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六章 白政退守郁成
未央宫的东北区域，这里曾经是太子刘据的居所，如今已经成为了皇长孙刘进的寝殿。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以皇长孙的身份居住太子曾经的宫殿，刘进在汉武帝心中的分量自然已经不言而喻。
当博望苑中太子等人正商议公孙敬声的事情时，刘进与刘细君也正在宫殿之中谈论着这件事。
刘进已经十五岁了，早已褪去了稚嫩，成了一个英武的少年郎。而刘细君今年也已经满了十七岁，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加上这几年她养尊处优，一身公主的高贵气质，已经成了一个当世少有的美人。
“姐姐，听说我那太子父亲将丞相招到博望苑了？”刘进坐在案几后，对着相距不过五尺远的刘细君问道。
这几年来刘细君一直陪着刘进，两人的姐弟之情倒有些像当年的刘媛和刘彻。而私底下刘进也早已直接称呼刘细君为姐姐了。
“还不是为那公孙敬声的事！这个公孙敬声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刘细君对这个未来可能成为大汉太子的同宗弟弟也是疼爱的紧，刘进身边的大小事务几乎都被这位江都公主给包办了。
“依我看，这公孙敬声留着迟早是个祸害，不过他终究是丞相的儿子，是卫氏长姐的儿子。我那太子父亲此次恐怕是难以置身事外。”刘进对公孙敬声没有一点好感，甚至心中也厌恶不已。
“不知为何我总感觉这次的事情不会简单，可惜咱们现在身边也没有一个可以商量的人了。阴华去了河西，连刘康他们也走了。”刘细君微微皱着秀眉说道，不知为何她一想到太子和公孙贺要为公孙敬声奔走的时候，她的心中就莫名的慌乱起来。
“真是羡慕阴华啊，可以跟在老师身边，如果老师还在长安就好！”刘进听到自己姐姐说起那些太学的同窗，他便不禁的又想到了霍光。
值得一提的是，那个圆圆滚滚的刘康也不知走了什么运，他的大哥也就是那个原本要立赵阴华为妃的淄川王太子，一年前莫名其妙的死了。最后他的父王选来选去不知道怎么的就选中了刘康，最后上书汉武帝便立了刘康为淄川王太子，现在刘康已经回到了淄川国做起了他的太子。
“老师最近在河西也不轻松啊，听说武安君的军队在大宛受阻了，老师已经决定亲临大宛，现在估计已经在前往大宛的路上了。”刘细君一想到霍光，脸上也露出崇敬之色，而后又对刘进说起了霍光的近况。
“姐姐又去侯府了？”刘进看着自己的姐姐，饶有兴趣的问道。
“我如果不去的话，你以为老师的行踪这长安城能有几个人知道啊？”刘细君白了刘进一眼，她知道自己这个皇长孙弟弟，最关心的就是霍光的情况，可是如今长安城只有霍棠那里能够了解到一些情况，而安阳侯府的门现在是越来越难进了，也只有她刘细君还能勉强见到霍棠。
“呵呵，辛苦我的好姐姐了！快给我说说西域的战事，上次听皇爷爷提到，说老师已经与那个什么苏拉结盟了？”刘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而后一脸好奇的继续问道。一说到西域的事，先前因为公孙敬声的事带来的不悦也烟消云散了。
刘细君开始为刘据讲述着她从霍棠那里了解到的消息，不过每次霍棠也只是对她提及一些只言片语，一些内容并不详尽，但便是这些冰山一角，已经让刘进的心早就飞到了那列国纵横，各种文明与信仰碰撞的浩大世界中去了。
霍光带着一万最精锐的河西军出玉门关，过延城经乌孙故地，来到了如今白政所部的最前线，一个名为郁成的城市。
郁成原为大宛国东部重镇，不过几个月前被白政攻破，原本白政已经兵临大宛国都贵山城下，不过这贵山城修建得极其庞大和坚固，甚至有外城和内城几层城郭。白政围困贵山攻下来也是迟早的事，不过不久前一支安息的铁甲骑兵部队突然出现，在贵山城外白政与之大战一场，当时与这支铁甲骑兵交战的是虚陀靡麾下的乌孙骑兵，然而乌孙骑兵一触即溃，完全不是这支铁甲骑兵的对手。最后白政以一万精锐河西骑兵断后，这才带着大军仓惶退守郁成。
而这一次匆忙的交战，白政所统帅的联军，竟然阵亡高达六千多人，其中还有两千是精锐的河西军。随后白政退守郁成，又出城与安息铁甲骑兵交战了几次，然而每一次都是铩羽而归，到现在他的几万联军只能被困守郁成了。
当霍光来到郁成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安息和大宛的联军在围困郁成，而白政的西域联军反到成了据城坚守的一方。形势逆转之快，就连看到眼前这一切的霍光都始料未及！
郁成城头，霍光凝目望着城外一排浑身都被铁甲覆盖的骑兵。这些骑兵便是安息铁甲骑兵，这一排铁甲骑兵并不多，看上去只有三百人左右，不过霍光知道这三百的铁甲骑兵，其实就代表着三百位拥有封地的安息贵族。而他们的身后则是数量上千的轻甲弓骑兵，在后面便是足有万人的普通安息步卒。
这是一支由三百余安息贵族组成的人数在一万两千人左右的军队，而在他们的另一侧则是足有四万余人的大宛军队。
“属下无能，请大都督责罚！”白政跪倒在霍光面前，这次他是攻伐大宛的统帅，但是他不仅没有打下大宛，还被打退到了郁成防守，从结果上来看白政的使命是失败了。
“是不是你无能，本都督自有定夺，起来说说看什么情况吧？”霍光脸色很平静，也没有斥责白政，现在对安息铁甲骑兵最了解的应该就是白政，霍光即便要惩罚白政，也需先了解清楚情况。
白政一脸沮丧的站起身来，他是一个骄傲的人，这一生除了败在霍光手上，他觉得天下间无人是他的对手，虽然有些自大但白政又确实有实力。这次被仅仅数百的安息铁甲骑兵打败，对白政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打击。
“回大都督的话，这些铁甲骑兵体型巨大，一旦展开阵型冲锋，无论是咱们的骑兵还是步兵都无法与之抗衡，而且他们的铁甲实在太过坚固，我们的武器砍上去根本无法对他们造成有效的伤害。”白政低着头将这些日子来与安息铁甲骑兵交战的一些发现说了出来。
“仅仅这几百人的铁甲骑兵就让你数万大军束手无策？”霍光眉头微微一皱，目光依旧看着城外的安息军和大宛军。他相信白政的话，但仅凭这数百安息铁甲骑兵也不可能打败白政的几万大军，如果真这么厉害，安息那数万铁甲骑兵真的早就一统世界了。
“正面冲锋上他们主要是靠这些铁甲骑兵，一轮冲锋下来他们就会返身与我军拉开距离，而后继续准备下一轮冲锋，属下也曾利用他们返回的时机下令大军出击，想要粘着他们不给他们准备的时间。不过那些护卫铁甲骑兵的弓骑兵这个时候便排上了用场，他们可以在返身回撤的时候从马上射出弓箭，而且他们用的弓箭力道也比我们的大上不少，数千箭矢密集齐射，我军也很难接近他们。而且这些弓骑兵在返身过程中可以不断射出箭矢，我们将之成为‘回马箭’。这是我们缴获的一张弓，请大都督过目。”白政继续解释道，原来那些铁甲骑兵仅仅只是用来冲击阵线的，而他们的战斗方式也是如此简单直接，以铁甲骑兵的厚重强行冲击敌军阵线，待铁甲骑兵冲击力减弱后立刻回撤拉开距离，准备下一轮冲锋，而在他们回身的时候那些弓骑兵便排上了用场。如果弓骑兵还无法做到压制的话，后方那上万的步兵弓箭手一阵箭雨倾泻，也能阻止敌军的进攻。
这是一套安息帝国已经推演和实战了无数遍的战术，正是凭借这一套严密的无懈可击的战术，使得他们成为了西亚的霸主。
霍光接过军卒递来的安息强弓，外形上和汉朝的弓没有多大区别，不过霍光仔细观察之后发现，这些安息人用的弓，其弓身并非单一的某种木材，而是一层一层的薄片粘合而成的弓身。霍光张开双臂拉动了一下安息弓，他发现这种弓拉动的时候并不像大汉的强弓那般需要蛮力，这是一种很舒服又很流畅的感觉。仅仅只是空拉弓弦霍光已经发现安息的弓确实比大汉的弓要先进不少了。
“确实是好弓，李陵”霍光将手中安息弓递给身旁的亲卫，而后喊道李陵的名字。
“属下在。”李陵抱拳应到。
“你去吧，让本都督看看这些安息军的战斗方式最好能留下一个铁甲骑兵，弄回咱们研究研究。”霍光指着城下的安息铁甲骑兵说道。
“诺。”李陵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应了一声便转身下了城楼。
很快战鼓响起，郁成的城门吊桥放下，李陵一马当先，身后五千骑兵紧随，十几个呼吸之后五千骑兵便以在城外列开了冲锋阵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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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七章 初战安息铁甲骑兵
李陵勒马横立在五千骑兵方阵的最前方，看着远处也已经摆开冲锋阵型的安息铁甲骑兵，李陵脸上没有什么表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他血洗过羌王城，更翻越过飞鸟绝迹的大雪山，甚至直接死过一次后才从雪山上下来，其心性早已变得坚韧不拔了。
如今的李陵虽然年纪还不算大，但已经当得起当世名将这个称号了。安息铁甲骑兵有着战无不胜的神话，但是在李陵看来即便前面来的是从地狱爬出的恶鬼，他也要用手中的重剑杀他个天翻地覆。
这不仅是为了一个军人的荣耀而战，还因为自己的身后永远有一双信任的眼睛在注视着自己！
城楼之上，霍光与东方朔都站在墙垛后，两人的目光都看向那三百安息铁甲骑兵。白政早已熟悉了安息铁甲骑兵的作战方式，此刻他倒没有过多关注对手，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李陵身上，他与李陵虽然同为霍光麾下将领，但正是如此他才更想要与其他将领去比较。
“擂鼓，出击吧”霍光抬起手臂向前一挥，口中同时下令说道。
城楼上顿时响起一通通的战鼓声，这是一种频率不高，并不急促的鼓声，一声落下相隔一个呼吸才会响起第二声，但这一通通鼓响却格外的厚重有力，仿佛每一声响起都要在天地间久久的回响无数遍。
鼓声响起，李陵高举重剑向着前方天际一指，口中大喝一声‘冲’，接着胯下战马一动便已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
李陵一动身后五千骑兵紧随而动。而此时霍光与东方朔都聚精会神的盯着远处的安息铁甲骑兵。只见这一排铁甲骑兵动作整齐划一的将手中的铁质长枪端平，枪头与马头平行，而后整个骑士的身躯微微前倾。
“律”战马嘶鸣响起，安息铁甲骑兵如开闸的洪水一般，向着李陵率领的骑兵涌来。虽然只有三百来骑，但那厚重的铁甲摩擦发出的金属撞击声，使得三百铁甲骑兵丝毫不比李陵五千骑兵气势弱。
当安息铁甲骑兵开始冲锋的时候，身后那上千的弓骑兵也紧随其后，跟后面的步兵方阵也全部将箭矢搭在了弦上。
安息铁甲骑兵如一股水银倾泻而下，当两方骑兵都加速到最佳速度的时候，终于两股骑兵撞击到了一起。李陵手中重剑用力的格挡开一个安息铁甲骑兵的长枪，而后人马合一的从两个铁甲骑兵之间的缝隙冲了过去。当李陵身体与安息铁甲骑兵平行的时候，他双手举起重剑，狠狠的向着身侧的铁甲骑士砍去。
李陵的重剑足有二十多斤重，这种剑在战场上做不出什么花哨的动作，不过劈砍格挡起来却异常有力，这一剑劈下去如果是普通的皮甲或者布衣，那骑士一般都会被斩成两半。不过当李陵的重剑落在安息铁甲骑士的身上时，他明显感到遇到了极大的阻力，随之一股反震之力从重剑传回到手腕上，震得李陵险些没有握稳重剑。
不过好在李陵这一剑也是力量够大，虽然没有劈开安息铁甲骑士的铁甲，但是还是将之斩下了马来。这时候李陵回头一看才发现，除了自己斩下马了一个安息铁甲骑兵，其它的铁甲骑兵都完好无损的，而且在这些铁甲骑兵的冲锋下，自己一方前排的许多士兵都被安息人的长枪刺了个穿。
而这短暂的冲锋和交战后，这些铁甲骑兵已经开始调转码头向回撤了。李陵看着附近倒下的士兵，这一轮冲锋自己一方竟阵亡了至少三四百人
如此战绩李陵也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就在安息铁甲骑兵调转马头的时候，紧随他们身后的上千弓骑兵也已经护卫了上来。
“套马，准备撤退”李陵总算见识了这种铁甲骑兵的厉害，当下他已经知道不可恋战了，便大声的下令吼道。原本他还想着与这些安息铁甲骑兵大战一场，但现在他只想着完成霍光交代的任务就行了。
就在李陵下令的时候那些安息的弓骑兵也已经进入到了射程之内，第一波箭矢如雨滴般的落入汉军阵营，而那些调头尚未走远的安息铁甲骑兵，即便被几支箭矢射中也因为严密防护的铁甲而并未损伤。
一波箭雨之下，最前方的汉军只能用武器格挡箭矢，而失去了继续追击安息铁甲骑兵的机会，而且这轮箭雨之下，汉军又出现了一些伤亡。
不过就在箭雨落下的同时，李陵的命令也得到了执行，十几个汉军从马鞍上取下套马绳，全部向着一个最近的安息铁甲骑兵套去。这一下无论是那安息铁甲骑士还是他胯下的战马，都被汉军给套在了绳索里。
霍光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下面的战斗，当两军相交，在安息铁甲骑兵的长枪冲锋下，数百汉军齐齐跌落马背的情景，让霍光心中也震撼不已。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不对等的战斗，而后安息铁甲骑兵快速回撤，弓骑兵上前掩护又是那么的天衣无缝。霍光知道白政败的不是没有道理，自己的精锐河西军都无法挡住这种战术，白政打不过也情有可原了。
“鸣金收兵。”霍光看到李陵已经用套马绳困住了一个安息铁甲骑兵，便毫不犹豫的下令收兵。趁安息铁甲骑兵第二轮冲锋还没准备好，汉军必须现在撤退，再战斗下去也只会徒增伤亡。
在安息弓骑兵的第二波箭雨落下的同时，汉军果断的脱离了战场，向着郁成城退回，而整个汉军队伍的最后，一个被数十根绳索拖拽着的安息铁甲骑兵连人带马的直接从地上拖进了城。
当城门关闭吊桥收起的时候，霍光与东方朔白政等人也已经下了城楼，来到了李陵面前，好奇的打量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安息铁甲骑兵。
“属下无能，请大都督责罚！”李陵单膝跪地，抱拳说道。
这一战他也是完全被安息骑兵压着在打，除了拖回来的这个安息骑兵，就只有他自己一剑斩下马了一个安息铁甲骑兵。也就是说自己付出了数百人的伤亡，最终只给对面造成了两个伤亡！
“起来吧，安息的这种战术确实很厉害，正面应对我们没有一点胜算，这不是能力的问题。”霍光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安息铁甲骑兵，并没有降罪李陵。
“脱掉他的战甲，看看死了没有？”霍光走近安息铁甲骑兵，对身旁的亲卫下令道。
很快几个亲卫便上前小心谨慎的摘下这个安息铁甲骑兵的铁质头盔，这是一种将整个脑袋都覆盖的头盔头，当头盔取下霍光看到这个安息人已经一脸的淤青，闭着眼睛应该是已经死去了。
“回大都督，这人已经没气了。”霍光的一个亲卫伸手探了下安息人的鼻息，对霍光汇报道。
“将他的铠甲全部取下来，还有战马的也取下来。”霍光身躯微微向前倾斜，仔细的打量着这个安息贵族的盔甲。
霍光发现这安息贵族身上的盔甲并非完全由相连的细铁环打造而成，他们的肩部和胸部依然是一块完整的铁甲，其它身体部位才是连环甲。这些细铁环打造的如衣服一般，甚至包括了这个安息贵族的手指。
当整套铁甲被取下，足足花了四个亲卫一炷香的时间，霍光估计这铁甲穿戴起来也不会太方便。倒是安息战马的铁甲要简单的多，因为战马的铁甲只是护住了头部和躯干，更多的作用是用来抵挡箭矢，就是一张张将铁片镶嵌而成的战甲，最后披在马背和马头上就可以了。
“过秤。”当安息战甲被取下，霍光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观察和摆弄这战甲，而是称量它的重量。
很快亲卫便将两副战甲分别称重，霍光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当秤上的重量出来时，那安息人穿的连环锁子甲除开头盔有六十多斤重，。霍光知道这个六十多斤是这个时代的重量，如果与后世相比，则要减去一半，也就是说这锁子甲重量在三十多斤。而那个单独的头盔相对整套铠甲来说，算是比较重的了，其重量达到了西汉标准的六斤左右。
身体铠甲三十多斤这个重量也不算太重，这也完全得益于这种铠甲主要由细小铁环相扣而成，如果是整块的板甲，估计就得有上百斤重了。
而后霍光和东方朔等人仔细观察了连环锁子甲的结构和工艺，最后他们得出了一个共同的结论，那就是这一套铠甲绝对价值不菲，抛开本身所需的铁锭价值，其工艺也是相当复杂和繁琐，这一套铠甲弄下来所需的人力物力，价值应该不低于一座小型的庄园。
“怪不得这些安息铁甲骑兵最差都是拥有封地的贵族，没有封地的支撑普通人根本就无法打造这种铠甲。”东方朔用手敲击着安息铁骑的头盔，头盔上发出蹦蹦的响声。
“这些应该还不是安息铁甲骑兵中最精锐的，从他们的人数来看，很可能只是一些没落的贵族，而他们的主力可能正在进攻大月氏。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拿下贵山城，没有贵山城这样的大城坚守，就算十万大军也挡不住上万铁甲骑兵的冲锋。”霍光从今日安息铁甲骑兵身上看到了一些端倪，比如这三百人的安息铁甲骑兵中并没有一个统帅似的人物，这说明他们这只军队的形式很松散，这也是为何白政一开始将之定义为雇佣兵的缘由。
霍光估计，很可能这三百安息贵族，就是一些没落的贵族先安息主力大军一步前来大宛，他们只是想要在大宛建功立业获得更大的利润。
“大宛那几万军队反倒不足为虑了，现在这三百余人的安息铁甲骑兵和他们的仆从军反倒成为攻取大宛的最大阻力了！”东方朔皱着眉头，看着堆在地上的安息铁甲说道。
“这铁甲骑兵确实厉害，正面对决几乎无懈可击，不过其缺点也还是很明显的，何况只有区区三百”霍光突然捻着胡须说道，而后抬起头来看了看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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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八章 名声不显的家族
“大都督已有对策了？“白政听到霍光的话，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有些急切的问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爱玩爱看就来乐文
安息铁甲骑兵对白政的打击还是比较大的，这些天来他茶饭不思都在想破解之法，现在听到霍光似乎有了破解之法，他比任何人都激动。
“算不上对策，只能说在眼下的条件下可以破解对方铁甲骑兵。不过若遇到了安息的主力，那种动辄几千上万，仆从军都有好几万的大军团，暂时也没有破解之法。”霍光微笑着说道，安息的铁甲骑兵能够横扫中亚和西亚，要想轻易破解也没那么简单。
“请大都督下令，末将愿为先锋。”白政一下跪拜在地，他是迫不及待了，只要有机会他必须亲自打败安息铁甲骑兵，若不如此他自己的念头也无法通达，未来在面对安息铁甲骑兵时，气势上就先输了三分。
