉思汗子孙的,唯有成吉思汗的子孙,才能统治这个地方,才能做所有méng古人的主人,脱脱不huā汗一定会成为一统草原的人!”
乌兰图娅摇摇头:“哈屯,我不知道这草原上还有多少人抱着和你一样的想法,我真心的希望,的确会这样。但是,这跟我无关”乌兰图娅美丽的大眼睛里渐渐漾起了泪光:“哈屯,我有一半畏兀尔人的血统,我不是纯正的méng古人,我对大汗没有足够的敬畏,也不以shì奉他为荣耀。我的父亲,当初效忠的也不是本雅失里大汗,而是阿鲁台太师,但是他死就死了,阿鲁台并没有放在心上。
我潜入辽东的时候,我的生死,他同样没有放在心上,他不惜暴lù我,只要能打击明人!可笑的是,该呵护的人抛弃了我,却是一个明人的将领释放了我,否则我不会有今天。如果不是他的宽恕,我将落得什么下场我很清楚,我知道下场最凄惨的不是死在战场上的人,而是被俘虏的那些女人。
也许,这就是哈屯以为,一个强大有力的男人,更能给予女人安全、给予她幸福的原因,但是再强大的男人,总有一个比他更强大的男人在那里,如果他不珍惜你,他随时都可以在更强大的人压迫下抛弃你,又何来的幸福与安全?人生匆匆不过百年,如果都不能和一个你喜欢的人在一起,你真会感到快乐吗?”乌兰图娅凝视着豁阿,质问道:“哈屯,您有过三任丈夫,德力格尔台吉、额勒别克汗、哈什哈大人,地位最高的是额勒别克汗,权势最大的是哈什哈大人,您和谁在一起时最快乐呢?您现在拥有荣耀、地位、财富和荣华,可是您真的拥有幸福吗?”豁阿那张让女人也为之嫉妒的jiāo媚的面孔瞬间变得铁青。乌兰图娅笑了笑,轻声对她说:“所以,如果不能遇到一个让我心动的男人,我不嫁!”
“任xìng、幼稚!”豁阿哈屯沉着脸道:“图娅,你太天真了!你以为,什么事都可以由着你的xìng子来?你的父亲是最疼爱你的人,可你当初若喜欢的那个人不是阿鲁台的儿子,你以为他真会放任、甚至纵容你去喜欢他?别傻了!你要嫁给脱脱不huā大汗,这不仅仅是我的意思,也是哈什哈的意思,你没有选择!”
乌兰图娅惊讶地看着豁阿哈屯,她一直很疼爱自己,自从投靠了她,她从来没有这般声sè俱厉地跟自己说话,乌兰图娅一直以为她是真的疼爱自己,是记着自己这门亲戚,难道,难道是因为那时只需管她一口饭吃,而当她需要获得更大利益的时候,自己也就只是她用来达到目的的一件工具?
乌兰图娅突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豁阿哈屯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寒如水用以种不容质疑的语气道:“这件事就注么定了!等明廷的使节离开后,我和哈什哈大人会收你为义女,然后马上为你和脱脱大huā大汗举办婚礼!”
“哈屯!”
“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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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哈木刚刚从赵子衿那儿回来,一听说脱脱不huā要迎娶豁阿哈屯的shì女,立即就炸了“哈什哈要把豁阿哈屯的一个shì女许给脱脱不huā为妻?脱脱不huā好大的胆子!是我奉迎他为大汗的,他想跟哈什哈勾结,与我作对么?”
报讯的shì卫道:“这个恐怕不会!大人,大汗是被您的儿子迎回来的,一到这儿,就一直在您的控制之下,恐怕他根本不了解瓦刺草原上的事,不知道哈什哈是跟您作对的。豁阿哈屯常跟撤木儿公主一块去探望他,在他看来,也许以为哈什哈也是臣服于您的!”
马哈木冷哼一声,说道:“不行!这事绝对不行!大汗的哈敦必须由我来选择!”
他冷笑着道:“昨天,哈什哈跑来搅局,不就是为了想在诸部首领和大明使者面前,证明他的存在吗?不就是为了想要别人知道,在瓦刺,无人可以忽视他的存在么?今天又想出这么一招,嘿!想在脱脱不huā身边安插一个他的人做耳目!“那赶来报讯的人道:“大人,这事还真不是哈什哈的主意,而是豁阿哈屯去拜见大汗,大汗相中了她身边的这个shì女,开口索要,豁阿夫人一口答应。哈什哈听说以后,不但十分赞成,还说要认这shì女为义女,风光大嫁。”
“他想得美!”
马哈木背着手,在大帐里急急踱着步子,忽然想到了什么,脚下的步子慢下来:“嗯,认其为义女,再嫁予大汗,这主意不赖!”
化思索一番,吩咐道:“告诉我的哈屯,马上从我尚未许婚的女儿里边挑一个来,准备嫁给大汗做妻子。
同时通知大汗一声!”
那手下迟疑道:“大人,那女人是大汗相中的,只怕……”
马哈木冷笑道:“只怕什么?我就是要让他知道,他是在我的掌握之中,不要得意忘形,真以为自己可以统治méng古诸部,他脱脱不huā,不过是我手中的一枚棋子!”
马哈木伸手一指,厉声道:“告诉他,他的妻子,我会为他选择!
哈什哈那边,想都不要想!不!你直接告诉他,那个女人,我马哈木相中了,我要娶她!所以,嫁不了他脱脱不huāhuā!叫他安心等着娶我的女儿吧!”
马哈木狞笑道:“不光要给他一个教训,也得给哈什哈一点颜sè看看才行。叫哈屯马上准备聘礼,去向豁阿夫人求婚,就要那个脱脱不huā看中的shì女!”
马哈木匆匆往外走,说道:“就是这个主意!我去和太平、把秃孛罗商议一下,等明国使节一走,就联合出兵,对哈什哈部形成包围之势,强迫他答应我的要求!再不给他一点颜sè看看,他哈什哈就要反了天了,这次一定要把他的气焰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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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兰图娅挥泪如雨,挥鞭如雨,鞭子像雨点般落在马股上,那匹骏马像离弦的箭一般在草原上飞驰。
她以为可以从此在瓦刺安居下来,她以为豁阿夫人像慈母一般疼爱她,但她再一次失望了。
同阿鲁台太师一样,原来他们的关切和宠爱都是那般廉价,只要有个合适的好价钱,他们就会随时出卖她。
她痛心地想着豁阿夫人方才那番无情的话,忽然想到,也许她的父亲也是一样的。
她忽然想起,因为她不是纯种的méng古人,小时候在部落里没少受小伙伴们嘲笑,其中最喜欢欺负她的就是阿鲁台的儿子阿卜只阿,等她渐渐长大,彼此的接触才少了。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相处的机会又多起来,现在想来,那些机会恰是她的父亲有意安排的。
那时候,阿卜只阿也忽然对她变得彬彬有礼起来,总是在她面前展示勇武有礼的一面,也许这是他的父亲阿鲁台太师对他的授意?
她一直以为自己逍遥自在,就像一匹〖自〗由自在的马儿,原来在她脖子上一直栓着一条无形的套马索,只所以从来没有勒紧,只是因为她从来都没有跑出人家想要她跑的方向!
天大地大,乌兰图娅突然发现,竟无她容身之地。
四野茫茫,广袤无垠,却似有一座小小的无形的牢笼,紧紧锁着她,让她连腰都直不起、tuǐ都伸不开,让她连气都透不过来。
她一直以为自己很幸福、可以随心所yù地生活,现在才知道,她真的是太天真、太幼稚了!
伫马高坡,乌兰图娅眼中茫然,心中也一片茫然。
痴立许久,她才扭过头去,望向她根本不想再多看一眼的那一顶顶丑陋的毡帐,和那些影影绰绰的丑陋的人……
慢慢的,她的目光定在那顶明廷使节的毡帐处,定定地望了许久,她突然一扬马鞭,向那顶毡帐泼刺刺地飞驰过去!
费贺炜正在刷洗着战马,忽然马蹄声疾,人马合一如同飞箭,顷刻间射至面前,迎面一阵风浪,费贺炜刚刚抬起头,就见那马前蹄拄地,硬生生向前滑出三尺,泥土野草溅起一蓬,这才硬生生地止住马背还没有tǐng起来马上人就矫健地跃下稳稳地踏在地上。
这等身手本就高明之极,更厉害的是,这马连马鞍都没有配,这骑术就更令人称艳叫绝了。
“好身手!”
费贺炜一声叫这才看清是个眸正神清、柳眉杏眼的漂亮大姑娘,不由两眼一亮连忙丢了毛刷子,笑眯眯地迎上前去,以手抚xiōng,用méng古话道:“呼很赛奴(你好啊姑娘)!”然后打个哈哈道“美丽的姑娘,有什么我可以为你效劳的吗?”
“我要见你们的钦差大人!”
乌兰图娅俊眼一睃,看到几个马哈木的shì卫正从远处快速赶过来,心中只是冷笑,她现在什么都不介意了,如果因为她的举动,挑起马哈木部和哈什哈部的冲突也无所谓,她曾把阿鲁台的家当成自己的家,也曾把豁阿哈屯的家当成她的家,但现在如果两边因为猜忌起了冲突,在她看来,不过就是狗咬狗罢了。
“要见我们大人可不容易,你是什么身份?有什么”
费贺炜还没说完,旁边突然鬼魅般闪出一条人影,把他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正是辛雷。辛雷依旧是那副不芶言笑的死样子,用呆板的语气道:“我们大人请姑娘进去!、,
乌兰图娅枧眉一挑,随手一拍马颈,便向大帐中走去。
卒雷瞄着她的背影,喃喃地道:“好翘的屁股啊!”
费贺炜道:“不是吧,头儿,她穿那么肥的袍子,你都看得出来?”“你不懂!”率雷用一副专家的口wěn说:“你注意到没有,她的个子很高,她穿的马筒靴很长,紧束着小tuǐ,从小tuǐ的纤细和修长,可以大致推断出她大tuǐ的长度。还有,她的腰很细,穿着这么臃肿的袍子,腰还显得很细,这说明小蛮腰不堪一握。
有一双长而结实的大tuǐ和那么纤细的小蛮腰,屁股一定会很翘。”“唔……”
“还有,她的xiōng襟一直鼓腾腾的,她刚才甩马缰的时候,手臂一抻,衣服绷紧了一下,但她的xiōng襟还是鼓腾腾的,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她的xiōng很大,而不是袍子虚撑的。”“头儿,称真闷sāo……”“屁!咱们是干什么的?干咱们这一手,必须要有一个好眼力,要观察入微,要一眼扫去,注意到所有别人都不曾注意到的细节。你也是咱们那儿的老人了,难道没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么?”
费贺炜羞愧地道:“训练是训练过的,不过,这等眼力,头儿,你的确比我强多了,厉害!”
辛雷得意洋洋地:“哼,哼哼!”
这时,那几个马哈木部落的shì卫已经冲过来,方才乌兰图娅从远处飞马赶来,他们就看到了,但是一开始并没以为她是冲着明廷使节去的,等发现不妥再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刚刚冲到近前,辛雷和费贺炜就并肩迎上去,高声道:“站住!这是我们钦差大人的行辕,谁敢乱闯。”一个shì卫指着帐中道:“刚才那位姑娘……”
费贺炜道:“我们钦差大人是奉旨宣抚瓦刺,接见一个瓦刺百姓有什么不可以的?顺宁王马哈木,贤义王太平,安乐王把秃孛罗,三位大人都是当面答应过的,怎么,你有意见?”“这……”
“哼!给我走远些,莫要惊扰了我们大人,否则你们可吃罪不起!”
几个马哈木部落的shì卫面面相觑,他们还真没胆子往里硬闯。
这时候的大明使节在他们这里硬气的很,虽然不至于像大明使节在朝鲜一样,不高兴的时候甚至可以任意鞭笞官员,但是要蛮横一点儿,他们也不敢对抗,除非他们像本雅失里一样得了失心疯,要拿大明使节开刀,与大明决战。
几个马哈木的shì卫不敢硬闯,只得退下,急急赶去禀报马哈木知道。
费贺炜喝退了瓦刺人,和辛雷往回走,辛雷道:“头儿,那位姑娘找咱们大人有什么事?我看这些瓦刺人如临大敌的模样。”“我也不知道,她既急急闯来,应该是有事情。”“你不知道?钦差大人既然早知她来,叫你等在这儿,没跟你说是什么事吗?”
“谁说钦差大人早知她要来的?我根本没得到钦差大人什么吩咐。
不过既然有人主动与我们接触,听听她说什么有什么不妥?所以我就自作主张放她进去了。”
费贺炜心悦诚服地道:“头儿不但好眼力,脑子动的也比我快,服了!真的服了!嗳……?”费贺炜站住,帐前五六匹骏马都在悠闲地吃草,费贺炜挠挠后脑勺,疑huò地问:“哪匹马是那姑娘骑来的?”辛雷翻个白眼道:“我怎么知道?”
费贺炜:“头儿不是说干咱们这一行要有一个好眼力,要观察入微,要一眼扫去,注意到所有别人都不曾注意到的细节,要…”辛雷道:“是啊,功夫不到,火候不足,我还要继续努力!”费贺炜:“……”!。
第870章 原来是你!
