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比武的野望,狗子的仇恨
刚柔流空手道的创始人是宫城长顺,其在那霸手始祖东恩纳宽量门下习武十五年,又赴中国福建学习中国拳法。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一九三零年后,古武道比赛及其它很多由日本政府赞助的主要武术赛事中,柔道始祖加纳治五郎推荐宫城长顺用冲绳“那霸手”的技巧作示范表演。
因为当时冲绳还有三个不同的派系在武术界中流传着,即泊手,首里手和那霸手,而这三个派系均以乡村名称而别,总称为“唐手”。
随后,宫城长顺将本派定名为“刚柔流”,以便这种武术技巧发扬光大,同时正式知会其它日本武术学校。
一九三三年,“刚柔流”空手道在日本武道会正式注册,“空手”的解释为徒手或无武器的自卫术,有些大师傅更称为“空手道”。
而在当时,空手道这个名字刚刚取代唐手或那霸手的称呼,流派也不少。
只是冲绳派便有刚柔流、上地流、小林流、少林流、少林寺流、松林流、一心流、本部流等等,理念和拳法也有不同,辩论和分歧在所难免。
矢野只是被日本军方指使,前往挑战张仁奎,其实就是骚扰生事。
可没想到他被沈宸一枪击断武士刀,又被一名推崇本部流的日本记者夸大其辞,成了抹黑或贬低刚柔流的证明。
这个本部流的创始人叫本部朝基,理念很简单,就是强调能打才是硬道理。本人一生参与过无数次真实街斗,在日本被誉为“战前最强空手家”。
相对于以实战、能打的标准衡量,强调个人修行的松涛派、刚柔流等等,自然与本部流矛盾不小。
象松涛派的船越义珍,就称本部朝基是个“恶名远扬”的打手,十足的“暴徒”。
可偏偏这个日本记者就是喜欢本部流,借着这个机会黑一下刚柔流,却没想到引起了很大的反应。
如果没有战争,比武挑战也算不得什么。但在这个时候,一个日本人,一个中国人,两人的较量就不可能不牵扯到现实的影响。
在岩井英一等反对派看来,日本军力强盛,已经占领大半个中国,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而这场比武胜了,对日本人来说,没有什么大的作用,只不过是帮刚柔流正了名。
可一旦比武败了,中国人肯定会因此而大加宣传,提振民心士气。
所以,岩井英一等人是强烈反对比武的,并不惜与宫城刚玄的上司沟通,以军令来压制宫城。
宫城刚玄毕竟是军人,服从命令是必须的。尽管心中不忿,也不敢违令而行。
但矢野却是浪人身份,他要找回面子,为师门正名,且暗中得到了宫城刚玄的支持。
可这家伙也有些惧怕沈宸,主要是惧怕沈宸的枪法和身份。公共租界的高级警官,可不是他能随便骚扰的。
因此,矢野没敢上门挑战,而是通过报纸向沈宸下了战书。同时,把当日的情形描述了一遍,以向外界说明他没有落败,是沈宸使用了手枪。
…………..
“神经病!”沈宸看到楚娇递过来的报纸,只瞟了一眼,就不屑一顾地翻了过去。
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挑战,还比武,脑子有问题。
沈宸根本没考虑过能否打败矢野的问题,有枪在手,谁还用刀,用拳脚?
楚娇耸耸肩膀,说道:“还想看你大发神威,替中国人扬眉吐气呢!”
沈宸斜着看了楚娇一眼,说道:“要不怎么说脑子很重要呢,你呀,就是嗯,不说了。”
楚娇哼了一声,说道:“开个玩笑,你以为我真的那么傻呀!”
沈宸挑了挑眉毛,揶揄道:“那你分析一下,比武有什么利弊?”
