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5章 风萧萧兮
今日这接风宴虽是为了夏浔和郑和所设,但是谁也不敢多饮酒……因为宣读诏书等一应事物都在明日,明天才是重头戏,若是今日把杨国公和郑公公灌个酩酊大醉,岂不误了明日的大事?
因此这接风酒喝得还算轻松,应付了各方贺客,酒宴一个多时辰也就散了,大家纷纷告辞离去,夏浔便陪着郑和到了后宅。
内宅管事、下人、侍婢早已候在那儿,纷纷上前见礼,人群中一双明亮的目光落在夏浔身上,夏浔张眼望去时,那人已垂下头去,此人正是“小樱”,夏浔看着她,眼神有些复杂,当然,这复杂的情绪,也只是刹那一现,便被他完美地隐藏起来。
醒酒汤里有毒,这事他已经知道了。由此,他已猜出,这个小樱必是鞑靼一方,他现在还没有搞清楚的,只是这个小樱试图行刺他,是某个部落的人为了一己私仇,还是鞑靼执政者的意思。为了掩饰她的身份,她竟动用了一百多个族人,那么她除了行刺自已,还有没有别的计划,除了她和她的族人,还有没有更多的针对辽东的破坏者。
郑和目光一扫,首先就看到了萨那波娃和日拉塔,这两位姑娘金发碧眼,容貌本就突出,何况身材异常高挑,站在人堆里颇有鹤立鸡群之感,随即又看见她们身旁的小樱,郑和不禁呵呵一笑,扭头对夏浔道:“辽东风物,有些粗陋,偏这几个女子,容色无双,国公爷好福气!”
夏浔笑道:“公公说笑了她们只是归附诸部送来的几个苦命女子,在府里做些杂些,给她们一个安居之处罢了。”
说完冉那管事道:“公公的寝居之处安徘好了么?”
管事毕恭毕敬地道:“回部堂大人,已经都安排好了。”
夏浔点点头对郑和道:“那么公公且去歇息吧,离开辽东这么久,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郑和的职位比他低得太多,夏浔便不能直接把他送到寝居之处,上下之别,该有的规矩,你若逾越了,纵然是出自敬意,也会弄巧成拙。何况明初的太监们纵然任事,也不敢嚣张追随朱棣多年的几个内侍更是为人谨慎,行事瞅巨,他就是肯送,郑和也不肯答应的。
郑和方才由他陪着到后宅来时,就看见张俊、万世域、丁宇、蒙哥贴木儿等好多官员和部落首领没有告辞,而是候在了厅中,知道夏浔确实还有行多事情要忙,便向他拱拱手,由那管事引着径往自已寝居处行去。
夏浔转向恭敬侍立的几个家仆和侍婢笑道:“好啦,你们都忙自己的事去吧,本督刚刚回来,积压公事太多,还要见几个人、处理些机要公务无需人服侍!”
“是!”
众人纷纷应着,向夏浔行礼退下,小樱只是一个婢子,这时白然也不敢有甚么出格的表现。她还道自已的表现毫无破绽,夏浔尚未对她生起疑心,所以依旧完美地诠释着自己的角色,那一双眸子波光一闪,幽幽怨怨地瞟了夏浔一眼,瞧那眼神,恰如其分地表达了一个未得主人宠幸呵护的小女子模样衬得她那千娇百媚的脸蛋儿份外惹人怜惜。
“部堂大人直到今天才回来,那些部落长们怕是早就等不及了,要在部堂面前告那万大人的状了。”
“嘁!他们要是识相,最好别张口。万大人可是部堂一手提拔起来的官儿谁远谁近呐?没见万大人也等在外面么?”
“嗳!那个没胡子的就是皇上跟前的公公啊?不都说公公们长得模样、说话的声音都跟娘们似的吗?我瞧着也不像啊!”
“公公只是没胡子而已,谁说他们说话的声音、长得模样就像女人了?那是扯淡有位亦失哈公公,你见过么?与这位郑公公一样,也是身材高大,相貌威武的。”
“没见着,打到总督衙门,我就一直在后宅里做事。”
“我给亦失哈公公送过荼,见过他一面,要不是没长胡子,就给别的男人一样。”
“错了错了,公公们没有的,可不只是一部胡须……”
“哈哈哈呤……”
几个下人你一言我一语,快乐地说笑着,萨那波娃和日拉塔的汉语稍稍有了点进步,可是听他们说话,还是七八分不明白,三两分靠理解,忽闪着一双湛蓝的大眼睛只管听着,人家笑她也笑,总归不会错的。
乌兰图娅却在想着心事:“看他模样,对我并未起疑,可是前番阿木儿他们挑唆诸部暴乱一事,那姓万的虽然斩了诸多罪魁,如今却还在继续追查,难保不会追到他们身上,只要他们一露馅,我就必然引起怀疑,要动手,得及早才是。
方才他返回前宅,还特意地看过我一眼,这种男人都是些色狼送到嘴边儿上的鲜羊肉,他舍得不吃?说不定今晚回来,他就会要我侍寝,那时……”瞧他样子并未喝多,若是下毒,恐怕一口下去,就会被他察觉味道有异,说不得只好用刀了。这个人为人警觉,武又高,若想用刀杀他,为求万无一失,就得先取忧于他,等他心满意足、呼呼大睡的时候才好动手……“……”
乌兰图娅想到这些的时候,目中只泛着冷冷的冰芒,丝毫没有女儿家的娇羞。从她当初到辽东来,就是把她白已当成了一件报仇的武器,义父阿鲁台的“冷酷”,在她心里又狠根地戳了一刀,她现在已经完全封闭了自已的感情,只为报仇而生了。
几个下人还在说笑。
“明儿个才热闹呢,皇上封赏了好多官员,消息早就由丁都司和蒙哥大人他们带回来了,可是还等着部堂正式宣布呢。”
“还有郑公公带来的好消息,不是说辽东要设三司治理地方么?一下子要有好多人被提拔成大官儿呢,管事大人开始准备了,府里买回来四十只肥羊,特稀尔部落还送来两头大公牛,说是要做烤全牛呢!”
牛是农耕的牲畜,是不准随便宰杀的,但是在关外情形特殊,对于聚居于此、尚以游牧为主的部落来说,不存在这条禁令,牛不但是他们可以贩卖的商品,也是一种食物,所以在这里牛肉也是时常可以吃到的。便有人吧嗒着嘴笑起来:“嘿嘿!明天咱们也能大饱口福了。”
乌兰图娅把他们的对答听在耳中,更是沉住了气:“万世域追索甚急,动手宜早!今晚他不找我,那么明日,我这大仇也就能报了!”
第二天,夏浔就在总督衙门,召集汇聚于此的辽东将领、幕府专署官员、地方士伸名流、部落酋长首领,宣布皇帝对辽东将士、军民的封赏,此前丁宇和蒙哥贴木儿、阿哈出等人回来的时候,已经把消息透露出去了,他们剧记不清那么多官员的名字和相应的封赏,随口提及几个,剧引得更多人心痒难搔。
如今夏浔终于正式宣布了,一千多人的封赏名单,由夏浔、万世域、张俊等人接力似的一个个念下去,其中有些人是没资格到场听讲的,自有其上司代表,但是能来到现场的,除了少部分观礼的士伸,大多数都有封赏,就是那少部分只是观礼的士伸,家中也多有子侄在军中,是以,几乎是宣布一个,便会引起一阵欢呼,声浪此起彼伏。
陈寿和唐杰站在人群中,眼见闻所未闯的盛大气势,陈寿对唐杰笑吟吟地道:“辅国公在辽东,还真是得人心呐,前些天开原闹出那么大的事件来,今日居然依旧是万众拥戴的场面!”
唐杰淡麦地道:“利之所至罢了锦吧小品整理……”
陈寿笑了笑,说道:“辅国公德再满,不久就要回京都了。”
言简意赅,陈寿只说了这一句,便不再多言了。
夏浔将回京都的消息是夏浔与皇帝沟通之后,自已有意放出的风声。为了把权力顺利交接到由他一手扶植的万世域和张俊手上,他正在逐步减小自已在辽东的影响,消息还没有传扬到民间,但是高级官员已经大多有所耳闻。
陈寿不是雒佥的私党,两个人关系很好,雒佥对夏浔的观感便也影响到了他,同时对于夏浔在辽东的诸般变革,他确实不以为然,所以才附和雒佥,对夏浔大唱反调,不过他与夏浔并没有不可融合的矛盾。此后,在朝鲜使节索要辽东领土的问题上,他和夏浔算是同一战壕的战友,对夏浔的观感便有些改变了。
他对唐杰说这句话,是告诉唐杰,人家用不了多久就要离开辽东的,而你以后却是辽东的官员,辽东治理的好不好、与辽东官僚们相处得好不好,与你的前程有莫大关系,却无损于人家辅国公分毫。而且就凭人家那身份,淇国公都奈何不了他,你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只不过他是文官,唐杰是武官,两人原本就交集不深,现在勉强能搭上线的,也只是一同北京而已,交浅言深的事,陈寿是不做的,点到为止,如何理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堂上欢声笑语一片,后宅中,乌兰图娅关紧房门,在桌上竖起亡父哈尔巴拉和情郎阿卜只附的神主灵位,做着最后的告祭,双膝跪地,眼泪长说……。大清早的,急求月票、推荐票。着急码下一章,单章是来不及开滴,心情的急切却是与其他作者一滴,为了维持我们的好成绩,请诸友把保底票票投下来吧!
第626章 限时死亡
古代蒙古人的葬仪和祭奠之礼部比较简单。名加笔趣阁看最新章节//葬仪多是风葬、空葬、树葬等,把死者置于林树之上,或者肢解喂以鸟兽。另外,他们的葬俗还有一个特点,就是秘葬。将死者或肢解后的尸体装在车上,载到人迹罕至之处,让车狂驰,尸体或碎块落在哪里,就留在哪里,并不埋葬,任由鸟兽啄食。
祭奠之礼也甚简单,像乌兰图娅这样,草草弄出两个神位,还是借鉴汉人之礼。默默祝祷良久,乌兰图娅擦干眼泪,将两个灵位藏起,在镜前看了看自己的模样,再稍稍敷些脂粉,确认没有异样,这才打开房门,悄悄闪了出去。
夏浔之后,就是郑和宣布在辽东设府开衙、以及辽东都司脱离山东都司,晋升行省级别的诏命。在他之后,是夏浔宣布承帝命,在辽东施行军屯改革和军户改革的诏命。夏浔说的比较简单,再加上前边几件大事,已经把大家的兴奋神经充份地调动了起来,一时并未引起太大的反响,之后,就是盛大的庆祝仪式了。酒不一定能让人开心,却一定能让人尽兴。今天这样一个好日子,在场官吏人人都是升官封赏的喜讯,自然要开怀畅饮,就连唐杰,虽是伤心人别有怀抱,这时也是借酒浇愁,喝了个酩酊大醉。
宣诏和庆祝仪式一大早就开始了,却是华灯初上方才结束。
夏浔回到后宅时,由两个侍卫扶着,脚下已是一脚深一脚浅的量不准道路了。一进后宅,萨那波娃和日拉塔连忙上前,从侍卫手中接过夏浔。两个女子身量高挑,不在夏浔之下,别看腰条儿蛮细,力气也不小,一左一右,架了夏浔便往屋里走。
夏浔大着舌头道:“扶我……书房去,还有点事情要做!”
紧随其后的乌兰图娅听了,眼珠一转,便悄悄走开了去。
夏浔进了书房,打发萨那波娃和日拉塔自去歇息,刚刚坐定,乌兰图娅便托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醒酒汤进来。夏浔看着她,眼神有点发直:“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心肠忒地歹毒,到底有多大的仇恨,就这么急着毒死我么?”
夏浔发直的眼神落在乌兰图娅眼中,自然另有一番解读,她心中暗暗冷笑:“若是你昨夜打我主意,或还要先让你占了本姑娘的便宜!今天么,这一碗汤,便叫你一命呜呼!”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皇上遍赏辽东将官,下诏辽东开府建衙,这都是老爷您的功劳,从此后,老爷在辽东的威望更是如日中天,再也没人敢跟老爷您作对了。”
夏浔乜着眼瞟了她一下,笑道:“你这丫头,倒会说话,不过嘛……辽东诸人如何看我,都不重要了,老爷我很快就要回金陵去了。”
乌兰图娅登时一怔,失声道:“老爷要离开辽东?”
夏浔嘿嘿一笑,伸手去拉她:“你若愿意,老爷自然带你一起走。”
乌兰图娅蛮腰一摆.,让过了夏浔的咸猪手,娇声道:“人家自然愿意跟着老爷走的,不跟老爷走,人家还能去哪儿呢?老爷先喝了这碗醒酒汤,免得酒力散开,伤了身子。”
夏浔笑眯眯地道:“好,好好!”
那汤碗送到面前,夏浔顺手端了起来,将汤碗递向唇边,乌兰图娅的瞳孔蓦地缩了一下,紧紧地盯着他,端在托盘两端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用上了力道。【笔趣阁高品质更新】
她的反应都被夏浔看在眼里,情知这碗醒酒汤必然加了料,汤碗递到嘴边,忽然一皱眉,又把汤碗放下了。乌兰图娅的一颗心悬得高高的,见此情形紧张之下不由靠近了一步,问道:“老爷,怎么了?”
夏浔道:“太烫了,且晾一晾。”
乌兰图娅不由吁了口气。
夏浔瞟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你既已答应随老爷我回金陵,今晚,就留在这儿,服侍老爷吧。”
乌兰图娅垂着头,手指卷着衣带,轻轻地晤了一声,夏浔皱眉道:“怎么,你不愿意?”
乌兰图娅赶紧抬起头,说道:“愿意!愿意!人家……人家……”
迎上夏浔的眼神,她便“羞涩”地垂下头去,轻轻地道:“人家只是有些害羞么,老爷好坏,非逼人家说出来……”
那羞怯的神情,配上那娇柔的声音,还真是叫人听了心旌摇荡。
夏浔暗暗叹了口气,心道:“这丫头,旬日不见,作戏的本领大见长进啊……”
这时,早已候在外面观望风色的左丹站到了厅外,高声道:“部堂大人,卑职有事禀奏。”
“嗳,一日不得清闲呐!”
夏浔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对乌兰图娅道:“小樱,你先回避一下,等这不识趣的恶客出去,再来服侍老爷。”
“是!”乌兰图娅下意识地瞟了眼那碗醒酒汤,又赶紧收回目光,轻轻退到了外间屋去,对候在门口的左丹道:“部堂唤你进见!”
左丹连忙整衣报进,到了书房里面,也不知与夏浔说了些什么,过了一阵儿才出来,走到厅中时,还对她点头笑了笑。
乌兰图娅候着左丹出去,赶紧快步走回去,及至将要绕过屏风时,才放缓了脚步。
转过屏风,乌兰图娅看见夏浔举着汤碗,正将最后一滴汤水都灌进嘴里,心中登时狂喜。
“呵呵,这汤有些辛辣的味道啊!”
乌兰图娅赶紧道:“人家倒没尝过,厨下的师傅调制的,想必加了清神醒酒的药材。”
夏浔唔了一声,放下喝得一干二净的汤碗,又喝一口清水漱口,乌兰图娅忙自墙角抄起痰盂服侍夏浔吐了。夏浔把身子往圈椅上一靠,说道:“时间尚早,老爷先醒醒酒,来,陪老爷说说话。”
乌兰图娅放于痰盂,回到夏浔身边,轻轻揉着他的肩,说道:“辽东刚刚见了起色,过上两年,士气高昂,民心拥戴,老爷就可以领大军杀人沙漠,那是何等的功勋?我听说,汉人将军,最仰慕的就是卫青、霍去病那样的武将,连声战鼓,封狼居胥。再说,老爷还要变革军屯、军户制度,怎么就要走了?”
夏浔淡淡笑道:“我想做的,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当年封狼居胥,狼居胥如今在谁手里呢?很久很久以前,它就重回了草原人手中,而那代价是把文景两朝积蓄的国力全部耗尽,国内哀鸿遍野,汉武也不得不下‘罪己诏’。
我觉得,经营好自己的,或许更重要。古人说:‘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赤忠者无夸夸之言,善医者无煌煌之名”或许,这就是我这种人的想法。”
乌兰图娅眨眨眼,表示没有听懂。
夏浔解释道:“从前,有三位将军,分别奉命保护一批百姓到另一个地方,途中有一批很强大的匪盗在活动。第一位将军抱着侥幸心理上路了,结果路上碰到强盗,全军覆没。第二位将军连护送的百姓都配发了武器,遇到强盗后奋勇拼杀,以伤亡近半的代价,抵达了将要去的地方。
而第三位将军先派人对沿途进行细致的访察,找到了一条几乎不为人知的小道,然后故布疑兵,趁着强盗还没摸清他的底细时,带着百姓从这条小道赶到了他要去的地点,毫发无伤。结果,那位负了重伤的将军被人奉为英雄,还写下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传颂他的英勇。那位没打仗,没死人的将军则默默无闻……”
乌兰图娅听了,似乎有所触动。夏浔忽道:“来,再给老爷捶捶腿,坐了一天,感觉身子都有些麻了。”
乌兰图娅心中冷笑,她当然清楚,夏浔为什么觉得身子麻了,那是药效开始发作的原因。她在醒酒汤里放得是乌头里面毒性最烈的草乌,只需指甲盖抹出来的那么一点,就可致命。热汤虽有一定的降解毒素的作用,但她放了十倍不止的药量,连解毒急救的一线可能部掐断了。
脸上,乌兰图娅却没有表现出一丝异样,原本那般忐忑紧张的一颗心,几乎都要跳出她的腔子,当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却突然平静下来,平静得连她自己都感觉有点害怕。她很平静地走到夏浔身前,还是一副乖巧的样子,但是那故意取悦作出的娇羞和胆怯都悄悄消失了。
她搬过一个锦墩,将夏浔的双腿搬上去,为他轻轻捶打着,她要等着毒发,她要亲眼看着杨旭去死,那时,她才甘心合眼,一切……总算已经有了一个结局。
她最想要的结局!
夏浔接着刚才的话题道:“神医扁鹊,千古闻名。但是有一回魏文王问他,我听说你家兄弟三人俱都医术高明,你们三个谁的医术最高啊?扁鹊就回答说:我大哥医术最高,二哥次之,兄弟三人中,扁鹊的医术是最差的。”
乌兰图娅被吸引住了,忍不住问道:“扁鹊的神医之名,连我都听说过,我甚至不知道他还有两个哥哥,他那哥哥医术若比扁鹊还高,怎么一点名气都没有?”