钦差大帐中,赵子衿正与夏浔低声商议着。
赵子衿道:“国公,明日差派队伍,分头采访,下官自带一队,偏往那哈什哈部落中一行。我看那哈什哈与马哈木颇为不合,我若去了,当可吸引更多的注意,以方便国公在这里的行动。”
夏浔领首道:“嗯,那我就留守营中,留守人员应该是最不被注意的一群了,他们也不大会戒备自己部落中的人,我不知那女子全名,更不可能向这部落中的人打听,只好四处逛逛,等她再来找我!”正说着,帐帘儿一掀,便走进一个人来。夏浔背对着门口,只道是营中shì卫进帐,所以浑未在意,赵子衿看见从帐门口走进来一个女人,却不禁大为惊讶,忙站起身,奇怪地道:“姑娘,你怎么进来的?”夏浔一听姑娘,还以为昨晚那fù人找上门来了,他腾地一下站起来,兴冲冲转身一看,顿时便是一呆。时隔两年,对于她的名字冷不丁都叫不上来了,但是两个人之间发生过那么多精采的故事,哪有可能忘了她的模样,夏浔怔了一怔之后,已然想起了她的名字:“1】、
樱!”帐中光线比外边暗一些,乌兰图娅本未注意娄浔模样,她进来之后,一眼就看到从案后站起的赵子衿,马上便道:“钦差大人?”夏浔一愣之后,已迅速敛去惊容,可是虽只一刹,还是引起了乌兰图娅的警觉,乌兰图娅扫了他一眼身子登时一震。
夏浔留了胡子,但是留须并不是问题,夏浔本就到了蓄须的年龄了。古代讲须眉男子,胡须也是男子仪容必备的一部分翻开史书,在写到出sè的帝王将相的长相时,通常只用美仪容三个字来描述,如果这个人有一部漂亮的胡须,那么史书中就会多一句描述了:有美髯。
男子二十八岁开始蓄须,夏浔已经到了该蓄须的年纪,只是这两年跑来跑去的总在外边,他自己没这习惯,也没个旁人提醒他,夏浔嫌麻烦总要剔个光洁溜溜,这次回京后,旁人见他还未蓄须,常有人关切:是不是长不出胡须啊?兄弟认识一个名医,专治就连茗儿也常提醒化夏浔无奈,只好在chún上蓄了一点胡须应景儿。
但是乌兰图娅可不知道这一点,在她想来,杨旭到了如今这个年纪,本来就该蓄须了,至于胡须什么样儿那就因人而异了长胡子可不代表他不是夏浔。乌兰图娅之所以犹豫只因为夏鼻的穿着,他穿着shì卫的衣服,这才是乌兰图娅以为自己看错人的原因。
夏浔暗暗叫苦,他在瓦刺本不该有任何人认得他的呀,这真是天涯何处无“知己”跑到别失八里那种地方,都能遇到想要他命的于坚,如今来了瓦刺,又遇到了想要他命的小樱。
小樱定定地看着夏浔,眼神越来越古怪,虽然因为蓄须的缘故,夏浔的容貌有了些差异,可是小樱与他相处时间虽短,对他的印象却实比任何人都深,又怎么可能忘记?
小樱迟疑着问道:“你………你是?”夏浔咳嗽一声,道:“唔叫朱大壮,小娘娥乃啊宁德唔?”
“啥?”
小樱傻眼了,赵子衿也傻了眼:“国公爷怎么突然舌头打卷儿,说起苏州话来了?”小樱又问了一遍,夏浔还是文文雅雅,舌头打卷儿,一口的苏州话,那声音粗细自然也变了。
小樱狐疑地看着他,似乎仍未就此释疑,赵子衿隐约有点看明白了,国公这是有意掩饰身份啊,好奇怪,难道国公竟然认得这位姑娘?
赵子衿心中生疑,忙解围道:“这是本官的shì卫,叫朱大壮。姑娘,你认识他么?”
小樱目光微微一闪,依旧盯着夏浔,口中却道:“不认得!”夏浔登时松了口气。
赵子衿赶紧又问:“姑娘,你怎么闯进来的,要见本官有什么事?”小樱放过了夏浔,转向赵子衿道:“恐怕一会儿就会有不速之客前来打扰,本姑娘就开门见山了!钦差大人,你们这次来,为的是查访瓦刺擅立大汗一事吧?”
赵子衿双眼一亮,说道:“不错,那又怎样?”
小樱吸了口气道:“你们这么查下去,休想查得到,这里的人都要仰瓦刺三王鼻息过活,就算是对他们有所不满的,又怎么会告诉你们?就算你们查到了,又如何取得确证?我,可以告诉你们,你们所查的事是真是假,我还可以给你提供两个人证,凭她们的身份,说出来的话足以做为你们讨伐瓦刺的证据。”
赵子衿探身向前,急切地道:“当真?快快说来!”
小樱道:“但是,我有两个条件,你们办得到,我才与你们合作!”赵子衿急问:“什么条件?”
小樱道:“第一件,是把那两个重要的人证带到大明去,否则,她们说了就是死路一条,绝不敢为你们作证的!不过我话说在头里,因为她们身份特殊,你想把她们带出草原可不容易。”赵子衿蹙眉一想,猛一点头道:“既要作为人证,当然得把他们救走,你放心,本官自有手段!这第二个条件又是什么?”
小樱一tǐngxiōng道:“第二件,我也要跟你们走,不但要跟你们走,而且……………,你们还要帮我一个忙!
赵子衿道:“帮什么忙?”
小樱道:“帮我找一个负心人!”
赵子衿一呆,奇道:“啊?负心人?姑娘有一位情郎在我中原?”
“正是!”
夏浔旁边听着,隐隐便有一种不妙的感觉浮上来。
小樱在中原有一位情郎?她的未婚夫不是阿鲁台太师的儿子阿卜只阿吗?难道这两年她已有了意中人,还抛弃了她?草原女子没有守节的观念丈夫死了改嫁是很平常的事,何况是未婚夫呢,她年轻貌美,再寻良人事属寻常不过不过怎么总觉得不太妙啊?
赵子衿松了口气道:“这个再简单不过啦。不过,你要知道他的名姓、籍贯才好,要不然本官就是张榜天下,呵呵,也不好寻他呀!”
小樱诡异地笑子笑,说道:“大人放心,我不但知道他的姓名籍贯,我还知道他官居何职呢!”
赵子衿又是一愣,失声道:“他是做官的?”
“不错,他是在你们大明做官的可他对我始乱终弃,他害得我…?
小樱说着便发出了气声,好象要哭出来了。
“完了!坏了!这丫头对我疑心未消,她在使诈!”
娄浔马上就知道小樱依旧在试他身份了,当初在辽东的时候小樱在他身边,温柔秀气,小绵羊儿一般,可那都是装的啊!草原上的女子,泼辣大胆,哪有那么秀气的就冲她以别乞之尊不惜身入虎xué意图行刺自己,又三番五次sèyòu情挑,就可以看出她敢作敢为、泼辣大胆的作风了,她会介意再做一出戏才怪!
夏浔连忙冲着赵子衿挤眉弄眼可惜全然没用。
赵子衿的八卦之hún已经熊熊燃烧了起来:一个中原的官儿,与一个草原上的美丽女子sī订终身然后想必是家里另安排了良配,又或者是嫌弃对方草原女子的身份,就把人家给抛弃了,这故事哇哈哈…最好这个官儿是个京官,是我认得的官儿,那就有乐子瞧啦!
赵子衿根本没顾上看夏浔,马上眉飞sè舞地追问道:“他姓甚名谁,官居何职?”
小樱一字字道:“他姓杨名旭,爵封国公,曾任大明辽东总督的便是!”
“啊?”
赵子衿立即站起来,鼓起眼睛,张大嘴巴,仿佛一只特大号的蛤蟆,异常惊讶地看向夏浔。这是他下意识的动作,就算事先看到了夏浔的示意,他也未必就能做得从容不迫,何况他根本没有看到夏浔的示意。
夏浔一只眼睛闭着,嘴角歪着,保持着一个挤眉弄眼的表情,缓缓抬起两只手,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脸。
赵子衿一看夏浔这样表情动作,心中登时再无半分怀疑,他很同情地看看夏浔,又很同情地看看小樱,然后很同情地叹了口气。
夏浔慢慢放下手,犹自做着最后的挣扎,说道:“小娘娥,乃*
瞎港话,个是要沙头*!”
小樱慢慢转向他,俏丽的脸庞微微侧着,挪揄地道:“你把舌头捋直了再跟我说话吧!杨旭、杨大人!”
夏浔情知装不下去了,只好叹了口气,又狠狠地瞪了赵子衿一眼。
赵子衿又会错了意,忙自作聪明地道:“鹅额国公捞鸭,唉桩事体鹅的的确确帮勿了你哉哇。俄回避下,乃还是自嘎跟小娘娥去讲好哉!”
夏浔的鼻子差点儿没气歪了:“这个蠢货,还跟我说苏州话,你丫很俏皮吗?”
赵子衿很快乐地走出去了,能够分享国公大人的小秘密,他觉得自己和国公的关系一下子拉近了好多。
大帐里就只剩下夏浔和小樱两个人了,两个人面面相对,站了好久,小樱突然道:“马哈木大概就快到了!”
夏浔道:“如果你要杀我,恐怕指望不上他。小樱姑娘,实话对你讲,如果我现在找到了脱脱不huā,马哈木宁可杀了他向大明谢罪,也不敢动我一手指头的!”
小樱怒声道:“你认准了我要杀你?”
夏浔奇道:“你不杀我?”
小樱恨恨地道:“就算要杀你,我也只会自己动手,绝不假手于人!”
夏浔笑道:“如果那样,恐怕你永远也没有机会了!”
小樱气极,道:“人有失手,你可不要太自信!”
夏浔道:“呵呵,好,那杨某拭目以待!”
小樱没好气地道:“你是想跟我斗嘴,还是要办你的皇帝交给你的大事?”
夏浔动容道:“当然是办大事,你说的人证是谁,你”夏浔盯着小樱红嘟嘟的樱桃小嘴,突地恍然大悟:“人证是昨天那个fù人?
昨夜那个穿舞衣的女孩就是…”
小樱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瞪起来,俏美白净的脸蛋上立时腾起一片惊心动魄的红晕:“昨晚那人是你?”
夏浔也道:“原来那人是你?”
“混蛋!”
小樱羞叫一声,一脚踢在夏浔的足踝上,疼得夏浔“哎哟”一声叫。
小樱chún角一勾,似笑非笑地道:“叫的真难听,你是不是不会叫啊?”!。
第871章 乱象
马哈木找到太平和把秃孛罗,与他们密密商议了一番。
太平和把秃孛罗二王迎接大明钦差完毕,正打点行装准备返回自己的部落,因为明天大明钦使就要开始采访各地,他们得回去坐镇,早做准备。
听了马哈木的话,他们也觉得哈什哈近来过于嚣张,而哈什哈势力雄厚,还需他们三人联手才能压制,因此立即答应了马哈木的要求,准备回去之后就调动兵马向哈什哈施压。
马哈木送走了他们二人,又急急召见自己的心腹大将进行了一番周密安排,刚刚吩咐完毕,把他们打发出去,就有人赶来禀报,说是有人强闯钦差行辕,他们阻挡不及,又担心激怒明使,不敢强行闯入。马哈木一听就恼了,劈面一个耳光扇去,骂道:“浑帐东西!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竟然叫人硬闯了去?是什么人?”
其中一人吱吱唔唔地道:“那女子策马急驰,来不及看清。不过小人远远瞧她形貌,似乎是豁阿哈屯身边极受宠的那个女侍,叫甚么图娅的。”
马哈木听了不觉一愣,他已吩咐大夫人准备礼物,去哈什哈处下聘,强娶那个被“脱脱不花”看中的美貌侍女,所以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这时一听自然知道说的是什么人。马哈木要娶这女子本来只是为了打压哈什哈的气焰,同时对脱脱不花来个警告,不过事到临头,还真对这女子有了些好奇,不知她到底什么模样。
马哈木立即道:“走,咱们去看看!”
钦差大帐中,夏浔和小樱已急急进行了一番交流。这时赵子衿飞身闪进大帐,说道:“国公,远远有数十骑快马从马哈木营中赶来!”
夏浔道:“知道了!”
赵子衿立即识趣地退了出去。
小樱看看夏浔,问道:“他既闯来,若问我来意时,我当如何作答?”
夏浔道:“你什么都不用说,让他猜,比随便给他一个理由更好!”
小樱略一思索,便领会了他的意思,不禁欣然道:“不错,依你!”
两个人这一问一答,十分的自然,彼此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孰不知,一个刁蛮任性、目高于顶的少女,突然间肯征求你的意见,还对你的意见言听计从,那么这个少女的一颗芳心就算还没有系在你的身上,也已对你有了七八分的好感了。对于这种极其任性刁蛮又极富感性的生物来说,如果她不喜欢你,你就是张良再世、孔明复生,她也未必肯就教于你,且这般听话的。
只是,他们彼此都没发现这一点。
夏浔想了想,又有些懊恼地道:“你今日不该这般莽撞地闯进来的,若是行踪隐秘一些才好,现在这般,可就引起了马哈木的警觉。”
小樱不服气地道:“他们警觉又能如何?我是豁阿哈屯身边的人,行止不受他马哈木的约束。至于图门宝音哈敦,她不曾露面,马哈木不会刻意对她提高戒备,你要带我们走时,又能增添些什么麻烦?”
小樱只道他们此来就是为了查证瓦剌是否擅立大汗,一旦拿到确证,大明就要发兵讨伐。因此只要他把图门宝音哈敦带走,有这位蒙古皇后做人证,足以做为讨伐瓦剌的证据。却不知夏浔这位国公之所以亲自赶来,其目的竟然是为了在确认脱脱不花真实身份之后,与他进行接触。
夏浔当然不便把这个秘密告诉她,只是叹道:“你有所不知,这其中……唉!总之,你不该这么冒失啊!”
小樱杏目一睁,不悦道:“是是是,你们都是大智慧的人,就我天真幼稚,就我莽撞冒失,可若不是我,你杨大人在这草原上住到地老天荒,也未必就能打听到脱脱不花的真实消息!”
夏浔一想也是道理,便道:“说的不错,人有一得,必有一失,若不是你,我还不能如此轻易得到消息,以后的事,再想办法吧!”
小樱哼了一声道:“算你明白道理!”
夏浔道:“但是,我们不能就这么离开瓦剌的!小樱,我必须知道那个脱脱不花的住处才行。你如今这么闯来,马哈木只要不傻,一定会生起警觉,把他从八白帐移走。”
小樱吃惊地道:“你要找他做什么?难道……你要刺杀他?”
夏浔笑了笑道:“要杀他又有何难?不过就是班超出使鄯善,击杀匈奴使者的故事重演一番罢了。脱脱不花要是死了,马哈木唯有向大明磕头谢罪一途,他断然不敢抗拒的。不过,我并不是要杀他,这内中的详情,一时也与你说不清楚,我必须要知道他的住处,这趟瓦剌才没有白来!”
小樱一双黑亮妩媚的眉毛微微地蹙了起来,思索一番才道:“如果脱脱不花被马哈木藏起来的话,我也能打听到他下落的!”
夏浔讶然道:“如果脱脱不花再被转移,行踪必定更加隐密,知情者必定寥寥,你有办法能打听得到?”
小樱微微一笑,笃定地道:“放心!我有办法!”
小樱心想:“马哈木身边有个与他同床异梦的撒木儿公主,有什么消息打听不到?”
夏浔欣然道:“那就成了,你离开后,马哈木必定转移他的住处,你先打听到他的下落,咱们再见机行事!”
这时赵子衿又闪身进来,急声道:“他们来了!”
“钦差行辕,不得乱闯!”
辛雷和费贺炜等侍卫们一俟马哈木赶到,马上迎了上去。
“大胆,这儿是我们瓦剌,谁敢拦我马哈木王?”
“笑话!大明团龙旗在此,谁敢硬闯!”