楚娇稳稳地坐进椅子,干咳了一声,说道:“名为比武,可对你来说,有这么几个不利:首先,这个拳脚或兵器不是你所长,用枪嘛,十个矢野也白给。”
沈宸笑了笑,用眼神示意楚娇继续向下说。
“其次是大形势不利。”楚娇又以习惯性地用手指卷着头发玩儿,“比武难免有个闪失,或者说是故意下死手。你打死了矢野,日本人不会罢休,巡捕房也未必会保你;矢野打死了你,他却有权要求日本法庭审判。结果如何,不用想也知道。”
沈宸点了点头,说道:“别说,你分析得还是挺有道理的。但我要纠正一点,要真的打起来,矢野不是我的对手。”
哦,楚娇故意显出很惊讶的样子,瞪圆眼睛,说道:“原来你这么厉害,可别是硬装啊!”
沈宸嘿然一笑,并不多做解释。
格斗,或者用冷兵器,确实不是沈宸所长。但今时与往日不同,沈宸的力量和速度更胜从前,甚至已经超过了前世的巅峰状态。
除此之外,沈宸已经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强度也有很大增长。换句话说,他很抗揍。
而空手道并不是最实战的功夫,在招术的简练狠辣上,沈宸的杀人功夫应该是强于空手道的。
说到空手道,只是去汉化的名称而已,可不是不用武器,只是空手格斗。比如镰、棒、铁拳指、钗(叉子,忍者神龟用的一种)等等。
至于矢野用武士刀,这也没什么奇怪的,说明他也修过剑道。而宫城刚玄也用的武士刀,则是在军校修练的,是杀人刀而非活人刀。
所以,即便沈宸接受比武的话,也不会选择武器,而是徒手格杀。
楚娇虽然并不希望沈宸去冒这个险,但想起件事情,还是很兴奋地告诉沈宸,“我发现个练武奇才呀,就是沈百合,她的进步速度令人惊讶。”
香取小忍本来就很厉害,她可是从小练起的,比楚娇这半路出家还强了很多。尽管有很多的遮掩,但也要展现出进步,让楚娇更高兴,更喜欢。
沈宸眨了眨眼睛,揶揄道:“练武奇才?!那你有没有紧迫感哪,可别让徒弟超过喽!”
楚娇不以为意,还翘起了二郎腿,笑道:“现在什么时代啦,有枪谁还拼刀,拼拳脚?那不是神经病嘛?她学得再好,我的枪法她可学不去。”
沈宸看了楚娇好几眼,终于是“心悦诚服”地点头,咋跟自己想的一样呢?
“马名宇已经与自己人联系上了。”楚娇的脸色郑重起来,二郎腿也不摇了,说道:“可他和小队的手下都不太敢去法租界,听说叛徒带着人乱转,怕碰巧遇上。”
沈宸想了想,说道:“让别的组的人把这家伙干掉不就行了?怎么,他又要你帮忙?”
楚娇摇了摇头,说道:“那倒没有。不过,我听他说,想干掉叛徒也不容易,还担心有陷阱,行动不成倒是带来更大的损失。”
“说到杀人,他们真的是很不专业。”沈宸撇嘴鄙视,又提醒楚娇,“你也别逞能,法租界确实不同以往。告诉张成富,让他也多加小心。”
楚娇点了点头,说道:“我当然不会轻易冒险。至于张哥,他跟我说,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打不了电话通知,他会让一个叫狗子的半大小子传信儿。嗯,反正是尽量让咱们知道。”
狗子?沈宸沉吟了一下,说道:“抽空儿我偷偷见一见这个半大小子,还有你,别传信儿时还不认识。”
…………….
狗子低着头,慢慢地走着,直到前面的吵嚷让他回过神儿来。
他不愿意到南市,因为那里有他的苦痛回忆,现在还是日本人占的。可他已经入了帮,就得听老大的。
幸好办完这差使,他就要归杨老大指派。而杨老大是个好人,想到这里,他又有些高兴。
听着前面日本兵哇里哇啦的叫唤,狗子被坏了心情,不由得撇了撇嘴,心说:瞧小日本那德性,拿着杆破枪吓唬谁?
等老子有了枪,先干掉这几个矮锉子,让你们逼老子鞠躬。
在人流中,狗子突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他的玩伴儿和邻居,在他家被炸毁,父母被炸死后,是她和她的家人给他治伤,给他吃食。
小萍挎着篮子,低着头,随着人流缓缓向前挪动着步伐。
她要去药店买药,父亲病了,母亲的身体也不好,她得主动承担起出门购物的工作。另一方面,她觉得自己岁数还小,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说实话,小萍不仅岁数小,由于营养的关系,身体也刚刚开始发育,她不太怕鬼子调戏欺侮也不是没有道理。
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出来了,鬼子虽然凶,可一个小姑娘不招他,不惹他,应该没有关系的吧?