霍光看着白政，脸上也是无奈的一笑，而后伸手将他扶起说道：“武安君莫急，此事还需天时地利人和，不急，不急的”
白政尴尬的了挠了挠头，那样子有些好笑，让整个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
“现在咱们还有几件事要做。去取军中制式武器，还有弓箭弓弩等物。咱们来看看这铁甲究竟有多厉害。”霍光收敛笑容，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接着按照霍光的吩咐，一应武器都摆到了众人面前，而此时那件安息骑兵的铁甲已经被一个木人撑了起来，木人穿着铁甲被摆放在了五十丈外。
“弓箭手准备。”一排十人的汉军弓手张弓搭箭，将箭矢瞄准了五十丈外的铁甲木人。
这十人是目前郁成汉军中箭术最高的十人，五十丈的范围内以他们的力道和精确度，一般身穿皮甲的士兵都会被射个对穿。
“放。”东方朔亲自担任传令官，见霍光点了点头，东方朔便大喊一声放。
一声令下，十声弓弦震动的声音几乎在同一瞬间响起。众人只听到弓弦响声，根本没看到箭矢的轨迹，便听到远处一阵叮叮咚咚的金属撞击声响起。十支离弦的箭矢全部射在了对面的铁甲上，有射中胸甲的，也有射中腰部连环甲的。
十支箭矢全部命中，不过十支箭矢又都全部掉在了地上。
“上去看看。”霍光说了一句，便向远处的铁甲走去。
当众人再次靠近铁甲的时候，只看到安息铁甲上出现了一些轻微的凹槽和划痕，仅从这外观上就能看出，这些箭矢对铁甲的损伤几乎微乎其微。
霍光俯下身去，捡起了一支掉在地上的箭矢。众人的目光也自然的落在霍光手中箭矢上，很明显那箭矢的箭尖已经有些变形了，应该是刚才与铁甲撞击造成的。
“用我军的制式砍刀试一下。”看到箭矢的变化，霍光又一次微微的皱起了眉头。而后继续选择了另一种武器。
这次白兵亲自提着一柄河西军的制式砍刀走上前去。河西军的制式砍刀由百练精铁锻造，长三尺七寸，重八斤六两，每柄都需要数十位工匠经过上百道工序，耗费数日才能完成，这种砍刀也是最近一年才在河西军装备完毕的。
这样精良的制式武器，在整个大汉的所有军队中也只有河西军装备了。因为一柄这样的砍刀价值已经达到了三两黄金左右，几乎是一个普通汉朝家庭一年的收入。
白兵如今也已经有着都尉级别的官职了，他双手握刀脚下摆开马步，而后气沉丹田用足了力道猛地劈了上去。
随着白兵一声爆喝，整个穿着铁甲的木人应声而倒，落在地上扬起一阵烟尘。所有人目光都落到地上的铁甲上，却没有人发现此刻白兵脸色隐隐有些难看了。
烟尘落去，霍光第一个蹲下身去，白兵砍的位置是铁甲的肩甲部位，此刻霍光看到肩甲上一道凹痕出现，虽然很明显，却依旧未对肩甲造成多大损伤。
“把刀拿来我看看。”霍光脸色越发的难看了，刚才白兵那势大力沉的一刀，霍光能感觉到如果安息铁甲里是个人的话，就算铁甲没损伤，里面的人也被巨大的力量震的散架了。可是这样的攻击汉军除了一些将领，普通士兵根本发挥不出来。
白兵脸色难看的将手中砍刀展示给霍光。这次不仅霍光看到，所有人都看到这种已经算汉军最精良的制式武器，如今刀口已经有些微微卷曲了。也就是说刚才白兵那一刀下去，这柄砍刀暂时也算废了，要想达到正常的效果，又需要重新开刃打磨。
“用这个试试”霍光突然摘下腰间的配剑说道。
霍光的佩剑没有真正的杀过人，但是这柄佩剑是卓俊臣特意为霍光打造的。卓家是蜀郡冶铁世家，这几年在霍光的暗中扶持下，也早已成为大汉一等一的大世家，而蜀郡卓家依旧走的是冶铁老路子，可以说霍光的这柄佩剑就代表着当前大汉最高的冶炼技术，即便比起那些传世名剑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次是李陵接过霍光的佩剑，因为在这些武将中李陵对剑的运用最为纯熟，就连他的武器也是重剑。
重剑这种武器属于比较偏门的，他集合了刀与剑的优势，既能砍又能刺，但正是这种优势使得要使用重剑的要求也变得极高，这种即需要力量又需要技巧的武器，使得大多数武将望而却步，倒是李陵经过几年刻苦的磨练，将之使用的炉火纯青。
霍光的剑属于剑身细长轻巧的长剑，这种剑主要用来刺和斜斩。李陵拔出霍光长剑，一声宝剑出鞘的轻鸣和一抹寒光闪现，让众人心中都不禁暗叹一声“好剑。”
只见李陵单手持剑，对着铁甲挽了一个剑花，最后众人只看到李陵身形一晃，手中长剑已经瞬间从铁甲的胸甲部位斜拉而过。
“哐当”待李陵站定，那安息铁甲的胸甲部位突然断开，而后半片胸甲跌落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众人见坚固异常的安息铁甲第一次被斩断，脸上都露出了狂喜之色，而此时只有霍光注意到，李陵在用出那一剑后脸色也如先前白兵那般变得难看起来。
“请大都督恕罪！”李陵脸色难看的跪拜在霍光面前，而后双手捧着霍光佩剑，将佩剑展示给霍光。
“嘶”当众人看到霍光佩剑一侧的剑刃也明显变形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竟然是两败俱伤这些铁甲究竟是如何打造的？”东方朔惊讶于安息竟有如此高超的冶炼技术，能打造如此坚固的铁甲。
“不愧是能撑起一个贵族传承的东西啊看来安息的金属冶炼技术和锻造工艺高出了我们太多”霍光不心疼一把佩剑报废，他是心惊大汉与安息在金属工艺方面的差距。他知道刚才虽然自己的佩剑对安息铁甲造成了致命破坏，但其实这种接过更多的还是因为李陵在用剑的接过，削断胸甲又一半的功劳是在李陵身上，换一个人就算用霍光的佩剑也不一定能削断胸甲，所以说到底安息铁甲完胜了大汉所有的武器。
大汉的金属冶炼技术一直都领先周边异族，霍光也一直以为，当今世界中汉朝的金属冶炼技术应该无人能出其右了，直到看到眼前的安息铁甲他才开始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要不要用弩车试试？”东方朔不确定的向霍光询问道，霍光看出来的问题，东方朔也看出来了。可以说正面战场目前汉军根本没有武器可以破开安息铁甲的防御。
“算了，不用试了。”霍光摆手说道。
弩车在这个时代已经属于重型武器装备了，一架弩车造价不菲不说，操控起来都要好几个士兵，而且弩车最大的弱点就是运输不便，还只能远程使用，一旦让敌军靠近，弩车反倒成了累赘。
或许弩车强大的杀伤力可以穿透安息铁甲，但是这种东西数量太少不说，一轮发射后又需要准备很长时间才能再次发射。对于成千上万的安息铁甲骑兵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将这套安息铁甲装起来，立刻派人送去蜀郡交给卓家，希望他们能找到破解的办法吧，最不济咱们大汉也要掌握这种冶炼工艺才行。”在见识了安息铁甲的坚固后，霍光的心情也有些压抑了起来，现在他都不知道如何去面对数以万计的安息铁甲骑兵了，最后只能下令将这套铁甲交给卓俊臣。
霍光希望这个在原本历史上并不出彩，却又给了自己莫大帮助的卓家能再给自己带来惊喜。
卓家这个原本在史书中仅有只言片语记载的巨富之家，人们往往只会在提到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的爱情故事时，才会有人偶尔想到。可以说这个家族的一切辉煌成就，都被一代才女卓文君的光辉给掩盖了。
而霍光一生中，第一个对他帮助最大的女人便是卓文君，而后又因为卓文君的关系，卓家当代家主卓俊臣主动来投。当霍光立足河西扩军备战的时候，他才第一次认识到这个被天下，被历史所忽略的家族其能量是何等的庞大。
没有多少人知道，当吕术与蜀郡卓家联手之后，悄然之间便掌控了大汉近一半的商业。而后在蜀郡一座座冶铁高炉拔地而起，大量的铁锭被锻造出来，再通过吕术的商行悄悄运往了河西，可以说霍光的河西军有近七成的武器皆是出自蜀郡卓家。
直到此时霍光才明白，为什么当年离开长安时，卓文君说如果自己需要，蜀郡可为自己所用的话，而且她还说的那么自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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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九章 左相昧蔡倒戈
夜幕降临，郁成城中戒备森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一队队汉军悄悄的开始集结，这些士兵不仅自己行走间小心翼翼，连战马也是蹄裹布嘴绑套。
郁成城中一处阁楼上，此刻这里灯火通明，一人伏案奋笔疾书。此人正是当今的太史令司马迁，自从他来到西域，足迹遍布了西域大小诸国故地，后来又恰逢白政攻伐大宛，司马迁跟着白政一路走下来竟然迟迟没有返回长安。
作为大汉的太史令他是很不负责的，但是作为一个忠实记录史实的史官，又从未有他这般负责的。
在西域司马迁第一次认识到了世界如此之大，在这个苍穹之下还有如此多的璀璨文明。现在他都有些不想回长安了，在长安他能记录的只是大汉历史，而在这里他能记录的是整个世界，甚至还能亲眼见证这些璀璨的文明。
如今正是司马迁最好的年纪，他觉得这也是古往今来最好的一个时代，一个无数文明齐聚碰撞的时代。
虽然文明的交汇和碰撞所带来的必然是血腥的战争，但司马迁是一个纯粹的人，一个纯粹为记录史实而存在的人。战争不是他关心的，也不是他一个史官能左右的，他只想将这些原原本的记录下来，留给后人留给后世！
郁成之中大军默默地等待着，直到三更时分郁成的城门才悄然打开，而后这些马蹄裹着布的骑兵才静悄悄的出了郁成。
霍光虽然没有正面解决安息铁甲骑兵的办法，但是他也发现了这些铁甲骑兵的许多弱点。比如这些骑兵只有大规模集群冲锋，还有在仆从军的配合下才能发挥全部实力。而且这些铁甲骑兵对地形要求也极为苛刻，同时他们的战斗力主要体现在冲锋上，如果涉及到攻城战，这些铁甲骑兵就毫无用处了，这也是他们为何只能围困郁成而不攻城的原因。
当然霍光觉得这些骑兵最大的一个弱点还是准备的时间太长了，而霍光要做的就是趁夜深人静，这些铁甲骑兵都脱下铁甲睡觉的时候袭营。
夜袭敌营这是一个很简单也很古老的计策，但是有些时候这些计策又是那么简单有效。如今安息军和大宛军围困郁成已有半月，汉军连番败阵之后，安息大宛联军早已志得意满，这时候对汉军的防备也是最松懈的时候。
而且也不知安息和大宛的统帅是怎么想的，竟然直接将大营安置在了距郁成不过五里的地方。这个距离两军几乎随便一眼都能看到对方，虽然给郁成带来了很大的压力，但同时缩短了两军距离，以骑兵的速度一阵冲锋很快便能抵达对方范围。
大宛国拥兵六七万，这次围攻郁成的有四万大宛军，其统帅是大宛第一猛将煎靡。不过自从大宛王毋寡归降安息，做了安息的从属国后，这次围攻郁成的联军指挥权实际是在那些安息贵族手上。
煎靡在营帐之中辗转反侧久久不得入眠，他总觉得今日有些心绪不宁，虽然这半个月来汉军一直被压着打，但是除开安息铁甲骑兵的冲锋能对汉军造成有效伤亡，其它方面汉军依然占据优势，而且无论是大宛军还是安息军，对于攻城都不擅长，如此长久拖下去煎靡总感觉会出问题。
就在煎靡睡意来袭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有喊杀声响起，他心中一紧，连忙翻身而起，这时候几个亲兵也慌乱的跑入大帐，开始为煎靡穿戴盔甲。
“怎么回事？”煎靡一边穿带盔甲，一边阴沉着脸问道。此刻他虽然在大帐之中，却也已经能隐隐感觉到外面有火光升起。
“将军，汉军袭营了如今已经冲破前营了”亲兵也是一脸慌张的说道，心中在一直不停的咒骂汉人卑鄙狡诈。
“不好”眼看煎靡就要穿戴完整，突然他口中大喝一声，也不顾尚未整齐的盔甲，一把操起身旁的长刀将刀口对准帐外。
就在煎靡端起长刀的时候，数骑汉军已经用铁钩绳索栓住了营帐，而后战马同时用力，营帐便直接倒塌了下去。然后几支火把直接被扔到了倒塌的营帐之上。
煎靡艰难的从倒塌的营帐中钻了出来，不过他还没看清眼前的情况，就被几支长枪刺穿了身体。而像这样的一幕，此刻正在整个大营之中上演，不仅是大宛人的营帐，安息人的营帐更是被汉军重点照顾。
慌乱之中安息贵族根本无法穿上铁甲，而进攻他们营区的是白政亲自领兵。自从白政被封为武安君后已经很少亲自上阵杀敌了，但是今夜他身先士卒，在安息人的营地中尽情的杀戮着，连日来心中的郁闷被宣泄而出。
这场袭营一直持续到第二日上午，在双方人数相当的情况下，一个是有备而来，一个是慌乱不堪，其结果自然不言而喻。这一夜死在汉军和乌孙军刀下的便有一万多人，剩下的又有一万多人投降，最后逃回贵山城的只有两万多人。
“趁敌军溃逃之际，发兵贵山吧，此战务必要一举拿下贵山城。”霍光站在郁成城头，下令说道。而后刚经过一场大战，还显得很是兴奋的汉乌联军，在简单的修整之后，又一次跨上战马向着大宛国都贵山而去。
当大宛军溃逃回贵山城的时候，大宛国上下都慌了。毋寡仓促间发动贵山城的贵族和平民准备坚守城池，而那些贵族们已然开始各怀鬼胎了。先前毋寡倒向安息愿为附庸的时候，一些大宛贵族便已经有了分歧，如今大宛军和安息军大败，这一部分贵族对毋寡更是心生不满。
在一年以前，无论是大汉还是安息，对大宛国来说都太过遥远了。不过因为丝绸之路的兴起，大宛国对汉文化尤为仰慕，汉朝的商品在大宛被视作高贵奢侈的代名词，在这种潜移默化下，部分大宛贵族从内心已经开始倾向汉朝了。当这个国家不得不作出臣服于某一大帝国的决定时，这一部分贵族自然希望能够倾向汉朝，但是最后他们的国王选择了安息！
毋寡带着自己的卫队和手下重臣在贵山城头巡视，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贵山城高坚固，能够挡住汉军一些时日。他已经得到消息，安息帝国首相欧洛巴佐带领的安息主力军团已经快要扫灭大月氏了，只要打通大月氏，安息的主力军团便能很快抵达贵山，到时候不仅贵山之围能解，还能反败为胜将汉军彻底打败。
当毋寡正在巡视城池防务的时候，大宛的左相昧蔡此刻也正在召集着他的心腹和一些亲汉的大宛贵族。大宛王下设左右二相，历来由大宛最大的几大贵族家族轮流担任，昧蔡据说年轻的时候到过大汉的陇西一带，对大汉文化向来推崇备至，甚至还能说几句简单的汉语。在大宛昧蔡就是十足的一位亲汉贵族。
“如今大宛已到生死存亡之秋，今日召集诸位来，正是为了咱们大宛的未来。大宛是所有贵族的，不是毋寡一人的。”昧蔡对着屋内的十来个贵族说道。
“我早就看那些安息人不顺眼了，这些人贪得无厌，根本没有把咱们当自己人，在他们眼中我们不过是奴隶罢了，大王一意孤行是将咱们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只要左相振臂一呼，咱们必当响应左相。”一个大宛贵族有些愤恨的说道。
自从毋寡归降安息后，那些先到大宛的安息贵族，在这个国家予取予求，早已弄得这些大宛贵族怨声载道了。
“诸位的意思呢？”昧蔡扫视着屋内其他人，用低沉的声音问道。
“我等愿与左相共进退。”昧蔡找的都是不满毋寡的，这些人自然愿意放手一搏。
“好，我这便派人去联络大都督，事成之后诸位的家族只会更加兴盛！”昧蔡站起身来，自然免不了对这些追随者一番许诺。
毋寡不知道在他全力应对城外汉军的时候，自己的内部已经出现了叛徒，这些人正等着他精疲力尽的时候给他致命的一击。
当霍光的军队开始攻击贵山城的时候，一封大宛左相昧蔡的降书已经出现在了霍光的手上。
看着这封降书，霍光第一次认识到坚固的堡垒从内部攻破是怎么一回事了。同时他更发现了文化侵略的可怕之处，因为昧蔡的降书中明确表达了他对大汉文化的敬仰，可以说昧蔡的主动投降就是一种文化入侵的结果。
“传令，继续加大攻城力度。”霍光下令继续攻城，他要从外面给昧蔡创造更多的机会。
毋寡亲自披挂上阵，站在城头指挥守城。不过汉军和乌孙军如今士气正盛，很快大宛守军便露出了疲软之态。
“大王，东北城墙失守了，汉军已经上来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大宛军官跑到毋寡面前急切的说道。
“下令放弃外城，所有人立刻退守内城。”毋寡倒也算当机立断，没有任何犹豫便放弃了外城。
贵山城有内外两层城郭，外城周长过大，所以需要防守的地方也多，毋寡见外城守不住了便收缩兵力打算死守内城。内城之中粮食器械存储极多，城墙也更为高大坚固，加上范围比外城小上不少，集中兵力防守更为有利。
毋寡带着士兵往内城而去，远远的他就看到内城之上已经布满了大量的士兵，还有许多城中贵族也上了城墙，人群之中毋寡看到为首那人好像就是左相昧蔡。
“左相快快开城，我等只有死守内城了。”毋寡以为昧蔡是来协助守城的，看到城墙上往来的士兵，心中又多了几分坚守的信心。
“大王稍安勿躁，臣这就打开城门送大王上路。”昧蔡伸出脑袋对着城下的毋寡喊道。
“你”毋寡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眼前城门缓缓打开，接着无数士兵手持利器便冲了出来。
毋寡神色大变，此时他还如何看不出来，这昧蔡已经反了。这不是开门迎接自己，而是开门来杀自己！
贵山城在内外夹击之下，战斗很快便平息了下来。当霍光坐上大宛王毋寡的王座时，毋寡的人头也已经摆在了他的脚下。
就在霍光入主贵山城的时候，距离贵山城尚有两百里的地方，数十匹战马在前狂奔，而在他们身后两三里的地方，一支足有上千人的安息轻骑兵紧追不放。
这几十骑疯狂逃窜的正是苏武一行人，原本四百人的队伍离开罗马，此刻已经只剩不到三十人了。苏武趴伏在马背上，双手紧紧的抓着缰绳，他的后背一支安息箭矢深深的插入肩头中，现在他们连找地方拔出箭矢做简单处理的时间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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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零章 帝国之战文明碰撞（二合一章 ）
马蹄飞驰，落在地上踏起漫天的尘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苏武与仅剩的二十余位随从已经狂奔了一天一夜，每次马匹实在坚持不住了他们才休息一会，而后安息追兵又快速的追近。
一开始苏武也不知道为什么安息军会追捕他们，好不容易逃离了安息下属的一个王国，苏武以为应该安全了，谁知道所有安息的王国似乎都想置他们于死地，连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这时候苏武大概已经知道，恐怕安息与大汉之间已经发生了战争。
“苏司丞再前面就是大宛国都贵山城了，大宛王曾经杀过大都督的使者，咱们要不要过去？”疾驰之中一个随从向苏武询问道。
苏武背上的箭矢还没有拔出，持续的颠簸使得伤口越来越大，鲜血已经染透了他的后背，此刻苏武已经极度虚弱了，不过双目中求生的**依然让他保持着清醒。
“必须要补给和修整，这样跑下去也是死路一条。去贵山吧”苏武做出了无奈的决定，贵山或许是龙潭虎穴，但毕竟有一线生机，反而如此拼命的逃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有了苏武的决定，这一小队人将马头一偏就向着贵山城方向而去。
苏武等人早已是人困马乏了，速度自然也就渐渐的慢了下来，而他们身后的安息追兵却已经离的越来越近。