两下里侍卫们一通争吵,马哈木摆手制止了部下的蠢动,端坐于马上,对辛雷扬声道:“烦请向钦差大人通禀一声,就说马哈木欲求一见!”
钦差大帐就那么一座,马哈木并不怕那女人跑掉,大明侍卫通禀进去,片刻功夫,赵子衿就笑吟吟地迎了出来,向他拱手笑道:“哎呀呀,王爷怎么来了?”
马哈木扳鞍下马,皮笑肉不笑地道:“本王听说有人擅闯钦差行辕,钦差住我营中,本王对钦差大人就负有保护之责啊,实在放心不下,所以赶来探望一番!
赵子衿打个哈哈道:“王爷说笑了,在这儿,谁敢行刺本官呢。方才只是来了一位姑娘,有些事情与本官相商,王爷,请入帐!”
马哈木跟着赵子衿进了钦差大帐,就见乌兰图娅按膝坐在客座矮几之后,身后还站着一个大胡子侍卫。
马哈木盯了乌兰图娅一眼,双目顿时一亮,生起惊艳之感。
这是一个美丽的女子,不但容易展现女人优美曲线的蒙古长袍穿在她的身上,也掩饰不了她的美丽。虽然坐在那里,身体裹在长袍之中,完全看不到任何纤柔苗条的柔媚线条,但是一眼望去,偏偏就觉得她似蝴蝶一般轻盈灵动,有一种优美诱人的感觉在她的袍服衣袂之下盈盈欲流。
她的脸蛋柔媚灵动,虽然娇艳,却清丽如雪,没有一丝轻浮。比起草原上大多数女人过于健壮的身体和粗糙的肌肤,她的身体纤秀挺拔,肌肤有着冰瓷凝玉般的质感。马哈木暗自惊叹:“在我们草原上,竟也可以养育出如此妩媚的女子?”
等他看清乌兰图娅淡蓝色的眸子,才意会到她是混血,难怪姿容如此的俏美。
马哈木原本就料想能被脱脱不花一眼看中,不惜开口求婚的女子必有几分姿色的,如今一见,才知她何只是有几分姿色,那简直是十二分的美色!
原本他只是为了打压哈什哈气焰才决定娶这女子,这一回可是真的动了占有她的。
乌兰图娅向马哈木淡淡一瞥,便趄赵子衿点点头道:“大人既有客人,那么小女子告辞了!”
“好好好,姑娘慢走,慢走,朱侍卫,替本官送客!”
“这……”
马哈木眼睁睁地看着那大胡子侍卫送乌兰图娅出去,又无法阻止,忍不住便向赵子衿问道:“这位姑娘……貌似是豁阿哈屯身边的一位侍女?不知她来见钦差大人,可有什么事吗?”
赵子衿笑道:“呵呵,只是些许小事,不足一提。王爷现在可以放心了吧,若真是心怀不轨者,我的侍卫又怎会放她入营呢。来来来,王爷既然来了,快请上坐,来人呐,给王爷看茶!”然后,赵子衿就施施然地坐了下去,扯皮,他可是强项。
马哈木来了,却什么答案都没有得到,旁敲侧击地问了半天,最后带着一头雾水离开了。
乌兰图娅的来意他猜测不到,但他绝不会以为这是乌兰图娅一个小侍女个人的意思,他马上想到了哈什哈。哈什哈先是在篝火晚宴上搅他的局,紧接着又派这乌兰图娅色诱大汗,意图在大汗身边安插他的亲信,现在又让这个女人来见大明钦差,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马哈木摸不着头绪,只好未雨绸缪,回去之后马上就转移了“脱脱不花”的住处和身份,万松岭和公孙大风正没精打采地在八白帐里扮神汉,结果摇身一变,又成了马哈木部落里的牧民,为了装扮的像,马哈木甚至找了两个女人和几个孩子,冒充他们的妻子和儿女。同时,他把这户“牧民”周围十几座牧帐的牧人也都换成了对他忠心耿耿的亲信。
哈什哈两天之后接到自己部落的禀报,太平和把秃孛罗两部牧民突然像钳子似的向他们逼近,不断压缩他们的游牧空间,已渐成包围之势。哈什哈闻讯勃然大怒,连夜离开巴尔喀什湖,返回了他的部落驻地。
他的部民因为太平和把秃孛罗两个部落的牧民不断侵占压缩他们的游牧之地,双方摩擦不断,不断发生冲突。暂时代替他管理部落的弟弟阿木儿没有大哥的命令,无法擅自决定是战是让,牧民们怨声载道,已经渐渐弹压不住局面了。
哈什哈一到,阿木儿很是松了口气,哈什哈了解了周边情形之后立即对他的部落武装进行了一番安排,针锋相对地做出了强硬反应,同时又秘密调动人马,对可能来自于马哈木本部的威胁构筑防御,双方剑拔弩张,火药味儿越来越浓。
在对哈什哈部形成威压之势以后,马哈木的人就带了聘礼赶到豁阿哈屯处,俨然一副瓦剌之主的嘴脸,强硬地表示了马哈木要纳娶乌兰图娅的意思。在马哈木想来,有太平和把秃孛罗和他联手施压,哈什哈绝不敢现在就与他翻脸,为了息事宁人,他只能献出乌兰图娅。
孰不知豁阿哈屯却是一个坚定的保皇派,黄金家族在草原上日益没落虽是不争的事实,但是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她绝不容许有人做出有辱大汗尊严的事情。
大汗喜欢乌兰图娅,有意纳她为后,做臣子的岂能与君父争风,再说她已答应了大汗,如果出尔反尔,岂不叫大汗威风扫地?
豁阿哈屯使了个缓兵计,暂且拖着马哈木的求婚使,直到她的丈夫哈什哈调兵遣将,做好了反击的准备,豁阿哈屯才变了脸色,把马哈木的求婚使一顿鞭笞,赶了回去。豁阿哈屯的表现,使得双方的紧张气氛更加严重。
马哈木本打算等到把大明使节打发走之后,再对哈什哈略施惩戒,但是形势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哈什哈夫妻的强硬,让他们大为恼火,诸部牧民之间的积怨在首领们有意的放纵之下,更是不断爆发成一些小的冲突,而量变是会产生质变的。
风雨欲来,铅云密布,辛雷和费贺炜站在帐前看“风景”。
费贺炜唾沫横飞地发表着他的高见:“依我看呐,咱们大人整个儿就一扫把星,他走到哪儿,就乱到哪儿!”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道:“天地良心,瓦剌现在乱成这样,可与我毫无关系!”
费贺炜吓了一跳,扭头一看,见夏浔正站在那儿,他立刻蔫了,吃吃地道:“大人……”
夏浔笑了笑,道:“不要东游西逛了,回去好生歇着。今晚,跟出去做点事情!”
辛雷兴奋地道:“大人,咱们要干什么?”
夏浔背负双手,悠然而去:“我可没说接下来这儿再生什么乱子的话,也跟本人毫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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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2章 歪打正着
巴尔喀什湖是一条狭长的湖泊,而且湖水一半咸、一半淡′剌诸部的权贵大多在巴尔喀什湖的淡水湖畔设有自己的驻地,将这片草原变成他们事实上的都城所在地。只不过这儿没有城,只有一个个部落,只有无数的牧帐。
各大势力,包括马哈木王的部落都分散游牧于各处,因为这里水源虽然充足,但是草地不足以供给所有的牛羊马匹,驻牧此处轻易不做移动的是各大部落的首脑,带领一部分族人。这些部落中,马哈木、太平、把秃孛罗和哈什哈四大部族首领分别占据着一块最好的地皮,彼此的驻牧之地距离不过三四十里。
现在,哈什哈、太平、把秃孛罗分别离开了巴尔喀什湖,赶去集结人马,留驻于此的大头领只有马哈木一人了。
夜晚,天地一片静寂,因为诸部近来的紧张气氛,各个部落的牧帐没有举行载歌载舞的篝火晚会的,牧人们很早就睡下了,只有头领的大帐处立着高杆,悬挂着一串长灯,负责戍守牧帐的武士荷弓持弋,警惕地游弋在部落周围。
马哈木还没有睡,他正在紧张地分析着当下的局势,事态的发展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似乎冲突在大明使节离开之前就要发生了,而这是他所不愿的,他不希望让大明发现他们瓦剌内部的不和已经到了如此紧张的地步,更不想让大明发现他这个顺宁王现在还无力控制整个瓦剌。
可是哈什哈的态度异乎寻常的强烈,他倚仗什么?虽说哈什哈曾经是瓦剌真正的主人,但是自额勒别克汗被刺杀后,西méng古经过十余年的发展,他马哈木已经在这里扎下根来,太平和把秃孛罗又与他同进同退,哈什哈实际上已经渐趋没落,这是想要垂死挣扎么?
因为手下各个部落与哈什哈的部落之间冲突越来越频繁…今日被掳走几头牛羊,明天被打残一牧人,种种事情反应上来,作为首领,他必须了解这些情形,做出一个准确的判断,所以天sè虽晚,他与几个亲信依旧在紧张地商议着。
他觉得事已至此,明廷的使节业已了解到了他们瓦剌贵族内部间的矛盾…再遮遮掩掩毫无必要,如果哈什哈的部落继续咄咄逼人的话,那就不妨放开了大打一场,只要打败哈什哈,就能在明廷树立他的强大形象,同时…说不定还能籍由此事迫使明廷使节尽快离开瓦剌…放弃继续追查脱脱不花汗的事情。
计议已定,马哈木便亲自送几个心腹出帐,几名心腹将领纷纷上马,带领亲兵离去了,马哈木在议事大帐下站立了一会儿,便想去他六夫人那儿歇宿一晚。
马哈木对chuáng第之事并不热衷,不过也许是因为那天见到了乌兰图娅的妖娆容颜,就此念念不忘,又或许是因为大战将近的气氛让他有些紧张,他很想发泄一下。六夫人是他最年轻的一位夫人…虽然不及乌兰图娅美貌,年纪却相差无几…令得马哈木有了兴致。
可他刚要走向六夫人的寝帐,突然一声怪啸入耳,劲风破空,在静寂的夜里十分清晰。
马哈木何等样人?那是自幼驰于马上,箭不离身的武士,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一听声音不由大骇,二话不话就往地面仆去。
“噗!”
一枝狼牙箭正贯入他的肩头…马哈木吃痛,忍疼翻滚几圈…就听怪啸连连,那是劲矢破风之声,在他刚刚仆倒之处已经一连贯射三枝劲矢。对方显然是箭术超卓的高手,这箭矢又狠又疾,尽取他的要害,显然是想把他致诸死地!
“有刺客!”
猝不及防的shì卫们纷纷扑了上来,因为是伴同首领送客,他们并未携盾,几个shì卫扑到马哈木身上,另外几个纷纷拔刀,胡乱挥舞起来。在这夜sè当中,想凭兵器拨打劲疾的利矢谈何容易,利矢连珠,一连多人中箭,但是马哈木却已趁机连滚带爬地逃回了大帐!
“当当当当!”
锣声响起,紧接着号角苍凉,整个部落闻声而动,喧嚣声四起,部落中人一时还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多数还以为是外有强敌入侵,因此纷纷披衣穿袍,抓着硬弓长刀跑出帐幕,上马向外部集结,准备结队御敌,又过片刻,才知道是有人行刺首领,又纷纷向内部集结,整个营地乱亻乍一团。
马哈木内着丝绸衣衫,丝绸不易被箭矢贯穿,包裹着那箭头深刺入体,要拔那带钩的箭头倒不用再划开肌肉扩大创口,气火攻火的马哈木惊hún稍定,立即忍疼拔出了狼牙箭,也不顾肩头血肉模糊,鲜血汩汩,便厉声咆哮:“拿火把来!”
一名shì卫立即拔了帐中火把到他面前,其他shì卫将他团团围在中间,马哈木在火光下一看中那枝狼牙箭,目中顿时煞气充盈。
大明与méng古的制箭工艺不同,东西部méng古的制箭工艺也不同,西部méng古的个大部落在制箭工艺上也有细微的差异。这差异虽然细微,却瞒不过马哈木这样的大行家,他一看那箭簇、箭杆、箭羽,就知道这是哈什哈部的弓箭。
马哈木狞笑道:“好样的!好样的!哈什哈!我马哈木还不曾去找你,你倒想致我于死地了!”
马哈木把箭往地上狠狠一掷,高声喝道:“给我集结人马,立即攻击哈什哈的驻地!”
马哈木险死还生,满腔愤怒,他也顾不得裹伤,提着刀就往外走,恶狠狠道:“本王先把豁阿哈屯抢了来做我的婆娘,再宰了哈什哈那个混帐东西,我看这大草原上,还有谁敢与我做对!集结兵马!立即集结兵马!”
受伤的狼一般凄厉的嗥叫声在他的大帐上空回dàng起来………………
※※※※※※※※※※※※※※※※※※※※※※※※※
“小心些,不要真个宰了马哈木。马哈木若死了,这戏就不好唱了!”
夏浔紧张地嘱咐着,负责动手的是他从钦差护卫中挑选出来的两个箭术高手,他们同méng古人一样,拥有箭发连珠的绝技。至于那瓦剌哈什哈部的箭矢,却是小樱替他搞来的。
等到成功射伤马哈木,夏浔便大喜道:“成了!你们马上回去…安心睡觉,咱们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老辛、小费,打扫痕迹,莫lù行藏!”
几个人迅速清理了隐藏的痕迹,趁着混乱遁回居处,宽衣解带,脱得赤条条的钻进了被窝……
马哈木并未怀疑有人嫁祸,因为他和哈什哈部现在的紧张局势的确不是其他任何人挑唆起来的,两下里本来就是一触即发的局面他所中的箭的确是哈什哈部落所用的箭矢,还有那箭发连珠的草原勇士的绝技,这所有的一切,让他只能立即把目标放在哈什哈部落的人身上。
更重要的是,这一手不是哈什哈头一回玩了,想当初他刺杀额勒别克汗就是这样的手段。
那时的额勒别克还不是méng古权贵手中的玩偶虽然他麾下几大部落都拥有了前所未有的权力,拥有强大的兵马,但是因为彼此制衡的缘故,额勒别克汗还拥有相当大的权力,任何一个单独的部落首领,也没有力量同大汗抗衡。
否则额勒别克汗哪有能力只因为“戴了绿帽子“就杀了他马哈木的父亲?他的父亲忽兀海当时是大元的太尉,若不是他的部落足够强大,岂能居此要职。可就因为哈什哈动手行刺,先杀了额勒别克汗,造成群龙无首一片混乱才又趁机掳了豁阿哈屯逃回西部méng古。
如今这局面,不过是旧事重演只是他马哈木福大命大,不曾中了暗算罢了。
脸皮既已撒破,马哈木哪还顾及许多。
自马哈木部落驻地西去四十里,就是哈什哈的驻地。
哈什哈已急急离开,组织他的部落对抗太平和把秃孛罗去了,此时驻守于此的是他的夫人,草原上的第一美人,有倾国倾城之姿的尤物豁阿哈屯。
豁阿哈屯此刻还没有睡她的大帐外亮着一串红灯。
伏在暗处,手执长弓的小樱已经有些着急了因为她本已mō清了豁阿哈屯的行动规律,自哈什哈走后,豁阿哈屯就负起了部落的职责,每天晚上,她都要巡弋整个营寨,确保防务没有问题,这才会回帐睡下,小樱就打算在她巡弋营防的时候动手的,可是今晚不知怎么,豁阿哈屯竟一直待在帐中,没像往常一样巡弋营寨,这让她如何下手?