夏浔笑道:“魏文王也是这么问的,扁鹊回答说:‘我大哥给人看病,总能防患于未然,一个人病情刚刚有点征兆,他就消除了疾患,防止疾病的发生,病人都以为他只能治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所以他没有名气;我二哥在病人的小病将要发展成大病前,就有办法把它治好。所以病人并不觉得自己患了多么严重的病:而我昵,经常要治到病人生命垂危的时候才起死回生,所以人人都觉得我医术如神,这么难治的病都能够治好!’”
夏浔道:“这就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善医者无煌煌之名。地震了,一所府学的教谕们拼命地从砖石瓦砾中往外抢救学子,另一所府学的教谕们早就注意房舍建筑的安全,毫发无伤。拼死救人的先生们出名了,没有死人的那家府学,名气就没他们大。
一家人失了火,别人蒂着勉强抢救出一些财产,主人就很感激前来救火的街坊,却根本不记得失火前就很好心地再三劝他移走柴禾、注意防火的人”曲突徙薪无恩泽,焦头烂额为上客。’以惨重的代价,取得了一丁点的功绩,却获得了无上的荣光,是不是人们更在乎表面上的轰轰烈烈呢?”
乌兰图娅默默不语,夏浔喟然道:“孙子日:不战而屈人之兵,上之上者也。而那些名将,哪一个不是‘一将功威万骨枯?’我觉得,真正的成功者,恰恰是这些默默无闻的人。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成绩……,我这么说,你理解了么?”
乌兰图娅定定地凝视着他,过了许久,才道:“所以,你两捷之后,没有趁胜追击;所以,你才舍易就难,不惜引起皇帝的忌惮、不惜得罪一些同僚,竭力促进辽东变革,是么?
尽管,你多打一场胜仗,就会更多一分荣耀,就有更多的人跟着你受封受赏,他们就会更加的敬慕你拥护你,后人也会对你的功绩大书特书,反反复复不断夸耀,直到把你吹捧得如同战神一般。
而你,却偏要选择这有褒有贬,风险重重,一旦失败就会身败名裂,可是成功呢?也很难有什么轰轰烈烈的事迹可以为后人传颂,百年之后,坐在大树下乘凉的人,甚至根本不会记起当年栽下这棵树的人,是么?”
这番话,已经不像一个只是在汉人区居住过的蒙族姑娘能说得出来的话了,可夏浔似乎并未察觉异样,只是颔首微笑:“不错,现在你都明白了吧?”
乌兰图娅忽然也微笑起来,缓缓说道:
“明白了!我现在只有一件事,还不明白r夏浔问道:“什么事?”
乌兰图娅道:“你怎么还不死?”
夏浔脸色一变,脱口问道:“什么意思?”
乌兰图娅缓缓站起,居高临下地看着夏浔,脸色像冰一样冷下来,冷冷地道:“你刚才说话的时候,我注意到,你闭过两次眼睛,是不是有些头晕呀老爷?我还注意到,你一直在不停地抚着胸口,是不是有些喘不上气来呢,老爷!”
夏浔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他似乎想把腿从墩子上挪下来,身子却只动了一下,腿并没有挪下来,乌兰图娅看见了他的动作,唇边的冷笑带上了一丝嘲弄的意味:“老爷,你的身子有些麻,并不是因为坐了一天坐乏了,如果你现在活动一下,你会发现你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夏浔的表情很奇怪,.似乎有些震怒、似乎有些恐惧,又似乎还掺杂着一些别的什么,但是得意之中的乌兰图娅并没有发现这细微的蹊跷,夏浔惊怒地道:“你对我下毒?你……到底为什么?我收留你,还要带你去江南,小樱!你竟然害我?”
“因为我接近你,本就是为了复仇!”
乌兰图娅的胸挺得更高,两眼热泪却扑簌簌地流下来:“我,不叫小樱,我也不是桦吉纳族人。我是鞑靼枢密副院哈尔巴拉大人的女儿、我是阿鲁台太师之子阿}、只阿的未婚妻子,杨旭!临死之前,你记住,我叫……乌兰图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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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7章 收网!(求月票!)
“哈尔巴拉之女?原来如此……“口夏浔轻轻点了点头,目中奇异的光芒攸地闪烁了一下:“所以,你甘心为阿鲁台所用,听他驱使,不惜措上自己的性命来行刺我?”
“你不用说的那么难听!”
乌兰巴娅笑了笑,笑容有些心酸:“如果……义父真的如你所说,我心里还好受些。【笔趣阁高品质更新】
可惜,不是!我带着自己的百十个族人来到这里,只求能够杀了你,可是当他知道朝廷无意继续征讨,当他知道你在辽东所做的一切时,却叫人告诉我:放弃行刺!”
夏浔的身子震动了一下,奇道:“你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接近了我,他反而叫你放弃行刺?”
乌兰巴娅恨恨地道:“是!他担心我杀了你,使得本无意继续征讨鞑靼的明国皇帝再度发兵、他又担心你经略辽东的政策,会让辽东成为鞑靼的腹心之患!所以他叫我放弃复仇,而是煸动辽东各部与汉人之间发生冲突,从而迫使明国皇帝把你调走。我不甘心,我不想放弃,他就用我那些族人的家眷来威胁我们……”
乌兰巴娅痛苦地道:“阿爸死的时候,我只有仇恨!可是义父的行为,却让我从心底里难过!他可以放弃他的杀子之仇,但我……不能放弃我的杀父之仇!我做不到!”
“阿鲁台,倒是个雄才大略之人,拿得起、放得下……”
夏浔喃喃自语了两声,目光又投注在乌兰巴娅身上,沉声道:“你父亲的死、情郎的死,你应该难过。可是他们的死,不是我的错!你可曾想过,死在他们刀下的人,也有父母、也有子女、也有深爱着他们的女人?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是无奈之举,不是杀人,就是被杀!”
乌兰巴娅凄然点头,幽幽地道:“我明白!以前,我总是觉得,我们是对的,你们是错的。在你身边这么久,我可以看、也可以听,我也曾经想过,我承认你说的是对的。但是……”
乌兰巴娅黑亮的双眉攸地一挑,振声道:
“我不是和你讲理来的!我只是为了复仇,无关于任何道理,仅仅是为我所爱的人报仇!
我,也是无奈之举!”
乌兰巴娅走过来,揭开茶碗的盖子,在桌沿一磕,茶碗盖子与沉重结实的梨木桌沿一碰,顿时敲掉一块,露出锋利的碴口。名加笔趣阁看最新章节//
乌兰巴娅缓缓逼近夏浔,说道:“如果不是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也不想杀你!你是个好官,依着你的法子,对我的族人,也未必是坏事。可是从我阿爸死在你手里的那一刻起,这就绝不可能。一会儿毒性发作起来,腹痛如绞,苦不堪言,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送你一程!”
语落,手扬!
乌兰巴娅将手中盖碗锋利的碴口对着夏浔的咽喉,狠狠地、决然地划了下去……·髻※崔蟛●*?※垮蹦垮牛垮j蔷垮垮蕾■I.碧屋子里面很静,灯光透过纱罩,将光明均匀地洒满房间。
夏浔坐在圈椅上,双腿搁在一条绣墩上。
夏浔那个明眸皓齿、靥妍唇鲜的侍女小樱,侧身坐在他的大腿上,就像骑着驴儿回娘家的小媳妇,确实像,脸蛋儿都是一样红扑扑的。夏浔的双手环抱着她纤细的小蛮腰,抱得紧紧的,此情此景,异常暖昧。换作任何一个人进来,陡然看见这副模样,唯一的感觉都是:“老爷正在调戏他的小侍女。”
如果视线拉近一些,再换一个角度,你就会发现,夏浔一双钢铁般的手臂,正紧紧地箍着小樱的腰肢,而他的双手,则牢牢地嵌住小樱的双手,让她根本动弹不得。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乌兰图娅很想反抗,可她的腰根本借不上力,双腿较劲的唯一结果,是臀部在他大腿上的压力更重了,这样的坐姿实在暧昧,挣扎半晌,乌兰图娅终于放弃。
她扭过头,一双星眸直欲喷火地瞪着夏浔,恨声道:“你没有中毒?”
夏浔笑了笑道:“如果你知道本国公以前是干什么的?如果你知道本国公以前都干过些什么?如果你知道本国公的一位爱妻,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千门高手,你就会知道,想在我面前玩花样,是多么的困难。很不幸,小樱姑娘,当你第一次扑到我身上时,我就看出破绽了!”
乌兰图娅没有问他是如何发现自己的破绽的,想起从她第一次含羞忍垢地主动色诱直到今天,又是扮侍女侍候他,又是利用一切机会卖弄风情意欲引他中计,结果所有自以为聪明的算计,根本部在对方的掌握之中,自己却像一个小丑似的还在沾沾自喜,她就羞愤欲死。
“你杀了我吧!”
乌兰图娅咬牙切齿地说,她实在想不出别的方法能泄愤了。
夏浔是她的杀父仇人,可斗心计,她输了。斗武力,她依1日不是对手。她现在本该俯视着夏浔渐渐冰冷僵硬的尸体,告慰父亲在天之灵,然后一束白绫结果自己的性命,心愿既了,追随已重归长生天怀抱的父亲和情郎而去,结果……她却坐在仇人的身上,受着他的羞辱和奚落。
既然杀不了仇人,那就只能杀自己了,乌兰图娅说罢,突然一张嘴,就向自己的舌尖咬去。
可她快,夏浔更快,夏浔把她往自己怀里一拉,用一条胳膊箍住她,另一只手迅速地伸出去,已然扣住了她的两腮,乌兰图娅两颊一阵酸麻,登时再也咬不下去。
夏浔吃吃地笑:“小樱姑娘,你是不是戏文儿看多了?你听谁说嚼舌就能自尽的?且不说嚼断自己的舌头,其难度比用自己的手把自己掐死也差不了多少,而且……舌头断了,是不会死人的。”
“唔……,伊唔……乌兰图娅吱吱唔唔的根本说不出话来,夏浔稍稍松开手,乌兰图娅绝望地道:“你杀了我吧!”
突然之间,她泪如雨下,所有的坚强和伪装,都荡然无存。她的复仇,在夏浔面前,根本就是一场闹剧,一场夏浔在辽东闲极无聊,拿她打趣解闷的闹剧。无论是心机还是力量,两个人根本无法站到一起做对手。当她突然明白这一切时,她的坚强、执着、仇恨全都化威了倾盆的泪水。
此时的乌兰图娅只是一个哭泣的女孩,再也不复那副复仇女神的姿态了,夏浔已经由外及内,将她整个儿击垮了,包括她复仇的勇气和信心。她现在只想死掉,因为她发现自己活着根本一个笑话,她其实就只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子而已,离开了她的父亲、她的情郎、她的义父,她根本掌握不了任何一种力量!
乌兰图娅痛哭流涕地道:“求求你,杀了我吧!”
夏浔轻轻一叹,扬声吩咐道:“来人!”
左丹应声而入,后边还跟着几个秘谍。
夏浔道:“把她押下去!”
左丹一挥手,便有两名体魄强健的武士冲上来,抓过了乌兰图娅,乌兰图娅落到他们手里时,竞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只要能够远离那个魔鬼,就算地狱也是天堂了。
乌兰图娅被押出去了,左丹却没有走,仍然静静地肃立在那儿。
夏浔把双腿从墩上撇下来,站起身踱了两步,沉声吩咐道:“他们的来意已经摸清了!
除了这些所谓的桦古纳部族众,没有其他的帮手,可以动手抓人了。”
左丹沉声应道:“是!”
夏浔摆手道:“马上动手!‘·#1.并:j警一:1:I.一:.奢1.薯碍一j蔓.膏誓一-垮垮垮垮垮垮垮垮阿木儿刚刚睡下。
房子是木板夹壁黄泥土的,堡子里的人说,这样墙壁够厚,冬天可以防风御寒。他睡的是堡里百姓帮他盘起的火炕,为了去潮气,炕盘好就起火烧了烧,炕铺又平又阔,上边铺上老羊皮的褥子,舒坦。侍弄的那几亩地,已经错过了今年种粮的好时节,不过种了许多菜,把菜担去卖给城里的饭馆客栈和居民,收入也挺不错。
阿木儿觉得现在这样安闲的日子挺好的,侍弄那几亩土地,比他骑在马背上,赶着羊群奔波在草原上,还要不时与狼和马匪拼命,为了找到一块水源和草地有时要奔波一个多月,到了秋天,就得天天割草,累得直不起腰来,到了寒冬腊月,又怕风雪太大,不是走失了羊群就是冻毙牲畜要强上一百倍。
家里养的那几只鸡也不错,那几只母鸡现在每天都能下个蛋,那热乎乎的鸡蛋握在手里,心里都觉得暖和,他盘算着明天再去集上买只公鸡回来,这样再下的鸡卵就能用来9晖小鸡,家里就能养更多的鸡,鸡舍得扩建一下了,这倒容易,院子里的地方大着呢。
阿木儿开始向往这种生活了,要不是自己的家人都在阿鲁台太师手里,阿木儿真想留在这儿,就用桦古纳族人的身份,一辈子留在这儿,他喜欢这种安定的生活……想着想着,阿木儿睡意渐起,两只眼睛合拢起来。他做了个梦,梦见他的家人都搬到了青羊堡,一家人定居于此,再也不用到处奔波。不久,在旁边又盖了一排房子,他的儿子娶了媳妇,娶的就是村头老石家的闺女,那闺女屁股大,一看就是好生养的。果然,结婚没几天,他正午睡呢,儿子轰隆一下撞开房门就闯进来,兴冲冲地告诉他,说媳妇给他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
阿木儿笑醒了,他笑着睁开眼睛,就看见房间里已经亮了灯,几个官兵捉着7]站在面前,一脸肃杀…..P:三更一万余,求朋票!
(未完待续)
第628章 善后
由于“桦古纳……部的族人被分散安置在各处堡寨,所以第二天一早,消息便在整个开原地面上传开了,一些在上一次的开原暴乱中受到镇压办的人或其家属正对官府不满呢,他们趁机散播谣言,说什么朝廷要秋后算帐啊、官府要整治所有的归附部落啊,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
夏浔对此早有防备,在他得知左丹验过的醒酒汤中确实含有毒药成份的时候,他能隐忍不动、继续侦察,而非立即逮捕乌兰图娅及其族人,就是担心会出现这样一幕说不清、辩不明的状况,如今既已摸清了对方的底细,开始动手抓人了,他自然不容许这些人的被捕被别人利用来生事。
各部落首领们头一天刚刚参加总督府宴会回来,回去只睡了一觉便风云突变,一个个都有些惴惴不安起来,他们正互相探听着风声,琢磨要不要去探探杨总督的口风时,夏浔竟已派人来,邀请他们赴开原城,全程参与对“桦古纳”部众罪行的审讯。
一开始还有些人担心这是杨总督要骗他们去开原城,以便一网打尽,不过当阿哈出、蒙哥贴木儿、玛固尔浑、阿拉坦仓、乌日更达龘赖等一些部落首领纷纷赶到开原城时,其他部落首领便想通了,部堂大人抓的都是桦古纳部众,这说明不是要对他们下手。
再说,抓住一个部族首领是控扼不了一族的,部堂大人昨夜喝的虽然不少,却也不至于到现在还醉得神志不清,想用这样的拙劣之计在整个辽东挑起战火,于是其他各部首领便也纷纷起程赶往开原。
哈达城的皮货商人蒲喇都这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桦古纳”的人金部被抓,而下令抓人的却是总督杨旭,别人不知道原因蒲喇都却马上就猜到,必定是乌兰图娅行刺总督失败。他担心的是,与乌兰图娅有关的“桦古纳”族人全部被抓,一经拷打审问,会不会把他供出来?
在他得知与他有过联系的阿木儿也确实被抓起来之后,蒲喇都终于沉不住气了。他是女真特穆尔部落族人,但是很久以前,他就被鞑靼太师阿鲁台重金收买,充当了阿鲁台的耳目,为阿鲁台传递辽东消息。这些年来他已经赚到了足够多的钱,他没有必要留在这里冒险。
中午吃饭的时候,蒲喇都心不在焉的没吃几口就搁下了饭碗,下车做生意时也懒得吆喝了,好不容易撑到快收摊的时候,他的婆娘正往铺子里搬着皮货,蒲喇都终于下定决心,一把拉住她道:“叫伙计整理吧,咱们马上回家!”
他那婆娘并不知道丈夫暗中做的那些事有些茫然道:“先把皮子收好啊,急着回家做甚么?”
蒲喇都恼怒道:“叫你走你就走,哪有许多废话!”说完扯着她就走。锦吧小品整理
其他店铺的商贾都在收着摊子,瞧见蒲喇都扯着婆娘火烧似的离开,都笑着开他玩笑:“哈哈蒲喇都啊,这么着急回家作什么?又不是新娶的婆娘,这般猴急。”
蒲喇都的婆娘又羞又臊,蒲喇都嘿嘿笑着也不分辩,回到家里,匆匆收拾细软,叫一家人赶紧准备,日薄西山的时候,蒲喇都一家人已经离开了自已族人聚居的寨子。
“哟!蒲冉都,出远门吗?”
远远的有族人赶着羊群回来向他打着招呼。
蒲喇都连忙应着:“嗳嗳嗳,远嫁在外的姑姑病重,刚送了依来,赶着去见最后一面三两天就回来了。”
“哟!那可是急事,黄昏上路可得注意安全。”
蒲喇都含含糊糊地应了,催促家人赶紧赶路,他的小儿子疑惑地道:“爹,咱们到底是去哪儿呀,怎么这般匆忙?”
蒲喇都沉着脸道:“住嘴!赶紧走路!”
蒲喇都没往西行,他携家带口、大包小裹的,要出关去鞑靼不容易,再者,他也没必要去投奔阿鲁台太师,对鞑靶太师来说,他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携带着这么多的细软,这一路上不安全,真赶到鞑靶的话……还是不安全,他更喜欢住在辽东。
辽东现在户籍人口各方面控制还远不及关内,他只要逃出开原,改名换姓,到了哪儿都能逍遥自在。可是他离开族众居住地,朝着亦失哈达方向而去,刚刚绕过一个山口,就见前边几十个剽悍的骑装汉子正静静地等在那儿,一见他来,立即纷纷上马,拔出了刀枪。
那些人都是胡服装束,可是从他们统一制式的鞍鞯、整齐划一的动作,久居汉地的蒲喇都立即就辨认出,这是辽东边军中的精锐钱士。
胡服武士们成伞状围上来,中间一名强壮的武士肋下挟着长矛,锋利的矛尖斜指于地,声若雷霆地道:“弃械下马,可免一死!”
蒲喇都面如土色!