“司丞快看前方出现一支军队”眼看安息骑兵就要追上自己等人了，甚至再过片刻自己这些人就进入到安息骑兵的射程之中了，就在这时候，苏武身旁的一个随从突然惊恐的叫了起来。
“嗯是河西军的旗帜还有大都督的旗帜大家坚持一下，大都督来救我们了！”苏武看到了远处突然出现的军队旗帜竟然是河西军和霍光的旗帜，这一刻他原本虚弱的身体突然又多出了一些力气。
苏武等人看到了河西军出现，安息追兵自然也看到了。此刻河西军数千骑兵列成军阵，矗立在地平线上如同一只伺机而动的巨兽，安息追兵下意识的放缓速度，原本因为快速追击而散乱的阵型也开始在行进中重新列阵。
“吾乃大都督麾下，武安君白政，特在此恭候苏司丞归来！”看到苏武等人出现，白政立于军阵之中大声喊道。
当苏武等人靠近贵山城百里的时候，已经被霍光的斥候发现了。这便有了白政领兵出来接应苏武，此刻苏武听到是大都督麾下的军队，终于心中长长的舒了口气，他知道自己九死一生总算捡了一条命回来，心中放松之后人也不争气的昏迷了过去。
“左右翼呈包抄之势，全军出击，击溃这些安息追兵！”白政拔出佩剑，向前一指下令说道。他也看到了这支千人的安息骑兵行进中还能结成阵列，虽然不是铁甲骑兵应该也是安息军中非常精锐的部队，不过对方只有千人，而自己足足有五千人，既然遇到了白政就没打算放走这些安息骑兵。
当苏武再次苏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榻上，背后的箭矢也已经拔出，伤口也被包扎了起来，只是身上剧烈的疼痛和疲劳感，使得这些日子的经历依旧历历在目。
苏武睁开眼睛的时候，早已有人去通知了霍光，不过片刻霍光、东方朔还有司马迁就出现在了苏武的床前。
“大大都督”苏武微微动了一下身子，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了，张嘴又想说些话，可是艰难的说了几个字后便没了力气。
“醒了就好，先休息吧，等伤好了再说。我知道你的担心，安息已经攻破了大月氏，这个消息我们已经知道了！”霍光知道苏武想说什么，在苏武昏迷的时候，霍光已经从哪些随从口中知道了安息主力军团的消息，如今霍光已经在贵山城布置了起来，他要以这座大宛国都作为对抗安息主力军团的最前线。
听到霍光的话，苏武心中放心了不少。他这一路上带回了太多关于安息的消息，那些安息骑兵紧追不舍其中很大原因也是为此。现在听到霍光说已经在布置了，他再次缓缓闭上眼睛。
“我们先出去。”霍光看到苏武的样子，对身旁的几人说道，这个时候苏武需要静养，有什么话他都不适合在这里说。
贵山城依山而建，山中有泉水常年不断的流出，整个城池只有三面城墙，是真正易守难攻的要塞，若不是昧蔡倒戈，霍光也不可能轻易的拿下贵山城，这是一座天然的要塞，用来防守再合适不过。
此刻贵山城外几万大军正在忙碌着，贵山城外数百丈的范围了被挖掘出了纵横交错足有一人多深的沟壑，这些沟壑一条接着一条相互交叉，除了步兵能够艰难的翻越，骑兵完全无法通行。而后贵山城原本大宛国的物资，还有汉军的物资器械源源不断的运送到外城墙上，一架架弩车被架设到外城墙。
“说说情况吧。”霍光已经回到大宛王宫，如今这里已经成了他的大都督府行辕。宫殿之中都尉以上军官都来了，原大宛左相昧蔡也赫然在列。
大宛王毋寡已死，他的头颅已经被送往了长安。现在霍光也不打算再立新的大宛王了，只是让昧蔡继续以左相的身份统领大宛部，以后自然也没有大宛国的说法，这里就像居延的匈奴残部一样，只是西域都督府下辖的一个‘部’。
“从已知的情况来看，此次安息军的东征统帅是他们的首相欧洛巴佐，共统领科尔多内、阿迪亚波纳、查拉塞尼、埃利迈斯、波西斯五大王国所属兵马，连同安息东部地区一些部落贵族。共计约一万五千余铁甲骑兵，六万轻骑兵，仆从步兵不下十万他们已经彻底击溃了大月氏，目前大月氏残部已经南逃到了大夏一带。安息的主力军团估计两日后便能到达贵山城。”
东方朔已经将情报汇总，这些消息大多是苏武的队伍在途经安息，和后来在安息与大月氏交战区域得到的。其中有他们军团的构成，更有主要人物的简单资料。
“这么多？十八万大军这还只是安息东部王国的军队。”霍光虽然心中早有准备，此次安息来的军队不会少，但是当听到安息东征军团达到了十八万人时，心中还是不免有些震惊。
“城外工事修建的如何了？咱们现在还有多少人？”霍光又看向白政问道。
白政躬身答道：“已经按大都督吩咐全部修建完成，只要我军不越过沟壑，他们的骑兵也无法靠近外城。目前我军加上大宛部的军队共有近七万人。”
“大都督，要不要调集河西主力前来贵山？”李陵出言问到，当听到安息有十八万大军东征，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暂时不用，一万五千铁甲骑兵就是把咱们的家底都压上也不一定能正面战胜啊，目前我们先据城坚守，再有一年左右咱们哪位西方的朋友苏拉不是也该出兵了吗？”霍光摆手拒绝了抽调河西主力军团前来西线前沿的提议。
霍光心里很清楚，这次与安息的战争，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战争，这是一场帝国与帝国之间的战争，一场文明与文明之间的碰撞。甚至持续时间之长，投入人力物力之多还要远超大汉与匈奴之间的战争。这样的的战争绝对不可能短时间结束，更不会因为双方主力一两场大战就能分出胜负的。
“将这里的情况详细的转呈长安，也要让皇帝知道咱们这里的情况。”霍光对着东方朔吩咐道。虽说整个西域和河西都是霍光的势力，首先面对安息东征军的也是他，但是霍光毕竟还是大汉的臣子，无论是河西还是西域名义上都是大汉的疆域，在这种文明之战中，仅靠一方诸侯肯定是不够的。
就在霍光与诸将商议对策应对安息东征军团的时候，原大月氏王庭也在上演着相似的一幕。这座大月氏的王庭如今已经完全被安息人所占领了，大月氏是一个纯粹的游牧民族，他们没有固定的城池，只有象征统治的王庭。而如今这片土地上的大月氏人已经全部战败，剩余的残部也都已经往南逃窜了。
说起来大月氏这个民族也是够倒霉的，数百年来一直过着被迫流亡的道路。这个曾经在战国时期统治着河西走廊的强大民族，后来被匈奴人打败，而后被迫迁徙到了西域如今乌孙一带，他们先是打败了乌孙，不过后来又被猎骄靡打败，这次战败后大月氏又再次迁徙，到了目前所在的位置。而这一次安息帝国东征，大月氏又成了安息帝国的手下败将，这次他们只有向南流窜，前往紧邻身毒的一个叫大夏的地方。
“首相阁下，追击汉人的军队全军覆没了，仅有数骑逃了回来。大宛王都贵山城已经被安阳侯霍光攻破。”大月氏王庭大帐之中，一个安息骑士正在向欧洛巴佐汇报着最新的情况。
“这么说那个叫安阳侯霍光的人已经到了贵山城？他带了多少兵马？”欧洛巴佐把玩着手中大月氏的黄金权杖询问道，似乎他对霍光也很是好奇。
“从我们的向导哪里得知，贵山城上的旗帜确实已经换成了安阳侯霍光的了，以他们文明的习惯，这正是代表着他亲临贵山了。另外从逃出贵山城的一些大宛人口中得知，安阳侯霍光只带了一万最精锐的近卫骑兵，另外的军队都是他手下的另一位贵族，一个名叫武安君白政所统领的一只军队，这只军队是由许多部落联军组成，约有四万左右。另外还有两万多大宛归降的军队。”
安息虽然邦国林立，但毕竟也是一个强大无比的帝国，自然也有他们的情报系统。当霍光在一点点了解安息这个帝国的时候，他的对手同样也在一点点的了解着他。
因为文化的差异，在安息人的眼中，汉武帝就是这个叫汉的帝国的万王之王，而后便是那些刘姓诸王和霍光这样的王国君主。在安息人眼中，霍光就是汉帝国的一位强大的王国君主，而西域九君便如同安息那些拥有大片领地的强大贵族。
“与大月氏的战斗都结束了吗？”欧洛巴佐继续问道，这次却是向他身旁一位垂手而立文职人员问道。
“尊敬的首相阁下，已经全部结束了，大月氏残部已被驱赶至大夏一带。这里已经是帝国的领土了！”欧洛巴佐的秘书官恭敬的回答着。
欧洛巴佐闻言点点头，而后将大月氏的黄金权杖轻轻的拄在地上。他缓缓的站起身来，对着帐中的五大国君和另外十多位大贵族说道：“那么恭喜诸位阁下，以后这里的一切都是你们的了。随后我会根据战斗统计，划分诸位此次征服大月氏的战利品。接下来让我们去见见这位名叫安阳侯霍光的东方统帅吧！”
“尊敬的首相阁下，愿意为您效劳！”大帐之中响起整齐而恭敬的声音。
当欧洛巴佐起身的那一刻，无论是帐中的大贵族，还是身份无比尊贵的五大国君，也都齐齐起身。他们听到欧洛巴佐的话，脸上都露出了贪婪与兴奋的神色，然而对这位帝国首相，包括五大君主在内都表现的异常恭敬。
霍光在了解到安息的政体后有一点疑问一直很好奇。那就就是像这样一个邦国林立的帝国，是什么让他们能够停止内部争斗，又能如何在对外的战争中表现的如此齐心。仅凭一个名义上的万王之王，霍光不相信这些连信仰都不同的国家就会如此团结。就算一致对外，那么在利益分配和出力多少上，这些信仰不同的国家肯定也会互生龌蹉，可是目前这些应该发生的情况都没有发生。
就像这次对大月氏的征服之战一样，五大君主国和十多位大贵族的联军，在统一的指挥下，各兵种完美的配合，就连战后利益的划分都没有一个人提出意见，这些人仿佛都在等着首相欧洛巴佐划分战利品，而只要是首相划分的就绝对没有问题。
不会有人去嫉妒谁得到多，也不会有人会觉得自己没有得到应得的。
欧洛巴佐已经四十来岁了，这不是他最年轻最富有活力的年纪，但是这却是他最辉煌的年代。无论是心性还是智慧欧洛巴佐都已经到达了生命的巅峰。他正在以他的人格魅力和出众的个人能力，带领着自己的文明征服世界，去与其它文明交锋碰撞。
“首相阁下，小人有一事不明。若我们迟迟不能打败这个安阳侯霍光，到时候苏拉再次东进，帝国的西线能否守住？我们已经知道安阳侯霍光与苏拉结盟，到时候我们将面对东西两线的压力！”行军之中，欧洛巴佐的秘书官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向欧洛巴佐开口询问了起来。
这位帝国首相有着贵族的优雅，他以自己的人格魅力早已赢得了整个安息帝国的尊敬，而面对秘书官的询问，欧洛巴佐也没有表现出一点不悦，反而如一位长者般的耐心解释道：“这个世界很大有智慧与有能力的人也很多我们的敌人苏拉能够与东方的安阳侯霍光结盟，我们自然也能找到不错的盟友本都国的那位米特拉达梯六世已经亲政，他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君主，当然他的野心更加不小他将成为我们对付苏拉最好的盟友。苏拉是不会有机会东进了而且这个东方帝国周边也有很多强大的敌人我的秘书官，不久你就会发现了，这将是一场文明的盛宴一个史无前例的璀璨时代！”
欧洛巴佐优雅而自信的说道，眼神之中仿佛燃烧起熊熊的烈焰，满是期待与兴奋！
欧洛巴佐口中的本都国，是罗马小亚细亚行省北部的一个王国，他们如今的国王米特拉达梯六世的名字，与安息的万王之王米特里达梯仅一字之差。而这位名字与万王之王极为相似的国君，本身也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他在继位国王后，一开始就受到摄政母后的迫害，无奈之下米特拉达梯六世只能隐匿山林，他用了五年时间发展自己的势力，最后堂堂正正的夺回了自己的权利，而后又对外扩张，如今的本都已经逐渐成为了罗马北方最为强大的一个国家。
霍光还不知道，他花费大量人力和时间联络到的盟友苏拉，很快便会陷入与本都国之间的大战，从而无法兑现约定的东进计划。而这一切都仅仅是欧洛巴佐随手之间所造成的结果，这位安息第一智者，帝国的首相，正用他的智慧将这个世界所有的文明卷入战争之中，没有一个国家能够置身事外
要么成为最终的文明屹立于世界之巅，要么在文明的碰撞中化为尘土，成为一段历史
第二七一章 首相与大都督
贵山城头，白政李陵等将领皆严阵以待，他们的目光从城墙之上可以看到遥远的地平线。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三段城墙之上如今立满了上万兵将，在城楼之下还有几万大军，随时可以替换城楼上的兵卒。
“来了”李陵单手拄着重剑，将剑尖插在地上。突然他双眼目光一凝，自言自语的说出了两个字。
城墙之上一片寂静，很多人都听到了李陵的话，这时候所有人都凝目看向地平线上，然而那里依旧什么都没有。
只有白政在听到李陵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目光落到了李陵手中的重剑之上。白政看到李陵插在城墙上的重剑竟然有些轻微的颤抖。
片刻之后许多士兵拄在地上的兵器都开始轻轻的颤抖起来，而后一道闪着银光，如潮水一般的线条开始出现在地平线上。
十八万大军加上一万五千铁甲骑兵，这样的军团行进间是什么感觉？即便站在贵山城墙上的士兵都会感觉，大地开始颤动，那就是一道钢铁洪流席卷大地，任何挡在前方的东西都会被摧毁。
贵山城中，大宛王宫内。霍光坐在曾经大宛王的王座上，下面是东方朔、昧蔡、司马迁和苏武。他们这些人一身常服，连霍光都没有身穿甲胄。
此刻司马迁的身前案几依旧摆着纸笔，只不过他此刻并未提笔，而是认真的聆听着，苏武正在讲着罗马的所见所闻，而霍光的手上正把玩着那颗苏拉送给他的稀世红宝石。
“这么大的红宝石确实世间罕有，用它足以在安息换取一座城堡了！是真正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啊！”左相昧蔡看着霍光手中的红宝石赞不绝口的称赞道。
“如此珍宝应当有它的名字，不知苏司丞可知它的名字？”东方朔听到昧蔡说，这么一颗宝石能换取一座城堡，心中也是微微惊讶。在安息拥有城堡的至少也算中等贵族了，甚至有些小国也就国王有城堡。
“这执政官苏拉倒是未曾提及。既然东西已经是大都督的了，不如就由大都督重新命名吧！”苏武被问得有些尴尬，他确实忘了询问这宝石的名字，而苏拉也未曾提及过。
“确实不错，不过我一个大老爷们要这东西何用？这么美丽的宝石自然要配上这世间最美丽的女子才能相得益彰，名字就留待日后夫人来取吧！”霍光看着宝石轻轻一笑，却是没有为其命名，而是打算将宝石留给李妍。
“哈哈，大都督此言一出，不知又要羡慕死天下多少女子啊！”东方朔玩笑着说道。
将价值连城的宝石送给自己的夫人，还让夫人来为宝物命名，东方朔已经可以预见，这颗稀世宝石未来的名字必将流传天下，而霍光和李妍还有这颗宝石的故事也必然被世人传颂！
霍光脸上也挂着笑容，不过片刻后他突然神色一变，脸上笑容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郑重，同时手掌一握，将那稀世之宝紧紧的握在掌心。
“来了”霍光口中轻轻吐出两个字，身躯也渐渐的坐直了起来。
司马迁低下头，看着案几上的纸笔，就在他目光落在案几上的时候，原本搁置在笔架上的毛笔轻轻颤动着，眼看就要落下笔架。司马迁伸出右掌，将笔稳稳的夹在指间，而后左手向着案几上的纸张重重一压，便已埋着头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十八万大军行进间惊天动地，很快那重重的马蹄声和步兵方阵整齐的脚步声便传到了贵山城。这种无形的气势，伴随着一声声的震动天地的声响，如同一道道宛若实质的压迫感向着贵山城冲击而来。
一万五千铁甲骑兵，正好停在了城外挖掘出的沟壑前。随后军阵的脚步声也戛然而止，大军缓缓分开，最后几个身穿安息贵族服饰的人出现在铁甲骑兵之前，看着眼前足有数百丈范围的沟壑。
“将我的信送过去。”首相欧洛巴佐从袖口中取出一张羊皮卷，递给了他的秘书官。
很快秘书官将羊皮卷绑在了一根长长的仪仗长矛上，他就举着仪仗长矛一步步的向着贵山城楼走去。
“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射击。”白政连忙下令说道。城楼之上弩车早已就绪，无数的弓箭手也已经箭在弦上。看着仅有一个安息人举着长矛向城楼走过来，几乎所有的弓箭都对准备欧洛巴佐的秘书官。
“看来这些安息人挺有礼貌嘛。还知道先礼后兵？”李陵咧嘴一笑说道。那秘书官穿着布袍，完全不像是军人，李陵估计长矛上绑的应该是类似战书的东西。
“放下吊篮。”白政继续下令。
很快欧洛巴佐的羊皮卷便出现在了贵山城头，而后一个校尉便举着羊皮卷匆匆往霍光所在的王宫而去。
看到羊皮卷被送上城去，欧洛巴佐点点头笑了笑，而后对着身旁的五大国君说道：“走吧，那个地方景色不错，咱们去那里等。”
欧洛巴佐指了指贵山城东面的一处山坡。
欧洛巴佐翻身上了自己的坐骑，而后带着五大国君和上百护卫向贵山城东侧的一个山坡而去。那里距离贵山城尚有六七里远，四周地势开阔一览无余，站在那里又能将贵山城外的情况尽收眼底。
当欧洛巴佐带着五大国君前往东山，那封羊皮卷也送到了霍光的手上。霍光自然不认识羊皮卷上的安息文字，到是苏武经过这几年，对诸国文字语言有了相当深入的了解，安息文字和语言正是他重点学习的对象。
“大都督，这是安息首相欧洛巴佐的亲笔信，他想要与大都督您会面此刻正在城外等候大都督”苏武将羊皮卷的内容翻译出来，可这内容让他都吃惊不已。一个带着十八万大军东征的帝国首相，兵临城下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攻城，而是首先与敌方统帅会晤
“如今两军正在交战，此人行事如此异于常人，属下觉得此时大都督不宜冒险，请大都督三思！”霍光还没有决定去还是不去，东方朔却先一步劝谏了起来。
“正因为这位首相阁下行事异于常人，我才不得不去。再说了人家都书信相邀了，不去的话岂不是失礼了？苏武陪我走一趟吧，身体没问题吧？”霍光对着东方朔笑着说道，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欧洛巴佐会对他不利。
“能见一见这位传说中的安息第一智者，属下也是求之不得，这点小伤已无大碍。”苏武躬身说道，他早已喜欢上了这种周旋在列国英豪之间的感觉了，现在就算许他以长安高位，苏武都会毫不犹豫的拒绝。能见到传闻中的安息首相欧洛巴佐，苏武早已是期待不已！
“大都督，请允许属下能随您一同前往。”就在霍光准备出城的时候，司马迁突然站起身来，第一次以属下自居，并且请求霍光带他一起去见欧洛巴佐。
霍光有些意外的停下脚步，回身看向了司马迁。对于这个名贯千秋的太史令，霍光现在谈不上敬重，更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感。霍光与司马迁没有什么深入的交流，他只知道李陵的命运已经被自己改变了，或许司马迁的命运也改变了，甚至司马迁迟迟没有返回长安，或许真的不会再留下历史上的那段遗憾了。
“听说你在编撰一册叫做《太史记》的史书？如果死在了外面，以后可就没机会完本了！”霍光用有些调侃的语气对司马迁说道，原本他还想说太监的，不过想到这个时代还没有这样的说法，便说了个完本，霍光估计司马迁应该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史记》这个名字是后人冠上的，此时司马迁将自己正在编撰的史书称之为《太史记》，意思其实很简单，就是指太史令的记载。
这几年司马迁在西域也算个名人了，不过他在霍光面前又有些透明的感觉，霍光从来不干预他的行动，甚至还示意手下的人尽量帮助司马迁，但是两人从未有过超过三句以上的对话。
“呵呵，大都督身系西域安危于一身，您都不怕，属下区区一刀笔吏，何足惧哉？”司马迁第一次和霍光说这么多话，他对着霍光躬身一拜，身上大有一种布衣之怒血溅五步的气概。