正焦灼间,帐帘儿一挑,豁阿哈屯竟然走了出来,小樱大喜,立即拈箭认弦,遥遥瞄准了豁阿哈屯。
豁阿哈屯向帐前一个shì卫问道:“还没有消息?”
那shì卫道:“是,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
豁阿哈屯yòu人的娥眉微微一蹙,向西南方向看了一眼,小樱正藏在这个方向,豁阿哈屯向这边一瞟,小樱几乎以为她已看到了自己,心中不由一凛,几乎电光石火的刹那,她就下定了决心,毫不犹豫的射出了杀意凛然的一箭!
利箭离弦,顿化流光,飒然射向豁阿哈屯。
这一箭好准,正好射中豁阿哈屯头顶的帽子,把她的帽子射穿,带飞出去,“笃”地一声钉在灯杆上!
“耶!”
小樱攥紧小拳头雀跃地一挥,立即猫腰遁入夜sè,她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洗洗睡了。
不,“睡”就“睡”了,洗白白还是算了,马上就要有大乱子,可别不小心,便宜了那些臭男人。
不知怎地,这样一想,小樱突然想到了夏浔。
好象………………自己已经不只一次便宜了那个臭男人吧?
小樱攥紧小拳头,又狠狠地挥了一下,这一次却不是因为雀跃的心情,倒像是……倒像是狠狠地捶在某人的xiōng口………………
豁阿哈屯的部落大乱,全营戒备,杀气冲宵。
中军大帐内,豁阿哈屯拈着那枝明显属于马哈木部落的长箭,一脸沉思。同她手下那些怒不可遏的将领们不同,对于这虎头蛇尾的一箭,到底是不是马哈木派人行刺,她心中还有疑虑:“不会是太平、把秃孛罗或其它野心部落的头人想挑起两虎相争,从中渔利吧?”
豁阿哈屯不只拥有美貌,她的智慧同样出sè。
她很清楚,太平、把秃孛罗虽与马哈木同进同退,但那只是因为在他们上边还有一个更强大的哈什哈,一旦没有了哈什哈,瓦剌三王之间同样会争权夺利,尔虞我诈。如果太平或把秃孛罗聪明一些,刻意挑起最强大的两大部落死战,从而取代他们,也未必就不可能。
豁阿哈屯正犹豫难决的当口,马哈木率领大军浩浩dàngdàng地杀过来了,漫山遍野都是马哈木军的歌声:““镇压叛乱者,打败你的敌人,将他们连根铲除吧,夺取敌人所有的一切!骑乘敌人的骏马,将他们美貌的女人当作你的睡衣和垫子,亲wěn她玫瑰sè的脸颊,吮着她们与rǔ头一sè的甜mì嘴chún,这才是男子汉最大的乐趣………………”
这场仗,已不可避免了!
马哈木根本没有指望对方没有戒备,因为对方既然已经对他实施刺杀,必然会防备行刺失败的反扑,所以没有禁止战士们的歌声,堂堂正正的一战中,这可是能大大提升士气的。果不其然,他的大军一到,只见豁阿哈屯营中早已严阵以待了。
那还客气甚么?
打!
他现在拥有优势兵力,这一战,他一定要把哈什哈的女人抢过来,摁在自己的胯下!
那个风sāo的女人,还是害死他父亲忽兀海太尉的凶手呢,当初她灌醉自己的父亲,又脱光衣服,装作被父亲jiān辱,骗那额勒别克汗杀死了自己父亲,父亲死的冤呐!今日正好为父报仇,jiān了这臭女人,让父亲在天之灵也能瞑目。
箭雨呼啸,喊杀冲宵。
夜sè下人仰马翻,刀枪并举,不断有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却被更高亢的野兽般的嚎叫所压制。
攻如凿穿而战,两个部落的战术是一样的,都是以攻代守,所以杀得异常惨烈。马哈木见立于高处观战,见豁阿夫人不逃反战,心中倒是有些佩服她了:“这女人,明明兵力远不及我,还敢与我一战,倒是不容小觑啊!”
当此时也,哈什哈卷旗息鼓,人衔枚,马摘铃,正带着一支人马鬼鬼祟祟地从西南方向而来。他的确是想重施故伎,效仿当初杀死额勒别克汗的手段,给马哈木来个斩首行动。所以,他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到外面晃了一圈儿,便带了一支精锐悄悄潜回来,打算汇合了留在这里的军队,便突袭马哈木的大营。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夏浔算。
其实,哈什哈的出现,同样在夏浔预料之外,歪打正着之下,这战火愈烧愈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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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3章 大雨留人
马哈木仗着人多势众,对豁阿哈屯的营地肆无忌惮地进行着攻击,豁阿哈屯的营地终于被突破了,凶悍的士兵杀入营中,营中老弱fù孺号哭奔走,该部的勇士们亡命般反扑,奈何兵微将寡,战局已经难以扭转。就在这时,马蹄声疾,弦鸣如蜂,一枝枝利箭从马哈木军的背后疾射过来,哈什哈带着人马赶到了。
哈什哈本想汇合本部兵马,连夜奇袭马哈木的营寨,结果恰在危急时刻赶到。
他们来的又急又快,马哈木的兵将原本也布有防御后阵的兵马,但是等到敌营一破,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向前冲了。因为如果豁阿哈屯另有伏兵,万万没有等到自己的营寨被攻破的时候才出现,以致令自己的部落méng受重大损失。因此一见营破,他们就认定豁阿哈屯的全部兵力就只有营中这些人了。
一旦破营,财帛女子,任其掳掠,这是多大的yòuhuò?如果一味坚守后阵,岂非落得个两手空空?因此马哈木的后军一阵sāo动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向前冲去,恰在这时哈什哈到了。
箭下如雨,猝不及防的马哈木军如同待宰的羔羊,一个接一个的倒下!紧接着哈什哈的人马就恶狠狠地扑了上去。一场混战,双方纠缠在一起,怒吼喊叫,鲜血喷涌。这些méng古人即便是在夜sè和混乱之中,也能很熟练地形成三五人为一组,互相配合,小队冲杀,苍茫辽阔的草原上,火把星星点点,双方人马策骑冲突,鏖战不休。
正步步退守大营的豁阿哈屯一方一见哈什哈赶到,登时士气大振,立即鼓足余勇发动反扑,双方不断地互相凿穿而过,如同一群群野狼!
这一夜,不知有多少鲜活的生命将要葬送于此……
…………
草原上,天sèyīn沉,本该是艳阳高照,天当正午的时候,看那yīn沉的天sè,却像是马上就要天黑了。
一阵阵潮湿的风,在草原上低低地掠过。
牛群、羊群、马群、托载着老人、孩子和拆下的帐蓬的勒勒车,形成了一条长龙,在草原上蜿蜒前行。
有人仰首而望,高声说道:“要下雨了,看样子要下暴雨!”
不久,一名穿着土黄sèméng古袍,腰佩一口长刀的大汉骑着马奔到了这支逃难队伍中比较特别的一队人马面前。这队人马比起匆匆迁徙的méng古人队伍要整齐的多,他们穿着统一的皮甲、鸳鸯战袄、缨帽,手持大红缨枪,精神饱满,神完气足,完全没有逃命中的人应有的恐慌。
因为他们是大明的人!
放眼天下,如今敢招惹大明帝国的人屈指可数,这支逃难的队伍担心被哈什哈的人追及并受到伤害,他们可不担心,如果落到哈什哈手里,不过是换一个草原的主人来招待他们罢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们是在马哈木的安排下转移的。
昨夜一战,眼看大胜,不提防哈什哈带兵冲到,杀了马哈木一个落花流水。
这一下在马哈木看来,昨夜对他的行刺已再无疑问,绝对是哈什哈和豁阿夫人两公母搞出来的把戏!
就连哈什哈没有及时对他形成反包围,而是坐视自己大营被破,这才出兵攻其后路,也被马哈木解读为yīn险、贪婪,意图一战将他全军覆没的缘故。
但是哈什哈虽然打了马哈木一个措手不及,其实他也是仓促接战。准确地说,这是一场遭遇战,哈什哈准备严重不足,哪有可能将马哈木全歼于此,马哈木还是在天明时分逃回了自己的营地,双方都是死伤惨重。
虽然哈什哈偷偷带了兵马回来,但马哈木经营巴尔喀什湖多年,这是他的大本营,留驻于此的部众最多,同时太平和把秃孛罗在这里也都留有一些部众,三方合力,并不惮与哈什哈一战。
不过马哈木最担心的是大明钦差出什么意外,他是大明钦封的瓦剌之主,如果大明钦差在他手里出个什么差迟,他可禁受不起大明的愤怒。同时,他也想利用此事,拖垮大明钦差对瓦剌偷立大汗一事的调查,因此便派了一支人马,护送大明钦差离开巴尔喀什湖,把他们转移到后方安全地带。
与他们一同撤退的,是马哈木部落中的老弱fù孺以及一些重要人物,马哈木则留在巴尔喀什湖,放开手脚与哈什哈大干一场。
在马哈木迁移的队伍当中,就有万松岭和公孙大风这对难兄难弟,这两位仁兄真是越混越惨,先是从一对骗子混成了黄金家族后裔,然后变成神汉,接着变成牧民,现在又扮成了难民,真不知道再这么下去,会不会混成叫花子。
万松岭是马哈木十分重视的人物,是他一统瓦剌的利器,当然不能容他出现意外,而这种紧急情况下,他也不可能再分一支兵马,单独护送万松岭和公孙大风离开。因此只能叫他们混在迁移的牧民当中,马哈木对此却也不担心会有什么意外。
因为万松岭和公孙大风依旧有人看管着,同时大明的军队在此人地两生,又是在迁移避难当中,哪有可能想到“脱脱不花”正与他们在一起,而且还能找得到。
那名土黄袍子的méng古大汉赶到赵子衿的车驾前,大声道:“钦差大人,就要下暴雨了,巴根将军准备在那边山脚下暂立营地避雨,特为钦差大人和您的队伍划了一块最好的位置,请钦差大人随小人走,尽快扎下营帐,这雨半个时辰之内,恐怕就要下了!”
整支队伍迅速转向山脚下地势较高的位置,忙着打桩子、架帐蓬,等大部分帐蓬扎下,整个营地已初具规模的时候,天空中已经有些零星的雨点落下。
“哎哟,这位大娘,忙着些!”
看见一个仓惶走避大雨的老fù人被拴帐蓬的绳索绊倒,正东张西望看热闹的费贺炜连忙上前将她搀扶起来。
“谢谢军爷,谢谢军爷!”
那老fù人连声道着谢走开了,而费贺炜的手中却已多了一个纸团。
很快,这纸团就出现在夏浔的案头。
纸团上的字和图是用炭笔写的,赵子衿的使团中带有精通瓦剌语的通译,不过并不需要用到他,因为纸团上的字是用很秀气的汉字写的。拜méng古贵族阶层普通对中原文化的崇拜和敬慕所赐,曾经的méng古皇后图门宝音出身贵族家庭,所以不但会说汉话,还写得一手漂亮的汉字。
“怎么样?地点已经知道了,接下来你打算干什么?”
一个很漂亮的小伙子,瞪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看着夏浔。
男人长得这么美,绝对就是一只妖孽了,幸好听他的声音,应该是女人的声音。
这个女扮男装、穿着一身明军校尉军服的小校,就是乌兰图娅。
豁阿哈屯的军营刚刚一乱,已然换了一身男装的乌兰图娅就趁机离开了部落,她mō到马哈木的军营后,正苦于营中戒备森严无法混入,马哈木就领着残兵败将逃回来了,乌兰图娅趁机混入败兵之中进入部落,然后她就摇身一变成了一名大明士兵。
“接下来么……”
夏浔轻轻叩着那张纸,悠悠说道:“接下来,我得想办法跟他见上一面!”
小樱道:“我是问你,接下来你打算……”
“什么?”
小樱杏眼圆睁,惊愕地看着夏浔:“你……打算见他一面?你不是想趁机要他的命?你见他做什么?彼此见了面,被瓦剌人警觉,若再将他藏起来,岂非鸡飞蛋打?”
夏浔笑道:“杀他做什么?对此人,山人自有妙用,这事你却不需知道了。”
夏浔现在面对小樱时已不再有那么大的戒备了,他能感觉到,小樱对他已再不心怀仇恨,不再把她父亲战死沙场的结果归结于他的身上,所以即便是在知道了她的身份之后,也能开些玩笑。
小樱听了这话却气愤起来:“我怎么就不用知道了,你利用过了,就想卸磨杀驴吗?”
夏浔看着眼前这头漂亮的驴子,有点忍俊不禁的样子。
小樱想想,也觉得这句汉人的成语用的不妥当,又气咻咻地道:“你想兔死狗烹吗?”
旁边赵子衿“噗嗤”一声笑,咳嗽道:“本官觉得,过河拆桥比较妥当!”
小樱白了他一眼道:“我刚想到,不用你说!”
门口,费贺炜对辛雷低声道:“听说这位姑娘是大人的老相好儿,结果始乱终弃……”
辛雷瞪他一眼道:“你听谁说的?”
费贺炜道:“赵钦差自言自语时被我偷听到的。”
辛雷不屑地撇了撇嘴,道:“扯淡!你仔细看那姑娘,眼角未化、颈项皆轩,眉锁腰直、颈细背tǐng,分明还是一个处子,怎么可能被人乱什么过?”
费贺炜钦佩地道:“不会吧,头儿,连这种事你都明白?”
辛雷矜持地微笑道:“干我们这一行儿的,什么事儿都得明白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这相人的本事,我是跟快活楼的老鸨子王妈妈学的呢。”
他瞄了帐中一眼,又压低嗓音对费贺炜道:“我觉着吧,始乱终弃是谈不上的,不过你瞧他们眉来眼去的样儿,会不会始弃终乱,那就很难说了,欢喜冤家一般都这样儿的。”
费贺炜信服地道:“这也是头儿跟王妈妈学的么?”