但当亡国奴的悲惨之处,便在于完全没有把握自己命运的权利,他们在侵略者眼里是奴隶,是玩物,是可以任意践踏的泥土。
今天卡子前的鬼子换了人,两个短粗的象狗熊似的家伙冷漠地盯着行人。看着他们一个个鞠躬,然后走过。
他们的身量都不高,可是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一座宝塔似的,居高临下,高不可攀。
小萍走了过去,鞠躬,迈步,这一套仪式她作得挺熟练,心中暗自庆幸,可以走过去回家了。
“站住”,出人意料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一个鬼子突然伸出刺刀,拦住了小萍,不怀好意地说道:“篮子里装的是什么?身上带没带违禁品?”
小萍听不懂日语,有些呆愣地望着日本鬼子。这是以前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小姑娘一时不知该如何应付。
“小姑娘,快把篮子打开让皇军看看。”一个伪警察好心地提醒着,希望能给小萍解围。
但这个变*态的日本鬼子已经等不及了,伸手便把小萍拉到近前,夺过篮子一扔,嘿嘿坏笑着,伸手便在小萍的身上乱*摸乱*捏起来。
小萍完全被吓傻了,周围的人群为这众目睽睽下的兽*行所震惊,眼盯着日本鬼子,沉默而愤怒。
“哇”的一声,小萍哭了出来,鬼子好似得到了很大的满足,又在小萍刚刚有些鼓起来的胸*脯上用力捏了一把,和旁边的同伴哈哈大笑。
那个警察乘着机会走过来,假意作威的喊道:“臭丫头,你还不滚留神,下次可不能这么轻饶了你。”说着,伸手拎起篮子,塞到了小萍的手里。
小萍抹着眼泪,凄凄惶惶地走了。关卡处又恢复了原样,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刚才的事情也许只会成为目击者的饭后谈资。
狗子过了关卡,推着车子跟在小萍身后,但他没上前与小萍说话。
他觉得没有脸儿上前,他不是人,不是一个男人,看着鬼子欺侮小萍,他象头乌龟似的缩起了脖子。
小萍一边流着泪,一边伸手揉着胸*脯,那里疼得很,她觉得害怕,觉得耻辱,她只想快点回家,扑到娘的怀里哭一场。
看着小萍进了一处破旧的院子,狗子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门外,低头望着地面,那里是小萍的眼泪吗?
他好象不认识了一切,呆呆的楞在那里。他什么也不想,只想回去拧下刚才那个鬼子的脑袋来,替小萍报仇,挽回自己胆怯的耻辱。
如何寻找力量?这问题太大了,要追底问底的话,还得长篇大论,而且最终也未必得到满意的答案。
而即使得到满意的答案,那也是相对于某些人而言的。也就是说,我觉得满意的答案,你未必觉得满意。
据说伤害能给人力量,但没有人愿意受到伤害;据说尝试去做一些自己难以胜任的事,可以给人带来力量,可似乎没有多少人愿意去自不量力……
不管答案有多少,仇恨却肯定包括在内,而且无疑能够产生非常巨大的力量。
它能使胆怯者变成悍不畏死的勇士,也可以把善良的天使变成狰狞的魔鬼。
一个人学会仇恨,他会变得冷漠,变得强大。
现在,又一颗仇恨的种子开始在狗子的心里扎根,开始成长。