“好啊！有空我也想拜读一下太史令的大作。现在咱们一起去见见这位安息首相吧。苍梧君，这里就先交给你了！”霍光点头同意了司马迁的请求，而后又指定东方朔接替自己指挥。
原本东方朔还想出言劝阻霍光，或者让自己代替霍光出城见欧洛巴佐。可是霍光直接称呼他苍梧君，这就等于是以命令的形式让东方朔留守贵山城，他便只能欲言又止的躬身领命了。
很快霍光便带着苏武和司马迁，外加百名亲卫精骑出了贵山城向着东山而去。其实欧洛巴佐选的地方距离贵山城并不远，即便有什么情况，以霍光那百余骑的战斗力，要保护他杀出重围并不难。更关键是贵山城也可以看到安息大军的一举一动，自欧洛巴佐等人前往东山，他那十八万大军依旧在原地动也没动过，欧洛巴佐其实也在用实际行动告诉霍光，这就是一场单纯的会面。
东山缓坡上，霍光一马当先。
欧洛巴佐的部属早已撑起了一座简易的营帐，这种在大汉应该称之为凉棚的简易建筑，正是欧洛巴佐与霍光会面的场所。
距离山顶凉棚不足百丈，霍光勒马伫立，而后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身旁的亲卫，便带着司马迁等人徒步向凉棚走去。霍光和司马迁还有苏武都是穿的汉人常服，这种上衣下裳大袖翩翩的常服，完美的诠释着汉服之美，行走之间自有一股风度，尽显优雅与从容。
“看来这位东方统帅也是非常之人，吾要亲自去迎接。”凉棚之中第一次见到霍光的欧洛巴佐缓缓的站起身来。他理了理自己的贵族长袍，带着同样身穿长袍的五大君王向霍光迎去。
当欧洛巴佐看到霍光穿的不是战场所用的战甲，而是那种画像之中汉人贵族祭祀或聚会时所穿的衣服，欧洛巴佐对霍光的第一印象其实是非常好的。
安息的贵族也有自己的礼服，只在隆重的典礼或者会见尊贵的客人亦或面见君王时才穿的。欧洛巴佐平时很少穿战甲，作为帝国第一智者，他有着自己的骄傲与矜持，一般情况下他都穿着代表作他贵族身份的华丽长袍，今天他更是选了一件他最喜欢的，衣领和袖口绣着金丝的长袍。
在欧洛巴佐的认识中，霍光正是穿着汉人的礼服来见自己的。作为一个十分尊重对手的高傲之人，当遇到一个同样能尊重自己的强大对手时，那种感觉胜过无数庸碌之人对自己的奉承！
一个是强大安息帝国的首相，一个是大汉帝国坐镇西域拥兵十几万的大都督。当两人都向着对方走去的时候，目光自然的交汇到了一起。
第二七二章 战争开始
欧洛巴佐率领十八万大军东征，他兵临贵山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攻城，不是以杀戮来炫耀武力和强大，而是首先选择与陌生的东方文明交流。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文明的碰撞和战争，最后的目的其实也是吸纳其他文明的精华来提升自己。这也是霍光为何选择会见欧洛巴佐的原因，到了他们这种层次，不会因为一点点好奇就真将自己置于险地。
当然这也仅限于真正的文明与文明之间的碰撞，像大汉与匈奴，安息与大月氏，这种根本是没什么好交流的，一个尚且没有形成完整文明体系的野蛮种族，你也不可能指望他能与你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好好说话。
“#%&欧洛巴佐！”当霍光距离欧洛巴佐只有两丈的时候，欧洛巴佐双手交叉在胸前，对着霍光微微躬身。这是霍光第一次听到一个安息人在自己面前说话，欧洛巴佐嘴里叽里呱啦的说了好几句，但霍光只能听到最后那几个发音正是欧洛巴佐这几音节。
“大汉帝国西域大都督霍光”还没等苏武翻译，霍光已经知道这是欧洛巴佐在向自己问好，同时自报姓名了。对此霍光也拱手对着欧洛巴佐微微一拜，同时用汉语报出了自己的名号。
“大都督，他的意思是说他是安息的首相”苏武还是很尽职尽责的要将欧洛巴佐的话翻译过来，不过他还没有说完，霍光就摆了摆手说道：“这句不用翻译了。”
而就在霍光摆手的同时，对面的欧洛巴佐也摆了摆手。
霍光与欧洛巴佐相视一笑，而后同时发出了爽朗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两人语言不同，不过笑的时候却没什么分别。
欧洛巴佐微微侧身，而后单手向着凉棚一指，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霍光再次拱手一拜，随后便也不客气的带着苏武司马迁进入了凉棚。
凉棚之内只有霍光一方的三人和欧洛巴佐与五大君王加秘书官一方七人。而正好他们这些人又都穿着常服，凉棚内没有一个身穿甲胄的士兵。如果不是凉棚外两方泾渭分明的士兵，那凉棚之中的情景完全就是一副贵族闲时聚会的场景。
霍光与欧洛巴佐对坐在凉棚之中，两人此刻都一脸郑重的看着对方。
“尊敬的首相阁下，不知此次前来欲往何处啊？”霍光率先打破了沉默，当他说完之后，苏武已经快速的以安息语言重复了出来。
“长安”欧洛巴佐没有多说什么，仅仅只说了两个字。而且因为地名多是音译，欧洛巴佐的发音依旧是汉语的长安二字，连他的秘书官都没有翻译这句话。
“哦？想来我大汉皇帝陛下也是非常乐意见到阁下您的。”霍光倒是有些意外欧洛巴佐如此直接，不过随即便也一脸如常的说道。
霍光不得不承认，这个欧洛巴佐确实是个难得的人物，凭心而论从一开始见到欧洛巴佐，此人的表现都极为出色，甚至其一言一行所散发出的人格魅力，即便还未真正与他交流，霍光都不由得心生敬佩，而后这简单的两句对话，霍光自认为欧洛巴佐的表现已经胜过了自己，虽然一开始是自己在发问，可简单的两个字使得欧洛巴佐的气势凌驾在了自己之上。
等着秘书官的翻译，欧洛巴佐明白霍光的话中意思后继续说道：“相比于贵国的皇帝陛下，我其实更看好尊敬的大都督阁下。”
苏武将欧洛巴佐的话翻译出来后，心中也是有些不爽，这明显的挑拨之言，苏武却又不得不尽量忠实原本的意思告诉霍光。
“在我们的国家有句话叫‘萤火之光不可与皓月同辉’，我们的皇帝陛下就是那照耀四海八荒的皓月，而我只是那区区萤火罢了！”霍光脸上依旧带着一贯的笑容，并没有因为欧洛巴佐的话而生气。
“萤火皓月？”欧洛巴佐听完翻译的话后喃喃自语的说了几个字，霍光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转而看向苏武。而后苏武才附在霍光耳畔小声说道：“他在重复大都督刚才的萤火和皓月两个词。”
“真是优雅而美丽的比喻啊我仿佛从您的话中看到了一副美丽的画卷！”欧洛巴佐突然说道，却是完全偏离了原本的主题。
“只有心中有美景的人才能发现真正的美景，看得出来首相阁下是个有大胸怀的人！”霍光点着微笑说道。
“多谢阁下的夸奖，我代表帝国，代表万王之王邀请安阳侯霍光阁下加入安息帝国，只要阁下愿意加入帝国，您便是诸王之首，我的军团将助你扫平整个东方，您将成为整个东方唯一的王。”突然欧洛巴佐站起神来，对着霍光施了一礼，而后说出了一番惊人的话来。
苏武越翻译越觉得为难，不过最后一句话苏武还没有翻译完的时候，霍光已经回答道：“诸王之首？仅在那位万王之王之下吗？那比之首相阁下地位又如何呢？”
霍光的话让苏武心中一惊，他不知道霍光是不是心动了。当欧洛巴佐的秘书官将霍光的话翻译给他的时候，欧洛巴佐深深的打量了霍光一眼，看到欧洛巴佐的眼神，苏武心中更是一沉。
“诸王之首，自然在我之上！”欧洛巴佐笑容越发灿烂，而后爽快的说道。
苏武对霍光其实早已以属下自居了，甚至就算霍光拥兵割据苏武都能够接受，但是如果霍光倒戈向安息，转而做了大汉的叛徒，这样的结果是苏武也无法接受的。这无关忠诚与否，而是民族情怀与气节。即便有一天霍光谋反，那也是大汉内部的事，可要是霍光做了叛国者，苏武相信不仅是他不能接受，就连西域九君也不会再尽数追随霍光了。
好在霍光接下来的话令苏武长长的舒了口气，而后彻底将心放了下来。
“首相阁下倒是好大的手笔啊！不过可惜我霍光身上流的是大汉血脉，身体里住的是大汉之魂。若有人要想这西域，只有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了。至于整个大汉帝国嘛在我的身后，还有千千万万像我这样的人首相阁下又能许诺多少呢？”霍光也站起身来，他平视着欧洛巴佐，掷地有声的说道，最后伸出手指指向了身侧的东方。
不仅是苏武放下了心，司马迁也长长的舒了口气，此刻他觉得自己冒险出城实在是太值得了，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感受到霍光与欧洛巴佐间交锋是何等的激荡澎湃。这种亲身体会胜过了他人转述千百倍，现在司马迁更是庆幸，自己能有幸亲历这一重要的历史时刻，东西方两大帝国的重要人物第一次会面，这一切必将成为重要的历史流传千古！
“那么真是可惜！不过如此重要的事，想必大都督也需要时间考虑，为了以示诚意，我会后退十里，给大都督三天考虑的时间。”欧洛巴佐并不意外霍光拒绝，对于这样的结果他只是感觉有些可惜。
“有句话在下也想对首相阁下说，若首相愿意归降大汉，您将会成为新的万王之王！”欧洛巴佐已经有离开的意思了，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也基本到此结束了，不过最后霍光开口如同礼尚往来一般的说出了一句话。霍光此话一出被欧洛巴佐的秘书官翻译出来后，欧洛巴佐倒还面色如常，不过他身旁的五大君王却齐齐变了脸色。
“三日之后，希望阁下不会让我失望！”欧洛巴佐对着霍光行了最后一礼，而后说完后便转身向往走去。
“贵山城必将给首相阁下留下难忘的回忆！”霍光也拱手一拜，最后两人的话听起来依旧云淡风轻，但其中隐含的气息已是剑拔弩张。
一场简短的会面匆匆的便已结束，当霍光返回贵山城的时候。欧洛巴佐果然如说的那般，将大军后撤了十里，而后修建起了巨大的营寨。
“大都督，他们真的会三日后才攻城？”当霍光将会面的情况简单的对手下部属说了一遍后，李陵有些不解的问道。
“安息人也需要准备，差不多就是三天吧！立刻传令延城君高不识领所部兵马前来与我军汇合，北疆防务暂时交由虚陀靡。”霍光随意答了一句，而后又做出让高不识前来贵山城的决定。
安息大军的营寨之中，欧洛巴佐也同样下达着一道道的命令，没有人疑惑欧洛巴佐为何真要等三天时间，所有人都在遵照他的命令挖掘土石砍伐树木。
平静的三天时间很快便过去了，欧洛巴佐远远的指挥着军队，这第一批上前的不是铁甲骑兵，甚至也不是仆从军，竟然是推着土石，扛着木材的奴隶。当这些人开始回填贵山城外沟壑的时候，贵山城中大量的步兵也开始出城，第一场会战却是汉军步卒一面倒的屠杀安息奴隶。
不过当第一波安息奴隶被斩杀后，安息的一个步兵方阵也压了上来，随后两方加起来近万人的步兵开始在狭窄的沟壑之间厮杀起来。
“鸣金收兵。”因为地势所限，双方战斗了近一个时辰，第一排的沟壑竟然已经被土石木块还有尸体给填满了。
“安息人是想这样将沟壑填平啊，看来此法终究只能拖延时间”很快东方朔便发现了欧洛巴佐的计划。这种沟壑纵横的地方，别说骑兵就连步兵都很难成规模的交战，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沟壑填平。而在打败大月氏后，欧洛巴佐的手下并不缺奴隶。
就这样欧洛巴佐的军队一点点推进，沟壑被一点点的填平，虽然每次汉军都会派出步兵骚扰对方，但是依然无法阻止这种推进方式。而双方的战争就在这种并不激烈的持续战斗中一天天的进行着。
当贵山城的战斗已经进行到第四天的时候，这天深夜一封西域都督府的紧急军情文书终于送到了长安城，睡梦中的汉武帝也被这十万火急的军情给叫醒了，而后他不得不离开了钩弋夫人温香软玉的怀抱，与匆忙赶来的几位重臣出现在了承明殿。
第二七三章 帝与后
承明殿本是供朝臣休息的地方，如今大半夜的也就这里最适合汉武帝召见群臣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本文由 。。 首发这时候虽然不像朝会那般多人，却也召集了二十余位朝中重臣。不仅有丞相御使大夫和九卿，连司隶校尉、京兆尹、光禄大夫这些汉武帝的新宠之臣也都来了。
“西域都督府急报，安息首相欧洛巴佐率科尔多内、阿迪亚波纳、查拉塞尼、埃利迈斯、波西斯五大王国连同大小贵族共计十八万大军，已攻破大月氏，打通了安息与西域的通道。这封信发出的时候，安息大军已兵临贵山城下。如今大都督霍光已亲临贵山城，从时间上来看，贵山城之战已经开始了七天”宣读文书内容的是光禄大夫张安世。
张汤死后汉武帝不仅优待张氏一族，更是对张安世信任有加，如今汉武帝身旁有一文一武两个年轻新贵，便是光禄大夫张安世与奉车都尉霍嬗。
“那安息最强的是铁甲骑兵，不知此次有多少铁甲骑兵？”丞相公孙贺开口问道。如今的大汉对安息也并不是那么陌生了，一些安息的主要人物，还有他们的军队构成，大汉高层已经多少有些了解了。
“铁甲骑兵约一万五千左右，轻骑兵六万，仆从步兵逾十万，另有奴隶不计其数”张安世如今在汉武帝身旁执掌机要，一些一手资料他都了然于胸。
“这么多前几天的抵报中，三百安息铁甲骑兵就能打得武安君几万西域联军溃败，这一万五千铁甲骑兵如何能战？”张安世爆出的数字让殿中的众臣都心惊不已。
此刻承明殿中在座的都是大汉帝国真正的高层，不久前白政与大宛国的战争一些经过已经在几日前传到了长安，对于安息铁甲骑兵的恐怖，这些人都有清晰的认识。
“要不要召集郡国的军队前去支援西域都督府？”御史大夫杜周试探性的向汉武帝问道。
“调派援军为时尚早吧？西域都督府仅敦煌便驻有七万精锐骑兵，加上西域众属就有不下十五万大军，其实两方的差距也并不算大。”还没等汉武帝开口，桑弘羊便提出了不同的意见。长安之中没有人比桑弘羊更了解霍光和他的西域都督府了，无论都督府的机构还是兵力，可以说桑弘羊都了若指掌。
“霍光将七万河西军都调往贵山了吗？”汉武帝沉思了片刻，有些疲惫的问向张安世。
汉武帝艰难的跪坐在坐席上，他真的感觉这两年开始自己有些力不从心了，尤其是像今夜这般大半夜的处理紧急国事，他的身体已经无法像几年前那般富有活力了。汉武帝知道自己是真的老了！
“回陛下，大都督只带了一万近卫亲兵前往贵山城，敦煌尚有六万河西军精锐。从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大都督仅调动了延城君高不识的一万军队，敦煌的河西精锐并无调动迹象。”张安世对着汉武帝微微躬身答道。
张安世的回答不仅让汉武帝微微松了口气，连殿中的朝臣也都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霍光还没有调动河西军精锐，说明局势尚在掌控之中。那西域到河西纵深数千里，有这个战略缓冲加上敦煌六万精锐骑兵，安息的十八万东征军一时半会也威胁不到河东之地。
“既然大都督足以应对，朝廷便不用劳师动众了。时刻注意西域动向就可以了！”汉武帝最后很平淡的说道，而后这场临时召集的紧急会议最后就这样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束了。
不过在众臣离开的时候发生了一个小插曲，丞相公孙贺故意落在最后离开，当其他人都离开了，他竟然再次追上汉武帝，从汉武帝身后恭敬的拜了下去。
“陛下，臣已经将阳陵朱安世抓捕归案，请陛下饶公孙敬声一命。”公孙贺老泪纵横的对着汉武帝说道。
“你是想以功换取公孙敬声的性命？朱安世悬赏三年都未归案，想来你花了不少功夫吧？公孙敬声其罪不小，先关他一段时间吧！”汉武帝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公孙贺说道。
作为一个父亲，汉武帝能够理解公孙贺。出于对皇后的考虑，汉武帝也希望找个理由免公孙敬声死罪，毕竟公孙敬声是皇后她姐姐唯一的儿子。
“臣谢陛下隆恩”汉武帝虽未明说，却也基本同意了赦免公孙敬声。当公孙贺感激的再次俯首时，汉武帝已经再次转身离开了！
安息十八万大军东征，最后反倒没有大汉朝廷什么事了，这一切都由霍光一人去面对。虽然整个大汉都在谈论热议西域的战事，但人们依旧过着太平盛世的悠闲日子，仿佛那已经持续了数十日，双方投入近三十万兵力的战争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只有少数人认识到，短短几年时间，霍光的西域都督府已经可以在不动用全部实力的情况下，将安息十八万大军挡在贵山城无法寸进半步，其真正的实力究竟有多强，这些人已经不愿意去想象了，而这其中尤以汉武帝体会最深。
自从收到安息十八万大军东征的消息起，汉武帝就时常做梦，梦中无数的铁甲骑兵杀入长安，而汉武帝竟然孤身一人，身边没有一个护卫，甚至连一个朝臣都没有。每次那些铁甲骑兵将他围起来的时候，就会从铁甲骑兵后面走出一个人来，那人提着占满鲜血的长刀，一步步的向着汉武帝走来。那人面貌模糊，但有时候会变成霍光的样子，而有时候又会是太子刘据的样子。
这样的梦无数次的出现，每次醒来汉武帝都觉得浑身冰冷，后背冷汗淋淋。
“霍光”汉武帝猛然惊醒，口中大喊着霍光的名字，接着他坐在床榻上，口中重重的喘着粗气。
“陛下您没事吧？陛下又梦到大都督了吗？”床榻上风华正茂的钩弋夫人轻抚着汉武帝有些湿润的后背，满脸关切的询问。
钩弋夫人也好奇，最近皇帝老是做噩梦，而且每次口中都会喊着霍光或者太子的名字。
“陛下放心好了，安息大军被挡在贵山城已经一月有余了，有大都督在，这些异族人是无法寸进半步的。”钩弋夫人只以为汉武帝忧心西域战事，便出言劝慰道。
“是啊没事了继续休息吧！”汉武帝慢慢的平复了下来，不过等他再次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每当他闭上眼睛，他的脑海中又会出现哪些将他团团围住的铁甲骑兵，还有那把血淋淋的长刀
椒房殿旁的一处花园中，大汉皇后卫子夫正在用铁剪修剪着一株海棠树，这是一株从长平侯府移植过来的。自从卫青和平阳公主去世后，卫子夫便喜欢上了照料这些海棠树，每次看到这些海棠，她就感觉自己的弟弟似乎还在自己的身旁，还如往日那般守护着自己。
“皇后又在思念大将军吗？”汉武帝不知何时出现在卫子夫身后。
自卫青死后，大将军之位便一直空悬，仿佛这个职位只为卫青而设立一般！
卫子夫听到皇帝的声音，连忙将铁剪放下，占满灰尘的双手下意识的在衣袍上揉搓了几下，而后才对着汉武帝盈盈一拜：“见过陛下。”
“许久没来皇后这里了，今日有空便顺道来坐坐。”汉武帝伸手拉起了卫子夫，看着脸上已经布满皱纹，头发也稀疏了不少的皇后，汉武帝再次感受到岁月不饶人，不仅是他自己，连他美丽的皇后也老了。
“皇后啊咱们都老了有时候朕真希望能像你这样整日摆弄花花草草啊！”汉武帝拉着卫子夫的手，这双手已经不像十几年前那样柔软光滑了，但汉武帝与卫子夫是真正意义上的结发夫妻，他也没有丝毫嫌弃卫子夫年老色衰，此刻就如一对普通的老夫妻一般拉着手说着家常。
“太子最近有来你这吗？”汉武帝和卫子夫坐在了花园的石凳上，开口问起了太子刘据来。
“听说丞相时常将公文送给太子处理，最近可能太忙了吧，倒是进儿时常过来陪陪我这个祖母。”说到刘进，卫子夫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自从汉武帝北巡匈奴，由太子监国后，汉武帝已经将一些权力下放给了太子，一些原本丞相可以代批的公文都被送到了太子处，这也算是提前培养太子处理国家大事，了解这个国家的一种手段。另一方面也说明汉武帝并不是一个不舍得放权而独断专行的人。
汉武帝最近几任丞相选的都是太子刘据最忠实的簇拥，自然也是汉武帝有意为太子将来登基做准备。