辛雷道:“那倒不是,这是我在三观楼戏院看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时,自己揣摩出来的。”
费贺炜:“……”
夏浔扬声唤道:“老辛、小费,你们在那嘀咕什么呢,过来,咱们一块议议今晚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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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4章 骗子相会
傍晚的时候,终于下起了磅砣大雨。
雨下得又急又骤,雨水连成了一条条线,连天接地,打在人脸上有种痛楚的感觉。好在他们早就扎好了帐蓬,所有人都避到帐蓬中去,连个放哨的人都没有,在这么大的雨中,根本不用担心会有人偷袭。
雨太急,便难以持久,大雨下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停下来。但是雨下的时间虽短,雨量却很大,整个营地虽然扎在地势较高的地区,依旧到处湿漉漉一片。
巴根将军经验老到,选择的地方很好,不但不蓄雨水,而且雨后的地面因为有草皮的缘故也并不泥泞。可是大雨磅砣时,哪怕身在帐中,雨水也从脚下哗哗淌过,那种潮湿却是不可避免的。
很快,营地里就发生了几起冲突。
事件的起因是中原来的汉人老爷兵受不了这种潮湿的天气,他们说这样**的睡不着觉,会影响他们的睡眠,影响了他们睡眠,就会影响明天的行程。
他们还搬出了一个军医,捻着胡须跟巴根将军大谈中医,说“风、
寒、暑、湿、燥、火”乃致病之六邪,而六邪之中以湿邪最为难治,湿气遇冷则为寒湿,遇热则为湿热,比气候干燥下的冷热更加难受巴根将军被这些玄之又玄的理论弄得头大如斗,最后不得不做出让步,允许这帮汉人老爷们自行上山伐木,帐中生火,把他们的帐蓬里边都烘干了。
鼻接着这帮老爷兵就开始伐树他们拖拉着一棵棵大树,在营地里毫无顾忌地走来走去,惊散了牛群羊群,刮碰了牧人的帐蓬惹得那些敢怒而不敢言的瓦刺牧人只敢悄悄地用méng古语、突厥语咒骂,偏偏明军士兵里头有些懂得一点他们语言的,勃然大怒之下,不免动手推搡殴打。
有那年轻气盛的瓦刺人不肯束手挨揍,刚一还手反抗,马上就有一帮老爷兵上前助阵,两下里拳脚相加,打得不亦乐乎。还有些明军士兵在山林和帐蓬间穿棱,看到那些正忙着生火做饭的瓦刺fù女中有些年轻标致的,占些口头便宜也就算了还有人上前动手动脚,不免也同男主人起了冲突。
类似的行为这儿一起,那儿一桩,把个营地搅得乌烟瘴气,巴根受马哈木所命既不敢惹怒明人,又不能过于偏袒,对明廷大兵欺负本部牧民和调戏族中少女的行为置若罔闻,只得扮救火队员,到处奔bō调停,趁着这种混乱夏浔和辛雷、费加炜和小樱已悄然mō向万松岭的住处。
四人先混在上山伐木砍柴的明军士兵当中回来的时候便已换了一身牧人装束,悄然闪进帐幕群中。在这里仓促扎营、地方有限,就无法做到像在马哈木营地中那样壁垒分明了,明军的帐蓬和马哈木部民的帐蓬都是一顶接一顶地挨挤着的。
天sè昏暗伐木返回的士兵又拖曳着树木在一顶顶帐蓬间胡乱游走,各处不时有人发生冲突夏浔三人很容易就离开了大队,他们在瓦刺人的帐幕间行走,也不会引人注意。别说旁人不见得就能看清他们的相貌,纵然看清了,那牧人也未必就能认识所有的人,要知道这支迁徙大军不只有明军和马哈木本部的人,还有太平和把秃孛罗部落的人,成分非常复杂,正适宜混水mō鱼。
四人悄悄接近万松的帐篷处,这才悄悄隐藏下来。
夏浔道:“宝音哈敦送来的消息上说,本来为了掩藏他们的身份,马哈木给他们还配了妻子儿女,不过与哈什哈冲突一起,这些布置就用不到了。那女人和孩子,俱已还回了本家,平时守在他们两人身边的,只有三个武士,负责卫护他们的安全,限制他们的〖自〗由。咱们要跟他取得联络,得避开这三个人的耳目,不能引起他们的注意,这很为难…”
小樱道:“少说废话,你既带我们来了,想必早就有了主意,不妨说来听听。”
夏浔道:“我又不是神仙,哪能先有什么定计?我也得mō到帐前,看清里边具体情形才好决定。”
小樱白了他一眼道:“那就是说,你还没有想好办法喽?”
夏浔想起谢雨雳,不禁叹道:“我有一位夫人,智计百出,不要说只有三个人守在他们身边,就算是重重大军把他们看得风雨不透,她也一定想得出法子。”
小樱没好气地问道:“你那位夫人在这里么?”
夏浔很干脆地答道:“不在!”
小樱用力地扭过头去,理都懒得理他了。
夏浔盯着那顶帐蓬,帐蓬的帘儿挑着,里边的情形却看不大清楚,偶尔会有一个人走到帐口,四下眺望一番,这种情况下想要不动声sè地见到万松岭谈何容易。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méng古长袍的汉子又走到了帐口,嘟囔几句之后冲里边喊道:“朝鲁,今儿避雨匆忙,一时怕是没人想到咱们了。你跟我走,咱们自去取些食物回来。”
帐中又走出一个长袍男子,两人穿着湿重的皮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开了。
夏浔扭头向小樱问道:“他们在说什么?”
小樱给他翻译了一遍,夏浔低头沉吟道:“这样的话,帐中还剩下一个看守,虽只一个,我们不能伤他xìng命,还不能叫他有所察觉,
要接近脱脱不huā依旧为难,得想办法把他引开才行。小樱啊”夏浔一扭头,顿时一怔,奇道:“小樱姑娘呢?”费贺炜道:“答完了大人的话就走开了。”
夏浔愣道:“她去哪儿了?”
过了一阵儿,小樱悄悄mō了回来,未等夏浔追问便道:“我或能引那剩下的一个人离开,但是只得片刻功夫,你若三言两语不能说个清楚,我就没有办法了那去取食的两个人也快回来了。”
夏浔双眼一亮道:“你有办法把那人引开?”他急急思索片刻,说道:“只要你能把他调开片刻,我就有办法!”
小樱凝视了他一眼道:“好!那就看你的了!”说完,小樱就站起身来,拍拍皮袍,理了理头发,大模大样地向那帐蓬处走去。
“有人在吗?”
小樱向帐中用méng古语大声说着,一个méng古壮汉出现在帐口,警惕地看着她。
小樱穿着一身méng古女人的衣袍,连发饰也是一样脸上稍稍做了些伪装,还擦了几道泥痕,这都是从山林中回来时,为了不引人注目,由夏浔帮她打扮的虽对她的姿sè起到了一定的掩饰作用,但依旧明丽可人。
“什么红”那个méng古大汉沉声问道。
小樱没有站得太近,籍着天sè的昏暗,她那略显尖翘的鼻子和淡蓝sè的眸子才不被人注意,如果站得太近,就会被对方看清这些特征她曾几次随豁阿哈屯出入马哈木的营地担心这大汉恰是认识她的一个。
小樱有些窘迫地道:“柴禾太湿了我们生不着火,连食物都没法煮,这位大哥,你能帮帮忙么?”
méng古人是很好客的对有利害冲突的人,他们可以拔刀相向但是对没有矛盾冲突的陌生人,也能尽其最大可能给予帮助,这是草原人的一种生存之道,草原上环境险恶,生存不易,谁都有落难的时候,如果不能彼此帮助,生存的希望就会大大降低。
千百年下来,这就成了他们自幼遵循的一种本能,他们在游牧的时候,如果遇到陌生的落难者,一般都能给予无sī的照顾,甚至拿出自己平时都舍不得吃的东西,务必叫客人满意。眼下只是帮人生个火不过是举手之劳,对方又是一位很漂亮的姑娘,哪个男人能拒绝这样的请求?
只是,那个壮汉负有看护大汗的责任,虽然在这儿不用担心大汗受到攻击或者走失,可职责在身,终究不宜擅离职守。那大汉只稍稍一犹豫,小樱便赶紧指着前边一顶帐蓬道:“哦,并不远,就在前边那顶帐前,帮我一下,好么?”那大汉终于下了决心,他扭头朝帐里咕哝了一句,大意是说营中比较混乱,不要四处走动,就随着小樱走去,小樱连声道谢不止。原来方才小樱离开,就是四下寻mō可资利用的借口,前边帐蓬正有一家fù幼生不着火,小樱搭讪几句,说要帮她们找人,便回到了这里。
那人一离开,夏浔便对辛雷和费贺炜低语几句,一起扑向帐蓬。
万松岭躺在被褥上,周身一种湿粘粘的感觉,让他年里很烦。
刚刚成为一国之主时的喜悦早已dàng然无存,他觉得现在这种生活,平淡乏味,远不及当初在江湖上捻风搞雨的痛快,而且这个狗屁大汗要权没权、要钱没钱、要女人没女人,眼下这生活和一个普通牧人无甚区别,还不及在中原做骗子时逍遥。
他甚至动了逃之天天,回中原继续做一个江湖人的打算,只是这却要从长计议才成,否则单枪匹马的,他如何逃出这茫茫草原?
万松岭躺在榻上,翘着二郎tuǐ,嚼着一根草茎,无聊地思索着的时候,他的徒弟公孙大风却在一旁架柴生火。这顶帐蓬要睡五个人,是一顶大帐,那三个shì卫却只生了一堆火,他觉得湿寒难耐,便想再生一堆,只是那柴木湿气重,刚一生火时沤出的烟气十分浓重,熏得他跟小
鬼儿似的,脸上一片漆黑,只剩下两个白眼仁儿了。
夏浔三人飞身扑进帐来,借着帐中火光一看,立即认出了万松岭和公孙大风身份,夜千千早已绘下了两人的形貌,那个擅画春宫年画的家伙,画起肖像来倒有**分逼真。
“不要乱动,听我说话!”夏浔一把摁住了公孙大风,辛雷和费贺炜抢上去架起万松岭,便一阵风儿似的离开了帐蓬。
夏浔道:“公孙大风,切勿惊慌,我等是受夜千千所托而来,有事与你等商量,鞋子看管甚严,难得找若他们回来向你问起,只说你师傅出去寻个地方大解就是,一会儿我们就送他回来!”
夏浔又对夜千千飞快地说出几个他家人的名姓,便飘然而去。
夜千千一手拿着湿柴,蹲坐在火堆旁,茫茫然好似黄粱一梦!。
第875章 谁更无敌?
山林是一片片的白桦树,树下的野草不甚茂密(喜欢本小说的网友推荐你看:)。近营帐处已被刚刚扎下营来的人砍的七零八落,远远近近的,还有一些零星的伐木者正在砍伐着柴禾,辛雷和费贺炜架着万松岭刻意地往树林深处走了走。天色已黑,林中更是黯淡,纵有正在伐木的人,也只看到三个牧人闪进了树林,不会有过多的想法。夏浔紧追其后,遁入树林深处,一路过处,擦碰着矮树灌木,雨水扑打在身上,袍子湿了一片。
万松岭心中十分惊恐,一直想要挣扎,但是两只铁钳般的大手牢牢地卡住了他,根本动弹不得,两柄锋利的短刃就抵在他的肋下,令他不敢呼救。待到了丛林深处,辛雷和费贺炜才把他放下,依旧钳制着他,沉声道:“莫动,我们大人要跟你说话!”
“大人?”
万松岭听到对方一口的凤阳腔,隐隐便猜出了对方身份,心中不由暗暗叫苦:“糟了,明军来抓我,莫非是已查到我是脱脱不花?这下可坏了,我纵然否认,他们又岂会相信?”
正不知所措的当口,夏浔已踱到他的面前,微笑道:“呵呵,万松岭,凤阳一别,咱们可有些年头没见了啊!”
万松岭一呆,讶异地看着夏浔,迟疑道:“你是……?”
万松岭在凤阳官道上扮行商,想要调包夏浔的货物,与他打过短暂的交道,后来他在金陵被惜竹夫人和谢雨霏戏弄的灰头土脸,却没有夏浔的直接参与了,因此这可以说是两人十多年后头一回重新相遇。当日只是匆匆一见,十多年来夏浔的音容相貌又有了一定的变化,万松岭乍一看,又怎能认得出他来。
夏浔调侃道:“贵人多忘事,看来你万贵人已经忘了我是谁了,没关系,不记得昔日的我不要紧,我如今是朝廷上的人。万贵人只要记着,我是你的贵人。那就够了。”
“你是……我的贵人?”
夏浔道:“你如今摇身一变。变成了脱脱不花,这身份一旦暴露。就有杀身之祸。而我。却可以保证你的身份不会泄露,还可以让你这个傀儡大汗摆脱他人的控制,真正做一回威风凛凛的草原之王,你说我不是你的贵人又是什么?”
万松岭慢慢定下神来,上下打量夏浔一番,沉声道:“你到底在说甚么,我脱脱不花根本听不懂!”方才他还在担心自己纵然辩称不是脱脱不花这明人也不会相信,此时听出对方别有所图,却又一口咬定自己就是脱脱不花了。
夏浔笑道:“万松岭。真佛面前,不烧假香!你的好徒弟夜千千如今就在我的手上,那自幼抚养你长大对你犹如慈母的姐姐一家人,也在我的手上,而真正的脱脱不花虽然死了,可是他的兄弟噶多尔济也还活着,你的真正身份能瞒得住我么?你放心,我费尽心机地找到你,并不是想要揭穿你的身份,恰恰相反,我还会千方百计的帮你解除后患,叫所有人都相信,你就是千真万确的脱脱不花(喜欢本小说的网友推荐你看:)!”
万松岭的肩膀垮了下来,垂头丧气地问道:“你到底是谁,你想要我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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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浔知道时间有限,不能叫万松岭失踪太久,所以简短捷说,急急把来龙去脉对他说了一遍。万松岭哑着嗓子笑了两声,道:“我明白了,马哈木要把我当个牵线木偶来摆布,现在,你们也要插上一手,多一个人来摆布我,是么?”
夏浔道:“错!牵线木偶只有那么几条线,多一条线并没有什么用处。我们要的,仅仅是从马哈木手中抢过一条线来,而我们想要维护这条线,势必要给予你相当大的帮助,你现在的处境并不妙,答应与我们合作,对你来说,有利无弊!”