蒲喇都从此消失了,有个牧羊的族人说,最后一决看到他时,他正披着一天的晚霞,带着大包小裹和全家人匆匆地离开部落,说是要安探塑一位嫁到其他部落的生病的姑母,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
他家里的羊群、牛群,还有那个皮货铺子,先是由族人照料着,在确定他冉也不可能出现的时候,由代理族长玛固尔浑召请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老们,公议之后平分给族众了。
蒲喇都,从此成了一个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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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大白了。
为了增强供词的说服力,夏浔对所有被捕的“桦古纳”族人都未用刑罚迫供,赶到开原城的各部落首领全程参与,看到了审讯的全过程。
夏浔把被捕的“桦古纳”族人分开关押、分开审讯,又利用从乌兰图娅那里套到的情报先声夺人,惊堂木一拍,第一句话便叫破对方的真实身份,那些草原牧人打仗或许很凶悍,可若斗心机,他们整天跟蓝天白云、牛羊草地打交道的人,哪里斗得过这些公案高手。
主审官是类可,他原本是开原兵备道的一个户科小吏,如今却已是开原府通判大人了。被分散关押、分散审讯的“桦古纳”族人你说漏一句,他说漏一句,莫可利用他们失口透露的消息继续诈取其他犯人的口供,无需动刑,只用了两天时间,剩下的人犯已经无需提审了,整个案情经过已然大白于天下,众部落头领这才知道当日开原暴乱,诸族互生仇隙大打出手,竟然是这么一帮人从中作祟。
想起那些死伤的族人以及被逮捕办的族人,各部落首领愤怒已极,他们既恨阿鲁台的卑鄙,又恨这些所谓的桦古纳族人给他们造成的惨重损失,他们纷纷赶去向夏浔请龘愿,要求把这些人全部处死。
夏浔没有亲白审讯,众部落头领赶去见他的时候,他正与张俊、万世域商量军屯改革的问题,这是第一步。战兵和屯夫分割清楚之后,才好进行下一步:募兵。
就一些相关细节,三个人正进行着细致的讨论,众头领便慷慨激昂地赶来。夏浔问清楚经过,不禁哑然失笑,他对众部落头领们说:“要杀掉他们,很容易,本督一言可决!可是,你们真的希望,本督逾越律之上,想杀就杀吗?”
众部荐头领闻听哑然。
夏浔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视了一圈,淡淡地道:“他们居心叵测,的确可恶。可他们做过些甚么呢?他们不过是给你们的族人打短工、当伙计的时候,给掌柜的添油加醋地帮腔,说上几句阴阳怪气的冷话,结果变成什么样子了?势同水火、形如寇仇!”
众部落头领都为之默然。
夏浔道:“诸位头领,我们都生活在辽东这片土地上,顶着同一片天,踩着同一块地,都是大明的子民,你们希望各个部落之间,各个部落和汉民之间,整天的打打杀杀,如同仇敌么?如果我们亲如一家,会因为这么拙劣的伎俩、会因为别人三言两语的挑唆就发生这样的事吗?
你们,身为深受族人爱戴的头领、部落中德高望重的长老,在以往各部族之间、各部族与汉民之间发生怨隙的时候,你们是怎么做的呢?是做他们的后台,为他们撑腰,火上浇油的怂恿他们惹事生非,还是真正尽到了一个头人、一位长老的责任?引导他们,劝解他们,多交朋友、少树冤家?”
部落头领们又羞又愧,再也没人理直气壮地要求夏浔处死那些“桦古纳”族人了。
夏浔道:“依罪,这些人不当杀!莫可已经把他们招认的罪状和依律处置的结果告诉本督了,本督同意他的处置结果。军屯改革之后,卫所官兵会保留部分土地,划D建军事农场,由后勤辎重兵们负责,一些战俘和这些犯了轻罪的囚徒,会交由他们看管,进行劳动改造。
劳动改造不了人,却是一种惩罚,也免得他们吃闲饭,在这段过程中,他们就能定下心来,真正的把辽东当成家。或许,十年、二十年之后,其中会出一个两个的苏武,还是想着返回故乡,可那毕竟是少数。我希望各位头领、长老,能够真正尽到一族大家长的责任,与官府同心协力,把辽东营造成你们美丽的家园,如果能够通过这件事,成为一个很好的教训,他们也算是做子一件好事!”
雄纠纠、气昂昂而来的各部落头领们沉默深思着离去了。
万世域挪了下,小心地看了一眼夏浔,试探着问道:“部堂,对那个小樱,该怎么处置才好呢?”
第629章 曙光
听了万世域的话,夏浔不禁锁起了眉头。【笔趣阁高品质更新】
对小樱的处理,的确叫他的些头痛。小樱已经说出了她的本名,但是夏浔依然习惯叫她小樱,尽管她接近自己、服侍自己,乃是别考居心,可毕竟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小樱不是一个面目可憎的女孩子,相反,非常漂亮,而美丽的女孩子总是更容易叫人原谅她的过失的。
夏浔思量许久,也想不出一个妥当的处置办法,不由烦恼地叹了口气,缓缓站了起来,慢慢踱到了门口去,万世域连忙起身足艮上,弘俊却端起了茶杯,悠然地喝起茶来。他是辽存都司,执掌着辽东军事,其他方面与他无关,他才懒得理会这些。
夏浔站在廊下,眺望着远处,莫可正在那儿对挑唆辽东诸部暴乱的一众案犯做最终B判,由于已经受了夏浔的一番教训,那些部蓬首领们都没有喧哗闹事,莫可的宣判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夏浔看了半晌,对张俊道:“杀?她罪不致死吧….万世域小心地道:“照理说,杀人未遂,罪不致死。不过,部堂您是朝廷命官,虽说系官如同造反只是一句俗话,并不载于律典,司也说明了其中的道理,行刺官员,总该罪加一等的,部堂若要重处,也是合乎情理的,这个……具体怎么办,还要看部堂您的意思。”
万世域的话说的很清楚了,乌兰图娅杀人未遂,罪不当死,但是要杀或者不杀,都在夏浔一句话,如果夏浔想杀,官员们通过一番运作,自然可以让她死得合理合法。
只要有阶级存在,特权阶级在触犯法律租被他人触犯的时候,罪行的轻重,就必然会受到人力的左右。比如说杀人偿命,天公地道,可是大明律又有赎刑一说,这赎刑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想赎就赎的,这就是给特权阶级开的纺灯了。
比如枣强县里有一个典吏,醉酒之后杖杀了一个皂隶,结果就判了赎刑,赔给死者家属一匹马而已。按照当时的物价,一匹马大约隹钱十贯,十贯钞买了一条人命;又比如有-位都督同知因为私愤杀人,结果也是赔钱十贯。
又比如一位侍郎大人的悍妻妒性大发,杖杀了十多个侍女,事情闹得实在太大,皇帝这才下令不许赎罪(命妇也可用赎刑),最后施以杉刑五十板。这些在大明《实录》里边多有ii载。
当然,当时明朝阵亡官军的殓银也不过才二贯,国子监生病故也仅给三贯,得到十贯能赔偿似乎不算少了,可这是打死人命。至于偈某位亲王一时恼怒,当众打杀冲撞他仪仗的两个卫指挥,那更是一文钱都不用赔了,只是挎了朱元璋一顿臭骂而已。由此可见,特权阶绣终究是特权阶级。
夏浔沉默半晌,说道:“阿鲁台以小樱旅人驽在鞑靼的亲誊相威胁,授意他们挑唆辽寿内乱时,小樱本人是反对的。名加笔趣阁看最新章节//这件事,她倒不用担负责任,不过,她行刺朝廷命官……,席督一时也想不出别的处置办法,不如……就半!
她一个监押之刑吧。”
万世域有些惊愕的看着夏浔,迟疑道:
“部堂若恼她行刺之举,不如……就施杖刑扣杀了她吧,她好歹也是哈尔巴拉一族的别乞,施以监押之刑……,似乎不太妥当……“夏浔比他还奇怪,眉头一挑,问道:“这叫甚么话,难道监押比杀头的处罚还重么?”
万世域呆了一呆,脱口道:“原来部堂不明其中道理!”
夏浔听出蹊跷来,连忙追问道:“这监押,还有什么说法么?”
万世域松了口气,苦笑道:“部堂大人果然不知。自汉唐以来,妇人犯法,便少有人监的。我《大明律》中也有规定,妇人犯罪,降死罪及奸罪要入监收禁外,其余罪行,一概安由其丈夫或亲属收管,随时听候传唤,不得\狱监禁。”
夏浔还真不知道这样的规矩,不禁茫然道:”这是为何?”
万世域吁叹道:“部堂oB这人世间,帚黑的地方,就是监狱:最无法无天的地方,辽是监狱。女子一旦入监,但凡略有姿色,都会被书办、衙役、狱吏、牢子们淫辱。他们U为,女人犯了王法,尤其不可原谅,犯了王法的女人,还充的什么节妇?再者,妇人一旦/\狱,还不由着他们摆布?有谁能给她撑腰?
标致些的女犯尤其可怜,前脚张三刚走,后脚李四又来,昼夜受人凌辱,一刻不得群歇,及至有朝一日放出狱来,也不知已被几芒几千个男人淫辱过了,她敢诉之公堂么)—亘为人所知,这牢外,便又威了她一间更大的监狱了,唾沫星子就得淹死她。所以,自古剀来,这牢狱一旦关了女人,简直就是一座免费的妓院。
此中现象,自古皆然,那牢里牢外,上上下下,俱都串通一气,朝廷虽有严法,也是檑本无法禁绝。是以,自古立法,非死罪及妇罪,不得使女子坐监!小樱姑娘姿容婉媚,一旦坐监,下场可想而知。让她坐监,还不如茅了她,下官特意请示部堂,就是因为这个厉因。”
夏浔一听就呆了,这下还没法整了?杀又杀不得,关又关不得,那把她放在哪儿才好?
夏浔看着万世域,万世域看着夏浔,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瞪了半晌,谁也没说话。
强、菇强泌菇器釜鬻潞强辩舞强强|嚣》羝舟※※※※※※※※跨八虎道关隘。
一大早,关门就开了,关门吱呀呀地打开,一抹晨曦从城门里透出来,照亮了前方散道路。
一匹马、马背上捆着一个塞了干粮、饮水、寝具的马包,马鞍旁还挂了一口单刀,荤着马的是一个身材修长清瘦的少年。
一人一马,踽踽独行,踏着晨曦和朝露。
前方的草原弥漫着震雾,白茫茫一片,百步之外就是连天接地的一片白,什么都看不见。
关门里,两队刀枪锃亮的官兵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那少年牵着马走出去。
一人一马走出关门六七步远就站住了,牵马的少年回过头,茫然地看向关门里,阳光仰斜而出,映在他的脸蛋上,柳眉杏眼、唇红苣白,竟是一个男装打扮的姑娘。
这位姑娘,自然就是化名小樱的乌兰图娅。
夏浔把她放了,杀也不是、关也不是,总不成专门给她建一处女监,再雇一帮女人去霍守她吧?夏浔和万世域两位大人头痛了半天,最后想出了一个最好的办法:把她放了。
一开始乌兰图娅还不敢相信夏浔的话,她不知道这个比狐狸还狡诈、比毒蛇还阴险的豸伙是不是又在玩弄什么花样,但是从她被送蛩八虎道,从衣服、刀具到战马和马包,一样能准备,一直到现在,眼看着那正在缓缓合拢能关门,她终于相信了。
那个她一直想杀掉,却已渐渐恨不起来,只是为了完成报仇的使命而去杀掉的大明总督,居然真的释放了她。
可是小樱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她怔怔地看着关门,直到关门完全合拢。
晨曦被封闭的关门掩住了,但是很快又从她的头顶照出来。
雾气正一点点的向远处消褪,天空中露出了绚丽的红霞。
乌兰图娅,汉语的意思就是曙光、朝霞。
她的母亲说,她是在一个满天红霞的早上出生的,所以给她取了名字,叫乌兰图娅。
可是重获自由的她,此刻心底里却像渐渐退向远方的重重迷雾一样,迷茫而不见方向。
此来辽东,一事无威,她的杀父仇人却大度地放过了她,这个仇人,她还要不要杀?
母亲早在生弟弟的时候,就因难产而母子双亡,父亲的继室和侍妾们对她都是明里E结,暗里生恨,那里还是她的家么?
自从父亲和阿卜只阿死后,她最亲的人勃只有她的义父,可是当义父冷酷地告诉她,要放弃父仇:当她露出拒绝的意思时,不惜用她族人的生死相胁迫时,那个可亲的干爹就在她的心里越来越远,甚至比一个路人还要遥远,那还是她可以依靠的人么?
她是哈尔巴拉一族的别乞,可是父亲死后,族里已经公推出了新的头领,已经有-/039
新的少女,取代了她,成为部族的别乞,她芹出了一百多个族人,抱着必死的决心,要为父亲复仇,为族人复仇,而今,她带出来的所在族人一个不剩,全都被那个辽东总督遣送到一个叫甚么军事农场的地方当奴隶去了,她却完好无损地离开了辽东,她还有什么脸面回去a[族,见到自己的族人?
身后的关门已经闭紧。
往西去,回鞑靼?
往北去,到兀良哈三卫或者更远的奴儿干,换一个身份,重新生活?
往南去,到大宁,回到母亲曾经生活过的汉人地区?
乌兰图娅牵着马,双腿好象灌了铅似的,一步步向前走,走向前方缥缈的晨雾,就像一个迷途的小孩。
关门上面,有几个正在值成的守关士兵,他们百无聊赖地站在那儿,看着那个小孩走iij迷雾,许久,迷雾中传出一声马嘶,却看不蛩它冲向了哪里。
此时,夏浔迎着晨曦,正大步走在开原街头,身后跟着一众文武官员,犒赏已经发下去了,官衙也如雨后春笋般地建立起来了,他玖在该大刀阔斧地进行军屯改革了。
开原通判莫可亦步亦趋地随在他的身边,落后半步之遥,急急地禀报着:“卑职连夜幸讯,那浦喇都已经招认,上次袭击朝鲜使节白!
匪帮,是一个首领叫反天刀的马匪头子率人干的,浦喇都和他们一直都有联系……”
P:小樱同学发在书评区的“绝笔”,显射是写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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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0章 运筹
夏浔听着莫可的禀报,招手把张俊唤了过来!”张都司,属地的胡子、马贼惯常活动的地点、拥有的人数,已经摸清楚了吧?”
张俊道:“是,部堂回来以后,一直太忙,卑职还没来得及向部堂禀报!”
夏浔摆摆手:“不用蘖报了,这事,你全权负责。如何剿、如何抚、如何剿抚并用,如何发动地方,你自行处理,我只要结果,不问过程。莫可抓住了一个阿鲁台的探子,这人在哈达城里,常替胡子销赃,哈达城里类似的人物一定还有不少,你们两个合作,把他们都控制起来。同时,蒲喇都被抓的消息还没有传开,你们看看,能不能利用他为突破口,予反天刀重创,这个人是辽东最大的胡匪头子,如果能把他干掉,意义重大!”
“是!”
张俊答应一声,便和莫可走到一边,窃窃私语起来。
夏浔又对万世域和丁宇等布政司、都指挥使司的官员们道:“军屯分开,不要搞一刀切,要因时因地进行微调。各卫所的战兵,实际上只有五成,另外五成担负着其他各式各样的事务,其中主要就是屯夫。我们总的原则是四分六龘。四成卫所官兵转为民籍。卫所屯夫的比例是两成,实际上超过三成不止,这样,屯夫全部归为民籍,另外将一部分老弱病残,失去战兵资格,却还占着位置充数的老兵、伤兵也都撤下来。
卫所的屯田依旧是朝廷所有,不能无偿划给他们。改为民籍的屯夫和伤弱老兵一概以承包的形式拥有土地,就是使用权暂时归他们,事先核定好每年上交的粮赋,但有所余,俱归他们个人所有。这些官田依照官价,可以赎买,他们现在有钱,可以买走,以后攒足了钱,还是可以买走。土地是老百姓的命根子,你最终不把这地契写了他的名字,他终究是不放心的。”
夏浔说一句,相关的官员便应一声,夏浔道:“募兵的事,现在可以放出风去。张熙童,利用各处府学多有各部族首领、长老子弟的便利,多做些宣传。等到军屯改革成,再正式开始募兵。”
张熙童也连忙答应下来。
夏浔又对丁宇道:“屯夫们本来日子就不太好过,叫他们改为民籍,相信大多数是没有意见的,不过土地暂时只是承包租赁,而非无偿划给他们,也难免有些目光短浅者,担心丢了铁饭碗,这新的饭碗又不瓷实。包括一些伤老的兵卒,陡然由军改民,又不知道自已能不能侍弄好土地,难免也要有意见,这方面的事你们要注意。”
丁宇现如今是侯爷,连张俊都让他三分,说话当真是粗声大气,忙拍着物脯道:“部堂放心,哪个兔崽子敢挑刺儿,就算他是块滚刀肉,我也把他剁了馅包饺子!”
夏浔瞪他一眼道:“胡闹!谁叫你打打杀杀的了?要跟人家说理,如果你的父兄在被裁之列,发几句牢骚,你就喊打喊杀的?这其中的道道儿,咱们明白,可他们还不是很明白。
你把话说透了,他还能这么抵触么?”
丁宇连忙陪笑称是。
夏浔又嘱咐他道:“你可不要以为把这些人丢出去就算完事大吉。现在军屯改革,在明年秋天粮食打下来之前,这些人的吃喝拉撒,你们还是要管的。他们真的能自立时,你们才可以撒手,懂么?”
“是是是!”
夏浔又对万世域嘱咐道:“桦犁、耕牛、粮种,这些物事都可以把卫所中现有的生产工具,按照每户承包的田亩数、人口数划分下去,你们布政司刚刚成立,人、才、物样样都短缺,这就可以大大减轻你们的负担。不过可有一样,这些生产工具,你们要从张都司那里接收,登记造册,公开发放,发放名单张榜公布,接受所有军改民的士卒家庭监督,如果有人营私舞弊,黄御使那里和陈总理那里一旦收了状子,我唯你是问!”