“进儿这孩子确实不错！未来大汉交到他手上，朕也不担心什么了！”说到刘进汉武帝脸上也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容。
不过作为皇帝，刚才这句话他原本是不应该说的，而且还是太子健在的情况下。但是这里只有他与卫子夫两人，他是皇帝更是一个丈夫，他觉得私下里与自己的妻子讨论自己的儿孙没有什么不可说的。
“陛下春秋鼎盛，这些话为时尚早了！”卫子夫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很平淡的说道。这也正是卫子夫最优秀的品质，作为一个皇后，她从不邀宠更从不向汉武帝求权，正是因为卫子夫这样的性格，汉武帝才敢让卫霍外戚成为天下最有权势的外戚。
“哪里还春秋鼎盛啊看看朕这满头银发还有你，朕的皇后那满脸的皱纹啊咱们都老了哈哈”汉武帝将头微微一低，凑到卫子夫的面前，又用手指着自己的头发说道。最后他抬起头来，又伸出手摸了摸卫子夫那布满皱纹的眼角。
“是啊都老了连进儿都快当爹了，也是该老了！”卫子夫也被汉武帝逗笑了，她已经许多年没有和汉武帝这般如寻常夫妻般的在一起说话了。
卫子夫一直很庆幸自己的一生，她在最美丽的年华遇到了赏识自己的平阳公主，而后又成为了大汉的皇后，自己的弟弟是大汉的大将军，自己的儿子是大汉的太子。她觉得自己的一生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奢求的了，如果还有微微的遗憾的话，恐怕也就是因为自己的丈夫是皇帝，注定了能陪伴自己的时间太少了，不过这一刻连这微微的遗憾也没有了！
第二七四章 西方战场
“是那个王翁须吗？”汉武帝听到卫子夫说刘进都快当爹了，一时也来了兴趣。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另外也是因为，当年卫青去世时也很关心刘进与王翁须，对此汉武帝还一直记在心上。
“正是此女。不过进儿还只是皇孙身份，尚且无法给此女名份。”卫子夫也时常见到王翁须，对这个很懂礼数的女子也颇为喜欢。
对皇孙一辈的妻妾，汉朝还没有相应的封号和位份，王翁须即便已经怀了刘进的骨肉，她的身份依旧只是太子家人子，就地位而言只是普通的宫人。
“名份什么的迟早会有的。”汉武帝不置可否的说了一句，他对刘进确实喜爱，不过即便他是皇帝，也无法越过刘进的皇孙身份而提前对王翁须册封什么。
“如今西域战事已起，今年陛下还去上林苑吗？”卫子夫突然问了汉武帝一句，她从不谈论前朝的事，虽然这句话的重点是问汉武帝去不去上林苑，但依然提到了西域战事，这对卫子夫来说是很难得的。
汉武帝重重的叹了口气，而后说道：“西域有霍光应该没什么问题，这孩子倒是比他的兄长还能耐。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朕能看出来朝中许多大臣都对他非常忌惮了，怕他成为第二个淮阴侯而如今朝中可没有文终侯了！”
卫子夫闻言脸色微微一变，按理说汉武帝是不应该对她说这些话的。而卫子夫能够感觉到，汉武帝虽然说的是朝中大臣忌惮霍光，怕他成为第二个淮阴侯，可实际上这就是汉武帝自己的忌惮。
以卫子夫往日的处事准则，这种问题她是坚决不会搭话的，不过今天她却破天荒的接过了汉武帝话：“没有文终侯，却还有陛下啊。再说霍光那孩子行事一向谨慎，对陛下也是忠心耿耿，说他会成为淮阴侯怕是别有用心了而且不管怎么说，他也算太子的表哥啊！”
卫子夫的意思自然是霍光不会做逆臣。当卫青死后，整个卫霍外戚的势力大减，原本朝中还有公孙贺这个丞相撑着，但如今出了公孙敬声的事情，公孙贺这个丞相无论是声望还是在汉武帝心中的地位都大不如前了。可以说如今整个卫霍外戚就只有霍光这么一个人挑大梁的人物了！
为了太子的将来，为了卫霍家族的荣耀，卫子夫不得不选择支持霍光。当然还有一句话卫子夫没有说，那就是霍光是刘进事实上的老师。
长安城一切如旧，而霍光在贵山城与安息大军已经交战一月有余了，城外的沟壑早已被安息人填平了，不过霍光紧守城池基本不出城与安息军交战，这一个多月来欧洛巴佐虽然发动了数次攻城，但最终都没能成功。
安息大营之中，欧洛巴佐正与五大君王坐在一个圆桌前，桌子上摆放着一张地图，正是西域地区的地图。
“首相，我们为何非要在这里和这个安阳侯霍光耗着？我们完全可以绕开贵山城，直取他的首府敦煌。”查拉塞尼的国君世一位年轻的君主，向来以勇猛好战著称，他心中有着不同的想法，那便是直取敦煌。
欧洛巴佐看了看西域地图，脸上带着一贯的笑容，想了一下才对查拉塞尼国君说道：“在敦煌西面有两座关隘，一座叫阳关，另一座叫玉门关。都是我们的对手安阳侯霍光所建，据说这两座关隘耗费了数十万斤黄金才修建而成，是整个汉帝国西方最坚固的关隘。而在他们的首府敦煌还有不少于六万安阳侯霍光麾下最精锐的骑兵部队，这是他们真正的精锐，其战斗力还在贵山城中军队数倍以上。如果我们绕过贵山城，敦煌的大军便会在阳关或者玉门关阻击我们，而安阳侯霍光在贵山城的军队就会切断我们的补给线，这里距离实在太远，一旦我们失去了补给线，这场战争我们便输了。”
欧洛巴佐的手指在羊皮地图上指着，如今他们对西域都督府甚至整个大汉的了解都越发的深刻了，连关隘分布兵力部署都了如指掌。
“可是这贵山城也打不下来，难道我们就要一直在这里和他们消耗吗？”查拉塞尼君主有些不甘心的继续说道。
欧洛巴佐不以为意，依旧一脸笑容的说道：“不要急，不要急我们打败了大月氏，那些大月氏积蓄的物资，足够我们在这里消耗三年之久的。另外我们准备的东西再有几日便能完成了，它一定能给我们的敌人一个意外的惊喜！”
“额”查拉塞尼君主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欧洛巴佐的自信和言语让他无法再反驳。
贵山城头，霍光每日都会例行巡视一番，虽然城外的沟壑被填平，一开始他们也想过再次挖掘沟壑，不过每次出去尝试的时候，安息就会派出军队袭扰，最后便也就不了了之了。好在当时大宛国在修建这座都城时花了些功夫，这城墙既高大又坚固，加上城中物资粮草兵员都很充足，这守城之战进行的并不困难。
“那些高炉每天还是一直冒着烟吗？”霍光远远眺望安息大营，还是看到安息大营后方升起浓浓的黑烟。
这种异常的情况出现已经有十几天了，霍光曾派人出城悄悄打探过，发现这些黑烟的源头是安息大营后方的一座座高炉，像是炼制铁器所用的那种。而自从那高炉出现，每天都在冒着浓烟，一刻未停过。
“是啊，也不知这些安息人搞什么鬼？都快半个月了。”白兵一脸不解的说道，他是城头的先锋官，一般都由他亲自守在城墙上。
“苍梧君可知他们是在做什么？”霍光心中也想不明白安息人在搞什么，便向素来以博闻强记著称的东方朔问道。
东方朔微微皱着眉头，自从那奇怪的高炉出现，东方朔就隐隐感到不安，但是他也确实没见过那东西，只能大概猜到是炼制铁器所用，具体干什么的，欧洛巴佐又有什么计划他便不得而知了。
“安息人应该是在准备某件东西吧，或许是攻城所用的某种器械，想来应该是铁质的某种攻城器械。”东方朔无法猜透他不了解的事物，但是他也能从蛛丝马迹进行分析可能性，然而事情的真相其实与东方朔的分析并无出入！
“看来又是一件不简单的东西啊安息人的冶炼技术确实要高过我们太多”霍光也有着与东方朔相似的想法。从安息铁甲可以看出他们的金属冶炼工艺非常高超，而如今似乎又在炼制什么器械，可以说安息是一个已经将铁器发展到较高程度的文明。
“我们的消息应该早就传到长安了，但是朝廷一直没有动静，看来皇帝是不打算给我们援助了！”东方朔有些忧心的说道，对于长安这种态度他们这些河西官员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寒心。
“对了，上次公孙敬声下狱的事现在有什么进展了？”霍光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继续询问长安的消息。
“从棠小姐最近传来的消息看，丞相正在抓捕张安世，不过棠小姐好像发现了一些可疑的地方，似乎水衡都尉李广利在暗中推动此事。”东方朔是河西唯一知道李妍事件内情的人，他不知道李广利算不算霍光的人，但是霍棠既然在消息中多次提到这些疑点，恐怕其中另有隐情。
“哦他竟是如此不甘寂寞的人？昌邑王就国了吗？”霍光没想到他一直看不起李妍这个不学无术的大兄如今不仅混得风生水起，似乎还在长安搅风搅雨。
“还没有，据说昌邑王对李广利这个舅舅也是十分仰仗，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东方朔小声的回答到。刘髆原本与李家应该毫无关系，但是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人几乎都快死的差不多了。
“嗯长安还真是从未安宁过啊！”也不知霍光想起了什么，突然叹着气感叹道。
当霍光与欧洛巴佐鏖战贵山城的时候，远在罗马的苏拉终于在近三年的时间里彻底掌控了整个罗马，一支十七万人组成的前所未有的庞大军团也终于成型了。
“执政官阁下，我们的军团已经准备就绪，从安息传来的消息显示，安息首相欧洛巴佐带领的十八万大军正在贵山城与我们东方的盟友安阳侯霍光交战。”罗马元老院中，苏拉高坐在圆形议事大厅的中央，他的身侧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年一脸郑重的对苏拉汇报着。
少年的年纪很小，但是从他的脸上看不到本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稚嫩，反而他的双眼中有着成年人都难以企及的沉稳与智慧。
“凯撒，北方的本都现在有什么动向？”苏拉双手扶着座椅，整个人散发着君王般的威严气息，元老院早已成为了苏拉的一言堂，在这里只要苏拉决定的事，元老院只是进行一个象征意义的授权。
年轻的少年正是凯撒，他如今是苏拉的副官，虽然还没有任何显赫的官职，但他的名字早已在罗马家喻户晓了。听到苏拉问话，凯撒毫不犹豫的回答道：“米特拉达梯六世已经征服了科尔基斯和博斯普鲁斯王国，如今已经与共和国的臣属国比提尼亚和卡帕多西亚接壤，已经对我们的北方造成了威胁！”
“那么在东征之前，我们先去解决掉这头北方的狼吧！”苏拉缓缓站起身来，却是做出了先行与本都国作战，而不是按约定进行东征的决定。
元老院外，凯撒跟在苏拉身后，想了许久年轻的凯撒还是鼓起勇气，开口向苏拉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我们已经与东方的安阳侯霍光约定了一起进攻安息，如果现在陷入与本都国在北方的战争，这样岂不是要错过约定的时间？”凯撒有些不解的问道，他知道自己的执政官一直很重视与东方的那个盟约，这种背弃盟约的事苏拉应该是不会干的。
“其实这正是一个好机会，我那位东方的朋友如今牵制了欧洛巴佐的十八万大军，小亚细亚的压力已经骤减，此时正是我们扫平北方的大好时机。派人将情况告诉我们东方的朋友，他会理解这一切的！”苏拉对自己的副官凯撒解释道，在他看来霍光牵制了安息近一半的主力军团，正是给他提供了一个解决新崛起的本都国的机会。
不同的人对同一件事，会看到不同的结果，欧洛巴佐为了自己后方稳固，联合了本都国王米特拉达梯六世在罗马北部燃起了战火，目的就是为了让苏拉无法东顾。而在苏拉看来霍光牵制了安息近一半的兵力，这样一来安息也无法全力进攻小亚细亚行省，正好给了他绝佳的机会征服罗马的北方。而在本都国王米特拉达梯六世眼中，有安息的协助，正是自己侵占罗马疆域，再次提升实力的机会。
当所有人都在不遗余力的算计着的时候，霍光也见到了苏拉派出的信使。
“大都督，苏拉说暂时无法按计划东征了，他们的北部一个名叫本都的国家正在崛起，不久前安息联合了本都国，如今罗马北部已经燃起了战火，而安息的万王之王米特里达梯二世也率二十万大军威胁着小亚细亚行省。”苏武将罗马的消息翻译给霍光，这是谁也没有预料到的变故。
“以你的了解来看，苏拉能不能扛得住？”正如苏拉想的那样，霍光确实理解他的处境，一个敢直接挑战罗马的国家绝对不会弱小，再加上安息在东线施加压力，苏拉等于要同时两线作战，所面对的压力可想而知。
苏武想了一下，而后不确定的说道：“应该没问题吧！小亚细亚行省有幼发拉底河作为天然屏障，现在镇守这里的应该是苏拉的爱将穆列纳，如果东线能够挡住安息军队，以苏拉阁下的能力，应该能很快平息北方的战事吧！”
其实苏武的想法可以说与苏拉不谋而合，不过当苏拉带领着罗马军团开进到共和国的北线时，本都国王米特拉达梯六世的军队却已经调转了方向，直接出现在了小亚细亚行省北部。当穆列纳还在全力应对安息大军的时候，他的后方已经出现了源源不断的本都**队。
等到苏拉得知这一切的时候，小亚细亚这个曾经成就了苏拉的地方，如今已经尽归米特拉达梯六世所有，连苏拉的爱将穆列纳也在这场战役中阵亡，效忠于苏拉的六万东部军团几乎全军覆没
第二七五章 可悲的弄臣
遥远的西方战场正如火如荼，而外表平静的长安也是暗流涌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今年汉武帝没有去上林苑，而是选择了前往甘泉宫。而且今年更大不同于往年，这次随汉武帝前往甘泉宫的朝臣中只有张安世和霍嬗，朝中一应臣属皆留在了长安。甚至也不需要向往年那样，重要公文还要送往甘泉宫，在汉武帝离开长安的这些日子，所有的朝政都交到了太子刘据手上，似乎这一次汉武帝彻底做起了甩手掌柜。
此时的太子刘据已经高坐于宣室殿的御阶之上，这位当了三十多年的老太子，似乎已经成为了大汉事实上的皇帝。而在世人眼中，大汉帝国的这位太子殿下，也已经与皇帝没有什么区别了，甚至许多人已经在心中开始猜测起来，刘彻这位一手缔造了大汉帝国空前盛世的伟大帝王，会不会做出如同上古圣皇那般提前传位给下一代的决定。
刘彻少年继位，在外戚与太后的压制中一步步掌权，而后以推恩令继续削弱王国势力，内平叛逆，使得大汉内部越发凝聚。外击匈奴，使得袭扰汉人数百年的匈奴一蹶不振。后来又扫平南越，巡视漠北，封禅泰山，驱逐西南羌人，征服西域诸国。
而今大汉帝国所统治的疆域，比之高祖建国之初多了一倍还不止，比起那些上古圣皇统治的疆域更是十倍百倍不止，远古圣皇做到的，汉武帝都已经做到了，而那些圣皇们没有做到的事，汉武帝也做到了。如果汉武帝在最后的时间里真的做出提前让位的举动，那么他将成就古往今来最完美的帝王之路，成为华夏历史上永远无法逾越的一座丰碑！
对汉武帝来说这样的想法不是猜测，他正在朝着这一步一点点的推进，将这一切付诸行动。
长安城中太子的门客们早已弹冠相庆，这些人仿佛已经看到了太子加冕为皇帝的那一刻。像石德这样的人还能保持一贯的低调与谦逊，但是更多的太子门客则变得骄横放纵起来。
刘进与刘细君行走在长安西市，看着眼前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人群，他们的心中却是想着那个正在西域与安息大战的霍光。
“如此盛景，又有几人能明白，这一切都是老师所赐啊！”刘细君有些无奈的笑着说道。最近她出入安阳侯府的次数越发频繁，一些连朝堂都不知道的西域消息她却是从霍棠处了解了一些。
“是啊，若不是老师镇守西域，安息大军恐怕已经越过河水了吧？”刘进也知道一些西域的情况，他听闻哪里最近战事异常焦灼，好像安息军队中出现了一种从未出现过的攻城器械，据说贵山城的外城墙已经有几处被攻破了，如果不是霍光亲自坐镇，恐怕贵山城早已被安息大军攻破好几次了。
“听说如今两关以西已经遍地烽烟，一个叫本都的国家和安息联合已经占领了大秦的小亚细亚行省，执政官苏拉的军团正在和本都国的军队争夺小亚细亚地区，甚至连那片被称作地中海的大海之上都有无数的舰队在交战。而大月氏南下后为了生存也正在和大夏争夺领地，战火已经快烧到身毒了。”刘细君将最新得到的消息转述给刘进，所谓的两关便是指阳关和玉门关，而她刚才所说的这些地方，其实已经是她们认识中的整个世界了。
这是一场真正的世界大战，目前只是以为霍光的原因，使得两关以东还一片平静，尚未被战火波及。
“可惜咱们现在帮不上忙啊！”刘进也很无奈的说道。他虽然贵为皇长孙，他的父亲如今也已经掌握了大汉的实权，但是无论是他的爷爷还是他的父亲，对于西域都督府都态度冷淡，甚至不愿过多谈及。
“算了，咱们想这些也没用，你不是要给翁须选套发饰吗？咱们去看看吧！”刘细君微微一笑的摆了摆手说道。她被刘进叫出来就是为了给王翁须挑选发饰，如今王翁须快要临盆了，刘进作为丈夫也想让自己的妻子心情愉悦些，便想着送些小东西给她。
“让开让开”就在刘进和刘细君即将走进一家店铺的时候，突然听到街道上传来一阵嘈杂声。
两人下意识的回头看去，这一看可把刘进都吓了一大跳。因为此刻驰道之上竟然有辆太子徽记的马车正在急驰。驰道乃天子御用，没有特旨任何人都不能占用。当年霍光平南越归来被恩准驰道跨马过长安，霍光都只是牵着马走了一趟。此刻太子的车架竟然在驰道上奔跑，而车上的又不是太子本人，这如何不让刘进心惊。
“这我那父亲的这些门客也越发肆意妄为了”刘进有些忧心的说道。这些日子他也多少听到了些对太子不利的消息，其中大多都是太子门客的劣行。
因为太子权势日隆，眼看就要成为大汉真正的皇帝了，刘据也像他的父亲一样，喜欢招揽奇人异士。对这些人刘据都是来者不拒，而许多人也看到了这是一条晋升之路，便纷纷拜在了太子门下，以期有朝一日太子登基，这些人好位列朝堂。
“真是胡闹弟弟有机会应该劝诫一下殿下！”刘细君也是面露愤色，这些太子门客简直就是在给太子抹黑。
“呵呵，我那太子父亲现在可不是那么好劝的了”刘进越发显得无奈，不是他没劝过，而是自己的父亲如今地位稳固，人却是变得有些刚愎自用起来了。其实仔细一想刘据的变化也在情理之中，原本有汉武帝压着，刘据还能克己恭谦，但是刘据毕竟是做了三十几年的太子了，这样被压制了三十几年，如今一朝得势便有些难以自制也是正常。
当太子门客驱车在驰道上疾驰的时候，这一幕被太多人的看到，其中就有司隶校尉的人。司隶校尉这个与十三部州刺史同时产生，地位还在十三部州刺史之上的机构，负责整个京畿之地的监察缉拿之事，其实权已经凌驾在了三辅衙门之上。
司隶校尉江充如今正值如日中天之时，除了出身背景略微不足，其势头大有当年霍光为京兆尹时的风光。如今江充的府邸坐落在宣平里，府中奴仆成群俨然高门大户。
江充一身正装，正一脸笑意的端坐府中大堂，接待着登门拜访的水衡都尉李广利。
“早年时常听妹妹提起江司隶，一直听说江司隶是个高雅之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李广利看着江充装饰华丽的大堂，一脸笑容的说道。江充此人对衣食住行非常讲究，这也是他引起汉武帝好奇的一种手段，不过他确实很会享受，府中的布置极为奢华讲究。
一听李广利提到李夫人，江充坐直了身子，一脸遗憾的样子说道：“夫人英年早逝实在令人惋惜，每每思及夫人对充之恩惠，充无时不铭感五内”
说到李夫人，江充竟然微微的低下头，说着说着就一脸悲痛的样子，而且看起来不似作伪。
江充一直记得当年自己私下做主监视霍光，结果被汉武帝大发雷霆，那时候李夫人看似无心之言确实为江充解了围。江充此人虽然有些投机钻营，但并非什么忘恩负义的小人。虽然李夫人不是刻意要帮江充，甚至江充都不知道李夫人早已对他起了杀心，但自那以后江充心中便生了以死报效李夫人的心思。