万松岭沉默不语。
夏浔道:“你想清楚,如果你是真的脱脱不花,我们现在就可以处决你!可你是假的,而你这个假货,我们有足够多的证据戳穿你,就算我们不杀你,只要我们把真的阿噶多尔济送给哈什哈,根本不需要我们动手,哈什哈就会很高兴地替我们揭穿你的真面目,然后你就会因为冒充脱脱不花,而被瓦剌人残忍地处死!”
夏浔悠然道:“我听说草原上有一种刑罚,是驱千军万马从你身上践踏而过,不用刀劈斧砍,就用那马蹄,硬生生把你踩成烂泥!钝刀子割肉疼,碗口大的马蹄一直踩下去,一直到把人踩散、踩碎、踩烂,踩成一堆肉酱,那滋味儿恐怕更不好受!”
万松岭机灵灵打了一个冷战。
夏浔又道:“答应与我们合作,首先你的性命能够得到保障,其次你的徒子徒孙,尤其是你的亲人,全都会得到很好的照顾,而你,你应该清楚,我们想让你发挥作用,就得努力为你争取权力,你将不再是一个傀儡,至少,不是完全的傀儡,你这个便宜大汗将比现在风光一万倍!万松岭,这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辛雷在一旁帮腔道:“万松岭,虽然你只是个下五门的骗子,可也毕竟是个汉人,如今既有机会为咱们汉人做点儿事情,对你又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还犹豫什么?”
万松岭咬了咬牙,艰涩地道:“你们……想要我做什么?我丑话说在头里,我可以配合你们,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喜欢本小说的网友推荐你看:)!我调不动一兵一将,如果你们想要我刺杀马哈木或者太平、把秃孛罗什么的,恐怕我也办不到,我万松岭做事多动脑子少动手,那三脚猫的把式,根本不可能杀得了人家……”
夏浔失笑道:“你想岔了,我们费尽心机来找你,就为了让你做这种事?不不不,这种事,我们随便安排一个人就能做,你所能起的作用,是任何人都取代不了的,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做任何对你不利的事,你要活着。而且要风风光光地活着,才对我们有大用!”
万松岭迟疑道:“你是说……”
夏浔沉声道:“我们要把你扶上去。让你做全蒙古的大汗。做草原之王。我们要让你顶着脱脱不花这个身份,凌驾于马哈木、哈什哈、太平、把秃孛罗之上。凌驾于鞑靼太师阿鲁台之上。一统大草原,成为所有草原部落的王!
万松岭,难道你甘心像现在一样,做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你很有脑子,你智计百出,在江湖上也算得一号人物。以前,你在马哈木的掌握之中,没有任何外力可借,那些心机手段全无用武之地。可以后不同了。你有大明暗中支持,难道你还想不出办法来,拉拢一切可资利用的势力,成为一个货真价实的大汗?”
万松岭的眸子渐渐亮了起来,他原本在马哈木的严密控制之下,没有任何外力可借,只好逆来顺受,如今一旦有了底气,那脑筋一转,无数种坑死人不赔命的法子便涌上了心头。
夏浔微笑道:“以你万某人的本事,把人卖了还叫他帮你数银子的手段,应该多得很吧……”
万松岭脸上慢慢露出了会意的笑容,
夏浔道:“要与你合作,其实最大的困难是联络不便,那么很多时候就需要你自己独力面对种种莫测的局面并做出有利的决断。若换一个稍稍蠢一点的人就很难成功。而你恰恰拥有这等本事,又坐上了这个位置,这是天意,天意不可违!”
从容、睿智的光采重新回到了万松岭的脸上,他的眸子里闪烁着精明的光芒,自信与勇气充溢了他的胸膛。
恍惚间,他似乎又回到了凤阳、金陵、西凉……
他运筹帷幄、他叱咤风云,他戏弄无数权贵豪门于股掌之上……
他……
他忽然记起:在凤阳被谢雨霏坑了,多年基业毁于一旦;在金陵被谢雨霏坑了,大好局面付诸流水;在西凉被谢雨霏坑了,十年创业、东山再起的本钱又没了……
只一转念,这些念头就被他抛到了九宵云外,这么多年了,也就是在那小丫头手下失过手嘛,现在站在他背后的可是大明王朝,那个小丫头绝不可能再来拖他后腿的,他无敌了(喜欢本小说的网友推荐你看:)!
至少在这大草原上,他万大爷骗术无敌了!
万松岭得意洋洋,信心倍增,他当然不会想到,眼前这个一脸诚恳的朝廷大员,竟是把他的克星谢雨霏克得死死的那个人。
当万松岭回到帐蓬的时候,那个帮人生火的侍卫和两个去取食物的侍卫一齐拥了上来,带着责怪之意道:“大汗,你怎么自己出去了!”
万松岭淡然道:“我去林中方便一下,在这个地方,能出什么意外?大惊小怪的!”
万松岭缓缓走进大帐,“喔”了一声道:“食物取来了?那就用餐吧!”说罢便在正中位置从容地坐了下去。
三个侍卫面面相觑,他们忽然觉得这个大汗和以往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他还是他,相貌没有任何变化,但是那种改变却又是那样明显,似乎那副躯壳下突然换了一个灵魂似的,他的一举一动、一睥一睨,忽然间都有了一种令人不敢逼视的威严。
三个侍卫的心情不觉局促起来,他们没有像往常一样随意地坐在万松岭身边便放口大啖,而是小心翼翼地取了些食物,悄悄走到一边静静地进食。
公孙大风有一肚子话急着问他,可是当着三个侍卫的面,他不能开口,只好咽了口唾沫,坐到万松岭身边,端起饭碗。公孙大风偷偷打量了一眼万松岭,他也觉得,自己的师傅与这些天来一贯的模样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具体不一样在哪里,他却说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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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6章 偷人
天sèméngméng亮的时候,草原上一片凌乱景像。
如今已是三月初,草长莺飞时节,可是早晨的阳光全无暖意,至少照在那血腥的战场上时,只会让人阵阵心寒。
这是大明钦差随同瓦剌三王的部属转移的第四天,他们被哈什哈的兵马给追上了。之所以被追及,正是大明钦差的队伍造成的,连着几天的迁徙,那些瓦剌的fù人、老人和孩子还没有喊累,这些可恶的汉人老爷们却大叫吃不消了。
他们嫌晚上睡的不舒服,他们嫌休息的时间太短,他们嫌有时为了尽快转移只能喝马奶吃生肉根本无法下咽,他们嫌只能饿着肚皮逃跑,他们嫌长途奔bō大tuǐ的nèn皮儿都马鞍磨破了……
这一连串恶心人的理由,把个巴根气得三尸暴跳,却只能在心里诅咒,他不能抛下大明钦差,只好放慢行进速度,结果终于被哈什哈追上。
其实哈什哈倒不是追着他们来的,在马哈木攻打豁阿哈屯的那一夜,哈什哈及时赶到,险些杀了马哈木,马哈木逃回营寨之后,送走fù孺老幼,集结兵马与哈什哈决战,一连打了几仗,这时才发觉哈什哈使了金蝉脱壳之计的太平和把秃孛罗也带了兵马急急赶来。
三路大军汇合,顿时声势大盛,形势便演变成他们追着哈什哈打了,哈什哈展开游击战术,拖着马哈木的三路大军在草原上藏猫猫,等到忠于哈什哈的一个部落绕出三王部落的包围圈与他合兵之后,他立即主动发起反扑,一战便将追得最近的太平部落杀了个落花流水。
太平部落大败,太平本人xiōng口中了一箭,这一箭本不致命,不过太平的精锐伤亡惨重,太平顿时起了保全自己的念头,便籍伤养病去了。
把秃孛罗闻讯后也起了自保之意,接战时便开始偷jiān耍滑不卖力气,而且有意避敌锋芒,将正面战场让开,由马哈木去与哈什哈硬碰硬。
马哈木见太平重伤、把秃孛罗一心保全实力,心中虽然气恼,却也无可奈何,三王人心不齐,便不是哈什哈对手,几战下来接连失利,马哈木只得逃向自己的固有地盘,哈什哈竟悍然追了下来。
马哈木一路逃,一路发出召兵令,号召他的部落速速集结兵马赶来救驾,奈何哈什哈追的甚急,总是不等援兵赶到,便逼得他再度转移,以致赶来与他汇合的部落援兵屡屡扑空,追在他们两路大军后面难以合兵。不想,昨晚逃命途中,哈什哈正碰上因为受了明军的拖累而姗姗行迟的巴根。
还别说,大明钦差这一拖延,倒是成全了马哈木。马哈木与护送族中fù孺的巴根兵马汇合一处,堪堪敌住了哈什哈的兵马,这一夜苦战,直到天明时分哈什哈才收兵退却。
草地上,到处是凌落的尸体,溅洒的鲜血,横七竖八的尸体中偶尔还会发出一声shēn吟,打扫战场的马哈木部士兵们逐个检查着战场上的每具尸体,如果是对方的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儿,便补上一刀。
远处坡地上,是巴根匆匆扎下的营寨,他昨天刚要扎下营寨,游骑哨警便报告发现己方人马被敌军紧追着逃来,于是急急领兵接应去了,营寨中一片混乱。
赵子衿见状马上下令,把自己的营地与瓦剌人保持了一定距离,在营地四周点起堆堆篝火,后面竖起了大明团龙皇旗。这杆大明皇旗一竖,哈什哈的兵马在外面与马哈木的队伍杀得人仰马翻、血流成河,愣是不敢逾雷池一步。许多瓦剌的老弱fù孺见此情形,便拼命地逃进明军的大营,倒也因此保全了xìng命。
赵子衿伫马高坡,遥遥眺望着一片狼籍的战场。
夏浔策马赶到了他的身边,对他轻轻低语道:“差不多了,万松岭儿那儿,已经商定了今后联络的方法,对他目下的活动也做好了商议,咱们应该离开了!”
大庭广众之下,赵子衿不便对夏浔表现出尊重,他依旧望着前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前方,血染征袍的马哈木在巴根等几员亲信将领的护拥下,正向营寨驰来,一个个盔歪甲斜,疲惫不堪。
赵子衿一抖马缰,便领着八名shì卫迎了上去。
“钦差大人,本王惭愧啊,连累钦差奔bō跋涉……”
一见赵子衿,马哈木便抱拳谢罪,赵子衿板着脸道:“和宁王这家事越闹越凶啊,幸好哈什哈懂规矩,没有擅闯本钦差的行辕,否则的话,本官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恐怕你和宁王也解释不清。”
马哈木苦笑道:“是是是,钦差大人多多包涵,本王……”
赵子衿摆摆手,打着官腔道:“罢了,关于瓦剌擅立大汗一事,本钦差认真调查了一番,走访了瓦剌诸部,并无一丝实据,如此看来,这分明是鞑靼人的构陷了。和宁王既然正在闹家务,本钦差也不宜在此久留了,这就返回大明好了!”
马哈木心道:“这狗官被昨夜一战吓破了胆,生怕哈什哈杀红了眼,连他也杀,忙着逃命去,还要说的冠冕堂皇。”
马哈木咳嗽一声,假惺惺地挽留道:“钦差大人何必着急,本王已下令诸部集结兵马赶来汇合,同时传檄太平、把秃孛罗两王起兵来援,哈什哈敢深入我的地盘,这一遭定叫他有来无回。相信再有一两个月的功夫,就能彻底解决了他!届时,再好生款待钦差。”
赵子衿“吓了一跳”,失声道:“还要一两个月?不不不,本钦差此来,就为查访擅立大汗一事,如今既已查明纯属谣言,圣上还在等着本钦差的消息呢,本钦差归心似箭,本钦差今天就走!”
马哈木心中暗笑,又假意挽留一番,便顺势答应了赵子衿。
看样子赵子衿真是被昨夜一战给吓跑了胆,回去之后马上收拾行装准备跑路了。
马哈木虽然在与哈什哈的交战中失利,但是能顺利送走赵子衿这个大麻烦还是tǐng开心的,钦差要走,怎么也要打点一下,虽然正在战争之中,不过他的部落在转移的时候,把财物也都带了出来,马哈木立即叫撒木儿公主挑选几样拿得出手的宝物做程仪。
这厢正准备着,巴根突然赶来禀报:“王爷,图门宝音不见了!”
马哈木一怔道:“图门宝音?你说本雅失里的哈敦?”
“正是!”
马哈木眉头一蹙道:“莫不是昨夜死在乱兵之中了,有没有检查所有的尸体?”
巴根道:“发现她不见的时候,末将手下已经仔细检查过所有人,不但她不见了,连她的母亲也不见了。”
马哈木一根一根地捏着胡须,冥思苦想半晌,又道:“昨夜逃进明军营中避难的人,都回来了?”
巴根道:“是,末将已经问过,明人说咱们的人已经全都回来了。末将来时,看见明人正在打点行装,准备离开!”
马哈木在帐中来回踱了几趟,说道:“会不会……她们为避战乱,逃出了营垒?”
巴根苦笑道:“王爷,她们是在鞑靼那边混不下去才逃到咱们瓦剌的,这儿四野茫茫,一片荒原,她们能逃到哪儿去?谁能收留她们?”
马哈木目光一凝,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不可能!明人弄走这么两个女人有什么用处?不管是鞑靼还是瓦剌,谁会买她图门宝音的帐?”
巴根道:“那……她们的下落就不再寻找了么?”
马哈木沉思片刻,咬牙道:“我去探探那赵狗官的口风!”
赵子衿正在紧张地打点着行装,仪仗等一应器物全都装在勒勒车上,上边插了大明的旗帜,所有士兵俱都是一身轻装,一副恨不得马上插翅飞出这鸟地方的模样。
马哈木领着一帮人匆匆赶到赵子衿的驻地,对赵子衿道:“钦差大人,此番赴我瓦剌,本王招待不周,实在惭愧的很。目下正在战乱之中,仓促间,也没准备什么像样的程仪,还望钦差大人不要嫌弃!”
马哈木说着,把手一挥,八名大汉便抬着四口大箱,另有四人手托红绸méng盖的托盘来到赵子衿面前。
“嗳,王爷您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呢!”
赵子衿一面客气,一面拈起兰花指,轻轻掀起一块红绸,一眼瞧见绸下码得整整齐齐的金条,足足有二十多根,赵子衿脸上便lù出欢喜神sè,他眼角又轻轻一瞟,瞧见抬箱子的大汉将那箱子微微打开一线,里边装着的尽是草原上最珍贵的药材、最上等的皮毛等草原珍奇,脸上的笑容就更加浓郁了。
“哎呀呀,这么厚的礼,下官可不敢当、实在不敢当啊!”
赵子衿连声拒绝着,向身后一摆手,夏浔和辛雷、费贺炜等人便忍着笑走上去,将那四口箱子、四具托盘都接过来。赵子衿打个哈哈,满面春风地道:“王爷正有大事要忙,下官就不多做叼扰了,下官准备这就离开,王爷身份尊贵,不劳远送……”
“且慢!”