总理和当时的总兵、总督、巡抚、提督、经历差不多,是明廷的一种临时性职务,陈寿就是辽东总理衙门的官长,所以叫他一声陈总理,也只有夏浔这从后世来的人,心里才觉得有些怪异,当时的人是不觉有甚希罕的。陈寿矜持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后面四大金刚却是七嘴八舌,连声表态,一致声明坚决执行杨旭总督的命令,监督好辽东军政各界事务,避免贪污腐化事件的发生。
这四大金刚是李夜天、吴擎宇、王译、阎超,四人是因为夏浔慧眼识神棍,才有幸让皇帝开了金口,踏上仕途的,自然以夏浔的门人自居,陈寿到了辽东之后,在人屋槽下,态度已大为改观,纵然他不改观,手下四大金刚全是夏浔的人,他也得被架在半空,动弹不得。
万世域挺胸道:“部堂放心,下官亲自抓这件事,绝不为此惹起民怨沸腾,只是,现在已是深秋,要安置这么多人户,划地皮也要一阵子不是个容易的事儿,辽东人口少,想找那么多人修盖房舍也来不及。这些军户,还得暂时住在原来的营房里,要不然这个严冬可不好捱。”
夏浔道:“那是自然,募兵怎么也得明春才能进行,在此之前,这些改民籍的老兵,依旧住在原处。等到明年开春,和张都司联系一下,调兵帮着盖房子,就当练练他们那膀子气力好了。”
万世域大喜,连声道谢不止。
夏浔一路走,一路安排着,当真是雷厉风行,霹雳火一般。
手下的官吏们也是亦步亦趋,各领职司,内中只有一人,如徐庶进曹营一般,面噙冷笑,一言不发。
这人不用问,自然就是辽东都司的同知唐杰。唐杰和丁宇一样,并列为指挥同知,论级别不相上下,只不过人家唐宇还有个侯爷的身份,无形中就比他高了一阶。这个,他眼气也没用,谁让他虽也立颇多,偏就没有一个达鲁花赤、一个鞑靼太师的儿子呢。
不过他那张冷眼,夏浔根本懒得看,只当他是空气。唐杰也把白已当了空气,一路都是那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臭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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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西堡河东边,有一个小村庄,二三十户人家的规模,住得比较松散,房屋建筑也是参差错落,不甚整齐。
村东头是一片林子,此刻正有一个汉子,站在那儿东张西望。
远远的,有几个披着羊皮袄的汉子摸进了树林,一个个俱都神情彪悍,腰问插着无鞘的钢刀,刀柄就在手边,易于拔出。几人一进了林子,就分散开来,十几步隔一人,相互照应着向前摸去,他们一手按刀,猫着腰探下去,并不见什么埋伏,其中一人便直起腰来,大摇大摆地向前走去,其他几人则四下藏进了林中,或傍依着大树,或干脆攀上了树顶,藏身枝杈之间,悄然不动了。
林中央站着的那人正探头探脑地四下看着,身后已然闪出一条大汉,身体粗壮魁梧,脚下却像狸猫般轻盈,到了他跟前儿,伸手一拍他的肩膀。
那人吓了一跳,猛一回身看见来人,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哎哟,梁爷,您怎么亲自来了?”
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哼了一声道:“老子咋不能来?你咋约咱到这么背静的地方?”
这个胡子乃是反天刀帮中的二当家,绰号风中刀,名叫梁颖耀,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辽东都司通缉榜上有字号的人物。等他那人则是蒲喇都,蒲喇都苦笑道:“阿鲁台太师有些人手被官府抓了,我担心受牵连,就躲起来了。”
“哦!”
反天刀上次收了蒲喇都的钱替他行刺朝鲜使节,就是为鞑靼太师做事,梁巅耀早知他是阿鲁台的人,一听心中了然,便问道:“你躲你的,又急着找咱作甚,不是想入伙儿吧?”
蒲喇都苦笑道:“梁爷您说笑了,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哪还禁得起折腾。我说一件事,辽东总督要改革军屯之制,您听说过吗?”
梁巍耀不耐烦地翻个白眼儿,道:“这关俺屁事?”
蒲喇都道:“这事儿跟您不相干,可钱粮的事儿,总跟您有关吧?”
梁教耀神色一动,忙道:“此话怎讲?”
蒲喇都道:“卫所中,要有一半的官兵改为民籍,就地为民,以后专事耕种,可眼下都秋天了,他们也得要吃要喝呀。为了安置这些军户,朝廷拨付了大笔钱款和粮食运过来,朝廷也知道辽东这地方不认宝钞,运来的都是这个……”
梁巍耀看见他的手势,双眼顿时一亮,脱口道:“银子?”
蒲喇都道:“可不是,这是我在总督府的内线最后送出的一条消息,绝对准确!”
梁巍耀眼中龘射出贪婪的光,他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道:“说仔细些!”
“是!”
蒲喇都忙对他窃窃低语一番,两人在林巾站了许久,那梁二当家的便转身离开了,身入林中十几丈后,发出一声呼哨,藏身林中的手下便也纷纷追了上去。
蒲喇都抻着脖子又站了一会儿,才逡巡着折返回去,走出林子,穿村庄而过,到了村西头,一个佩刀的汉子便从一棵老榆树后面闪出身来,却是夏浔的心腹秘谍戴裕谍。蒲喇都连忙迎上去,陪笑道:“戴爷,小人已经按您的吩咐,一字不差地对他说了。”
戴裕彬一拍他的肩膀,呲牙笑道:“嗯,干得好!”
蒲喇都咧咧嘴,笑得好不苦涩!
第631章 军屯改革
同知大人,同知大人,皇上不能就这么抛弃俺们呐!太祖高皇帝的时候,就给俺们定的是军户,世世代代,不更不易,怎么朝廷就改了章程,要把俺们赶出去呢?同知大人,小人虽然年老,可再有一年,小人就可以退伍,叫儿子接班的呀,要不然……要不然小人提前退了便是了,俺那儿子身体强壮的很,能打仗、他能打仗的呀!”
张俊现在把主要精力放在剿匪上面,关于军屯改制的细处交给了手下几名大员,丁宇和唐杰并列为指挥同知,地位仅次于他,虽知唐杰与部堂有怨隙,可是也不能把人家晾在一边,那理亏就在你这一方了,是以唐杰也和丁宇一样,时常离开指挥使司衙门,巡视地方各卫所,及时解决问题。
要说改革之难,其实最难的就在于人的思想。
屯夫的生活比佃户都不如,以至于常有屯夫携家带口逃离卫所,可是现在夏浔要给他们另找一个饭碗了,却偏有人觉得天塌了似的惶恐不安起来,虽说屯夫那碗饭吃不饱,可那毕竟是一个铁饭碗,棒在手里头踏实,叫他们承包租赁土地,以后自谋生路,对于这不确定的未来,有些人难免就忐忑起来。
而一些本来是战兵,眼下却已没有条仵继续履行战兵义务的老兵闹得更凶,在他们看来,辽东的民户本来就不及关内的民户富裕,何况这土地还不是无偿划给他们,虽然布政使司衙门的官吏和他们讲得很清楚了,在收成下来以前,卫所照样管他们吃住,并且帮他们认真的分析自己种田所获得的收入较之吃兵饷只多不好,而且那时脱了兵籍,农闲时节还可以打打短工、做些生意,这些贴补加上种田的收入比他们做个大头兵要强上百倍。
可是任你说破了天去,到底是不是如你所说,那是明年秋天才知道的事,今天一旦被剥离军户,明天就不是卫所的人了,到时候真有什么不测,谁来保证他们今后的生计?有了这份担心,只要有人诉苦喊冤,就会有一些心态上似可非可的人跟着喊,其实因为屯夫的日子并不好过他们真正反抗意愿强烈的并不多,只是本能的进行表白,一遍遍地渴望得到安抚和保证而已。
对于这种心态,从一个小吏一步步爬起来的万世域,以及他手下许多从当地提拔起来的官员都心中有数,所以都帮着卫所的将领,不厌其烦地一遍遍解释、安抚,平息大家的情绪。可唐杰不是这样,唐杰把脸一板沉声斥道:“喊甚么喊甚么?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是不是?”一句话镇住了诉苦的兵士,唐杰冷冷地扫视他们一眼,说道:“你们几个,是屯夫吧?辽东当地的农户,自家田地产出足以供一家人度日,可你们呢?当初太祖高皇帝的时候,下大力气,在辽东开辟了大片的良田,现如今荒废了多少?有多少田地每年弃而不种,荒芜长草,已经形同野地?
哼!你们这些刁顽,在卫所中时,只管敷衍了事,做事不肯勤勉迫得朝廷年年从关内运粮一若非如此,皇上至于下决心军屯分开,叫你们自谋生路吗?”
训斥了屯夫,他又转向那些被划为农民的战兵不屑地道:“瞧瞧你们那副德性,老的老、残的残打仗?你们还能打仗吗?总督大人经略辽东,是要打大仗、立大的,靠你们这些废物能成吗?总督大人把你们清出去,才能空出兵额,招募辽东青壮勇士,懂吗?一群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废物,军屯分开这是圣旨、这是军令,你们再敢叽叽歪歪,老子砍你们的头!”
唐杰的一番话把那些老兵激怒了,屯夫也就罢了,反应最激烈的本来是被裁撤的战兵,唐杰出言侮辱,他们更加激愤。
一个微瘸的老兵愤怒地冲上前,“嗤啦”一声撕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朐前纵横交错的几道伤疤,哆嗦着道:“同知大人!你说小人是废物?小人十七岁当兵,在这辽东呆了三十多年啦,跟鞑龘子打过仗、跟女真人打过仗,跟辽东的胡子马匪打过仗,多少决死里逃生,这些伤疤,俺是为朝廷拼出来的,现在大人说俺是废物,要把俺一脚踢开!成啊,同知大人,小人一辈子没抗过命,今儿个就要抗抗您这圣旨、您这军令,你杀我的头吧,你杀吧!”
老兵除下军帽,露出一头花白的头发,把头递向唐杰面前。唐杰恼了,厌恶地推开他的头,骂道:“混帐东西,你要跟老子耍无赖是不是?来人,把他给我绑起来,鞭笞四十!”
唐杰一声令下,众亲兵如狼似虎一拥而上,那些被裁撤的战兵兔死狐悲,顿时炸了窝,立即蜂拥而上,把那老兵护住,与唐杰的亲兵七嘴八去地对骂起来,有人握着刀枪,情绪激动,眼看就要激起兵变,唐杰见状,暗暗开心,他正想再添一把火,把这些兵彻底激反了,一旁忽地跑来一个官儿,两只帽翅忽闪忽闪的,急声唤道:“大家不要乱,不要乱!”
那人正是开原通判莫可,阿木儿已经移交给张俊,他手上事情不多。
由于布政使司人手紧缺,一时间很多职位还没有相应的官员到位,所以万世域把他也抓了壮丁,他原本是开原兵备道户科的官吏,常跟屯夫戍卒们打交道,也熟悉他们的事情,对万世域帮助很大。
唐杰一看是他来了,知道这是夏浔那边的人,便不敢明目张胆地挑唆,只是做出被人冒犯的样子忿忿然地站在那儿。每个官员处事的方风格都不相似,只要他不被夏浔抓住他故意生事的把柄,那你顶多说他做事不讲方、方式简单粗暴,却也奈何不了他,官场复杂于战场,就在于此。
莫可先向唐杰陪笑打了声招呼,方转向一触即发的兵士们,高声道:“大家不要激动,这道理说了一箩筐,你们怎么就是不明白呢?唐大人也是恼了你们顽固不化,这才训斥几句,怎么着,当了一辈子兵,真要晚节不保,被朝廷判个煽动哗变之罪,不只自已要剧霉,老婆孩子怎么办?”
暂时压下了众人的火气,莫可便道:“你们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你们想想,现在朝廷在辽东重开了府衙吧?以前为什么撤了?因为没有民可管呐!现如今开府建衙,那少得了百姓吗?百姓没有活路,官府还能立得住吗?官府心里头要是没这个谱儿,就不会同意军屯改制的。你们改军户为民户之后,只要辛勤劳作,还怕没饭吃?”
莫可又对那个愤愤然的老兵道:“这位兄弟,耕牛、桦犁、粮种,这些都不用你操心。至于住处,在新的房舍建好之前,也没人逼你们搬走,土地呢,有军屯的熟田划拨给你,你说说,这还不够?万大人说了,除了按照你们承包的田亩数、家里的人丁数分发农具和粮种,定赋税的时候,按照你们当兵的年头儿长短,还会酌情减少,你想想,如此这般,还能饿了你的肚皮不成?”莫可一番话入情入理,很快就平息了这场冲突。可是类似的事情还是不断发生,唐杰所至之处,就像一只火把接近洒了油的干柴,总是引起这样那样的事端,甚至引起了几次小型的武力冲突。
这些事夏浔都知道,但他根本就不管。最近夏浔实在是悠闲的很,完全当起子甩手掌柜的,军事交给了张俊,民政交给了万世域,而他本人则突然关心起外事和文教来。
夏浔经常出入府学,询问征聘的先生教谕们的事情,如今辽东一些儒士,尤其是大族世家博学多才的先生,在张熙童的不懈努力下,已纷纷赴府学就教,夏浔又发动赴辽东的文官们广泛宣传,呼朋唤友,从关内招聘文士出关执教。另外,夏浔与各个部落头人们的来往也渐渐增多了,时常往来宴请。
自朝鲜使节铩羽而归后,朝鲜对本岛北部看得死死的,生怕明国皇帝改了主意,真把三韩之地以外的领土全都拿走,至于鸭绿江和图们江以西地区的领土和部众,他们是想也不敢想了,只能又恨又急地看着他们一个个投入了大明的怀抱。
对这些归附部落,夏浔在就近安置的同时,便开始有意识地诱导他们从商、务农、务工,并且劝诫其子弟赴府学就读,有他这位威望卓著的总督大人出面,这些方面的事进展非常顺利。
唐杰的反应,本在他的预料之中,可他并不想管。如果事事都要他出面,那他还费力为万世域和张俊争的什么官儿?这两个人一管军、一管民,是辽东两大首脑,如果连一个起刺儿的部下都整治不了,那他们将来可能遇到的问题多着呢,难道到时候都跑到金陵去请他出面解决不成?锦吧小品整理
果然没两天,听到丁宇和莫可等一众官员反应的张俊,把唐杰调开了,委了他一个查巡辽东各处烽疑建设的监察和统计的差使,把他从军屯改革这件事上调开了来。唐杰并未因此闲着,他风尘仆仆地奔波各处,改革之处总有动荡,他就专门收集负面新闻,秘密报送丘福,整夏浔和张俊、万世域等人的黑材料。
这时候,张俊对反天刀一伙胡子的秘密部署,也开始进入收网阶段了……求月票,争第一!
第632章 甩手掌柜
风中刀粱颢耀回报反天刀徐宁之后,徐宁非常重视,立即让粱颢耀刺探此卒虚实。
辽东的胡子,在各地都有演线和耳目,这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梁巍耀立即以蒲剩都提供的消息,动用自巳安插在各堡各寨的眼线,开始调查这件事了
他亲自赶到金州,扮作一个眼线的堂兄,混到码头附近,亲眼看到官兵在码头戒备森严地卸一船船货物,除了一袋袋粮食,那些带铁箍的梨木箱子,明显就是装银子的箱子了,这和统一规格的大箱子装别的货物都不太合适,丝绸、茶叶不需要这样的包装,瓷品为了运送安全,其实也多和茶叶混装,以增强减震效果和避免碰撞,只有银子,才需要这样结实的大箱子:
而且当货车运了箱子去仓库时,粱巍耀注意到那些箱子都了锁,地的车辄印特别深。
“集然是银子!”
梁颢耀的眼睛放出了与银子同色的光芒:
反天刀收到二当家送来的消息,顿时动了心。
从金州到开原,由于近一年来的商贸发展,已经不再是一条荒僻的道路了,道路比较平坦,沿途的烽缝也日渐增多,商队往乘频繁,而且抚银的押运必有重兵,这些都是洗官银的不利条件,可以预料,想动这批银子,一定会付出重大代价。
对此,反天刀例是没有一点犹豫,他啸聚山林图的是什么?图的不就是钱么,死的人多少他并不在乎,他养这么多人,可不是妄想有朝一日坐天下的。朝廷是养兵千日,图华江山太平,他反天刀养了数千匪盗,图的就是人多势众,易于打劫。
反天刀找了一个好地方,塔山铺子。
塔山铺南接盖州卫,北近海州卫,已经接近辽东诸卫最密集的地区,故而押运官兵会戒心大减。
其次,这个地方南北坦途,东西则是群山,抢了银车砸开箱子,大家可以往身能装多少装多少,剩下的银两拖进山去埋了,官兵纵有十万人搜山,也未必能把这银子刨出来,回头大可取出慢慢享用。盖州卫和海州卫的官兵纵然闻讯赶乘救援,其党羽也可以散入山林,分头赶回集结地点,而一旦进了山,朝廷兵马再厉害,也就没了用武之地。
反天刀的觉羽都是些亡命徒,听说有那么些银子,早就眼热的紧,反天刀的这个计划小立即得到了其党羽的一致同意,大家马召集人马,策划起行动来……。
“他娘的,这事儿没法干啦!”
丁宇怒气冲冲地赶到总督衙门,向衙门小吏问道:“部堂大人呢?”
那小吏忙道:“回侯爷的话,部堂正在西厢,与几位高丽客人喝酒,欣赏歌舞呢。”
丁宇二话不说,转身便往西厢行去。
西厢里,熏香满厅。
美人两行,红裙扬动,广袖轻舒,歌舞正柔靡了
侧厢鼓乐伴奏,两排身着朝圌鲜传统服饰的舞伎,正在翩跹起舞,舞姿婀娜,蛮腰款摆,一双明眸顾盼之间,尽皆落在高居首的夏浔身,希冀能得到这位权高位重、英俊威严的贵人青睐。
旁边,又有一些盛妆美姬,亦着朝圌鲜服装,云鬓轻挑,蛾眉淡扫,玉步轻移地向夏圌涛及分坐两旁的众高丽族首领们殷勤劝酒。有那酒兴正酣的头人,便伸手揽过那劝酒的女郎,女郎也不羞涩,大大方方地坐在他的怀里,伸皓腕揽住他的脖子,相拥相贴,耳鬓厮圌磨,放眼望去,满堂尽是放浪形骸之状。
夏圌涛也不介意,有那身姿婀娜的女郎投怀送抱,便也笑吟吟地受了,揽在怀里一亲芳泽。
此煎,那些舞伎正将扇子别在腰间,合着俏皮活泼的打令谣攸进攸退,摆腰扭圌臀,姿态无比诱圌惑,两截雪白纤秀的手腕,翠绿的镯子轻轻碰触着,发出悦耳的叮当声来。
丁宇气鼓鼓地走进西厢,看见部堂正与人谈笑风生,倒也不敢造次,便在一边坐定了。
今日这些客人,却是自带的舞乐,总督府里没养舞伎班子,他们乘拜访总督,不但携了礼物,还携了许多出色的舞伎,以求总督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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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客人都是随一些女真部落而来,决意留在辽东,归附大明的朝圌鲜人。夏浔对他们很客气,并不拿腔作势,非常平易近人,宾主双方相处得十分融洽:
忽然瞧见丁宇沉着脸站在那儿,夏浔便倾身向身左一位高丽部族的首领低语了几句,那人立即颌首称是,双手合什,向夏清行了一礼,夏圌涛便拍拍那依旧用圆圌润丰圌臀在他怀里厮圌磨着,只盼能讨了这位大明总督欢心的舞女大圌腿。
那舞女往门口一瞧,晓得这位大官儿有事要谈,连忙乖巧地站起,起身业际,迈不忘嘟起红唇,在他颊颊俏皮的亲了一口。
夏浔起身,踱到门口,打个手势便走出去,丁宇忙随在其后。
“怎么啦?’,
夏圌涛负着双手,悠然踱在廊下,笑望了丁宇一眼。
丁宇恨恨地道:“那唐杰……,部堂,丁宇实在无法跟他共事了。嗯当初,丁宇和他也算相识,虽只见过数面,却也是一起吃过酒的:谁晓得这厮忒不给情面,我这边刚安抚下一些人去,他那边就又摇龙起一些……“,
夏浔笑道:“哦?张都司不是调他去查烽蜒了么?’,
丁宇狠狠地啐了一口道:“是,是把他调开了,可总不能把他关起来。他调查烽蜒建造,也得各处行走啊。每到一处,免不了就军屯一事发些言论,说些话语,三言两语,便调拨了许多人闹圌事。
你想找他毛病,这厮滑不溜秋的像条泥鳅,又抓不住实实在在的甚么把柄。”
“蝴”
夏浔不动声色地问道:“张都司怎么说?你没跟他说说这些事么?”