一开始李夫人都不知道为何江充会突然变得刻意巴结自己，后来还没等李夫人弄明白她就一病不起了，而江充也永远失去了报效李夫人的机会。再后来江充越发得皇帝信任，而他则将这种对李夫人未尽的忠心，全部转移到了年幼的昌邑王刘髆身上。
江充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其实早就落入了眼前这个人眼中，这个看似愚笨却又野心极大的李广利！
因为李夫人的关系，江充对李家兄弟都颇为尊敬，所以即便如今江充已经权势日盛，却依旧对李广利客客气气。
李广利只是想要拉拢江充，两人一个有心一个情愿，自然很快的便走到了一起。
“妹妹走的早，可惜了我那外甥小小年纪便孤苦无依了！如今太子当国，恐怕我那外甥也要不得不去就国了”李广利突然唉声叹气的说道，俨然一副心疼外甥的好舅舅模样。
“这陛下春秋鼎盛，想来应该会等昌邑王成年了再就国吧？”江充不知李广利是何意，不过他对刘髆是真的关爱有加，平心而论他也不希望刘髆这么小便去就国。
“司隶属下有事求见！”就在江充和李广利交谈之时，江充府中从事匆匆出现在门外说道。
“进来吧！”江充没有避讳李广利，直接将自己下属叫了进来。
从事见到屋内还有外人，目光有些犹豫的看向江充，拿不准是不是该说。
“有什么事说吧，李都尉不是外人。”江充确实没有将李广利当做外人，让自己属下不必避讳。
“太子门客擅用驰道招摇过市，已经被府中兵卒缉拿，此事兹事体大，属下特来禀报司隶。”从事躬着身子小心翼翼的说道。太子门客触犯了律法，司隶校尉府的人将之缉拿也是职责所在，只不过那毕竟是太子的人，这件事怎么处理还要江充自己来拿主意。
司隶校尉负监察缉拿之责，江充也一直克己奉公，向西汉那些酷吏前辈们学习，严格执法不向权贵低头，而这种作风几乎伴随了汉武整个时期。所以即便是太子门客，司隶校尉的人也敢当场羁押。
“你们做的对，就算太子来了咱们也占着理。此事我自会处理，下去吧！”江充点头对着从事说道，言语之中对自己这些下属颇为赞赏。
一直微闭着双眼的李广利，在听到太子门客被司隶校尉部属羁押时，他那双本就不算大的眼眸中露出一丝狡黠的神色。
待从事退了出去，李广利一脸关切的对江充说道：“司隶这么做可是得罪了太子殿下日后殿下登基只怕会对司隶不利啊！”
“无妨，我江充是大汉的臣子，是陛下的臣子，即便是太子有过错，我也不会徇私枉法。”江充摆摆手说道，这话说的确实大义凛然。
“哦？司隶有此赤胆忠心，想必陛下也是能够明白的。今日来找司隶却是有件私事想要劳烦司隶。”李广利站起身来，终于道明了来意。
江充也礼貌的起身，不以为意的说道：“李兄有事但说无妨，只要是我能办到的自然全力相助。”
“倒不是什么大事，不是有个叫朱安世的死囚吗？我早年曾受过他家人的恩惠，如今我也是受人之托，在朱安世临死前带去几句他家人的话。不知司隶能否行个方便？”李广利有些尴尬的说道。
江充闻言微微思量了一下，而后很随意的说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我这便安排人带李兄过去。”
朱安世是钦定的死刑犯，眼看离问斩也没几日了。江充觉得李广利说的也很正常，如果只是见一个死囚，其实也不算什么事，这种小事他便爽快的答应了。
“那么多谢司隶了！改日请司隶来我府上一聚，小弟必将扫榻相迎，恭候司隶大驾。”李广利高兴的说道，同时对江充躬身施礼。
“定会来叨扰李兄！”江充客气的回礼说道，而后亲自安排李广利前往死牢的事情。
江充算不上酷吏，虽然他获得权势后也一直做着酷吏的事情，但却没有什么利国利民的举动。他更算不上奸臣，因为他并无徇私舞弊的行为，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站在汉武帝赋予给他的权利框架之中。说到底江充最多算是个弄臣，没有太大的能力，却能忠实的执行汉武帝的命令，并且巧用心思的迎合汉武帝。
直到此时，江充还不知道，有一只无形的阴谋之手已经将他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而他引以为傲的司隶校尉之权，不过是变成了某些野心之人手中的工具。
这是一盘满是阴谋的巨大棋局，而江充只是这棋盘上落下的第一颗棋子罢了！
第二七六章 巫蛊再起
朱安世是皇帝钦定的死囚，当他即将被押赴刑场的时候，江充亲自来到了死牢，对这个连汉武帝都重视的人，江充自然也很重视，他要亲自押送和亲自监斩。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你可是朱安世？”江充身穿他只在上朝才穿的衣服，气度沉稳的出现在死牢之中，看着已经披头散发的朱安世问道。
“正是。”牢房中朱安世很随意的说了两个字。
“验明正身。”江充从袖口中抽出一卷画纸，而后递给身旁的从事说道。
这是一个例行程序，既然要执行死刑，会有好几次的验明正身。出牢房前一次，最后行邢时一次。即是为了律法的严谨，也是为了杜绝一些人向依靠权势打通狱卒替换死囚。
“回司隶，验明正身无误，此人正是朱安世。”从事很快的便对比了画卷，还有画卷上的几行小字，上面记载的是朱安世身体上某些特别的地方，如某某位置有多大的黑痣之类的。
“你就是司隶校尉江充？”突然朱安世抬起头来看向隔着牢门的江充。
“嗯？正是本官。”江充也有些意外，不过他还是答了一句。
朱安世脸上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而后盯着江充缓缓的站起身来。这朱安世足有六尺多高，身材魁梧的样子看上去足有两百多斤，他一个人的体型就比得上寻常两个人了。
“我有个重要的消息想必司隶会非常感兴趣的！”朱安世的笑容越发明显，似乎他快忘了他就要被执行死刑了。
“什么消息？”江充沉着脸问道。死囚临死前有话说，他也是有职责聆听的。
“我知道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和丞相有关”朱安世突然开口，一句话却是让整个监牢中的人都目瞪口呆。
“慢着！狱丞取纸笔来，下面的话笔墨记录。”江充突然伸手阻止了朱安世继续说下去，而是下令狱丞将朱安世接下来要说的话全部记录，他也没有屏退监牢中的其他人，此刻监牢中狱卒加上兵丁等人足有二三十人。
很快江充手中紧紧的拽着一卷纸张走出了监牢，而朱安世并没有被押出监牢。此刻照耀着监牢外的阳光，江充身上感觉不到一丝的暖意，这种感觉就与他当年因私自监视霍光，而被汉武帝一顿训斥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卷宗，江充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做出一个选择了。
江充也没有想到，朱安世最后所说的秘密竟然是关于丞相行巫蛊之事，其中事情非常详细，甚至连埋藏巫蛊的地点都清清楚楚。江充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如实上奏皇帝，如果自己如实上奏，丞相肯定难道一死，而后丞相会牵连出不知多少长安权贵，而这一切的最终矛头肯定都会指向太子，从此以后太子对自己便是不死不休了。如今皇帝年事已高，太子登基已经是近在眼前的事了，那么自己将来终究难逃一死。
还有一种选择就是当此事从未发生过，或者直接将这卷宗交给太子。如此一来朝野不会有任何震荡，甚至太子还会将自己依为心腹，等太子即位后，自己便是从龙之臣。
江充在监牢外足足站了一炷香时间，没人知道他心中想了些什么，更没人知道他是如何权衡的。只是最后江充坐上马车，拿着卷宗向甘泉宫方向而去了。
甘泉宫中汉武帝此刻正在午睡，殿室之侧有一小房间，里面光禄大夫张安世与奉车都尉霍嬗相对而坐。如今除了钩弋夫人陪在汉武帝身边，就只有张安世和霍嬗两人随侍左右了，这两年下来，张安世与霍嬗倒也建立了颇为融洽的关系。
“最近大都督可有书信给冠军侯啊？这西域战事愈演愈烈，朝中收到的消息却是越发的少了。”张安世不怎么喜欢笑，说话的语气也很郑重。霍嬗早已习惯了他这副样子，他知道这不是张安世孤傲，而是自幼便如此，其实张安世这人还是很好相处的。
“哎，二叔他很少单独给我书信的，西域的动向我家棠姑那里应该知道。不过我也很久没回去了，最近如何却是不得而知了！”霍嬗不好意思的说道，他与张安世年纪相差了十多岁，不过他已经把张安世当朋友了，说起话来也很是随意。
“棠小姐当世奇女子啊”听到霍嬗说道霍棠，连张安世这种人也不由的出言赞叹了一句。
“可惜啊我家棠姑一心系在我那二叔身上，此生恐怕要孤独终老咯！”霍嬗有些遗憾的说道，也不知他是在为谁遗憾。
“嗯冠军侯怎可如此说自己的长辈？这些话若是传出去，不管是对大都督还是对棠小姐都会造成无数流言蜚语的。”张安世板着连看向霍嬗，语气如长辈一般的说道。
“嘿嘿这不是只有张兄你嘛，张兄的为人我霍嬗还是信得过的。”霍嬗咧嘴一笑，倒是还像个没心没肺的孩子。
“对了，张兄你是咱们什么时候能回长安？”霍嬗最近觉得很是无聊，这甘泉宫虽然也不错，但是却远离了长安的繁华，对于喜欢清静的张安世来说这里很好，但是对于霍嬗来说在这里简直度日如年。
看着霍嬗一脸郁闷的样子，张安世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说道：“怕是要等钩弋夫人临盆之后了至少还有三四个月吧！”
汉武帝前来甘泉宫居住，有很大原因其实是为钩弋夫人养胎。说来汉武帝确实厉害，一把年纪了还真让钩弋夫人怀上了。甘泉宫于去年才重新修缮过，汉武帝觉得这里清静整洁，正适合钩弋夫人在此养胎。
“报司隶校尉正在宫外，说有急事求见陛下。”当张安世和霍嬗还在有一茬没一茬的闲聊时，一个皇帝禁卫士兵便在屋外报告道。
如今霍嬗是奉车都尉，皇帝的出行护卫一应事宜都是他在掌管，这近两千人的皇帝禁卫便是听命与霍嬗。可以说汉武帝身旁的最后一道防线，便是由霍嬗在负责。
“陛下正在午睡，让他先进来吧。”霍嬗随口应了一句。江充有随时面见皇帝的权利，但是在还不知道具体情况的时候，霍嬗也不愿意去叫醒汉武帝。
很快江充便在禁卫的带领下来到了这处小房间中。
“如今陛下正在午睡，司隶校尉之事是否有必要立刻面见陛下？要不然先在此休息片刻？”张安世看到江充行色有些匆忙，他也不能直接询问什么事，便讲明了汉武帝正在午睡，是否需要叫醒皇帝，由江充自己决定。
“此事兹事体大，是一刻也不敢耽搁啊还请二位通传一声！”江充对着张安世和霍嬗拱手说道。他最后还是决定忠于自己的职责，将揭发丞相公孙贺的卷宗送到了甘泉宫来。
张安世与霍嬗对视一眼，两人脸色也变得郑重起来，看得出来江充的表情很沉重，肯定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那我这便去通传吧！”张安世抬起脚步就要去皇帝的寝宫。
“等一下，张兄还是小弟我去吧！”突然霍嬗叫住了张安世，两人目光对视，张安世看出了霍嬗眼中的意思，便也停下了脚步点了点头。
如今皇帝与钩弋夫人正在午睡，任何人去都有些不妥。只有霍嬗在皇帝眼中还是个半大孩子，而且因为他父亲霍去病的关系，皇帝一直对霍嬗就像对自己儿孙一般，这个时候也只有他去最为合适。
很快汉武帝便在另一处偏殿召见了江充，汉武帝身侧张安世与霍嬗一左一右，一丈之外江充垂手而立。
“什么事？”汉武帝还有些昏昏欲睡的样子，很是随意的问了一句。
“臣惶恐此事牵扯太大，唯有请陛下定夺！”江充连忙从袖中抽出卷宗，高高举过头顶惶恐的对着汉武帝躬身一拜。
张安世见状很自然的上前接过卷宗，而后走近汉武帝，将卷宗递到汉武帝手上。此刻江充依旧低着头，不敢去看汉武帝一眼。
汉武帝带着朦胧的睡意展开卷宗看了起来，看了不到两行汉武帝突然神色大变，睡意也一下全消，他下意识的揉了揉双眼，而后神色郑重的继续看了起来。
“哼”汉武帝重重一哼，手掌猛地将卷宗一拍，而后瞪着双眼，脸色阴沉的对着江充问道：“这里面说的地方可去查看过了？”
“回陛下，尚未查证。臣不敢擅作主张。”江充连忙低着头回答道。
朱安世口供中提到公孙贺埋藏巫蛊的有好几处地方，到目前为止江充都没有派人去查看，他觉得即便要去发掘证据，最好也让汉武帝知道，同时有其它人见证更好。
“你立刻回长安，先将公孙贺羁押，快去。”汉武帝指着江充说道，在仅凭一份口供的情况下，刘彻做出了先羁押丞相的决定。
张安世和霍嬗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不解，他们还不知道江充给汉武帝看的什么，会让汉武帝做出如此决定。羁押丞相这足以震动整个朝野，甚至牵连出无数的人来。
“臣遵旨”江充躬身一拜，拭了一下额头的虚汗，而后退了出去急匆匆的返回长安。皇帝既然已经下了旨意，他便执行便是了，至于其中是否另有隐情，就不是他该管的了。
“张安世”江充退出去后，汉武帝又叫到了张安世的名字。
“臣在”张安世躬身应道。
此刻汉武帝已经站起身来，神色异常严肃的说道：“你立刻会同刘屈氂前往这上面的地方，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
汉武帝同时将卷宗递给张安世，让他与刘屈氂一起去勘察巫蛊罪证。
这个刘屈氂是汉武帝哥哥刘胜的儿子，不过因为这个中山王刘胜实在太能生了，一生共有一百多个儿子。因为儿子实在太多，也没有地方封侯，所以中山王一脉许多子嗣都没有封侯。
刘屈氂便是中山靖王其中一个未封侯的儿子，按辈分也是汉武帝的侄子，不过他年纪比起汉武帝也小不了几岁。刘屈氂一直以宗室的身份做了十多年的涿郡太守，最近才被汉武帝调回长安，目前还闲散在家。
这中山王一脉有个优点，那就是只享受，从来不争权和名利，也从不与朝中大臣有过多的来往。汉武帝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打算在这个时候启用刘屈氂，毕竟汉武帝觉得有些时候还是自家人可靠。
第二七七章 钜子令出
甘泉宫中，汉武帝双手扶着石质的围栏，他的身形已经越发佝偻了，满头银发在风中胡乱的吹拂着，那双已经有些浑浊的双眼，漠然的望着长安城方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张安世去了多久了？”汉武帝的声音少了些往日的威严，而多了些落寞，他声音不大正好落在身后霍嬗的耳中。
“回陛下，已经快两个时辰了。”霍嬗上前走了两步，而后小声的说道。
霍嬗至今都不明白究竟出了什么事，只是想来与丞相牵连的肯定不会是小事。同时他心中也有些担忧，毕竟公孙贺和卫氏三兄弟走的颇近。自大将军去世之后，卫伉在平阳公主的运作下继承了长平侯爵位，而这三兄弟算是霍嬗的长辈，平时对他也多有关照，如果因为公孙贺的原因而将卫氏兄弟牵扯进去，这对整个卫霍家族无疑是沉重的打击。
此刻汉武帝是焦急以待，霍嬗也是坐立不安，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很希望自己的二叔还在长安，或者自己现在能返回长安，去问一问那个住在安阳侯府深处的女人。
“怎么？你心里很好奇？还是在担心什么？”汉武帝似乎感觉到了身后霍嬗的心境变化，突然毫无征兆的向霍嬗问到。
“这臣只是有些好奇”霍嬗一下被汉武帝问的有些心慌了，他虽然颇得汉武帝宠爱，可毕竟才十几岁，而他面对的又是这位一代雄主，两人心性差距根本不在一个层次，每次与汉武帝单独相处，霍嬗都感觉有些喘不过起来。
“你叔叔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要沉稳得多。”汉武帝微微侧了侧身子，单手扶在围栏上，对着霍嬗说道。
霍嬗闻言将头埋得更低，而后回答道：“陛下教训的是，臣比叔叔差的太远了！”
“这大汉有一个霍光就够了”汉武帝不知是在对霍嬗说，还是自言自语。霍嬗只感觉这话他没法再接下去了！
君臣二人的谈话就这样没头没尾的结束了，霍嬗是觉得在皇帝面前真的很难受，而汉武帝则是觉得，如今自己身边连一个真正能跟自己说话的人都没有，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不由得想起远在西域的霍光。
当江充返回长安，以皇帝的旨意将丞相公孙贺羁押后，整个长安都变得山雨欲来。公孙贺前脚被押入大牢，接着刘屈氂与张安世便在检举卷宗中提到的地方真的挖出了桐木制作的人偶，而那人偶之上竟然真的刻有刘彻二字。
桐木人偶被埋在进出长安的几处驰道下，张安世在到达地点后还仔细勘察过地基石板以及泥土，他发现这里并没有近期动土的痕迹。
巫蛊之案，这在汉武一朝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最早的一次便是发生在汉武帝的第一任皇后陈阿娇身上，那一次直接使得皇后被废黜。
当巫蛊人偶被呈到汉武帝面前时，随后几千期门军直入长安，与丞相公孙贺有关的人足有数百人被捕入狱，其中便有刚被放出来不到半月的公孙敬声。长安城一时更是风声鹤唳，曾经热闹非凡熙熙攘攘的长安城，如今连大白日都少有行人。
此时的博望苑中，太子召集了所有的心腹，公孙贺的被捕刘据一下也慌了神，如今可以说是六神无主。
“少傅，如今丞相被捕，孤该如何自处？”刘据有些无助的向石德询问。
公孙贺是卫青给刘据这个外甥留下的靠山和最大助力，当失去公孙贺的刘据，他甚至都没有像往常那般在宣室殿与朝臣议事了，没有了这位丞相，刘据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像往常一样从容的面对满朝文武！
“臣以为当下最要紧的是查清事情缘由，若丞相并未行巫蛊之事，应尽快澄清此事，事情拖得越久只怕牵扯的人会越多，最终会对太子不利的。”石德是刘据真正的心腹，他也一心一意在辅佐太子，这时候他还在想着如何帮刘据保住公孙贺，保住丞相的势力。
“不可啊父亲，公孙贺是陛下亲自下令抓捕的。而且如今不仅是司隶校尉的人在负责此事，皇爷爷还启用了刘屈氂，父亲难道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吗？此时父亲应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才对，继续做好你监国太子该做的事，甚至做出与公孙贺撇清关系的姿态。只有如此才最有利父亲啊！如果父亲插手其中，很容易就落入有心人眼中，陷得越深将来祸害越深啊”
当石德出言要太子调查此事的时候，刘进急切的出言劝诫。他有着与石德完全不同的看法，石德要太子尽量保住公孙贺，等于是不愿意放弃现有的势力。而刘进的意思则是完全撇清与公孙贺的关系，一切交给刘屈氂和江充去调查。在刘进看来，只要太子德行不亏，不给有心人留下把柄，即便没有公孙贺，没有丞相势力的支持，他依然是地位无可动摇的太子，未来大汉的皇帝。
“公孙贺毕竟是孤的姨丈，也一直对孤忠心耿耿，咱们还是要想想办法的，若置身事外难免让人寒心”刘据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石德的话有道理些，他是太子不能让那些效忠自己的人寒心。
“唉父亲如此只会越陷越深的”刘进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道，他还想在劝一劝他的太子父亲。
“进儿你还小，有些事你还不能明白，你的第一个孩子快出生了，多去陪陪翁须吧！”刘据摆了摆手说道。
“唉儿臣告退！”刘进再次叹息道，而后也不再多说什么，他知道再说他的父亲也听不进去了。
博望苑外，江都公主刘细君也焦急的等待着，见刘进出来她便迎了上去急切的问道：“怎么样了？”