马哈木按住赵子衿拱起的手,似笑非笑地道:“钦差大人,且不忙走。大人,本王还有一件事想说,只是……有些难以启齿啊!”
赵子衿顿时慷慨地道:“哦?有什么事,王爷尽管说,赵某洗耳恭听便是!”
马哈木咳嗽一声道:“是这样……,方才检点损失和伤亡,本王部落中有一百姓,发现他的妻子和妻母不见了,辩认过所有尸体,其中并无二人,昨夜本王部落中有很多百姓逃入钦差营中避难,承méng庇护,本王感jī不尽。只是……不知是否还有本王的族人滞留于钦差营中尚未返回呢?”!。
第24卷 拉郎配 第877章 春闱
赵子衿不悦地道:“怎么可能?王爷请看,我们已经准备启程了,帐子都拆了,车子业已装好,营中一目了然,哪有什么fù人女子,哪里能够藏身?”
“这个……”
马哈木吞吞吐吐地道:“这个……万一有不守规矩的兵将贪图女sè,将她们扮作男装……”
一瞧赵子衿攸然沉下来的脸sè,马哈木忙又改口道:“不不不,也说不定她们趁着混乱窃取了大明官兵的衣裳,又或者偷偷钻进车子……,钦差大人你看,可否容本王派人……呃……这个……,那fù人的丈夫非常牵挂,哭告于本王,本王也不好坐视啊,为难之处,尚望钦差海涵!”
赵子衿拂袖道:“岂有此理!千军万马之中,两个fù人怎么能够混入军营?军营之中藏匿fù人,乃是杀头之罪!王爷这是怀疑本钦差治军不严,我大明将士军纪败坏么?”
马哈木忙道:“钦差大人误会了,本王的意思是……”
赵子衿重重地哼了一声,双手向天上一拱,高声道:“本钦差奉圣谕巡抚瓦剌,身负圣命,代表的是皇上。王爷,你如此口无遮拦,皇上要是知道了,会很、不、高、兴、的!”
“这……”
赵子衿怒气冲冲返身便走,高声道:“本钦差奉旨而行,天下州县、四海番王,谁敢欺君罔上,拦阻检查,真真的岂有此理!”
赵子衿翻身上马,把手向前用力一挥,好象拔刀一劈。威风八面地喝道:“开拔!”
马哈木望着他的模样发呆:“这货,怎么刚收了我的厚礼,就翻脸就不认人了啊?”
……
马哈木携众将站在送别大明钦差的地方,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发呆。
巴根小心翼翼地道:“王爷,咱们怎么办?”
马哈木脸上无光,只得托辞道:“哼!不过是一个过气的皇后,如果她肚子里正怀着本雅失里的种儿。明人把她弄走还有点用处,否则的话,这fù人就算真被他们带走了又有何用?”
马哈木一提马缰,喝道:“回去,好生计议一番,这一遭一定要打得哈什哈服服帖帖,再不敢与本王作对!”
明军队伍远离马哈木的驻地之后,乌兰图娅和图门宝音及其老母就可以公然lù面了。三个人坐在一辆勒勒车上,图门宝音的老母年纪大了,昨夜又好一番折腾,正倚在褥上沉沉睡去,乌兰图娅和图门宝音则肩并着肩坐在车尾,幽幽地看着无垠的草原。
身后不远处,夏浔也已坐上了车。
返途本该也有瓦剌护送才合乎礼节。只是眼下马哈木实在不能再抽一队兵马来护送他们。赵子衿又急于离开,根本不在乎叫瓦剌人护送,没有瓦剌人跟着,他也就摆不出那钦差大人的谱。虽然说军中大部分人并不知道夏浔的身份,但是他先上车休息,再把夏浔也叫上来,旁人又哪知道在车中他们谁尊谁卑?
图门宝音望了一眼后边车中坐着的几人,悄声道:“以你所说,咱们把脱脱不huā的下落告诉明人之后。他们不但见到了脱脱不huā,还把他带出去过?那怎么会不杀了他?”
乌兰图娅道:“谁知道明人在打什么主意呢,看样子,他们似乎只是想确认这个脱脱不huā的身份,之后要做什么,我也mō不着头绪。”
乌兰图娅扭头看看后面车中正侃侃而谈的夏浔,轻轻一哼道:“那个明人大官诡计多端。狡猾的很呢,你就是千小心万小心,最后还是会不小心被他卖掉,被他卖了不希奇,可你还会傻乎乎的帮他数银子。这些汉人大官都是满肚子算计,他不杀脱脱不huā。一定是有一个更大的yīn谋。”
图门宝音担心地道:“如果他们不想揭穿脱脱不huā的身份,那我们到了明廷就做不得人证,做不了人证,明廷还会安置我们么?”
乌兰图娅打保票道:“这个,你倒完全不必担心,那个杨旭虽然比老狐狸还狡猾,却绝对不是一个下三滥,他既然答应了咱们,就绝不会失言的!”
图门宝音稍稍放了心,她侧首看了看乌兰图娅,轻声道:“我看你,对他很了解呀。”
乌兰图娅nèn脸一热,没接话碴儿,她把目光投向草原的尽头,幽幽地叹了口气道:“这一去,我们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图门宝音凄然一笑,说道:“怎么?你还留恋这方天地么?”
乌兰图娅轻轻摇了摇头,道:“不留恋,但是……真的不舍得……”
这句话不禁引起了图门宝音的共鸣,她也怅然望向草原的尽头,似想将一切尽收眼底。这一去,她们就要进入中原,永远离开这儿,虽然说中原huāhuā世界与这生存条件恶劣的草原一比就犹如天堂,可是远离家乡,那种淡淡的惆怅的离绪,却是挥之不去。
那是一种沉甸甸的感觉,只有告别故乡永远迁居他处的人才能体会到那种割舍不断的留恋,哪怕这儿曾带给她太多的不幸和悲伤,离别之际也总是不舍的。她们现在只想多看一眼,把这里的一切深深铭记在她们的心里,从今往后,她们就只能在梦里才能重回故乡了。
赵子衿坐在车中,有些羡慕地道:“万松岭这厮倒是好福气,有咱大明撑腰,再加上他的心机手段,很快就能在草原上呼风唤雨了。”
夏浔微笑道:“要用上他,当然得叫他呼风唤雨,不过……一统草原?他想都不要想!现在,他还念着自己也是一个汉人,可是当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时,他唯一能想到的,就只会是他个人的利益、就只有他的家天下,他一样会有野心。我们要把他培养成一头猛虎,但是勒在他脖子上的绳索,只能越来越牢固,绝不能解下来!”
夏浔想了想,又对赵子衿道:“回去之后,就得禀报皇上,尽快安排人潜入瓦剌。先混成瓦剌人,再被万松岭‘赏识’、‘重用’,这样咱们在他身边就有了眼线,可以通报消息,这事儿得尽早进行安排!”
赵子衿连忙颔首答应。
要控制méng古大汗,这事儿必须得让皇上完全了解和掌控,而不能通过潜龙sī下进行。否则,即便换了夏浔做皇帝。一俟得知有人绕过自己去擅自控制一位草原之王,除了杀掉他,夏浔也绝对不会再有第二种选择,哪怕这个人再值得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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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金陵城,文渊阁,解缙正认真地批阅着一份份公函。
夏浔离京前曾对他做过一番嘱咐。想跟永乐皇帝使小xìng儿却碰了一鼻子灰的解缙这回学了个乖。他一丝不苟地按照夏浔的嘱咐,每日除了料理公务,尽到一个内阁首辅的本份,便只是关切永乐大典的编撰,循规蹈矩,十分本份,如今永乐大典第一稿的编撰已经接近尾声了。
就在这时,他的亲家胡广胡大学士急匆匆走了进来,一见解缙便道:“哎哟。我的首辅大人,你怎么还四平八稳地坐在这儿呢?”
解缙一见亲家来了,忙笑道:“啊,是光大来了,坐坐,快坐,什么事这么匆忙?”
胡光在他对面坐了。风风火火地道:“大绅,朝廷科举,三年一试,今春又到了科举之期。礼部打年初就开始筹备着了,如今各地举子已纷纷赴京。春闱即将举行,皇上正在考虑钦点的主考人选。这事儿你还不知道?”
解缙捻须笑道:“哦……,这个自然是知道的,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你还问我那又怎样?”
胡广急道:“老兄,现在朝中有些文名的大臣都在争这主考之位呢,就连内阁的几位大学士都挤破了头,你怎么还一点动静也没有呢!”
解缙听了夏浔的嘱咐,正在修心养xìng,凡事概不插手,一听这话,不禁失笑道:“嗳,由得他们争去,我已是内阁首辅,位极人臣,还与他们争这虚名做甚么?”
胡广见他不开窍,更加着急,忙道:“大绅呐,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这文教之事,哪朝哪代不是最重视的?这主考官,仅仅是一届主考么?虽然说,这中举的士子都是天子门生,可是这主考官才是他们真正的座师啊。中举的士子们将来就是朝廷的官员、大明的栋梁,你是内阁首辅,若这官员们都是你的学生,你想想,你在朝廷中的份量,你想施展的平生抱负,怎么能说是一介虚名?”
“唔……”
解缙听得怦然心动,捋须的手不禁慢下来。
胡广悻悻地道:“我是洪武三十三年的进士,资历太浅,还不足以当这主考,要不然我早就争了。可你不同啊,你是内阁首辅、天下闻名的大才子,洪武十二年就中了进士,你若想当这主考,还有谁敢跟你争?”
解缙迟疑道:“这个……,我争得么?”
胡广道:“如何争不得?”
解缙犹豫道:“不过……”
胡广道:“别不过啦,大绅,三年一试,你就保证下一届你能当上主考?你既有这个意向就好。我马上去向皇上举荐,举荐你来当这主考官!风声一放出去,有那自知之明的人就会为之却步了,随后你再上书自荐,以你的地位和资历,这主考官妥妥的,跑不了!”
解缙的功利心的确强了些,被胡广这么一煽动,解缙大为心动,胡广察颜观sè,便道:“我这便去安排,大绅,你等我的信儿!”说完便风风火火地走了出去。
“嗳!”
解缙唤了一声没有唤住,便心安理得地坐了下来,只是再翻开一份公函时,却有些心不在焉了。!。
第878章 天下有争
夏浔回京了。
因为此番的钦差特使是赵子衿,夏浔随之前行的消息一直予以保密,所以直到他回来,此事也未公开。这样的话,本该由都察院派人去接一下就好,赵子衿出了京是钦差大臣,八面威风,回京把旨一缴,还是都察院的一个御使言官,满京城的勋戚权贵,谁会把他放在眼里?
不过永乐皇帝却下旨着锦衣卫都指挥使纪纲前去相迎,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京中百官虽然觉得有些纳罕,却也没有太在意,因为赵子衿此番出使瓦剌,目的是查访瓦剌擅立大汗一事,这样的话,叫纪纲这个秘谍头子出面,似乎也情有可愿。
孰不知永乐皇帝之所以叫纪纲出面,却是因为此行回来的队伍中有本雅失里的哈敦,曾经的北元皇后。
这位图门宝音皇后对大明来说,的确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但是永乐皇帝接到夏浔提前派人送回的消息之后,还是决定予以妥善照料,尽可能的给予礼遇。大概是因为同为皇家人,今日图门宝音皇后落魄如此,叫他有些兔死狐悲吧。
关于脱脱不花汗就是万松岭的消息,夏浔业已派人先行送回了消息。朱棣马上决定派人潜入瓦剌,用半年到一年时间,彻底融入瓦剌部落,进而接近万松岭。这件事他权衡了一下,还是交给了锦衣卫去办。东厂毕竟刚刚成立,势力刚刚在京城铺开,叫他们骤然担负如此重要的责任,朱棣担心坏事。
朱棣召见纪纲,亲自向他交办了这件绝顶机密的大龘事,纪纲不敢怠慢,回去之后就挑选精兵良将,不但要机警多智、骁勇善战,而且必须符合以下所有条件:一、熟悉塞外游牧生活;二、能说一口流利的蒙语;三、生的必须是北人面相;四、家中父母妻儿俱全。五:上溯三代与蒙人毫无关联,最好反有大仇的。
要完全符合这些条件,实不好找,纪纲费了好大的劲儿,从锦衣卫中层层选拔,挑出了二十个人,又亲细审查他们所有的身世资料,考验他们的机变能力,最后又剔除了八人,只留下十二个人,其家小全部接入京中妥善安置,这才安排他们出发,通过种种渠道,渗透入瓦剌地境。
对朱棣看重的事情,纪纲是不遗余力地去办的,现在夏浔刚刚进京,纪纲亲自挑选,渗透瓦剌的十二锦衣秘谍已经离京北上了,这个效率也不可谓不高。
纪纲骑在马上,被暖风熏得昏昏欲睡。
这几天,他一直在忙着挑选赴瓦剌秘谍人选的事儿,日以继夜,觉都没睡好,难免有些困倦。而皇帝要他接迎钦差赵子衿,所交付给他的使命也不过是命他把蒙古皇后秘密接走,予以安置,再带进宫去会唔,不许消息泄露。这件事对他来说,实在是毫无挑战性,所以纪纲兴致缺缺。
正走着,前方忽有一位将军领着几个亲兵快马驰来,这是一条热闹的街市,道路两侧都是小贩,纪纲只是去接个人而已,没摆全副的官驾仪仗,自然也就不能清街喝道,所以道路就狭窄些。对面那位将军跑到近处,才看清对面仰天打哈欠的人是纪纲,赶紧的一勒马缰,纪纲的马已经受了惊吓,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蹿。
纪纲懒洋洋的坐在此马背上全无防备,被这一闪险些滑些马去,纪纲急忙扣鞍坐定,大怒抬头,就见对面马上一位将军,豹眼虎须,身材雄壮,纪纲认得他是都指挥使哑失贴木儿,是个鞑官,最近刚刚攀上了汉王朱高煦的一个武将。
纪纲破口骂道:“狗龘日的不长眼睛,也不知闪个道儿,险些惊了你纪爷的马!”
哑失贴木儿是个鞑官,平素本来就比较跋扈的,他也知道这纪纲不好惹,本想打个哈哈说笑两句也就过去了,不想纪纲张口就骂,哑失贴木儿脸上挂不住,忍不住骂道:“呸!狗仗人势的东西,跟爷爷这般嚣张!爷爷随永乐爷征战天下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夹在哪个娘们裤裆底下讨生活!”