丁宇道:“自然是说过的,可都司大人正忙着布局抓胡子呢,一时腾不出空儿来与他计较,叫我自行解决……。”
丁宇顿了顿,涎着脸道:“部堂大人,唐杰是指挥同知,仅低都司大人半级,张都司决定不了他的职务迁降,纵然想整治他,怕也是千难万难,部堂大人您可不同,大人,军屯改制,是您的主张。他的儿子当街打死人命,是部堂大人您下令处斩的,他这么干,明摆着是给部堂您撩阴腿、下绊子,这个人,还得部堂您才收拾得了。’,
夏圌涛打个哈欠,懒洋洋地道:“丁宇啊,这事,本督不是管不了,而是不能管。为什么呢?一个,你也知道他儿子是被本督处斩的,本督若要处治他,说出大天来,也得有人说三道四,说本官是假公济私,寻衅报复。
再一个,本督现在只是看着你们做事,只要你们道没有走歪,路没有走错,大的方向没有迷失,我就一概不会插手了本督不会在辽东久耽的,今日不过是一个唐杰而已,来日就没有刺头儿,没有叫你们觉得棘手的人了么?如果你们一碰到这样的人物便束手无策,本督放心把辽东交给你们么?”
丁宇嘟囔道:“可他背后还有一个湛国公,这事儿……’,
夏诗若有深意地盯了丁宇一眼,道:“张都司是站在你一边的,你自己又是一位侯爷,虽说那唐杰与你是平级,你便拿他毫无办法?你在辽东待了多久,他才多久?这地位、人脉、靠山……”哪一样他能跟你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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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靠山,湛国公管的是北京城那一亩三分地儿,你却是直属南京五军都督府的,怕他作甚?就算真和唐杰有了什么官司,呵呵,这官司能打到丘福面前去么?南京五军都督府里,成国公也好、定国公也罢,本督还是说得话的!’,
丁宇迟疑道:“那这事儿?”
夏浔断然道:“本督交给你们的差事,万大人那边做的很不错,要是最后耽搁在你这儿了,本督唯你是问!至于有人挑刺,你们就自己来拔这个刺儿!”
丁宇苦着脸道:“部堂,你这甩手掌柜做的,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这不是让我难过么?”
夏浔冷哼道:“谁不叫你吃草了?他的官儿若比你大,本督给你撑腰!你若认真做事,努力解决麻烦,真要捅出了篓子,自然也有本督给你兜着!可是如今这般情形,受个比你职位低的人挤兑,就二话不说,马跑来告状,丁宇啊,你真能干!’,
夏圌浔插袖而去,丁宇愕然弄着他的背影,怔仲良久,喃喃自语道:“真要捅出篓子,也有你去兜着么?”
丁宇眼珠转了转,亦自转身离去了。
塔山,两侧密林之中,反天刀的贼伙儿早已悄悄地埋伏在那儿,探子不时报来消息,由三千人的一支人马护送着,那支庞大的运送粮、银的车队已经快要到了。
“他娘的,这林中怎么这么多长虫!”
风中刀粱颢耀钻到反天刀徐宁身边,悻悻地道:“老大,这塔山一带的山林里头,长虫太多了,好多人都被长虫给咬了,有些是剧毒的蛇,这仗还没打,就挂了十乘个兄弟了。”
反天刀“啪”地吐出一截草茎,哼哼地笑道“别罗嗦那些废话,有了银子,还怕没有兄弟么?等这笔买卖做成了,就能轰动天下,到时候,辽东绿林道,咱们就是龙头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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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3章 入彀
官兵兵押这的粮车和银车到了,前后是主力护卫兵马,配备的武器除了刀盾和长矛,还有一些火饶手。经过几次实战检验,火器配备已经在大明军中陆续铺开了,火器匠作在首先装备了神机营之后,最先供应的便是北方边军和西北迪军。
另外还有一些士兵在车辆两侧排开一字长龙,随着车队,沿着狭窄的山道前进,不出反天刀所料,现在已经接近沈阳卫,到了卫所设置最密集的地区,官兵们明显有些松懈了,前边探路的士兵没有锋觉的侦察,左右保卫的士兵也没有派人探查两侧的密林。
实际上他们就算是搜查,也不易发现这些贼寇的踪影。这些贼寇都是打丛林战的行家,这两侧山林人迹罕至,林木丝毫没有受到破坏,千百年下来,大树之间小树丛生,小树之间野草丛生,胡子们藏身其间,伏于地上,就算是走到几步远的地方,都休想发现他们,更遑论他们藏身之处距两山之间那条山路还有相当远的一段距离。
“奶奶的,终于来了,这些逍遥兵,一路上吃吃喝喝、且停且走,足足比老子们预计的时候晚了一天!”
梁颧耀啐了。唾沫,凑向反天刀:“大哥!”
要说,大大小小的场面梁二当家的也不知经历过多少,但是与近三千名官兵的正面冲突,他还从来没有经历过,眼见官兵真的到位眼前,不觉有些紧张。
反天刀却很沉着,他冷冷地打量着官兵的队伍,计算着时间,对风中刀小声吩咐道:“叫弟兄们开始摸近,小心着些,不要惊动了他们,让过前边的官兵,拦腰杀进去!”
风中刀有些兴奋地点了点头,蛇一般地潜去。
不一会儿,“媾岵”的鸟鸣声在林中响起,收到讯号的胡子开始向茫然不知的行进队伍悄悄逼近。
“杀!”
眼看逼近官兵队伍,已经让过了前头的士卒,风中刀梁颖耀一声大喝,手持斩马刀冲了出去。
“有胡子,快护住银车!”
“加速冲出山谷!”
“原地停下,布车队!”
“弓弩手!弓弩手!”
“盾牌手,结阵、结阵!”
官兵突然遇袭,顿时乱作一团,有喊迅速冲出山谷的,有叫就地结阵自保的,就只刹那欠胡子们已冲到近前,梁颖耀手中斩马刀安头劈下,对面一个明军仓惶举起盾牌一格,只听“嚓”地一声,盾牌竟被这一刀劈为两半,那士兵缩手不及,手臂也被斜斜劈去一半,登时杀猪般地叫了起来。
梁巍耀狞笑一声,斩马刀当空一横,一颗人头便凌空飞了出去,同时刀头横劈,堪堪架来一口单刀。
“砰!”
火饶响了,刚刚冲到梁巍耀身边的一个胡子大叫一声剧栽出去,一张脸已被炸成了蜂窝状。
梁巍耀吓了一跳,幸亏那个剧霉蛋冲到自己身边,恰好挡了枪乎儿,要不然这一枪就打在他脑袋上了,梁勤耀狞笑一声,把斩马刀一扬,垫步拧腰,便向那个火统手扑去。
山谷中一片厮杀喊叫,一条长龙的官兵队伍被迅速切成了几条断蛇,被蜂拥而至的胡子蚕食着,渐渐力绌不支,只得退向山谷两端,与刚刚反应过来扑上救援的明军大队汇合。反天刀亲自冲在前面……边率最凶悍的部下竭力阻挡着明军的反扑,一边向梁巅耀道:“老二,动手快着点儿!”
“大哥放心!”
梁巍耀答应一声,便向一辆车前纵去,扬起手中斩马刀,大喝一声:“开!”
中间地段的明军被清理的最快,不是被杀死就是逃向两侧汇合大股明军去了,梁颖耀几乎已遇不到任何抵抗,他大喝一声,一刀劈下去,“嘣”的一声,木屑横飞,箱子上的铁箍也被劈开,“轰隆”一声巨响,梁勤辉只觉被雷劈了似的,双臂巨震,知觉全无,手中那口沉重的斩马刀已飞得不知去向。
紧跟着,梁颖耀就发觉自已正坐在路旁一棵大树的树杈上,居高临下,俯哦着下面山路上自已的兄弟。他只能看见下面的景像,两只耳鼓嗡嗡的,声音隐隐约约的,好象从天际传来,特别的朦胧。
“好惨!”
看到下面的景像,梁糠耀不由机灵灵打了个哆嗦,这才发觉朐。衣衫已经炸裂,一片血肉模糊。
方才他那一刀,把箱子劈爆了,箱中装着的就是当初朱棣在白沟河一战时遇到的改进版地雷,梁颖耀命大,被第一口箱子爆炸时掀起的气浪给炸飞了,紧跟着整辆车上所有满载地雷的箱子全都暴炸开来,把整辆车子炸得碎屑横飞。
兴冲冲地扑到旁边准备捞银子的胡子们全被炸得肢体横飞,肠穿肚烂,紧接着,一辆辆车子被陆续引爆,躲避不及的胡子伤亡惨重,梁巍耀坐在树杈上,被爆炸的气浪冲得随着那大树来回摆荡,忽地手中一沉,梁颍耀低头一看,差点儿没吐出来
一颗被炸飞到半空中的人头,正落在他的怀里,腔子上还带着虬结支离的气管、血筋,天灵盖也裂了,正流出白花花的脑浆子,那死者大瞪着双眼,一脸的惊愕,似乎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儿。
“小泰!小泰!”
反天刀陡闻剧烈的爆炸声起,就晓得中计了,一连串的爆炸,把谷中的胡子炸得人仰马翻,伤亡过半。反天刀怔愕了刹那,突然反应过来,惊慌地大叫着,便冲进了硝烟弥漫的战场。
他的儿子徐泰也在抢夺银车的行列当中,反天刀纵横辽东多年,被他祸害过的大姑娘小媳妇不少,可惜都是玩完就扔,或者丢给他的手下淫弄,不曾给他留个种儿,他正儿八经血脉相连的就这么一个儿子,反天20年愈五旬了,虽然仍旧是龙精虎猛,可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再生个儿子,纵然生了儿子,怕也没龘力气照顾他成年,这徐秦若是被炸死,基本上就等于绝后了。
“小泰哥在这儿!小秦哥在这儿!”
徐宁连忙飞掠过去,只见儿子剧在地上,幸运的是,他这个儿子自小受到宠爱,虽然性情暴戾、孤僻乖张,可那都是对自己人,属于窝里横的高手,对外作战时,一向是喊得凶,冲在后,所以最受什么重伤,他瘫在那儿,除了大腿被一根炸裂的木刺穿透之外,更主要的原因是吓的。
“爹,咱们中了官兵的埋伏!”
小秦疼得要命,一边哆嗦,一边向他老爸嚷着。
“老子知道!”
反天刀没好气地吼了一声,一把扶起儿子背在肩上,向盗伙们吼道:“风紧,扯活!”
胡子们不傻,纵然他不喊,大家也都明白发生什么事了,纷纷向两侧林中匿去。
梁二当家的坐在树杈上急得直喊:“带上我,大当家,咳咳,带上我……”
可惜这时大家各自逃命,梁癞耀腹部受了伤,喊的声音不大,谁也没想到头顶上还有个自已人。胡子们纷纷逃窜,奇怪的是,山谷两端的明军居然不追,而是原地扎下了坚实的防线,背着儿子上山的反天刀仓惶中回头看见,心中顿起疑窦。
可是现在容不得他多想,他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胡子们打仗虽然凶悍,却是一盘散沙,禁不得失败,一败则士气顿失,只管各顾各的逃命,哪懂什么叫军纪军,这时候他想组织像样的反击,向两侧山谷外突围也来不及了。
何况这里爆炸声起,远处烽火已经随之燃起,盖州和海州卫所的官军很快就会赶来,如果从两侧山谷突围,等到浴血一番杀将出去的时候,正好迎上朝廷的生方军,岂不呜呼哀哉?可明军如此动作,分明还有后着。反天刀刚刚想到这里,就见林中浓烟滚滚,火势随即烧了起来。
明军这次费尽周章,为的就是引他们入毅,岂能没有防备。
明军的斥候人员,早在胡子们分批结伙地向塔山附近集中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们的行踪。明军之所以比他们预计的时间多拖延了一天,就是为了腾出时间,在更高处的密林中设下陷阱。
山林中,已在几个点上埋下火药、火油等引火之物。胡子们匿于林中时,之所以蛇虫甚多,就是因为那火药中含有硫磺,将蛇虫都逼得向他们的潜伏点集中过来。这时候山下爆炸声起,匿于密林中的斥候兵立即点燃了引火之物。
这山林也不知存在了几千几百年,脚下厚厚的尽是腐朽的枝干树叶,如今又是深秋,有一段时间没有下雨了,一旦引起火来,先是沤起浓烟,片刻的夫,火头就起来了,这烈火熊熊,烘得那些斥候兵掉头就跑,向山林更远处逃去了,可刚刚上山的胡子们却是堪堪迎上火头。
穿过去?别开玩笑了,那火烧起来,火苗子窜起足有七八丈高,隔得老远就把头发胡子烘得打卷,发出毛发烧糊了的味道,冲进去不活活烧死才怪。胡子们被那大火逼着,被迫向谷中退缩,而谷中,明军正刀枪锃亮,严阵以待,更远处,明军盖州卫和海州卫的官兵正蜂拥而来。
不想被烧死,唯有弃械投降!
只可惜了这一片山林,被一把大火烧成了灰烬。
不过,这里此时还是人迹稀少的地区,待得明年春天,草木复苏,这里将重绽新绿,用不了十年,又是郁郁葱葱的一片,那时,谁还会记得,辽东最大的一伙胡子,竟是被这里的万千棵树木一举消灭的呢……。拼老命了,又码一章,诸友,求票!求票!争第一!
第634章 灭了他!
反天刀吊然不是辽东各匪帮一致承认的龙头老大,但是谁都得承认,他的势力是最大的而就这是这样一支最强大的匪帮,一夜之间,烟消云散。
江湖上传说纷纭。
有人说反天刀艺高人胆大,洗劫了朝廷运往辽东储东的大批粮草和近四个月的军饷,就此金盆洗手,改头换名潜回关内做富家翁去了。
有人说反天刀中了明军的jiān计,被当场诛杀。
也有人反驳说,反天刀行走江湖多年,技艺高超,哪有那么容易被抓的,他败是败了,却带着一些亲信逃进了深山,正希图东山再起。
有人说,反天刀的山寨被官兵抄了是事实,但这是因为官银被劫,jī起了辽东官军的强烈报复,反天20本人早就裹挟了掠得的大批银两,使了一招金蝉脱壳,跑到朝鲜藏匿起来了。
传出这消息的人刚去朝鲜销了一批贼赃回来,他绘声绘sè地说,他在平壤亲眼看见反天刀衣着锦绣绫罗,左拥右抱的领着几个高丽姑娘招摇过市,只是当时离得太远,他没看得太清楚,等追近了时,人家已经进了一处豪宅。
他还兴致勃勃地介绍:“你们别瞧高丽姑娘模样儿大多一般,其中也有鲜妍俊俏的美人儿。高丽女子尤其有个特点,不管美的丑的,那tuǐ都是肥润粉白,屁股又大又圆的,抱在怀里头,可美死个人儿啦……”
他一拍大tuǐ,就流出了jī动的哈喇子……
此时,据说正抱着高丽娘们逍遥快活的反天刀徐宁,正被绑在枉上,眼睁睁地看着官兵对他的儿子动着大刑。
“招不招!”
一支烧得通红的铁钎子缓缓递向徐泰,还未接近,热浪就扑面而来,徐泰吓得hún不附体,狂叫道:“爹!爹!你就招了吧!招了吧!”
眼看着被折磨得遍体鳞伤的宝贝儿子,反天刀心如刀割,狂吼道:“你们剧底还要我交待甚么?我的几处堂口,可都交待给你们了,全都被你们抄了啊!”
那用刑的官兵yīn森森地道:“你他娘的必给老子装蒜!白然是要你招出其他胡子的老巢!”
徐宁的颊肉抽搐了一下,喃喃地道:“招出其他人的堂口?我反天刀英雄一世,若做出这等没义气的事来,岂不叫人戳烂了脊梁骨……”
那官兵狞笑一声道:“好啊,那老子就先戳烂你儿子的脊梁骨!把他翻来去!”
“不要!不要!饶命啊!爹,那三山五岳的好汉,平时也不甚服气你的,你管他们死活?爹,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老徐家就绝了后啦!你就成了老绝户,死了都没人给你披麻带孝、上香上风……”啊!啊啊……”
赤身luǒ龘体的徐泰被翻到了案台上,铁钎子烫在他的后腰上,“嗤溜溜”地一阵怵人的响声,青烟袅袅中,发出皮肉焦糊的味道,徐秦被摁在那儿动弹不得,只有一个屁股疯狂地筛动起来,跟电动小马达式的,砸得案板铿铿直响。
徐宁颊肉抽搐,暴戾地叫道:“你们有什么本事,冲着老子来,别碰我儿子!”
那用刑的士兵嘿嘿一笑,好整以暇地把炉钎子插回火炉,又拔出一根,随意地往徐泰的展股上一搭,刚刚嘶喘着平静下的徐秦“嗷”地一声惨叫,又疯狂地蹦醚起来……
“有些事,不是做不到,而是有没有人去做。”
陈寿负手站在窗口,凝视着窗外。
关外的冬天来得早,如今虽是深秋,大地已然一片萧索。
开着窗,风有些大,liáo得他肩后的飘带不时动作一下,颌下的胡须也微微抖索着。
“你看,反天刀纵横辽东这么多年来,jiānyín掳掠,无恶不作,朝廷真的就拿他没办法么?有的人是不愿意任事、有的人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的人是怕事情做多了反而出了错事,因而听之任者大有人在,张俊原本只是沈宇手下一个佥事,籍籍无名之辈,而今却干得有声有sè。是他突然长了本事么?”
陈寿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有时候,只是需要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你施展拳脚的地方,再加上一个支持你大施拳脚的上司,人还是那个人,便有点铁成金之效!”
唐杰愤愤然地坐在那儿,左颊一片淤青,不耐烦地道:“陈总龘理,你请本官来,东拉西扯的就是为了说这些?”