“别说了，父亲的目光还是太过短浅，他们已经决定插手此事了恐怕祸事不远啊！”刘进一脸苦闷的说道，他与刘细君在第一时间知道丞相身陷巫蛊案的时候，就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必需让太子置身事外，所以才来这里劝阻太子，不过现在看来事情的发展正好与她们的想法背道而驰。
“现在咱们只有去安阳侯府了，只有请教棠姑或许还有办法。”刘细君很自然的想到了那个深居侯府的女子，这个时候她们只能去求助于霍棠了。
“只有如此了，现在就去吧！”刘进点头同意道，在他看来目前长安有能力，又可能帮他们的或许也只有安阳侯府了。
就在公孙贺入狱，无数人被卷入巫蛊案的时候。侯府后院之中，霍棠轻轻的推开窗户，看着窗外阴云密布的长安天空，脸上露出了一丝许多年都未曾再出现过的古怪笑容。
那笑容之中有兴奋有期待，还有一丝疯狂，如那年火烧南越王宫时一般！
“侯府四周的暗哨都调查清楚了？”霍棠看着天空突然说道，在她身后一个捶手而立的侍女恭敬的低着头，听到霍棠的问话后，从怀中郑重的取出一张信笺来。
“回小姐的话，全部调查清楚了，都记录了下来，没有一个遗漏的。”侍女低着头恭敬的举起这张信笺来。
霍棠敛去了笑容，一脸平静的转过身来，随手接过侍女手中的信笺，她没有去看上面的内容，直接将之放入了袖口之中。
“准备一下，我要出城一趟。”霍棠吩咐了一声，那侍女便退下，去准备车马了，而霍棠则出了自己的小院，向着霍光的书房走去。
当刘进和刘细君的车驾快要接近侯府的时候，霍棠也坐着马车驶出了侯府向城外而去。刘进和刘细君来到侯府的时候，才被告知霍棠已经不在府中了，而后两人便只能垂头丧气的返回了。
霍棠的马车刚出侯府，后面就出现了两骑远远的跟着。不过这两骑看似寻常的商旅，刚出城不久便遇到了各种意外的麻烦，或是坐下马驹撞了老人，要么就是被路过的牛车惊了坐骑。
“小姐，我们去哪里？”当车驾驶出长安十里之后，车辕上霍棠的贴身侍女才小声的询问道。
“去嘉午台。”霍棠的声音毫无波澜的从车厢中传出。
一个时辰后马车便停在了嘉午台的山下，这里已经常年人迹罕至，只有一条勉强像是小路的羊肠小道蜿蜒而上。
“你们在此地等我。”霍棠走下马车，对着车夫和侍女吩咐道。
此刻她手中握着一根竹杖，竹杖的一端拄在地上，似乎只是一根普通的用来爬山借力的竹杖。
侍女和车夫虽然心中有些疑惑，还是恭敬的低头应下。他们两个都是侯府的老人，其忠诚早就经过了无数次考研。
山路之上霍棠走的很慢，不是她体力不行，而是因为她也没有来过这里，似乎还在寻找着路。过了许久之后，霍棠终于在一座石山之后看到了一片崖壁。
这崖壁孤立在两座山峰之间，像一根独木桥横在两山之间，正好形成一条独路连接着两座山峰，两侧则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就是这里了当年两位兄长就是从这里走过去的吗？”霍棠看着眼前奇特的地形，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什么人？”就在霍棠打算踏上绝壁的时候，对面巨石之后窜出两个手持长剑之人。两人剑指霍棠，一脸戒备的问道。
“呵呵果然和二哥说的一样，这么多年了还没有变。”霍棠脸上笑容越发灿烂，心中默默地想到。
“大汉安阳侯，大都督霍光特来拜会阁主和三位长老。”霍棠大声对着对面喊道，说的却是霍光的名号。
“请稍等。”对面的武士回应道。
实在是霍光的名头太过响亮了，其实他们这里的人都知道，就是因为很多年前霍去病和霍光兄弟二人来了一趟嘉午台，从此以后他们暗阁在外便销声匿迹，连杀手的业务也不再做了。
很快霍棠便出现在了一处殿阁楼台林立的山谷之中，虽然早已从霍光口中知道了这个地方的存在，但当真正看到眼前的情景时，霍棠心中还是惊讶不已。
“怎么是个女子？你为何要冒用霍光的名号？”暗阁的大殿之中，一位须发花白的老人疑惑的看着霍棠问道。
此人正是当年霍光见过的三大长老中的星长老，如今他已经是暗阁新一代的阁主了，而上代老阁主和日月两位长老早已故去多年，如今的日月星三大长老已经换成了三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正是代兄长而来。”霍棠脸上露出优雅的笑容说道，只是很简单的答了一句。
“哦？姑娘就是霍棠？”阁主神色微微一变，又好奇的打量了霍棠一番。
“正是小女子。”霍棠依旧笑容不改的答道。
“不知姑娘前来所谓何事？”霍棠虽是女子，却让阁主不敢有丝毫小视。他们暗阁弟子遍布天下，也有自己的消息网，眼前这个女子实在让人无法有丝毫轻视怠慢。
霍棠饶有兴趣的看着阁主，目光又从日月星三位长老身上扫过，最后目光落在了一个暗阁弟子手中。
“可否借贵阁剑器一用？”霍棠目光落在暗阁弟子手中的长剑上，最后又看向阁主询问道。
当霍棠目光与阁主对视后，她单手将手中竹杖横在身前，补充了一句说道：“斩断它。”
阁主有些不解，看着霍棠手中的竹杖，片刻之后对着那个弟子点了点头。弟子见阁主点头，便提着剑走到霍棠面前，而后手臂一动，手腕轻轻一颤，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霍棠都没有看清楚这个人是如何出剑的，只感觉手中竹杖微微震动了一下。
霍棠目光落在竹杖之上，发现竹杖中间已经出现一道整齐而细小的切口。这时候暗阁阁主和三位长老还有刚才出剑的那个弟子都已经一脸惊讶的看向了霍棠手中的竹杖。
正常情况下，竹杖被斩断肯定会成为两段，另一段没有受力应该自然的掉下。如今竹杖断成了两段却没有掉落，说明里面还有东西。
“剑法不错！”霍棠看着那个出剑的弟子，随口夸了一句。而后在几人好奇的目光中，他的另一只手搭在了竹杖的另一端，手掌一滑如同拔出宝剑剑鞘一般将半截竹杖取下。
很快竹杖被霍棠取下，她的手中出现一个漆黑如墨，似剑似尺的古怪兵刃。当看到霍棠手中的东西时，包括暗阁阁主在内的所有人都神色狂变，甚至连他们的呼吸都明显的急促起来。
“果然果然是他多少年了老夫此生终于还能再见一面啊死而无憾了”暗阁阁主浑身有些激动的颤抖起来，双唇有些不利索的，又语无伦次的说道。
霍棠手中的东西可以说早已深深的映入了他们暗阁众人的灵魂中，他们即便忘了自己的姓名，也不会忘了这件东西，甚至他们几代人耗尽了上百年的时光，成千上万的人一生的使命就是在寻找霍棠手中的这件东西。
“想必你们也早就知道了，兄长有位神秘的老师吧？其中种种已经不言而喻，相信你们应该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霍棠看着这些激动的已经无以复加的墨家之人，突然说出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话来。
霍棠的话让阁主和三位长老微微回过神来，而后四人对视片刻，每个人都轻轻的点了点头。关于霍光有位神秘的老师传言早已不是什么秘密，甚至暗阁也早就猜测过，霍光口中哪位神秘而又博学的老人极有可能就是消失已久的墨家领袖巨子。
“钜子令出，墨者听令！”看到阁主几人的表情，霍棠突然单手高举手中的墨眉剑，对着殿中诸人发号施令般的说道。
阁主和三位长老犹豫了刹那，不过也仅仅是刹那之后，三人齐齐躬身，对着霍棠手中的墨眉剑拜道：“恭迎巨子归来！”
阁主与三大长老一拜，殿中剩下的暗阁弟子也对着墨眉剑躬身行礼。口中恭敬的喊道：“恭迎巨子归来。”
暗阁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那就是当有一日巨子回归之时，他们便可以重新回归墨者的身份，便再也不用以暗阁形式存在了。以墨者的身份再度出世，这是所有潜伏墨者心中最期盼的事，也是他们心中最崇高的理想。
曾经暗阁的高层也幻想过，如果消息可靠，那么安阳侯霍光极有可能就是上代巨子的传人，也就是钜子令的继承者。如今霍光坐拥河西与西域千里疆域，麾下雄兵十几万，有此为基础，墨者们便可以光明正大毫无顾忌的出世了，所以当霍棠拿出钜子令的时候，包括暗阁阁主在内其实不排斥，甚至他们的心中还隐隐有些期待!
当霍棠那句‘钜子令出，墨者听令’的话说出的时候，殿中的所有人都明白，他们消失百年的墨者身份终于又回来了。而随着墨者的重新出世，也预示着这个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时代，在不久的将来即将被终结！
第二七八章 霍光撤退
西域贵山城，城墙破败尸横遍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如果不是残破的城墙上还插着有些破损的大汉旗帜，甚至会让人以为这里已经被安息大军攻破了。
如今已是巫蛊案发后的一月有余。长安被牵连进公孙贺巫蛊案的已经达到了上千人，其中不少还是权贵世家朝中重臣，就在几日前连长平侯卫伉，还有阳石公主、诸邑公主也都被牵扯其中了。
太子刘据的插手似乎并没有控制住事态，反而事态还在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
此刻的贵山城外城已经变得残破不堪，大段大段的城墙倒塌，城墙两侧尸体早已堆积如山，有霍光麾下的士兵，也有安息士兵。此时双方已经在此地大战了三月有余，双方死伤人数加起来已经不下六七万人了。
外城墙之外几架奇怪的器械镶嵌在残破的城墙上。这种器械全部由铁质构成，看上起就像一个简易的车架上面固定着一个横梁，用铁链吊着一根粗壮的足有数千斤重的巨大铁柱，铁柱一端连接着一根长长的铁链。
安息军正是将这种器械运抵城墙，而后上千人从后面拖动铁链，将巨大的铁柱高高的拉起，随后放手之后借助铁柱巨大的惯性撞击城墙。这种如同钟摆一样的攻城器械，庞大到令人难以想象，原本坚固的贵山城墙，在几次撞击之下便会出现垮塌。
贵山城中霍光等人正在进行大战之后的短暂休息。这种旷日持久的大战双方都已经是疲惫不堪了，每日双方大军在城墙内外厮杀一番，最后又默契的各自修整。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因为这是一场城池防守战，安息战斗力最强的铁甲骑兵一直无法派上用场。所以虽然战斗也有些惨烈，但霍光一方还算游刃有余。
“大都督，长安的消息。”东方朔匆匆走近霍光，将手中的信封双手托举了起来。
“又是巫蛊案的进展？”霍光接过东方朔递来的信封问道。公孙贺巫蛊案之事，霍光半月前已经收到了消息，如今贵山城虽然战斗激烈，不过消息渠道还算通畅。
东方朔没有回答，只是眼神示意了一下霍光手上盖有特殊印记的火漆封印。
霍光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封印火漆，上面的印记是一只神话传说中的鸟类，这只鸟形似凤凰，但羽冠与尾翼又与凤凰不同，这是一种被称之为青鸾的神鸟。
青鸾多指女子或信使，正因为这个寓意，被霍棠选作了代表身份的徽记。也就是说这是一封霍棠送来的亲笔书信。像这种亲笔信霍光自离开长安后，收到的还不超过三封。
霍光打开信封，一脸郑重的看着信笺内容，越看越是心惊。霍棠的亲笔信正是记载的巫蛊案的最新情况，同时里面还有一些霍棠发现的蛛丝马迹。“牵连了这么多人真是小瞧了此人啊”
“准备笔墨。”霍光说着就站起身来，并将信笺丢入火盆之中。
很快霍光便亲自提笔写下了三封书信，将三封信装好之后，又用火漆小心翼翼的封印了起来，最后霍光还从怀中掏出一块鹅卵大的印章，分别在三处火漆上加盖了他独有的印信。
“立刻送往长安，这是给侯府的，这一封是给符离侯的，这一封交到万贯侯手上。”霍光又分别在信封上写了安阳、符离、万贯几个字，随后才将书信交给东方朔。
“属下这就去办。”东方朔微微躬身接过三封信。没人知道霍光刚才烧掉的信中写的什么，不过都从霍光的表现中看出了十万火急。
“传我谕令，着令赵破奴率三万河西军出阳关，至武安城驻扎。”霍光开口说道，而司马迁则立刻提笔记了下来。如今司马迁除了写史料之外，还兼着起草文书之类的事，在这场惨烈的战争之中，司马迁也无法置身事外，自然是有力出力了。
“白政。”霍光继续叫到了白政的名字。
“末将在。”白政躬身抱拳道。
“本都督决定，三日之后放弃贵山城，我军全部退至武安城，命你为先锋，扫平前方所有阻拦的敌军。”这次霍光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又让人意外的决定。大多数的人在听到霍光要撤退的命令时，都表现出了不解和疑惑。
“诺”白政再次躬身领命，他没有表现出多少的疑惑，只是很自然的领命。
“李陵”霍光没有理会其他人的疑惑，继续叫出了李陵的名字。
“末将在。”
“我要你领两万精兵断后。”霍光再次开口。
“诺”李陵也是应声领命，不过他的脸上多少有些疑惑不解。
霍光顿了顿，而后目光扫过在场诸人，对着所有人说道：“三日后的黎明全军撤退，这里已经不适合我们再守下去了。”
“诺。”在场所有人都齐齐躬身。
随着霍光撤退命令下达，所有人又开始忙碌了起来。几万人还有部分大宛贵族要撤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准备的地方有很多。一场军议论，伴随着简短的休息就这样结束了。
“大哥，为什么我们要撤走？城中还有近五万精锐，安息现在也只有不到十五万大军了，至少再打个一年半载没问题的啊？”贵山城头白兵不解的问着他的兄长。
白政是少数几个没有对撤退命令产生疑惑的将领。在白政看来霍光的撤退决定确实有几分道理，其中他至少能想到三点对汉军有利的地方。
“平时让你多学些兵法你不听，现在知道脑子不够用了？”白政板着脸看了自己弟弟一眼，这个时候还不忘教育白兵一番。
白兵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不有大哥在嘛，我只管冲锋杀敌便可了，用脑子的事有大哥你就够了！”
“咱们的武安城是在一座山坡上，四面都是缓坡，有这种倾斜的角度，安息人的那种金属攻城器械便无法使用，这是其一。其二，武安城距离敦煌不足千里，这样一来就大大缩短了我们的补给线，而安息人再向东推进，他们的补给线就会增加一千五百余里，如此一来自然对我们更加有利。”白政耐心的给自己弟弟解释道。
“那咱们为何不一开始就守武安城，白白在这浪费三个月？”白兵还是有些不解，他觉得自己大哥说得很有道理，可越是这样他越不明白为什么不一开始就选择在武安城迎战。
白政闻言嘴角突然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而后低着头悄悄的在白兵耳旁说道：“你看看咱们身边剩下的都是什么人？还有这三个月我们用的物资都是谁的？”
白兵下意识的转头看向了四周，他原本还没怎么在意，可经白政一提醒，他赫然发现，城墙上所余的大多都是由汉人组成的河西军，还有少量的乌孙兵，最后大宛人竟然只有偶尔才能看到那么几个了。
“这不愧是屠大都督啊”白兵有些恍惚的说道，一些不该说的话都险些脱口而出。再一联想到白政最后说这三个月所用物资，白兵就算不擅长用脑，却也已经明白了其中精要。
霍光以贵山城为前线，三个月的大战中将大宛降卒消耗了十之，更是将整个贵山城的物资消耗一空。如此一来不仅消耗了大宛，还消耗了安息东征军团。而如果一开始霍光就退守武安城，那么大宛这些资源就会被安息接手，变成安息东征军团的一部分。那种情况下，在武安城要面对的恐怕就不是安息的十八万东征军了，而很有可能是二十万
当然霍光也不是那种赶尽杀绝的人，最初归降自己的那些大宛贵族如今都还好好的，甚至在他的撤退计划中，霍光也没打算抛弃这些大宛贵族，只要这些人愿意，只要以后打败了安息，这些大宛贵族依然可以重回故土。
河西军中聪明的人不止白政一个，东方朔苏武等人其实也都看出来了，霍光这一步步走下来，虽然是一场看似惨烈的战争，却处处掌握着主动权。这种统观全局，已经不仅限于一城一地的得失胜负，所考虑的方方面面甚至已经涉及到数年数十年后了。如此远见谋略，霍光已经超越了古往今来所有的名将。在东方朔等人眼中，霍光所运用的已经不仅仅是兵法那么简单了！
大宛王宫之中，霍光收拾着一些简单的东西，同时将一些文书丢入火盆之中烧毁。他的身侧大宛左相昧蔡垂首而立，用着已经纯熟的汉语说道：“按大都督吩咐，除了随身携带的粮草，剩余粮草器械已经堆在了一起，只等大都督下令，便可全部焚烧了！”
“不用等了，明日就烧了吧。”霍光继续向火盆中丢着文书，头也没抬的说道。他已经下令将剩余的粮草物资全部焚烧了，不打算留下一点给安息人。
“那这王宫之中历代大宛王的珍宝要不要挑选一些带走？”昧蔡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了勇气问道。
“怎么？左相舍不得这些珍宝？”霍光转过头来，脸上带着一贯的微笑问道。
“不敢属下只是觉得可惜！”昧蔡将头埋得更低，大宛国几百年来搜集的珍宝自然非常可观，昧蔡舍不得也在情理之中。
霍光将最后一份文书丢入火盆，而后轻轻拍了拍手，缓缓的站起身来，向着昧蔡走近了几步，最后走到距离昧蔡还有四五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放心，这些东西安息人拿去也无用，不过是些赏玩之物罢了，又不能增加他们一点战力。这些不过是暂时寄放在安息人手中罢了。你如果信得过本都督，那就相信我，要不了太久的时间，这里依旧是我们的地方，你还可以继续做你的左相，那些珍宝依然会在这王宫之中。当然如果你信不过我的话呵呵”霍光语重心长的对着昧蔡说道，而后人畜无害的笑了笑。
这一笑可把昧蔡吓得冷汗直流，连忙跪伏在地上说道：“属下不敢属下已经将一切都献给大都督了，包括属下的忠心和对大都督的信任。”
“起来吧，既然如此，去召集你的心腹，一起去武安城吧。”霍光低着头看着昧蔡说道，对于这些有些聪明的人，霍光可不仅仅会施恩，这个世界上死在霍光手下的聪明人已经太多太多了。
昧蔡如蒙大赦的站起身来，下意识的擦拭了一下额头的冷汗，便准备转身退出去了。他实在不想和霍光多待，这种压抑的如履薄冰的感觉，昧蔡实在是有些怕了，他终于深刻的理解到了汉人那句伴君如伴虎是什么意思。
“对了，忘了告诉你。人只要命还在，东西就可以再拿回来。如果拿了东西，却丢了性命那就不值得了，这句话帮我转告给其他大宛贵族吧。”昧蔡临出门之前，霍光又突然说了一句。
“属下明白，一定转告给每一个人。”昧蔡再次躬身说道，他明白霍光的意思，更明白自己该如何劝服那些不愿离开的大宛贵族。
当王宫大殿之中只余下霍光一人的时候，他抬起头看着殿外已经夕阳西下的天空，眼中露出期待的神色，而后自言自语的说道：“夫人，女儿再等一等要不了多久，我们一家人就能团聚了”
第二七九章 势如危卵
三日后的黎明，一直处于防守姿态的贵山城守军，一反常态的主动出击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乐文。不过他们出击的方向不是安息军的大营，而是安息军设在东方的一道防线。
突如其来的战斗，使得安息大营中的铁甲骑兵还没有来得及完全穿戴整齐，汉军便已经突破了安息军的东部防线，当东部缺口打开之后，汉军如潮水般的全部涌向了这处缺口。而后安息人才发现，这根本不是汉军的一次普通出击，而是他们全军突围了。
匆忙穿戴整齐列阵而出的铁甲骑兵，只能看到汉军向东撤退留下的一路烟尘。铁甲骑兵这种重型骑兵在正面冲锋之中战无不胜，可是那厚重的战甲使得他们完全失去了追击的能力。