除了要为父母报仇,他又有一个新的目标。他要杀了那个鬼子,砍下那对伤害小萍的狗爪子。
那样,他才能有脸和小萍见面,让小萍看看,她没白救他,他是真正的好汉。
第二百二十一章 无题
环境改变人,艰险恶劣的环境更能改变人,有的人会变得怯懦,完全被吓倒,只是一只待宰的动物;有的人会变得勇敢,做出自己平常想也不敢想的事情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是的,多数中国老百姓最津津乐道的便是他们的那种传统观念:善恶到头终有报。他们恨鬼子,恨汉奸。
虽然不敢起来反抗,但却敢在嘴上,在心里去诅咒他们,去怨骂他们,这是一种发泄的方式。
中国人的惜命忍辱,从历史的久远上看,似乎是一个传统。
但是,从只顾私而不顾公,只讲斗心路而不敢真刀真枪的去干这一点看,又确实没办法佩服中国人。
但中国的文化既产生因循苟且的家伙,又产生壮怀激烈的好汉,实在是很令人疑惑的事情。
是的,中国的传统文化有问题,教育制度有问题,观念思想有问题,但这不是沈宸等人要解决,或者是能解决的问题。
而用杀戮,用热血去警醒更多的人,鼓励他们敢于向欺辱他们的鬼子和汉奸挥起拳头,抡起菜刀,却具有现实的可能,而且他们正在做。
是啊,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情况。想飞,却要看身子能不能动。
连小燕子都不忍放弃了一窝黄嘴的小雏儿,而自己到南海上去飞翔。
家庭,亲人,这些都是难以割舍的羁绊,你不能希望每个人都是岳武穆,都是文天祥。
这一点,连沈宸和楚娇也不例外,他们也有着自己的羁绊,还没有完全摆脱的牵挂。
但狗子却着实佩服那些敢杀鬼子的好汉。嗯,中国老老百姓大概没有不佩服的。而且,上海也还是有英雄好汉的,就冲他们敢杀鬼子,他就佩服得要命。
“我听人说,那些英雄好汉都能高中高去,飞檐走壁,甩手一枪,百发百中的能人,比评书里的剑侠都厉害。”
望着狗子那咄咄的眼神,张成富笑了笑,说道:“虽然不象你说得那么玄乎,可日本人也不是刀枪不入,挨上枪子照样没命。”
“杨(张成富的化名)大哥,你教我打枪好不好?”狗子很期盼地望着张成富。、
张成富能在曹炳生的帮派中逐渐出头,倒是露过几手枪法让人信服,与别的帮派的冲突中,他也很能打。
看着狗子那期盼的眼神,张成富沉吟不语。
虽然这个臭小子在颠沛流离中染上了一些痞气,但还与真正的地痞流氓有本质的区别。特别是他的善恶观念,还与正常的中国人一样。
没错,狗子恨日本人,恨为虎作伥的汉奸,在募捐活动的会场外,他敢拿石头砸76号的特务。在南市看到小萍被欺负,狗子也恨得咬牙切齿。
而且,狗子没有什么牵挂,而没有牵挂的人才更容易去冒险,就象一个人穷得只剩下了一条命,那他还在乎什么呢?
铤而走险,不常常是被逼上绝路的人才会选择吗?
很多中国人不是不知道,只有炸弹和手枪可以解决一切。可即使炸弹就在手边,他们也都不敢去扔。他们只会去敷衍,去低头,而把报仇雪恨当作太冒险,过分激烈的事。
可也正是这样,狗子显得还不成熟。如果他有了武器,多半会冲动地去干一下,而不管后果怎样。
张成富可以教他打枪,还会教导他,让他能更快地成熟。但现在,他还要考验狗子一下。
…………….