陈寿攸然转过身来,恳切地道:“唐同知,本官这番话,你还没有听明白么?不错,你与杨总督,有丧子之仇。可是本官说句不好听的话,以皇上对辽东的重视和对杨总督的支持,就算杨总督没有请出王命旗牌,而是任由此案报至南京,刑部会不会拟斩?皇上会不会勾决?”
“我……”
“我知道,你是淇国公的老部下,可淇国公就是与杨总督扳腕子败下阵来,这才贬离南京的。皇上是支持他还是支持辅国公,不好说!淇国公会不会为了你那当街大杀人命,jī起各部忿怒的儿子而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也不好说!
唐大人,往公里说,公是公,sī是sī,公sī不可混为一谈;往sī里说,你现在是在杨总督麾下做事,在人屋搪下,不可不低头!不瞒你说,自你到辽东以来,所做种种,杨总督若想整治你一番,不是找不到理由,可他一直没有动手,这未尝不是因为令公子物竹一事,委婉地向你表达的歉意。
唐大人,杨总督不曾恼了你,辽东许多官员却已因为你的所作所为,颇有议论不满了。兵卒们视你如寇仇,袍泽同僚视你如异类,如此下去,如何是好?纵然你拼得粉身碎骨,能奈杨总督何?唐大人,陈某推心置腹地劝你一句,于国无益,于己无利,一已sī仇,可以休矣!”
唐杰冷笑起来,道:“好!陈总龘理,你既这么说,那我唐杰也说几句心里话。
这番话只对你说,一旦出了这间屋子,你纵说与人听,我唐某也是不认帐的。”
陈寿领首道:“好,你说!”
唐杰恨声道:“我知道,他杨旭圣眷安隆,位高权重,不是我一个小小的指挥同知扳得剧的,就算加上淇国公,也未必办得到。可是,因此我就得卑躬屈膝?我就得谄媚讨好?丧子之痛,郁郁心头,我唐杰一刻不曾忘记,每一次见到他,我都会想到,就是他,下令斩了我的儿子!”
陈寿蹙着眉,轻轻摇头。
唐杰的眼神有些疯狂,jī动地道:“你放心,太出格的事儿,我是不会做的,至少现在是不会做的,我不能叫他抓了我的把柄。我在辽东,还有得年头混呢,可他呢?他很快就要滚蛋了。陈总龘理,我也劝你一句,别跟杨旭走得太近,到时候,淇国公近在咫尺,有淇国公的支持,我整治不了他,还整治不了为他做事的人、还坏不了他想做的事?只要能让他难过,我就开心!我就会很开心,哈哈哈啊……”
张俊锁紧双眉,沉着脸sè道:“我跟唐杰,也算是老相识,以前打过些交道,那时他不是这样的,这人一旦着了魔障,真是不可理喻!”
他抬头看看丁宇,问道:“没吃亏吧?”
丁宇的军服自肩部撕开了一道口子,颌下有道崩裂的血口子,他摇摇头道:“徐家的炮捶拳很厉害,不过我也不弱,比他年轻了二十多岁,这就是本钱,他比我吃的亏也不小。”
张俊嗯了一声,似笑非笑地道:“部堂把辽东都司交给了我张俊,嘿!你和唐杰,是左右同知,我的友膀右臂,左膀右臂大打出手,那些不甚服气我张俊坐上这个位子的人,一定做梦都会笑醒喽,这个笑话,好看呐!”
丁宇有些不安起来,连忙道:“都司,不是末将有意让都司为难,实在是唐杰所为实在叫人忍无可忍。末将本来是去找他理论的,谁知被他yīn阳怪气的话一jī,一时昏了头脑,说……”
张俊一摆手,制止了他:“你不用说,我明白!”
张俊愤怒地道:“他那儿子纵马闹市,踢死人命也就罢了,居然又一拳打死苦主,这案子就算捅到御前,难道不该死么?部堂还没走,他就上窜下跳,搅得人人不可得安生,他不给你我面子,你我也就用不着给他面子!”
丁宇深有同感地道:“是,末将也是这么想,可他是指挥同知,只比您低半级,就是都司大人您也奈何不了他呀,我曾为此去向部堂大人告状,谁知反被部堂大人训斥了一顿。”
张俊本来也想就此事向夏浔反映反映,一听丁宇这话,幸好自己没去碰钉子,他忙问道:“部堂大人怎么说?”
丁宇把夏浔训斥他的话对张俊说了一遍,张俊负着手,在厅中慢慢地踱了一阵,缓缓站定脚步,沉声说道:“我辽东能设文官衙门,我辽东都司能脱离山东都司所辖直属五军都督府,全赖辽东变革之存在,全赖部堂大人之存在,大家是休戚与共的。”
“大人说的是!”
张俊脸上攸地掠过一丝戾气,yīn恻恻地道:“部堂成,辽东成,皆大成;部堂败,辽东败,皆大败。他唐杰猪油méng了心,这是把对部堂大人一己之恨,报复在我辽东文琥身上,这是在跟所有人为难!这是在毁所有人的前程!部堂还没走,他就如此嚣张,等到部堂大人离开辽东,这个祸害还不得反上天去?谁碍咱眼挡咱路,就该……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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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5章 投名状
曾秃子大号叫做曾亮,在辽东绿林道上,他的字号仅次于反天刀……也是个一等一的狠角色,。
曾秃子年轻的时候,是单打独干的一个强盗,辽东道上,把他这样的人称为“棒子手”。
曾秃子很有些本事,传说中的盘山术他是否精通没人知道,不过他拉老林子的本事却是出神入化,不要说官兵,就算是道上同源想要收拾他,被他拉到山林里面转来转去的,也照样找不着、追不上。这本事是他常年在山林中摸爬滚打练出来的夫,就是后世那些受过专业训练的特种兵也是望尘莫及。
曾经有一次,曾秃子劫了一伙绺子中意的货物,被对方派了众多精干手下追杀,曾秃子拉着对方在山林中转悠了整整一个月,当时正是严冬,那些精于走山路、钻丛林、抗风雪的胡子被他拖得死得死、伤得伤,可他居然生龙活虎的没有事。锦吧小品整理
据他后来讲,最后几天的时候,他也放追得有点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好在身上还揣着盒熊瞎子油,涂抹在身上,勉强可以抵御那刮骨钢刀一般的寒风,免致冻伤严重。没有吃的,幸好被他找到一个蜂窝,冬天蜂子冬眠,他把蜂蜜和蜂子都当成了食物,连蜂房、蜂蜡都塞到了胃里,这才保住了一命。
说完了这些,曾亮便自夸说,只要让他钻进老林子,纵有天兵十万,也别想再揪到他的一根汗毛。
也就是从那一次之后,曾秃子党得单枪匹马太吃亏,这才开始拉起了队伍。单枪匹马的胡子叫棒子手,只有拥有众多手下、组织严密的绺子才被称为“胡子”。大绺子可以达到几千人,小绺子十几人几十上百人不等,二三十年下来,曾秃子现在拥有一支两千七八百人的队伍,算得上是大绺子了。
绺子里的金交椅,一般是按“四梁八狂”的布局排布的,大掌柜的、大当家的,是一般的叫,在绺子里面,正式的称呼是“通天梁”。反天刀的队伍里面,反天刀徐宁就是“通天梁”,风中刀梁巍耀就是二当家的“托天梁”。这两个人物最为重要,他们两个一起落到官兵手里,他们的山门自然很容易就被踹了。
反天刀的山门被踹,反天刀和风中刀下落不明的消息传来之后,辽东绿林道上各股绺子都有些小心,最近都安份了许多。曾秃子也不例外,在他的二当家规劝之下,曾秃子停止了一切活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官府的动静,一连过了十来天,丝毫不见什么异样,曾秃子才渐渐恢复了常态。
依着二当家的意思,现在风声紧,官兵正在兴头上,暂且不要有所行动,再等些天,下了雪,官兵出动不易,想做安卖再做几票大的也就是了。二当家的是他的军华,曾秃子一向言听计从,便也依了他,不过买卖可以暂时不做,连着十多天没有娘们傍身,曾秃子可有点忍耐不住了,于是这一天,他便带了几个心腹手下,悄悄地溜出山来,找他相好的去了。
曾秃子山下,几十里山路外边有个镇子,叫王家窝棚,因为最早定居到这儿的人家姓王,刚到这儿的时候,就搭了个窝棚,所以这地方就起子这么一个名字,如今这里已经有了百十户人家。镇子里边有个韩家的小寡妇,就是他的相好儿。
韩寡妇家在王家窝棚算是富有的人家,原本家里辟着二十来亩的田地。不过这个富有,仅仅是体现在拥有的土地上面,这样的人家是土地主,家里其实非常节俭,连双好鞋子都舍不得穿。粘豆包蒸出来,只给家里雇的长工短工们吃,自己家里的人连这都吃不到,只能喝稀粥吃咸菜,图的就是雇工有了力气,可以多干活。
韩家老爷子口挪肚攒的,自己过得比家里雇的长工还苦,一文钱都能攥出汗来,一味的攒钱、买地、垦荒、买耕牛,就这么着,家业一点点变多,成了王家窝棚首屈一指的大户人家。结果树大招风,引起了一伙胡子的注意。
那时候曾秃子还没在这里开山立柜,附近山头上是另一伙胡子。胡子下山劫掠,原本是求财不要命的,可那韩老头儿恰恰是要钱不要命的,自己都舍不得吃用,哪舍得自家的钱财被人抢去,他想上前阻止,胡子老大哪肯跟他废话,就把他一刀宰了,他那儿子急了眼,上前跟人家玩命,也被杀了。
幸亏当时韩家媳妇跟婆婆上山采蘑菇去了,得以逃脱一难,可是回到家里,不但家财被掳夺一空,当家的也被人家给杀了。家里剧是有几十亩地,可是已经身无分文,雇长工也雇不起了,两个妇道人家如何过活?好巧的,曾秃子此前办事,带了几个兄弟恰好经过这个镇子,看见韩家媳妇儿生得花容月貌,便惦记上了,他办完了买卖回程的时候又特意来到镇上,恰好听说了这伴事。
他原本驻扎的山头,离官兵卫所太浙,本就觉得不太安会,两件事儿掺在一起,曾秃子就动了心思飞
没几天,他就端了那个胡子的山头,吞并了他的盗伙。第二天一大早,韩家媳妇一开大门,就看见门口阶上摆着三样东西:一袋面、半扇猪肉、还有那个抄了她家的胡子头领的人头。
这就算是聘礼了。曾秃子虽然丑了点,却有势力,那韩家媳妇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反正是从此就成了曾秃子的女人,韩家那老婆子知道自己儿媳跟土匪头子那些事儿,可到了这一步,她哪管得了,也就睁一眼闭一眼地由着媳妇儿去了。
此刻,曾秃子正跟韩家媳妇在炕上颠鸾剧凤地折腾着,皮肉撞击,“啪啪”直响,女人的呻吟尖叫声在静谧的夜色中传出老逊……
曾秃子的几个心腹手下在前面屋里守着,灶下生着火,锅里饨着顺手从村里摸来的一条土狗,狗肉已经烹出了香味儿,眼看着就熟了,几个胡子喝着酒,听着后面传来的叫春声,心里头好不痒痒。
可他们可不敢打那韩寡妇的主意,那是大当家的心头肉,宠着呢,几个人听得心火上升,口干舌躁,只好大口大口地往肚子里灌酒,稍遏腹中欲火。突然,房门猛地开了,几个人影风一般卷进来。
“哪个?”
胡子们稍生警觉,刚刚跳起身来,沉重的刀背已经敲到了他们的头上。
韩寡妇二十七八,一朵花儿并得正艳的时候,那一个白生生的身子十分迷人,这时节,她小狗儿似的跪爬在炕上,圆润肥硕的撅着,曾秃子咬牙切齿地抱着她的,好象正跟人拼命似的,头高高昂起,颊肉绷紧着,双眼紧闭,堪将。
韩寡妇发出如泣如诉的娇喊呻吟,地扭臀迎合着身后的男人,突然,门帘儿一掀,韩寡妇似有所觉,猛地抬头看去。
“啊!”
韩寡妇发出一声惊恐的安叫!
“啊!”
曾秃子陡听叫声有异,也刷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他只叫出这么一声,因为他只看到一片刀光,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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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绿林道上第一条好汉反天刀,此时气焰全消,低声下气地站在丁宇面前,躬身道:“曾秃子有个插好儿在王家窝棚,这事小人也是偶尔听人说起过的,原也没想着凭着这个消息,就能轻而易举地干掉他。幸好,那曾秃子也是作恶做到了头,叫天收了去。咱们又利用他那几个手下,诳开他的山门,把他的老窝端了……”
反天刀舔舔嘴唇,赔笑道:“小人这投名状递上来,侯爷该相信小人投靠朝廷的诚意了吧?小儿是不是可以……放出来了?”
丁宇哈哈一笑,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他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反天刀比丁宇还离出半头,年纪也比他大,却谦卑地把腰弯得更低了些。
丁宇道:“你放心,你儿子我当然会放出来。曾秃子是你的拜把兄弟,却是死在你的手里。曾秃子那几个手下还活着,那韩家寡妇也活着,这事他们可是亲眼看到的,只要我叫他们把风声放出去,绿林道上就再也没有你立足之地!再说,有机会做官,谁愿意做贼啊?到了这一步,你还怕我信不过你么?”
“是是是,侯爷英明!”
丁宇又道:“江湖道义?江湖道义算个拖!你现在是朝廷的人了,朝廷的人剿匪,那不是天经地义么?谁还敢说你一声不是,谁还会骂你一句不讲江湖道义?回头本侯爷替你向皇上请道旨意,封你个高官厚禄,便有莫大的前程,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跟着本侯爷吃香的、喝辣的,本侯爷亏待不了你。”
“是是,还请侯爷多多成全!”
“不用谢,你既是我丁宇的人,你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不过我的事嘛,你也得当成自己的事,认真地去办才好!”
“是,侯爷教诲,小人铭记心头。”
丁宇似笑非笑地道:“不用记了,还是用心去做吧!本侯爷现在就有一件烦心的事,想叫你帮着我解解这个绍儿!”
反天刀一怔,觑了觑丁宇的脸色,问道:“不知侯爷有什么吩咐?”
丁宇脸色一寒,沉声道:“附耳过来!”
第636章 了了然
唐杰所承担的事情,其实并非杂差,张俊吊然是有意把他掉开,但是让他管理这一块事务,却也不算是排挤,相反,这还算是个肥差
烽搓是辽东防务的重要组成部分。辽东地广人稀,且与草原接壤处,没有那么多易守难攻、一夫当关的险隘,草原上的人来去非常方便,而辽东驻军再多,也不可能把辽东布署得密不透风,除非他们在辽东再建一条绵延千里的长城出来,这样,烽拖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因为它是重要的通讯工具,紧急军情需要它的传递,一旦遇有敌袭,各卫所官兵才能迅速调运,有的放矢。再者,烽娓建设的支出是一笔难以统一标准的款项,这里面就大有文章可做,主持这一块事务,其实是颇有赚头的。
可唐杰自然志不在此,他依旧每到一处,便绞尽脑汁地进行挑拨、煽动,或者用极其粗暴的手段对被裁撤士卒进行打压,以激起他们的反弹。可是他的所作所为,张俊和万世域都已经了然于心,岂能任由他煽风点火,于是开原通判莫可就成了他的跟屁虫,他在哪儿出现,莫可只比他晚到一步,随即就会出现在哪儿。
莫可忽然发觉,唐杰的所作所为,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至少在经过唐杰的粗暴打压之后,他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一番说教,官兵们的接受程度居然出奇地高。唐杰可不知道自已的破坏反而起了反作用,依旧孜孜不倦地行动着。
这天,唐杰巡视到了定辽中卫所在的凤凰城,在这里暂停之后,又奔了汤站堡。
从定辽中卫到汤站堡之间的烽凝,都建在险峻的高山上,一有声息,烽烟马上可以燃起,轻易不会被人偷袭敲掉。不过,哪怕是天堑,其牢不可摧也只是相对的一种说,这世上就没有不可破的险关,过于信任死物,或者建设上有所漏洞,难免就会为人所趁,烽凝建设要委派最高级别的官员统筹、建设、管理、修缮和整囿检查,就是这个原因。
唐杰登上一处烽疑,装模作样地检设了一番堡内堡外的建筑和装备,便就士兵们最关心的问题解答起来。裁军的消息一传开,就引了辽东所有卫所官兵的广泛关注,现在有都司衙门大员到了,地方上的士兵和将领们自然会就此事问个明白。
唐杰并没有造谣生事,那样很容易留下把柄。
可是要想煽动士兵不满是很容易的,在说话技巧上注意一下就行了,该解释的政策忽略一下,容易叫人误解的地方说得简单一些,很容易就能激起大家的不满。在守墩士兵沸反盈天的愤怒目下,“胜利完成任务“的唐杰便带着自己的两百名亲兵施施然地上路了。不知不觉问,他便踏进了反天刀徐宁的包围圈。他们早从丁宇那里掌握了唐杰的详细行程,早在这里好整以暇地做好了准备。道路两侧的丛林和野草地里,早已悄悄埋伏下了数百名勇士,这些人都是随反天刀一齐束手就擒于张俊的绺子,他们现在依旧是一身绺子打扮,因为他们今天扮的是曾秃子的旧部,伏击官兵,报复泄愤来的。
丛林中埋伏着一些反天刀的人手,而近处,甚至就在道路两侧二三十步远的地方,埋伏着另外一些人,他们在地上掘了土坑,再用木板铺了草决做为遮掩。如此部署,就算唐杰的亲兵骑在马上,也无注意草丛中的这些异样,除非他们走到近处。
而这里是远离最有可能发生战事的西部防线的,这儿已经过了凤凰城,再往前去就到镇江堡,隔着鸭绿江看到对面的朝鲜人了。这里只有一些归附大明的女真部落和高丽部落,能有什么危险呢?唐杰的两百亲兵都骑在马上,视野开阔,触目所及,不见一个路人,所以毫无戒心,很悠然地一步步踏向死亡陷阱。
突然,一声霹雳般大喝,近在咫尺出,一条大汉从草丛中一跃而起,张开猎引,一箭射来,走在最前面的一个明军猝不及防,中箭落马。随即,草丛中陡然跃出许多人来,提着猎引乱射一气,反正两百骑人马就在路上,根本无需瞄准。
这一通乱射,自四面八方骤然而至的淬毒箭矢,便像镰刀割麦子似的,齐刷刷放剧一片,紧跟着后路也被人截断了。亡命徒们从树林中蹿出来,挥舞刀枪疯狂扑至,与仓惶结阵自保的明军战作一团。
“杀鹰大,为曾大哥报仇,杀呀,杀呀!”