“停止追击，立刻检查贵山城，探明汉军动向。”欧洛巴佐明白，霍光的军队轻装简行，在全部是骑兵的情况下，如果一心要突围而走，自己根本留不下他们。
最后这一场突围异常的顺利，顺利到几乎没有什么战斗，连李陵殿后的部队都没有经过什么像样的战斗，也就零散的和一些小规模安息军厮杀了一阵。半日之后身后便连一个安息军都看不到了。
当霍光带着近五万大军向着西域腹地的武安城退守的时候，欧洛巴佐也带着五大君主和无数的安息贵族进入到了贵山城中。
三个月的大战，已经让这座昔日丝绸之路上繁荣富庶的重镇，变得残破不堪起来。
“尊敬的首相，贵山城的所有粮食物资都被焚毁一空了，我们到的时候火焰都还未完全熄灭。大宛王宫中还存有大量珍宝，安阳侯霍光撤退的时候并未带走这些东西。”秘书官站在欧洛巴佐身前，将已经统计出来的情报向这位东征军的统帅，帝国的首相汇报着。
欧洛巴佐站在原地，身躯缓缓的转动，整个身躯在原地转了一圈，他的目光也随着他的身体，将贵山城完整的扫视了一圈。最后看向眼前这座整个贵山城中唯一还算完整的大宛王宫，欧洛巴佐的脸上突然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哈哈好厉害的对手啊这一战我们输了真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伟大的东方人安阳侯霍光”欧洛巴佐不顾身旁好奇的目光，突然扬天大笑起来，而后说着令人匪夷所思的话。
明明是他们安息人打得霍光被迫突围，这座霍光死守三个月的城池，最后还是落入了安息军的手中，为什么帝国首相会说，胜利的自己一方反而输了？这是所有安息人的疑惑，包括五大国君。
“将西域的地图拿来。”欧洛巴佐突然收敛笑容，对着秘书官吩咐道。
很快秘书官便拿来了西域地图，当着欧洛巴佐和五大国君的面就地展开。
“你们是不是都很好奇，想要知道我们的对手，安阳侯霍光现在去往了何处？”欧洛巴佐神色严肃的看着地图，而后向周围的人问道。
没人接话，却都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这里这个叫武安城的地方。我们的对手不是被打败而突围的，他只是去了一个更适合他作战的地方等着我们这种撤退应该有一个属于它的名字就叫战略转移吧！”欧洛巴佐断断续续的说道，似乎一边说着还在一边思考。最后他没有给霍光被迫突围的定性，而是给了一个全新的名词，这种行为被欧洛巴佐称为战略转移。
“战略转移”五大国君和秘书官都低声的重复着欧洛巴佐提到的这个新词汇。
“对这不是败逃，只是转移看来我们需要重新调整部署了。秘书官，我们的骑士找到了匈奴人的王庭了吗？”欧洛巴佐神色严肃的说道，最后又看向了秘书官，提到了他们本不熟悉的匈奴。
“尊敬的首相。一月前已经联络到了匈奴的右贤王，此刻我们的使者恐怕已经见到了匈奴单于。”秘书官恭敬的答道，当欧洛巴佐还在进攻大月氏的时候，其实已经派出了不少使者去联络匈奴人了。
“难道我们真的要与那些野蛮而愚蠢的匈奴人一起对付汉朝？”埃利迈斯国君有些不情愿的问道。他的家族是一个中亚地区极其古老的贵族，甚至比万王之王的米特里达梯二世的家族还要古老，埃利迈斯国君向来看不起那些草原上的种族。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我们不能指望一个被汉朝打败的匈奴可以反过来打败汉朝，但是他们却可以帮我们牵制汉朝北方的军队，就像本都国帮我们牵制苏拉一样。他们就好像相互争斗的狮子和老虎，而我们终将成为最后的猎人！”欧洛巴佐依旧自信从容的说道，没有因为这一场小小的失利而沮丧，在他眼中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与他的大局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
欧洛巴佐周围的五大国君和大小贵族，都露出一脸释然。而后齐齐恭敬的低下了头：“尊敬的首相，您的智慧必将带领安息成为世界的主宰！”
所有人都是心悦诚服，眼中皆是崇拜与炙热。
当霍光带领大军退守武安城的时候，赵破奴所带的三万河西精锐已经提前一天先一步进驻了武安城，如今武安城已经聚集了八万大军，而这一次八万大军中至少有五万都是真正的河西军精锐。
“立刻传令虚托靡，让他暂时放弃赤谷城，乌孙部全部转入游牧状态，不要和安息的军队交战。”武安城中，霍光大步走入武安君府的议事大厅，他刚到武安城没有做片刻的休息，已经开始了新的部署。
目前在武安城的河西高层都跟在霍光身后，纷纷进入议事大厅，这里原本是白政修建的城池，一座完全中原风格的城市，如今也是武安君白政的封地。
议事大厅之中也有一座沙盘，霍光走近沙盘，站在了沙盘的一端，其他人分立四周，都等着霍光进一步的部署。
“另外传令居延部，停止对匈奴的袭扰，同时将能武装的牧民全部转化为战兵，严守从居延进入西域的通道。”霍光站在沙盘前下达了第二道命令。
这两道命令和部署，都是针对大都督治下的两个主要异族部落，一个是乌孙，一个是匈奴。乌孙占据着西域北疆的大部分地区，一旦他们重新进入游牧状态，以安息军团习惯了正面军团作战的战斗方式，基本不会分兵或者大军团寻找乌孙人。而居延部的匈奴人如今已经有近十万人口了，这个时候游牧民族的特点发挥了巨大优势，一旦将这些青壮牧民武装起来，立刻就能成为不错的战士。
“传令阴华君，开始在河西四郡征兵吧另外以大都督府的名义，将我军退守武安城的事传给长安。记住，一定要说我们是战败退守的！”霍光下达了又一个命令。
所有人都好奇的看向了霍光，开始在河西四郡征兵大家都还能理解，可是不明白霍光为何要刻意强调自己是战败退守的。古往今来领兵的统帅，都不会轻易的承认战败，更何况霍光并非真的战败。这一刻连东方朔都有些疑惑了，他也不知道霍光这么做的真实用意究竟是什么。
“都记下来了吗？”霍光看向司马迁问道。
“全部记下了。”司马迁抬头回答道。现在这个朝廷的太史令，感觉完全成了霍光的书吏。
“那就尽早发出去吧。”霍光挥了挥手说道。
“大都督，如今卢城君的位置已经身处安息军团后方了，要不要让他们也撤回来？”东方朔盯着沙盘，目光落在了伊即轩所在的卢城。这里在西域的西南紧临着身毒，卢城还有伊即轩约万人的军队，不过从一开始贵山城之战霍光都没有调动他们。
“不用了，那地方除了监视身毒毫无战略意义，在没有击败我们之前，欧洛巴佐是不会对那里有兴趣的。”霍光想了一下说道，他不是忘记了自己还有卢城这个地方，而是那不足万人的西域小国杂兵实在派不上大用场。而大月氏与大夏地区的生存之战也越发白热化了，霍光觉得留着卢城能更好的了解那个地区。
当东方战场之上欧洛巴佐与霍光各自盘算着的时候。苏拉的军团在小亚细亚行省上与米特拉达梯六世的军队也在进行着一场一场的正面交锋。
在西方的这个战场上，没有霍光与欧洛巴佐那种依托一座城池就能战斗数月之久的拉锯战，在这里罗马与本都国都是最为直接的军团战阵交锋。一个个人数在几千乃至上万的军阵，铺陈在地中海沿岸的大地上，英勇的士兵用着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厮杀着，这是纯粹的力量与勇气的对决。
而且在这里不仅有陆地上的战争，还有地中海之上，那些纵横往来的庞大舰队之间的战争。这个时期的战舰作战，除了使用远程的箭矢射击之外，其实主要还是依靠战舰冲撞，而后相互靠拢交战双方在甲板上厮杀。
“凯撒，看来我们要加把劲了，不能让东方的朋友等得太久！”苏拉坐在战车之上，一脸平静的看着平原上庞大军团相互厮杀。当他与本都队战斗的如火如荼的时候，他才收到欧洛巴佐十八万东征军与霍光在贵山城不断拉锯的消息。
相比于罗马得到消息的滞后，长安城的消息就要顺畅的多了。当霍光重新在武安城布置防线的时候，那封以西域都督府名义上报的紧急军情已经出现在了长安城的宣室殿上。
最近一直忙于巫蛊案的太子刘据，已经有快两个月没有召集朝会了。不过当这封大都督府的军情出现在刘据手中的时候，他也不得敲响了未央宫的巨钟。
刘据毕竟还是监国太子，朝廷名义上的最高决策者。当还能上朝的朝臣纷纷坐在宣室殿的席位上时，刘据便直接说了起来：“西域都督府急报，贵山城已于四日前失守，大都督霍光率残部突围，至武安城重新构筑防线，并调赵破奴领河西军三万于武安城汇合。同时大都督府已经发布征兵令，在河西四郡征兵了。”
看着殿中已经只有往日一半数量的朝臣，刘据无奈的叹了口气，而后继续说道：“诸位可有什么良策？”
当收到河西军报的时候，刘据也是真的慌了。在他眼中曾经战无不胜的霍光竟然也败了，如果霍光再败，那么河西之地一旦沦陷，安息大军便可长驱直入。
“太子殿下，如今安息大军紧逼，加上西域商贸停滞，对国内已经造成了极大影响，长安两市已经少有商贸了，市面上食盐粮食等物价已经初现混乱。如此势如危卵之下，臣以为当请陛下定夺。”桑弘羊第一个出列说道。他直接给了一个势如危卵的形容，希望请出汉武帝。
桑弘羊说的都是事实，两个月前起，长安的两市便越发萧条，各种商铺纷纷停业，大量的商品出现价格混乱，要不是还有均输平准的官营物资，恐怕长安城早就乱了。当然桑弘羊有句话没有说实，那就是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主要不是因为西域的战事，而是因为巫蛊案的影响。
当西域都督府的军情出现在汉武帝手中的时候，这位已经风烛残年的老人眼中再一次迸发出了一抹精光。
“张安世”汉武帝手中握着军情急报，缓缓的站起身来，口中叫到了张安世的名字。
“臣在”张安世上前一步，躬身应到。
“传旨刘屈氂和江充，停止巫蛊案的调查，先结案吧！”汉武帝首先下达的旨意不是关于河西军情的，而是巫蛊案。
“霍嬗”汉武帝又叫到了霍嬗的名字。
“臣在”
“你立刻前往长安，召两千石以上官员来甘泉宫。”这一次汉武帝让霍嬗去将长安两千石以上的官员全部召来，看样子他打算直接在甘泉宫开朝会。
霍嬗与张安世二人领命而去，汉武帝也转身向着内殿走去。口中说着“苏文，为朕更衣”。
此刻的汉武帝步履生风，少了些许往日的老态，这一刻他那一代雄主的风采仿佛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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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零章 御史大夫桑弘羊
甘泉宫正殿之中，汉武帝身着正装，虽然满头银发，身体却坐得笔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已经许久没有面对如此多的朝臣，汉武帝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去，这些人他都能叫出名字，也知道他们的职务。
“御史大夫为何没来？”目光扫过群臣，汉武帝突然开口问道。
丞相公孙贺被下狱，没出现在这里很正常，可是没了丞相御史大夫便是外朝领袖，杜周并未牵扯进巫蛊案，如今却也没有出现，这让汉武帝不得不开口询问了。
“回陛下，御史大夫半月前身染重疾，已经卧床不起多日了！”太子在所有朝臣之上，距离汉武帝也不过一丈距离，他为监国，御史大夫的事他回答再合适不过。
“丞相下狱，御史大夫病重，朝廷连三公都没有了你这两个月都在干什么？”汉武帝突然面色一沉，当着满朝重臣的面对太子就是一顿训斥。
汉武帝自己也没想到，御史大夫无法主政这么重大的事，太子竟然都没有来告知自己。就凭太子和他那群佐官门客，汉武帝不用询问都知道，朝政只怕已经混乱不堪了。
“这朝中九卿及诸公各司其职，一切皆还算正常！”刘据低着头，毫无底气的答道。
“哼”汉武帝一声冷哼，表现出了心中极度的不满。不过汉武帝也没有继续纠结这件事情，他召集重臣前来甘泉宫还有更重要的事商议。
“今丞相之位空缺，朕欲效法西域都督府，将丞相长史分为两府，设左右丞相二人。命刘屈氂为左丞相，封彭侯、以彭地二千二百户为食邑。右丞相之位留待贤者。”汉武帝当着满殿的重臣宣布了一个他思量已久的决定。
“臣谢陛下隆恩，臣必粉身碎骨以报陛下！”刘屈氂也列席其中，一听自己做了左丞相，还被封了侯，连忙出列大礼跪拜。
汉武帝自登基以来，历任丞相加上如今还在大狱之中的公孙贺，先后共有十一位。这十一位丞相中，仅有几年前的石庆是善终在丞相任上的，除石庆之外再无一个能善终的丞相。汉武帝一直在想如何削弱丞相的权利，最后他发现霍光分立左右长史的办法非常好，正好可以分置左右两个丞相，这样不仅大大削弱的丞相职权，还能让左右丞相相互制衡。
借公孙贺这个机会，汉武帝终于名正言顺的分设了左右丞相。而他的侄子刘屈氂就成了第一任左丞相，右丞相的人选汉武帝还没想好，便暂时空缺了。
虽说汉武帝一直在削弱三公的权利和地位，但是他发现这个朝堂还真离不开三公，或者说一个能够在朝堂上总领全局的人。就如这次没了公孙贺和杜周，太子能力又不足的情况下，朝堂上便没有一个能够名正言顺总领全局的人，使得许多重要的事情都被积压了下来。
对于汉武帝的这个决定，没人有异议。丞相之位空缺必须有人上位，如今还有个右丞相之位空缺，这对于那些原本有机会问鼎丞相之位的人来说，依然还留有机会。
“下面说说西域之事吧。”丞相之事属于内忧，而汉武帝这次是在内忧外患的情况下召集的重臣议事，外患自然是西域的战事。
虽然汉武帝和满朝文武大多数都在提防霍光，但是他们更不愿意看到霍光战败，当遇到外族来势汹汹的入侵时，霍光又成了所有人眼中的大汉肱骨之臣。
“陛下，臣以为大都督虽然退守武安城，但并未向长安求援，说明大都督自认尚有一战之力。如此一来留给我们准备的时间尚且充足，御外敌不外乎军队与粮草二者。当下应做的便是集结大军征调粮草以防不测。”路博德作为朝中仅有的几个堪称大将之才的人，这时候第一个站了出来，说的倒也中规中矩。
当西域大战已经进行了三个月之后，长安终于第一次讨论起了该如何应对。
汉武帝再次从这些重臣脸上扫过，片刻后他有些错愕的发现，满堂重臣中竟然已经没有几个大将之才了。勉强能堪大用的似乎只有路博德与杨仆二人了，而原本将星云集的大汉朝堂，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变得人才凋零了
“苏建现在何处？”过了许久汉武帝突然叫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当他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满殿的重臣都面面相觑起来，一些人眼神之中更是露出了深深的担忧。
“陛下苏建两年前已经卒于代郡太守任上了”路博德低着头，有些无奈的说道。路博德心中也不由得想到“皇帝真的老了！”
“苏建也卒了吗？”汉武帝有些恍惚的自言自语了一句。他的这一变化落在殿中重臣的眼中，更是让这些人深信，这位大汉的皇帝真的老了，甚至已经开始犯起糊涂了！
汉武帝时期的名将，除了卫青和霍去病，其实剩下的也基本是这二人的部将。苏建便是卫青的部将，曾经最高还做到了卫尉，位列九卿一时显赫无两。不过后来在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中苏建战败，那一次苏建所率仅有三千骑兵，却遇到了匈奴单于主力数万大军，正面交战之下苏建全军覆没，仅他一人逃了回来，而后便被贬为了庶民。
后来汉武帝也觉得战败并非苏建过失所致，便找了个机会让他做代郡太守。然而或许天意注定，原本有可能成为一代名将的苏建，在卫青离世后不久也卒于代郡太守任上。那时候因为卫青的死，汉武帝没有过多关注其他的事，便忘了苏建已经死了。
“那先调集兖州、豫州、荆州三州兵马于长安集结吧。”汉武帝一时也想不出让何人统兵了，便只是先让距离长安最近的三大部州集结军队调往长安。
汉武帝出手，没有让朝臣们提什么意见，便基本上把事情给定了下来。似乎汉武帝简单的几个决定让朝臣们都安心不少，虽然汉武帝那几个决定实际上对西域战事没有丝毫影响。但是就在这次甘泉宫朝议后，朝政又一次走上了正轨，长安城也很快的恢复了往日的繁荣。
只有一些明眼人才看到，终结这一切的并非汉武帝明面上做出的这几个部署，而是他下令停止巫蛊案的调查。没了巫蛊案的风声鹤唳，朝臣们都将心思用在了朝政上，商户百姓也不用担心走在路上都被司隶校尉的人抓走了。
巫蛊案很快有了结果，丞相公孙贺被夷族，与公孙贺有牵连的足足上千人被问斩，其中还包括了长平侯卫伉，以及两位公主。虽然巫蛊看起来就此结束了，但是太子还有皇后与皇帝的关系因此降至了冰点。
御史大夫杜周似乎病得不轻，当长安一切都平静起来后，他还是无法下榻行走。汉武帝在派了几波人探视后，终于无奈的解除了杜周御史大夫之职。而这一次最大的获利者又一次落到了桑弘羊头上，他的九卿之位再进一阶，成为了大汉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
因为桑弘羊在朝中日久，其党羽心腹更是不少，在丞相公孙贺的势力被瓦解后，刘屈氂又是新入主朝堂，桑弘羊这个御史大夫一跃成为了朝堂上的第一大势力。甚至因为其同样位列三公，而刘屈氂又不是以前那种真正意义上的丞相了，所以身为御史大夫的桑弘羊，颇有了当年张汤那种代行相权的趋势。
桑弘羊的府邸之中，一个奴仆躬身站立在桑弘羊身后。此刻的桑弘羊立于府中阁楼之上，他依着栏杆放眼望去可以看到大半个长安的美景。
“还是这热闹繁华的长安令人心醉啊可是有些人总是想破坏这一切”桑弘羊看着热闹的长安集市，往来交易的商人和采购货物的百姓，口中不由得叹息道。
桑弘羊如今已经四十多岁，这个年级已经算不上年轻了。而他也终于完成了年少时许下的梦想，实现心中的抱负，位列三公。
遥想那个远在西域的对手，即便已是御史大夫的桑弘羊心中也不免有些敬佩。桑弘羊是少数知道，长安乃至整个大汉如今还能如此平静繁荣，皆是霍光守护国门的功劳，甚至提前结束那场巫蛊案，也有霍光在其中起了莫大的作用。
平心而论桑弘羊觉得，如果不是早年自己与霍光有着太多无可调和的矛盾，他真的很希望能够有机会和霍光坐下来畅谈一番治国之道。但是桑弘羊也知道，他与霍光即便没有早年的那些矛盾，两人理念上的不同最终也难以握手言和。
后世常将桑弘羊列为法家代表人物，而法家代表人物都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对于他们认准的变法道路都会一意孤行的走下去，没有丝毫的变通和转圜余地。虽然他们变法的目的都是国家富强，而他们这类人都忽略最重要的一点，或许他们知道，但那可能就是变法改革的代价，那就是国家与贵族或商人的矛盾。
这样的法家人物有太多太多，战国的吴起、商鞅等等，还有后世的王安石同样也包括桑弘羊，这些人通过变法或改革确实使得国家富强了起来，但是他们却损害了一个阶层的利益，这些人最终没有一个能够善终的。
这或许是他们身为法家代表人物的荣耀，也是他们的悲哀
如今已经贵为御史大夫的桑弘羊发现，巫蛊案看似被终结了，其实并没有结束。当他和霍光都在费尽心机想要结束这一切的时候，还有那么一些人在暗地里网罗着一张巨大的网。
“苏文最近常出入李广利的府上吗？”收回那些遥远的思绪，桑弘羊好似随意的开口问道。
“不仅是苏文，还有左丞相刘屈氂，岸道侯韩说，御史张赣。”桑弘羊身后的奴仆低声说道，报出了好几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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