纪纲不提防他竟敢回骂,一时气得脸膛发赤。
哑失贴木儿反正开了口,一想背后还有汉王撑腰,倒不怵他,唾沫横飞,戟指大骂:“你纪纲给皇上牵马坠镫做个下贱马夫时,爷爷就已做了一卫指挥,百战沙场。到如今你靠那拍马溜须添沟子的龌龊手段,竟然爬到与爷爷一般地位,这也就罢了,还跟爷爷摆谱儿,你我同为二品,爷爷凭啥给你让路!”
纪纲这秀才虽是个被休学的,可毕竟是读书人出身,这般市井间骂人的话儿,他还真不是哑失贴木儿对手,那哑失贴木儿滔滔不绝,竟骂了纪纲一个狗血喷头,气得纪纲一张脸青中透紫,紫里发黑,偏偏没有这么连绵不绝行云流水一般的话儿骂回去。
纪纲与哑失贴木儿同为都指挥使不假,可都指挥上边还有什么官儿?有大都督、左右都督、都督同知、都督佥事,薛禄就是右都督,在官职上比纪纲高出三级,结果却被纪纲打得到现在一下雨还往脑袋里梢呢,纪纲会在乎与他平级的哑失贴木儿?
纪纲气的浑身发抖,向前一指,厉声喝道:“把这狗龘日的哑失帖木儿给我拿下!”
“谁敢?”
哑失贴木儿嗔目大喝,他手下几名亲兵也呛啷啷长刀出鞘,虎视眈眈地看着纪纲。
纪纲的手下不甘示弱,也纷纷拔刀出鞘,两下里剑拔弩张。
四下里百姓一看两伙军爷要干仗,立即纷纷走避,就在这时,一条胡同里熙熙攘攘的却拥出许多人来,个个青衫儒服,头前几人抬着三牲祭礼,香案灵牌,原来是进京赶考的举子们汇合到一起,要去秦淮河北岸贡院街旁的夫子庙祭拜孔圣,以求考个好成绩。
那举子的队伍浩浩荡荡,后边根本看不到边儿,前边看见情形有异,想站也站不住,再说他们手里捧着祭祀孔圣的祭礼,还真不怕什么人,于是便一窝蜂地涌过来,把两伙人愣是挤到了两边。
纪纲见此情形,不禁大皱眉头,他虽嚣张,也不敢得罪全天下的举子,尤其是跟孔圣挂了边,那边哑失贴木儿心里也有点打鼓,纪纲在京里跋扈惯了,他如今后边虽有汉王撑腰,却也不宜与纪纲闹到不可开交,便隔着人群摞下一句场面话道:“某还有要事在身,不与你聒噪,小的们,走了!”
哑失贴木儿拨马而去,纪纲想起还要接迎那位蒙古皇后,眼下不宜与哑失贴木儿太过计较,便狠狠盯了哑失贴木儿的背影一眼,阴声道:“竟敢跟我纪纲作对!哼!一个月内,老子必摘你的脑袋,叫你晓得纪某人的手段!”
说完,亦拨马而去。
※最※快※精※校※文※字※更※新※百※度※锦※衣※夜※行※吧※
草原上,四支人马静静肃立,如鼎之四足。
太平和把秃孛罗虽然想保存实力,却也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一见马哈木败的狼狈,只得再起精兵,一路追来。如今,四方人马在草原上摆开了决死一战的气势。
眼下的局面,哈什哈一方和马哈木、太平、把秃孛罗的实力差可比拟,因为马哈木三王原本打算是对哈什哈部落形成绝对威慑,从而迫使哈什哈低头的,并不想与他拼个你死我活。战略目的不同,使得瓦剌三王把主要兵力都摆在了西南部草原哈什哈部落的驻地上。
可是哈什哈却命令所属各部分头突围,放弃了自己的固有草原,而他本人却集结精兵偷偷潜回了巴尔喀什湖,夺取了战场的主动。眼下瓦剌三王的总兵力,比哈什哈带来的兵力只略多一点,无法形成绝对优势。论战斗力的话,大家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更高明。
草原上不怕打仗,哪怕你有百万大军,我可以跑给你追。他们怕的是这种摆开决战架势的仗,这才是最惨烈的局面。但是,现在他们已经僵持到了这一步,谁先退却谁就会威名扫地,就等于谁主动放弃了争霸草原的资格。
所以,他们的背后有的是路,但是他们无路可退。
每个人都知道这一仗是如何的惨烈,也许他身边许多人的生命,包括他自己的生命,将终结于此。每个人都握紧了兵器,那是他生存下去的希望。
做为头领,马哈木、哈什哈等人心中都有些懊悔,他们知道彼此实力相差无几,原本没想这么早就撒破脸皮大干一场的啊,到底是怎么发展到今天这一步的?仔细想来,竟是无迹可寻。
不能再等下去了,士气不可能这样无止境的高昂。
瓦剌三王和哈什哈不约而同地吸了口长气,缓缓扬起右手的钢刀,准备下达决战的命令。
“师……师傅……,这可是千军万马,比不得咱们以前经历的场面,你真要下去?”
高坡上,马哈木部落的营寨中,公孙大风面如土色地问道,这个一向胆大包天的盗墓贼已经被眼前无边无际的杀气给吓破了胆。
万松岭没理他,他仰首望天,无声地呐喊了一句:“要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便一拍马股,放开四蹄,向山下旌旗漫卷、鼓角声声的战场俯冲下去!
关关亦仰首望天,无声地呐喊道:“诸位将军,凌晨,当求票啊!!!
879章 三分钟英雄(正确版)
书m书mí群2“统统住手”
作为一个出sè的老千,万松岭以为自己的心理素质已经足够高了,可是这一声喊出来,还是因为声音的沙哑和尖锐,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不过他的出现,还是成功地引起了所有各方的注意马哈木一见他跑出来,不由吓了一跳,疾声便喊:“不要放箭”
太平和把秃孛罗也急忙大叫:“停止进攻”
对面的哈什哈举在空中的手竟不敢放下来,唯恐引起部下的误解,luàn箭齐发要了这个大汗的xìng命
他曾经杀过一个大汗,固然是因为那个大汗试图给瓦剌空降一个首领,削弱他的权力,但是当时东西méng古两大贵族集团本来就有相当多的利益之争,他的弑汗之举虽然有点大逆不道,还不致于引起西méng古的群情汹汹,饶是如此,他如今再难保持西méng古第一强大部落首领的地位,与此也有着直接关系
现如今这位méng古大汗可是他西méng古的大汗,是西méng古力压东méng古,一统大草原的希望所在,如果再把这位大汗也给杀了,他哈什哈就成弑君专业户了,到那时名声必定臭遍整个草原,境况将比现在加不堪,所以他是绝对不希望这个脱脱不huā死在自己手上的
马哈木召开诸部大会,秘密迎立大汗,各部首领都只带了一部分族人参加,此刻现场的大部分士兵并不认识脱脱不huā,但是他们知道瓦剌已经立了大汗,因此万松岭一扑出来,引得四军一阵sāo动,有识得万松岭相貌的,叫穿其身份的惊呼迅左右前后蔓延,等万松岭冲到四方大军中间的位置时,几乎所有的méng古人都知道,他们的大汗到了
草原上鸦雀无声,战马偶尔打个鼻息都听得异常清楚,万松岭腰杆tǐng拔,笔直地端坐马上,勒缰圈马,依次看向四个部落的大军,提高声音,痛心地道:“为什么要自相残杀?勇士们,你们mō着心口想一想,再告诉我,为什么要自相残杀?”
他把马鞭一举,高高地刺向空中,振声道:“你们每一个人都是长生天的子nv,这草原就是你我的家我们不是chūn来秋去的大雁,我们是巡狩在草原上的雄鹰,我们的刀枪,不应该砍在自己同胞的身上,我们的英雄,不应该在自己的族人身上呈英雄”
出sè的骗子,就是一个出sè的演员
万松岭出sè地演绎着他的角sè,他的腰杆儿始终是笔直的,他神情肃穆、语声悲痛,他颌下的那部胡须都特意修剪的和画像上成吉思汗的胡须一模一样,为了让身材显得魁梧些,他身上多穿了一层皮袍,当他向着四面八方所有勒马肃立的瓦剌勇士慷慨陈辞的时候,那跃马睥睨的动作也有了几分成吉思汗的神韵
万松岭自打决心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就已开始种种准备,成吉思汗的举止神韵,他不知暗中揣摩了多少回,如何还能学得不像,一时间竟震慑了所有人
万松岭道:“当年,我们méng古人纵横四海,威震天下,那是何等威风?今天,我们就只能在这里窝里横么?我脱脱不huā,是成吉思汗的后裔,可是大明使节到了,我却只能像一只老鼠似的藏起来你们,都是我méng古的勇士,在作威作福的大明官兵面前,却只能唯唯喏喏、竭力巴结,羞耻啊”
许多举着刀枪的瓦剌人悄悄垂下了武器,连目光都垂了下去,羞愧的不敢与他对视
万松岭双tuǐ一磕马镫,缓缓驰动起来,继续说道:“在大明面前,我们要卑躬屈膝在西方的贴木儿面前,我们还要卑躬屈膝贴木儿是个什么东西?那是我们méng古人的家奴,一个瘸了tuǐ的突厥娃儿长生天的儿nv,没落到这种地步了吗?我们还配称作草原上的雄鹰吗?”
豁阿夫人一身戎装,比nv装时显娇丽,丽sè照人,不可方物她策马站在哈什哈旁边,jī动的泪水在她脸上畅快地流动,她那双妩媚mí人的眼睛mí离地看向万松岭,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成吉思汗重来到了人间:“这,才是她心中最伟大的大汗这,才应该是所有méng古人当之无愧的君王,一个真正的英雄”
“你们这般厮杀,让你们的父母失去自己最疼爱的儿子、让你们的子nv失去自己最尊敬的父亲,让你们的nv人躺到别的男人身下呻yín,为的是什么?就为了那区区可笑的一点权力?为了争夺那一块草地、一片水源?多么可笑的理想、多么卑微的愿望
勇士们,我们为什么不能拧成一股绳儿,同心协力,让四方所有强大的敌人匍匐在我们的脚下乞求做我们的奴隶,让我们去做他们富饶领土的主人,去做他们美丽nv子的男人我,脱脱不huā,成吉思汗的子孙,长生天赐予我使命,我愿意带领你们,重现祖先的辉煌”
万松岭把马鞭又高高一举,亢声道:“如果你们还承认我是你们的大汗如果,你们愿意追随我的脚步如果,你们愿意随着我的马鞭所向,去展示你们的英勇那么,听从我的命令,放下你们的刀枪,真正的méng古人,不应该自相残杀”
万松岭无比庄严、极尽煽动地说完这句话,就把拇指悄悄挪到了马鞭上一处隐秘的按钮,如果这一番不能打听这些鞑龘子,他就得提前再使一锏了
豁阿哈屯喜泪纵横,万松岭说完,她就毫不犹豫地跃下马去,哈什哈察觉了夫人的动作,心中略略一动,立即也随之下马他当然不会被万松岭这么一番话,就心悦诚服地jiāo出权力、匍匐在他的脚下
怎么可能,就算是成吉思汗复活,他也不肯心甘情愿地jiāo出自己的权力
但是……,这个大汗现在可是在马哈木的掌控之下,承认他的权力,顺从他的命令,这会很有趣
于是,哈什哈跳下马来,飞快地踏前一步,抢在豁阿夫人前面,向万松岭单膝跪倒,双手jiāo叉抚xiōng,做出了臣服的姿态
喜极而泣的豁阿哈屯紧随其后,哈什哈麾下的将领、士兵们见状,纷纷下马,跪倒在草原上
哈什哈部的举动引起了一片sāo动,瓦剌三王的部众中已经有许多普通的战士不等命令,便滑下马背,虔诚地跪在草地上,这些人的举动引得多人纷纷下跪
马哈木和太平、把秃孛罗见此情形,不禁面面相觑,这个时候,他们别无选择,只稍一犹豫,马哈木便翻身跃下了战马
万松岭看着四下黑压压一片,跪倒在地的瓦剌勇士,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的冒险成功了
万松岭悄悄把拇指按了下去,他jīng心打造的这根马鞭顶端立即喷出一抹无sè的粉沫儿,粉沫儿一见了风,被阳光一闪,立即变成一片若有若无、若隐若现的七sè光芒,光芒笼罩在他的头顶,这一刹那,简直如同佛陀降世
“看呐看呐快看大汗”
有些瓦剌人看到了发生在万松岭头顶的异象,不禁惊叫起来,所有的瓦剌人都闻声抬头,向万松岭看来,那七sè佛光只持续了不过数秒功夫,便即消失不见,很多人都只看了一眼,可这就足够了,无数的瓦剌人改军礼为向佛陀致敬的五体投地大礼,无比虔诚地膜拜下去,有许多人jī动的热泪盈眶,嘴chún哆嗦着也不知语无伦次地在说些什么
马哈木、哈什哈等人也看到了,他们震撼地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心神一阵摇曳:“天呐难道脱脱不huā真是上苍派来恢复草原荣耀的人?”
本来就盲目崇拜血统论的豁阿夫人早已簌簌发抖地顶礼膜拜下去,毕恭毕敬、不敢仰视了
万松岭汗透重衣
你是想做一辈子懦夫,还是做一个英雄?哪怕,只有三分钟!
万松岭做了一辈子见不得光的骗子,今天,他做了三分钟的英雄
三分钟,改变了他的一生
※最※快※jīng※校※文※字※※※百※度※锦※衣※夜※行※※
谨身殿里,朱棣坐在上首,下边坐着夏浔,侧厢站着纪纲
朱棣详细询问了此番赴瓦剌的经过,因为这牵涉到以后大明对瓦剌的遥控和对万松岭的配合,负责此项机要的纪纲也得在场两人sī下里纵然斗的再凶,这种国家大事却是不敢马虎的,君臣三人计议良久,通过夏浔提供的详细情报,纪纲对瓦剌那边的情形有了具体的了解,对以后如何行动也有谱了
计议已毕,朱棣唤过今日当值的内shì沐丝,吩咐道:“那鞑靼使者脱忽歹贼心不死,时不时的还来朕面前聒噪你去礼部宣旨,叫吕震尽早打发了他滚蛋”
“奴婢遵旨”
沐丝一溜烟去了,朱棣又道:“纪纲,你也退下,切记,瓦剌这件事如果运作的好,将直接关乎我大明国运,不可有丝毫马虎不但瓦剌那边务必小心筹谋,京里这边也须万分保密,但有一丝消息泄lù,提你脑袋向朕复旨”
“臣遵旨”
纪纲忙也答应一声,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朱棣起身,掸了掸衣袍,扬声道:“请图mén宝音皇后上殿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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