反天刀领着人,打着曾秃子的幌子,玩命地扑上去,唐杰的亲军猝不及防之下,已有三分之一的人被射落,现如今对方的人数数倍于已,如何还能抵敌,片刻夫,道路上便血腥遍地,伤亡一片了。
唐杰又惊又怒,喝道:“向前冲,冲出去!把这些胆大包大的贼人甩掉!”左右亲兵护着他,拼命向前冲去,这两旁不是一望无垠的旷野,矮山树从,无从逃逸,后路既断,唯有向前冲出尚有一线生机。指望身后烽娓中那些守军来救命是不可能了,且不说已经走出了二十里地,他们根本看不到这里发生的一切,就算看到了,他们刚刚信了唐杰的挑唆,对朝廷充满怨恨,肯来救他才怪,十有是要装聋作哑的
唐杰的亲兵训练有素,都是他从北京带来的精锐战士,临危而不乱,他们也知道这时候防御必死,向前冲去尚有一线生机,当下把唐杰护在中问,拼死向前杀去。官兵们一旦定下神来,其纪律性和协调性远不是山贼们可比的,可惜的是,现在已经打成了烂仗,协同配合的优势便无从展开。
道路狭窄,摆布不开,兵力又屈居弱势,前方全都是刚刚被射剧的人和马匹,左、右、后三方则是吃了疯龘药一般的胡子,如何还能逃走?反天刀手中一口刀迅雷掣电,就像当日领着人亲自杀向银车一样,勇不可当地冲向唐杰,仿佛唐杰就是一座闪闪发光的银山……
屠龘杀结束了,满地都是死尸,还有一些伤马,唐杰不是死在反天刀手中的,他是亲自挥刀斩杀了多名山贼之后,被两个山贼自后面用刚刚捡起的长矛刺中了腹背,继而被人乱刀砍死的。一地狼籍,反天刀下令彻底检查,死尸也要在要害上再捅一刀,决不留一个活口,连伤马都彻底杀了,做足了报仇血恨、鸡大不留的派头,这才带着自已的人呼啸而去。
“侯爷!小人不辱使命!”
一处山坳里,反天刀见到等候在那里的丁宇,立即兴冲冲地迎上去,他还有意地挺起了胸,叫丁宇看清楚他一身的血迹。
“把他干掉了?”
“侯苹放心,小人办事,妥妥的!”
“呵呵,好!那么,你可以……去死了!”
丁宇脸上带着笑,就这么笑着,腰间的刀突兀地便出了鞘,力劈华山,刀似匹练!反天刀满脸惊愕,他甚至来不及做出第二个表情,一颗人头便被丁宇一刀劈成了两半。
丁宇从袖中摸出一块洁白的手帕,低头拭着刀上的血迹,小心翼翼,非常仔细。他头也没抬,耳畔,箭骤如雨,声似蜂鸣,嗡嗡声中,无数枝利箭从两旁密林中泼雨般射出,这都是边军所用可穿三层重甲的狼牙箭,杀伤力与胡子们配备的猎引天壤之别。
丁宇拭净了宝刀,还刀入鞘,转身悠然而去,淡淡地吩咐亲兵道:“打扫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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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堂,唐同知巡视各卫所烽娓,途经风云堡,不幸被辽东大盗曾秃子的部下报复泄愤,悍然杀死!”
丁宇站在夏浔面前双腿并起,双手下重,深深弯腰,满面沉痛。
夏浔大惊失色地道:“唐同知竟然被杀了?”
丁宇道:“是,被曾秃子逃走的部下给杀了!现场,惨不忍睹,不要说人,就连舢……他们都不放过,这仇当真是报得彻底,鸡大不留啊!”
夏浔大怒道:“混帐东西,堂堂同知,竟被一些溃匪给杀了,你们剿匪是怎么剿的?”
丁宇顿首道:“国公恕罪!曾秃子的盗伙占据险山峻岭,攻之实在不易。反天刀徐宁弃暗投明,归顺了朝廷,有他带路,我们在王家铺子曾秃子相好的家里蹲守了好几天,才把他逮住杀了,结果趁夜袭龘击他的山寨时,因为道路险峻,还是被他们的一些余党趁乱逃了,那一战惨烈无比,徐宁也在攻陷山寨时,被寨上的山贼杀死!”
一旁,瘸着一条腿的徐泰和吊着一条胳膊,身上缠满绷带的梁癞耀连连点头,含泪道:“国公爷,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
反天刀决定归顺朝廷,他们是知道的:反天刀随丁宇去袭龘击辽东第二大匪帮曾秃子,他们也是知道的;他们甚至见到了关在牢里的曾秃子的几个亲兵,和被请来做证的韩寡妇,韩寡妇证明,曾秃子是反天刀一刀结果了的,曾秃子的亲兵则证明,他们被逼着骗开山门之后,反天刀是第一个带人冲进去的,然后,他们听到的就是反天刀为国捐躯的噩耗了。
夏浔在厅中踱步良久,神色凝重地叹了口气,对丁宇说道:“有关唐同知为国捐躯的经过,你写的详细些,这是要报备南京五军都督府并为他申请抚恤的。”
夏浔说完,又对徐泰和梁颖耀道:“徐宁已经是朝廷的人了,他的死,不只是你们的私仇,也是朝廷的事,朝廷当然会给你们一个交待。你们两个熟悉辽东各处山头的绺子,此后剿灭辽东绿林道,还须大力借重于你们,你们节哀顺变、好好养伤,来日为国立,报仇雪恨!”
离开夏浔的公署,丁宇粗声大气地道:“这事儿没完,你们放心,剿除辽东绿林,尤其是杀光曾秃子的余孽,全都包在本侯爷的身上。
从今以后,你们就是我的人了,等你们立下劳,本侯爷替你向皇上请道旨意,封你个高官厚禄,便有莫大的前程。跟着本侯爷,就是要吃香的、喝辣的,本侯爷亏待不了你们。”
徐秦和梁巍耀感激涕零:“是是,还请侯爷多多成全!”。三更一万,再求月票!今天都六号了,还有保底月票木投下来的朋友们,快快投下来吧,事不过七呀!
第637章 冬雪
塞北的雪,只一场大雪,就足以给北方大地盖上一件千里之广的厚而柔软的白袍,几场大雪下来,当真是白茫茫一片,银装素裹,原驰蜡象。城镇里边还好些,乡村堡藜就像旷野中一般,鸟飞绝、人踪灭,一片萧索。
风呼啸着,吹过开原城的衡头巷尾,刮下屋檐上的积雪,雪沫子漫天飞舞,偶尔经过的路人,都缩紧了脖子,猫着腰匆匆而过。
入冬以来,接连下了几场好雪,对地里刨食的农民来说,这是瑞雪兆丰年的好事,北方素有“冬雪是粮仓春雪不如糠……”的说法。但是可以想见,对以畜牧为生的人家来说,就是一场灾场。他们连人住的都是毡帐窝棚,还能把牲口赶进暖洋洋的屋里去不成?若牲畜冻毙过多,这日子就不好过了。不过前番两决大战后多决小规模的清剿,在辽北边家周围形成了一道数百公里的隔离带,这一带已经属于尢人区。如今下了这么大的雪,那些急疯了的游牧部落就算想铤而走险,也不可能在没马tuǐ的大雪中跋涉而来,再次抢劫。
趁着这个机会,卫所官兵频频再动,就近封锁、攻击其防区内的绿林盗匪,要把他们彻底消灭是不可能的,可是但凡有点觇模的绺子,却在徐泰、梁颢耀等熟悉各处绿林大盗的人全力配合下,被清荆一空,辽东盗匪元气大伤,很难再能造成大的危害了。
官兵并未因此放松训练,一大早,驻扎在开原城的辽海中卫、三万卫等卫所官兵便集结出动,开入荒原,展开了冬季训练。号角声鸣战马长嘶,兵甲铿锵,旌旗飞扬,经过大量的削减各卫所官兵现在只刺下约一半的兵员,人数虽然锐减,却个个都是精兵,士气军心、军纪军法,以至整体的战斗力,都有了一个很大的提高。
总督府后院里,沃雪如原,一棵苍松披着皑皑白雪,如同一柄巨大的伞盖,夏浔双tuǐ微屈蹲着马步,正在树下站桩。这么大冷的天儿,他居然只着一条犊鼻kù,赤luǒ着一身雄健结实的肌肉,任由小刀子似的寒风在周身呼啸,依旧舌抵上颖,双目微闭,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他的身体仿佛铁铸,呼吸似乎都停止了。外练筋骨皮内练一。气,夏浔由外及内,风雨不辍的苦练,使得他的内外武功,都达到了一个吏高的境界他的精气神儿,连着他的武艺,都有了飞跃似的发展。
他现在已经很少舞枪弄棒地一练一个时辰了,大多数时候,他只是静静地扎着马步,偶尔练练刀法,也是抚刀沉思半晌,才缓缓劈出一刀,那一刀劈得极慢,仿佛漫不经心可是只消几刀下去比他练上两个时辰的刀法还累。※百锦衣夜行——※锦※吧※
三十出头,正是男人的心智、体力、精神达臻巅峰状态的好时候,夏浔现在已经能够使出罗克敌当初那挟天之威的一刀了,只是还做不到像罗克敌举重若轻轻松自如。
终于,夏浔长长地吁了口气缓缓收了架势,候在不远处的两个亲兵立异送上去,一个给他披上了棉袍,另一个递上了帽子。
小樱事伴之后,夏浔籍此不再停受诸部进献的女子。有时候,不收礼也是要得罪人的,不过小樱之事,大家也都表示理解,只道这位国公爱惜生命,生怕再混进个女刺客来,便都从善如流,不再奉送女sè以娱总督了。
夏浔府上只判下两位罗斯姑娘,而这两位姑娘,也经由他的说和,许给了两位军中的将领。不是夏浔矫情,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个年头了,功成名就、娶妻生子,他已完全的融入了这个世界,再不是当年那个憧憬着有朝一日做个公务员就满足了的警校学生,现在的他是大明朝高高在上的国公爷,是jiāo妻的丈夫,是爱女的慈父!
十年生死,改变了很多东西,就算是一个再平凡的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过上十年,他也会渐渐忘却很多东西,知识、阅历、经验、执念、兴趣甚至是他自已。就像你还记得你十年前的生活么?也许只在你的脑海中还有个模糊的映像吧,但是让你去细细回味,你还能记起多少细节,今天的你还有可能按照十年前的搂式生活?
现在的夏浔就是这样,活在当下,便也成为当下,他的生活的各个方面,都在渐渐做着改变,包括他的思想意识。这个时代完全是男人的世界,成功男人的世界,女sè是酒席宴上、枕畔榻边的一种最常见的绸剂品,逢场作戏的事情,夏浔已经不甚在意。
可她们并不是青楼女子,沾过了她们的处子身,就得把她们养在家里,一对金发碧眼的大洋马,养在家里实在不是个事儿,夏浔很难想象让她们和自已的几位jiāo妻爱妾相处在一起,会是个什么情形。再者,不管是习俗、习惯,彼此都不相同,他已经经不是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子……对女人,不仅仅要求姿sè上的美丽,吏需要心灵上的慰贴和沟通,而这两个罗斯女子连汉话都说不羿白……
所以这个鲜也就尝不得,帮她们找个可口寄托终身的归宿,也算是相处一场的一分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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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寒冷,还要练功,体能消耗大,东北的菜肴倒正适合他这样的年纪,如今这样的环境。
大盆的蒸馍、大块的鹿肉,总之不管主食还是菜肴,每一样都体现了一个大字。夏浔从外边回来,热水沐浴一番,狼吞虎咽地吃过了饭,又洗漱干净,便换了一身袍子,走出房去,他要去城里四处走走,看看有无屋舍因大雪而倒塌。
他现在已经淡出辽东军政两界了,至少表面上是这样,虽然张俊和万世域、张熙童、莫可等这些主持军、政、教育、司法等各个系统的官员有些甚么大事小情依旧事元巨细地向他汇报,但他大多只是听听,而且这种汇报始终保持在暗的层面,他需要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这些人真正站出去独挡一面。所以他现在看的多,做的少。
夏浔戴着一顶紫貂皮的帽子,穿一袭海龙皮的袍子,悠然向外走去。这袭袍子质料是最上品的海龙皮,远看泛着银白sè的光芒,走近了细看,却是一身油亮乌黑的皮毛,十分昂贵。夏浔长身玉立,英俊不凡,多年居于高位自然养成一种威仪,再配上这样一袭袍子,却又增添了几分雍容气质。这样的人物,在民风粗犷的辽东固然是独一份儿,便是到了金陵,想来也没几个贵人能比得上。
“部堂,关里来人了。”
shì卫们正在集结,夏浔还未走出去,迎面便来了一个亲兵豪报,夏浔“哦”了一声,闪目望去,就见穿着羊皮袄,套着羊皮kù,足蹬毡靴打着绑tuǐ,头戴狗皮掩耳风帽的汉子正向他大步走来,他的眼睑和眉毛因为原本脸上méng着毛中,呵气向上散逸凝结成的冰霜,一片白,好象圣诞老人似的。
夏浔的嘴角不禁lù出笑意:“徐姜,竟然是你,这大雪寒冬的,路不好走吧?”
来人正是他当初在大宁收归门下的徐姜徐小旗,徐姜追随他也有**年了,如今也成了他的秘谍队伍中最心腹的一员,徐姜快步向前大礼参拜:“徐姜拜见国公!”然后才笑着答道:“还成,出关的时候,卑职还觉着,要赶到国公这儿,不得走到开春去?没想到那狗爬犁跑得比马还快,这一道儿跟飞也似的就到了。”
夏浔笑道:“狗爬犁运不得大队人马,送上三五个信使却快捷的很。你从关内来,可有什么要事么?”
徐姜道:“国公不必担心,关内无甚打紧的事儿,只再国公久离金陵,卑职此来,是就一些需要您来决定的事情汇报一下,另外就是,给国公您捎来一封家书。”
徐姜说着解开皮袍,从内揣里面取出一封扎得紧紧的书信双手奉与夏浔,夏浔也不回书房,立即打开书信看起来,起初他chún角只是噙着淡淡的笑意,可那双目一行行扫下去,看到结尾处时似乎怔了怔,瞪大眼睛再看两眼,忽然“哈“地一声大笑,猛地跳了一下。
徐姜一呆,紧跟着就看夏浔又是“哈哈”几声大笑,竟然兴奋地向前快步走动,一路走,一路手舞之足蹈之,兴奋难道的模样,徐姜膜mō后脑勺儿,百思不得其解,实在想不出那信中写了什么,叫夏浔这般开心。
“部堂!”
茗儿有喜了!惊闻喜讯,夏浔喜不自禁,手舞足蹈地跑出二门,欢喜不禁的情绪刚刚平静了些,前面便传来一声呼喊,夏浔定睛一看,却是丁宇,旁边还跟着一位姑娘,二人俱都是一身御冬的皮毛,玄者如铁,白者如雪,映得男俊女俏,颇为着眼,仔细打量,这位俊俏的姑娘还有点儿眼熟。
丁宇快步迎上来,好奇地道:“部堂,您……这是在干什么?”
“哦!”夏浔镇定地道:“哦!这是……种健身养生的功法,和五禽戏差不多。唔,你没带队练兵去么,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说着将那书信不动声sè地揣进了袖子。
“卑职本来是去了的,可是她忽跑来,告诉我说……”
丁宇面有难sè地瞟了那姑娘一眼,忽地双膝一弯,跪在夏浔面前,抱住他的大tuǐ央求道:“丁宇闯祸事了,部堂千万救我!”@。
第638章 春光
夏浔见状惊诧不已,抬头再看那姑娘,面带羞涩,夏浔心下这才明白几分,连忙扯起丁宇,把他拉到一边,小声问道:“你把人家姑哦……怎么着升……”
丁宇道:“我把她睡了!”
“哦……”
“她现在怀囘孕了!”
“哦……”
“部堂大人,你别光嗷啊,你看这事该如何是好?”
“她不是别人媳妇吧?”
“看您说的,我丁宇堂堂七尺汉子,能干那事么。”
“你那妻子,不是早就病逝了吗?”
“是!”
“那就成了,你娶了她不就宪了么?
“可我那亡妻本是我家一位世交的女儿。我那岳父本来和家父说好了,要把我那亡妻的小妹子嫁给我的。”
“下骋了么?”
“还及呢,太小,我那小囘姨子到今年才八岁!”
夏浔心里一宽,拍胸脯道:“哈哈,这样就好办啦,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你爹那里,我给你说合说合,把你家世交那边的亲事退了不就是了么。前些天,你爹不是也来过开原吗?我还和他聊过,挺和善的一个人,成了,这事包在我身上!”
丁宇大喜过犁,连忙招呼那位姑娘:“了了,快过来,部堂大人说了,咱们这事,部堂大人包了,还不多谢部堂大人成如……”
“且慢、且慢!”
夏浔面皮子一紧,说道:“了了,这名字怎么这么熟呢?我好象听说过,她是谁家姑娘?”
夏浔已经打了包票,丁宇一脸的轻松,说道:“了了姑娘是裴伊实特穆尔大人的女儿。”
夏浔吃了一惊,失声道:“特穆尔都司的女儿?”
夏浔真的有点吃惊,特穆尔是一个女真部落的首领,同时是三万卫的都司,他这女儿生得俊俏,年纪看着也不算小了,谁知道许没许人家。像这样的部族首领,女儿若许了人家,十有八囘九便是其他部族领袖的公子,丁宇掺和在里边,这事儿若解决不好,就是一场大争端。
夏浔有点生气,正想问个清楚,老远便有一个声音响起:“我那不肖女儿,躲到哪里去了?”
一听声音,了了便慌起来,忙道:“不好了,我爹来了!”
夏浔赶紧道:“你俩去照壁后面躲躲,我去探探他的口气!”
二人不敢多说,赶紧向照壁后面跑去,夏浔则整整衣衫,快步向前迎去,刚刚走出几步,裴伊实特穆尔提着马鞭就冲了进来,一见夏浔,忙侧身站在路旁,向他抱拳施礼:“卑职裴伊实,见过部堂!”
夏浔“哦”了一声,站定脚步,问道:【‘裴伊实大人’何事如此匆忙?”
裴伊实狠狠跺子跺脚道:“咳,丢人呐!”
夏浔明知故问地道:“什么事?沉住了气,慢慢说。”
裴伊实看看左右没有旁人,这才对夏浔含羞带愧地道:“不瞒部堂,我那不争气的女儿,竟然……与人有了私情!”
夏浔佯做吃惊地道:“竟有此事?”
裴伊实重重地嗯了一声,道:“这两天,那闺女总是犯恶心,我怕是生了什么病,请了郎中回来看病,结果人家号完了脉,便向我连声道喜,一问之下,才晓得这闺女竟然……竟然是害喜!”
裴伊实气得连连跺脚,说道:“不瞒国公啊,这闺女慢慢地大了,我正琢磨给她说门亲事。前几天,刚跟铁岭卫的庆格尔泰说过了,叫他把小儿子领来,叫我家里的相一相,若是中意,便说定这门亲事,结果我那女儿……”丢人呐!”
裴伊实恨恨地说着,又道:“我问她那小畜牲是甚么人,这熊孩子居然不说,我逼得紧了!她就跑了,我叫了家中龘子侄四处寻找,其中有人眼看着她躲进了这总督衙门!我那侄子不敢乱闯,知会于我,我才赶来。嘿!她剧知道往哪儿躲,琢磨着藏在部堂您这儿,说……”
裴伊实说到这儿,声音戛然而止,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夏浔。
夏浔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愣了刹那,突然反应过来,夏浔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不是我,绝对不是我,裴伊实大人,你可别误会!”
夏浔不辩还好,这一申辩,裴伊实更是认定了是他,不禁恍然道:“我说那丫头咋打死都不说,哪儿不好逃,便就逃来总督衙门!部堂大人,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虽说我裴伊实特穆尔是你的手下,官儿比你小,可我那闺女却是清清白白的好人家女子啊,部堂大人你可不能吃干抹净不认帐啊!”
夏浔欲哭无泪,摊开双手无奈地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这把我冤得,瓢泼大雪啊!”
裴伊实特穆尔道:“哪年雪不大呀?跟这事有啥关系,部堂,我家了了可是个好孩子,她少不更事的,叫你唬弄了这清白身子去,你可不能不认帐!虽然我裴伊实在你手底下做事,可也不能叫人家说我为了升官发财,拿自己家闺女去陪上官睡觉,这事儿你可得给我个交待!”
“爹!你胡说甚么呀!”
夏浔正哭笑不得,了了特穆尔听她爹说的实在不像话,忍不住从照壁后面闪了出来。
裴伊实一见女儿,不由喜道:“你果然在这儿!部堂大人,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好……”咦?丁都司,你做甚么?”
丁宇哪能让自已的女人去独自承担,一看她跑出去了,忙也闪身出来,站到她旁边,拉起了她的小手,裴伊实特穆尔见此情景,不禁惊疑起来。
夏浔松了口气,说道:“裴伊实大人,你消消气,这个事儿嘛……”
裴伊实直勾勾地看着丁宇,突然道:“是你?”
丁宇虽然生了一颗吞天的胆子,可是睡了人家闺女,现在人家老囘子找上门来,也心虚得不得了,他臊眉搭眼地站在那儿,讪讪地道:“裴伊实大人,这个……我……我和了了……其实……”
裴伊实看他吞吞吐吐的,已然明白过来,他大步走到丁宇和了了面前,绕着两人转了一圈,了了有些害怕,情不自禁地缩向丁宇,丁宇忙用手臂护住她。
裴伊实绕着两个转了一圈,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得娶她!”
“啊?”
对于裴伊实如此反应,丁宇的反应有些呆滞,以为双方要大打出手,匆忙赶上来劝架的夏寻也听得呆在那里
裴伊实把牛眼一瞪,喝道:“咋?你不愿意!别看你比我官大,你还是侯爷,你占了我家闺女便宜,你敢不娶她,我就跟你没完!”
“愿意!愿意!”
丁宇和了了担心了老半天,万没想到这个老丈人竟是这般反应,一俟明白过来,丁宇立即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开心无极限。
夏浔啼笑皆非地看着这对活宝,心中不无艳羡:“瞧瞧人这老囘子,何等开通!唉,想当年,为了梓棋,我可是结结实实,挨了一顿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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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芽资暖律,养育本仁心。
顾彼苍生意,安知命力深。
气侯三阳始,勾萌万物新。
雷声初发号,天下已知春。
春风春暖、奏华春色,春盘、春饼、春酒、春幡、春燕、春蝶,簪春花、戴春娃,普天皆春色,辽东尽样辉。
辽东风俗,立春之后,无分贵贱,竞食萝卜,名曰“咬春”,脆生生、甜丝丝、白润润的一片萝卜,琼瑶一片,嚼如冰雪,品之的确大有春的味道。
一郫之计在于春,辽东以全新的面貌迎来了新的一年。
了了特穆尔和丁宇的婚事就定在这个春天,丁家和特穆尔家正在热烈地筹备着婚礼的事情。而整个辽东,也正像操办喜事一样,紧张地忙碌着,这是一个不同往年的春天。
张熙童正在紧张的筹备着童试,这可是辽东自归跗大明以来,破天荒头一回有了自己的府试,自然要格外予以重视。童试包括县试、府试、院试三个阶段。
县试在各县进行,由知县主持,连考五场,通过后再参加由知府、知州主持的府试,连考三场。顺利通过县试、府试的人便可以称为童生,参加由辽东学政、学道主持的院试。院试合格后才可以取得秀才资格。
对此夏浔也异常重视,此刻正对张熙童谆谆教诲着:“秀才以下乃至童生的录取,可以酌情放宽条件,不要学那些食古不化的腐儒。辽东的底子薄,文教本来就不甚发达,如果今年的童试结束,考囘中者寥寥无几,必然重挫辽东学子进学求教的信心,不利于辽东文教的普及。
不要削弱了他们求学的积极性,去年就学的,多是辽东大户人家和归附诸部首领的子弟,今年还要扩张的,不能因小失大。再者说,学识毕竟只是一方面,苦学一辈子,毫无办事能力的书呆囘子有的是,真比起这批学子来,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张熙童恭恭敬敬地应道:“是是是!下官明白!”
“好啦,知道你在忙,忙你的事去吧,亦失哈马上就要起程了,本督要去送他一送。”
“是是是,下官告退!”
张熙童一走,夏浔便立即出府,打马奔了北城,亦失哈的丰队马上就要启程,赴奴儿干地区招抚了。
奴儿干地区包括黑龙江、精奇哩讧(今俄罗斯结雅河)、乌苏里江、松花江流域及库页岛(今俄罗斯萨哈林岛)等地。随着大明在辽东的地方官囘府影响力越来越大,辅射囘到周边地区,许多部落纷纷归附,奴儿干地区的一些部落首领也向夏浔频频递出了橄榄枝。
朝廷对奴儿干很有兴趣,朱棣在下发辽东的旨意中多次表现出对奴儿干的关注,这一决,亦失哈奉旨组建了一个由商贾、儒生、僧侣组成的庞大队伍,开赴奴儿干,就是要去宣抚奴儿干地区诸部;登库页岛,亲抵海外苦夷;接见奴儿干地区心向大明的部落首领们,并在那里建一处寺庙,弘扬佛。
亦失吟这一趟去,带的不是刀枪弓囘弩,而是粮食、丝绸、瓷器、茶叶和博大精深的中原文化,通过这次巡抚,建立通商和文化关系,并且游说当地部落,重循元朝时候的海西东水陆城站,在江边的森林和草原上,趟出一条更加漫长的丝绸之路。
这,只是一个开始。
送了亦失哈离开,夏浔又奔向都指挥使司衙门,那里征募士兵的工作,已经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在这一点上,辽东大族和少数民囘族部落的首领们比一般百姓更加拥戴,他们比一般百姓更具远见卓识,他们送了一些子侄去读书,再送一些子侄去入伍,家族里还要经商、种地、开办各种匠作作坊。鸡蛋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这个浅显的道理,这些大家族比任何人都明白的更彻底。
夏浔以经商为突破口,由商贸而立署,由立署而集囘权,继而大力发展农耕,通过吸引招募、降囘俘转变等方式,提供大量优惠政策,促进农业发展,农兴则囘民生,民生则建衙,衙门复建,便改革屯田、改革军户,间之以文教普及,横跨三个年度,终于给辽东趟开了一条新路。稳扎稳打的,在此基础上,以辽东为基地,向东北更远的地区悄悄探出了第一只手……
都指挥使司府前,诸将领、诸官员、诸部首领,参囘军的子弟以及送亲人参囘军的百姓,将正、左、右三条大道拥挤得满满当当,汇聚成一条人的河流。
府门前面宽广的空地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石碑,石碑上披着一匹巨幅的红绸,石碑基座周围,有雕刻精致的石栏围着,前面置一书案,案上摆着一只酒杯,杯中斟满美酒,对面所有的人,每人都或捧杯、或棒碗,肃然而立。
夏浔站在案后,对着所有在场将士、部属、子民们慷慨陈词:“百姓之休戚,官吏之贪廉,粮储之丰耗,兵旅之强弱,地方之安危,皆赖于我辽东军民、吏民、汉胡亲同一家,合心戮力!诸君若同我心,请满饮杯中美酒!”
“干!干!干!”
应者如山,声涛如海,一杯酒喝罢,夏浔回首,扯住那红绸奋力一挣,红绸火焰般涌落,缓缓闪出碑上两行硕大的金字:“日明月明大明一统,君乐臣乐永乐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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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9章 官斗官
阳春三月,夏浔一封奏章上去,言明订东诸务并举,已然踏上正途,言语间透出请求回转之意,朱棣一道圣旨下来,夏浔便欣然将辽东事务尽付于三司,打道回京了。
辽东军民官属自然相送隆重,主要官员一直送到沈阳中卫,这才依依告别。归心似箭的夏浔也因此松了口气。人情你不受着,就是不近人情,可人情太热络的时候,真是消受不起。
为了避免这一路下去,各地卫所、府衙的官员与当地士绅继续大肆铺张地相迎,夏浔叫护送的人马不得告知前路卫所自己的行程,这才少了许多麻烦。
及至过了山海关,到了关内安靖之地,夏浔更是抛下大队人马,只率老喷等数十家将,换了大户人家公子、家仆的服饰,走到了头里。
夏浔未在北京停留,甚至没进北京城。北京城里他未必就没有朋友,可淇国公丘福正坐镇北京,那老家伙如今恨他入骨,虽不敢把他怎么样,两个人若见了面,chún枪舌剑、暗斗明争那是难免的,一旦发生争执,不免叫与自己友好者为难。
不帮腔,不够朋友,帮了腔,回头夏浔拍走人,那些人还要在北京混的,上头镇着丘福这么一尊大神,日子岂不难过?再说夏浔急于回金陵,也无心在北京逗留,与人吃吃喝喝、游山玩水。
过了北京,经良多,这一日便到了涿州。
人常说,烟huā三月下扬州,夏浔此去是不经过扬州的。不过南有扬州,北有涿州,在北方地界,这座历史名城也是很有名的。
夏浔一路鞍上奔bō自觉有些疲乏,又见那些随从shì卫也都有了疲倦之意,便想在涿州休息一天,人和马都歇歇,这一天也好让大家各自走走,缓缓体力精神。
夏浔一声命令吩咐下去,shì卫们顿时欢呼雀跃起来。有那好赌的,打算进了城先找一处赌坊,好好过过手瘾。有那好酒的,便琢磨着寻处馆子与三五好友,切上十斤上好驴肉,痛痛快快地喝上一顿,好好过过嘴瘾。
老喷身上没有四两肉,两个蛋子颠簸久了觉得麻木此时正蹲在马鞍上,猿猴儿似的左顾右盼,琢磨着进了涿州城,先找个粉头儿快活快活,好好过过……瘾。
原本威风凛凛的一群汉子,这时各起心思登时便换了懈怠模样。
其实这些人原本就是如此人活一世终有所求,他们的爱好和追求也不过如此。酒sè财气四堵墙,多少贤人在〖中〗央,难道叫他们时时刻刻、人前人后俱都是冷血铁卫?他们又不是阿诺扮演的终结者T800,而是有血有肉的人自然也有自己的生活。
夏浔把贴身shì卫们的模样看在眼里,只是摇头一笑,并不甚在意。就在这时,一阵刀枪铿锵声忽地随风传来,声音虽然隐约,老喷一听却立生警觉,马上呼哨一声,那些shì卫们训练有素,立即将夏浔护在〖中〗央,个个按紧刀剑。
这一刻,就看出他们的训练有素来了,这些人原本只是前前后后,以松散的队形随着夏浔前进,陡听警示,立即提马靠近,将夏浔团团护在〖中〗央,避免冷箭暗器的袭射,同时完成了跃马劈杀的全部准备,这等马术和敏捷的身手,不是一等一的shì卫断然做不到。
夏浔并不慌张,而是对shì卫们道:“不要慌张,这里不是关外,在这通关大道上想找一伙马匪山贼可不容易。老喷,去瞧瞧究竟”。
“好嘞”。
老喷双tuǐ一分,稳稳地坐在马上,双tuǐ一挟,嘴里吆喝一声,他那老伙计便长嘶一声,撤开四蹄奔了出去。夏浔并不原地停下,吩咐道:“缓缓前行”。
道路两旁,栽着许多柳树,柳絮随风飘起,仿佛回风之雪,异常缥缈。
可这景致,只是瞧着漂亮,那柳絮落在脸上、脖梗里,痒sūsū的,落在身上也不易拂去,十分恼人。可这时那些shì卫们可没人分神去理会那柳絮,俱都警惕地扫视着树上、树后、草地和前方,提防有人突然行刺。
行不多远,拐过一条土坡,夏浔看见老喷又习惯xìng地蹲到了马背上,蜷缩着身子,一副聚精汇神的样子,夏浔眉头一皱,刚要唤他,看见前边情形,夏浔也不禁呆住了。
路上正有人打架,打得死去活来,鲜血四涛。
打架的双方……
也难怪老喷蹲在马上发怔,就算是见多识广的夏浔见了眼前这一幕,都不由得发怔。
这jī战的双方,人数居多的一方,都是些六扇门里的公人打扮,青黑sè圆领公服,无翅乌纱帽、白底黑缎的皂靴,携有销链等戒具,舞着单刀铁尺,叱喝连声。而正跟他们交手的,则是两个簪huā帽、飞鱼袍、手舞绣春刀的锦衣卫!
难怪夏浔瞧了发怔,大家都是吃公家饭的,居然在这里亡命相搏,如此情景,闻所未闻,见到他们打架,真比看到一个光的大闺女突然跑到这儿来luǒ奔还要叫人惊讶。那地上还躺着个人,夏浔匆匆扫了一眼,其中有三个也是穿飞鱼袍的,另外的人都是巡检捕快,其中有的人正shēn吟挣扎着,另外一些人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方才老喷一个人出现,那缠斗的双方还无人理会,现在夏浔领着数十个佩着武器的壮汉出现,公人们便有些不安了,立即有一个公人抽身离开战场,快步跑到他们面前,把巡捕的腰牌向他们一亮,高声道:“官府拿人,闲人回避”。
夏浔的脸颊抽了抽,拱手道:“请教这位公爷,你们拿的这是甚么人?,。
“哎哟”。
后边有人惨呼一声,肩膀被刺了一刀,血淋淋地退下来,那亮出腰牌的捕快扭头一看,立即大叫一声:“大人莫慌,我来也”。
手中单刀一晃,又复冲入战团。夏浔这才注意到,围捕锦衣卫的公人之中,有一个竟然穿的是官袍,只因他的官袍颜sè是青sè的,官帽也被打飞了,所以方才夏浔没有注意到,这时看他袍服颜sè,与其他人果然不尽相同。
只是他现在背对着自己,看不见xiōng前补子的图案,袖子挽着、袍裾掖在腰里,也看不清袖口袍裾处的huā纹颜sè,只凭官服颜sè推测,应该是五至七品的官儿。在这涿州城附近亲自率人拿贼,应该是一位七品的推官大人才是。
想到“拿贼,。二字,夏浔心中好不怪异,什么时候锦衣卫竟然成了贼了?
老喷回头问道:“大人,咱们要不要出手相助?,。
夏浔道:“你帮哪个?”老喷一呆,回头瞅瞅,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夏浔叹口气道:“亮明身份,制止双方蠢动,问明经过缘由再说”。
夏浔刚吩咐下去。前方又是一声惨叫,锦衣卫本来只剩两人,在众人围攻之下便有些力拙,其中一人方才一刀伤了个公人,自己也被另一个捕快抡铁链打中了头部,鲜血直流,模糊了眼睛,视线不清,这时又被一个捕快劈了一刀,倒在地上,剩下的捕快忽啦啦一下围上去,铁尺单刀、销链戒具,将那剩下的一个锦衣卫团团围在〖中〗央。
“且慢”。
夏浔一见胜负已分,心中一动,立即喝止了老喷。
这时那锦衣卫已被众公人制住,站在中间四处看看,便很光棍地把手中绣春刀往地上一掷“嚓,。地一声入土半尺,怨怼地道:“肖祖杰!你好样的!要么你现在就宰了我,否则,只消我尹盛辉还有一口气在,这个仇,我就一定会报”。
被他唤做肖祖杰的那个官儿朗声一笑,说道:“尹盛辉,你不用jī我!若非你悍然拒捕,本官又岂会刀兵相见,如今你既就捕,自有国治你,本官岂会妄用sī刑?来人呐,把他拒了,押到涿州府,且下了大牢再说”。
众公人一拥而上,将那尹盛辉捆了个结实,这些公人恼他伤了自己许多兄弟,捆绑之际自然趁机施以拳脚,那尹盛辉硬tǐngtǐng地受了,面噙冷笑,一言不发,只用一脸怨毒地盯着肖祖杰。
夏浔对锦衣卫的官服最熟悉不过,看这尹盛辉,身着一件香sè马麻交领右衽的单袍,阔袖束腰,下摆宽大,腰部纳着衬褶,白绸的锦缎,xiōng后背彩织海浪江崖过肩飞鱼,两肩通袖及膝澜处彩织流云和行走的飞鱼。那义领、暗纹、腰带、玉勾、斓裙以及头上的无翅乌帽,从那细微处辨认,不由暗吃一惊:“这尹盛辉竟是一个正五品的千户!那这肖祖杰又是什么人?,。
肖祖杰放下掖在腰里的袍袂,这才回头瞟了夏浔众人一眼。此人方才挥刀力战凶如悍虎,这时看来却文静的很,身材偏瘦、皮肤略黑,额头比较高,隐约lù出峥嵘头角,颧骨也比较高,以致整个人的面部线条比较刚毅,虽然他的五官略平,可那眼神却极犀利,只是淡淡扫人一眼,便叫人有种被看进心里去的感觉。
北地豪族踏春出游亦或狩猎,鲜衣怒马,仆从如云,是常有的事,随身带着刀剑也属寻常,只要不带弓箭长枪这等违禁之物,便不算违,所以肖祖杰只瞟了他们一眼,便不再看下去,只对手下吩咐道:“这些锦衣卫贪桩枉、作恶多端,尽皆押入涿州大牢,本官要向朝廷弹劾他们,溶他们的死罪!”肖祖杰说着,从地上捡回自己的官帽,掸掸灰尘,端端正正地戴在头上,夏浔勒马站在那儿,眼看着肖祖杰一伙人捆了人、抬了尸首向涿州城走去,心中疑窦顿生:“这是玉珏的人,还是纪纲的人?到底犯了什么罪过?,。
老喷请示道:“国公,咱们怎么办?,。
夏浔淡淡地道:“远远随在后面,到了涿州城,再探个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