“血旗门”又在报纸上宣布对击杀马啸天和日本人负责,无疑又引起了一阵很大的反响和震动
“对这个‘血旗门’,我们的情报也非常少。”李士君皱起了眉头,说道:“我倒是留意了一下,象是个很有能力,也很神秘的组织。从其勒索钱财看,与军统、中统好象没有什么关系。”
“江湖高手?还是军统、中统之外的组织?”丁默屯抚着额头,很有些难办的样子,“没有头绪啊,也无从下手。”
军统、中统虽然庞大,但正因其人员众多,反倒更容易找到突破口。有一个叛变,很可能就是拔起萝卜带出泥,一连串的特工会受到牵连。
可“血旗门”显然不一样,如果人员既少且精悍,对付起来便很难。
“我看,着重利用帮派势力,多打探消息,兴许会有收获。”李士君建议道:“特别是租界内的帮派,人员繁杂,可也无孔不入,消息很是灵通。”
“好,就这么办。”丁默屯望着李士君,说道:“多花钱,不要吝啬。只要干出名堂,资金方面是不愁的。”
李士君见没有别的事情,便起身离去,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拿起电话,他叫亲信吴道绅来办公室一趟。
时间不大,吴道绅便来到了办公室。
“‘血旗门’要多打探,那是我们一直在找的敌人。难道你就从来没听说过这个组织?”因为吴道绅是军统的变节分子,李士君便寄希望于他能知道些别的情报。
“‘血旗门’?我在军统时是真的没听说过。”吴道绅面露难色,说道:“恐怕这还得着落在帮派身上,他们的消息比较多。”
李士君审视着吴道绅,他一直怀疑76号内部有奸细,在向外通风报信儿。但这个吴道绅却不象,但他也不敢完全相信。
“就是这个意思。”李士君想了想,觉得没别的事情交代,便摆手道:“你多找几个军统的人,各方打听,抓紧办吧!”
吴道绅转身离去,办公室里只剩下了李士君一个人,他皱着眉头左思右想,突然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很正确。
原先,李士君招来丁默屯,并把丁默屯推为“前台经理”,本是在“只要图利,不必图名”的指导思想下的策略行为。
因为李士君觉得,带头与日本人勾结风险很大,自己很可能变成中统、军统刺杀的目标。
所以,出头露面的事让丁默屯做,自己在后头点钞票,才是最理想的分工。
现在呢,虽然破坏了中统留在上海的组织,在日本人那里得到了更大的赏识,可也引来了报复。
当然,丁默屯应该是首要目标,吓得他不敢出76号,甚至晚上睡觉都要躲到墙壁是钢板的浴室之中。
李士君当然也知道自己也上了刺杀的黑名单,但好歹是在丁默屯之下,这恐怕也算是聊以**了。
不过,现在形势不同,法租界等于向76号敞开了大门,他就要大干一场,争取把丁默屯挤出去,自己当老大。
至于这个血旗门,李士君猜想是几个军统或中统特务的小团体,为了转移视线,而故意捏造出来的组织。
……………
情报,有的很系统直观,一眼便能看出其中的价值;有的则支离破碎,甚至看起来无观紧要。
但一个出色的特工能经过仔细地分析研究,并且发挥充分的想象,从中得出有价值的线索。
李士君和丁默屯当然不知道“血旗门”的杀手是如何行动的,又是怎么能保证这么高的成功率的。
于是,他们想象出了一个并不存在的内奸,并开始了排查。
特务们业务水平不高,但到底是经受过训练的。帮派人物平日也打打杀杀,但要干特工的活儿,却更是业余了。
沈宸还不知道这些,可能也暂时不关心这些。他现在正对自己的直觉,也就是第六感的强大,感到了惊讶,并反复思索其中的原因。
直觉危险,他在前世是有过经历的,但没有现在这般厉害,也没有如此准确。
如果说他是靠着本能的直觉避开危险,是靠着敏锐观察和缜密思考找到敌人的,其实并不十分准确。
直觉是跳过逻辑层次,直接将结果反射到思维之中,其结果的准确程度,在很大方面取决于一个人的判断能力。
所以,通常来说,直觉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你并不知道当时的反应是否正确,也很难解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沈宸不否认自己的观察力要比常人敏锐,判断也比常人准确。但这是长期训练,以及实践经验积累的结果,是警觉和习惯已经浸透到了整个身体的反应。
可突然提高到令他自己都感到惊讶的程度,那就只能用另外一种解释来说明了。
……………
外滩的长椅上坐着一对年轻男女,姑娘象一朵半开的莲花,看着四围的风景,心里笑着,觉得一阵阵的小风都是为自己吹动的。
风儿吹过去,带走自己身上一些香味,痛快,能在生命的初夏发出香味。
沈宸化了装,和苏梦雨坐在长凳上,谁也没有说话。但沈宸还是为眼前这个充满了青春气息的姑娘喝彩。
袖只到肘际,一双藕似的胳臂。头发半掩在额头,黑亮的眼睛象两颗充满光泽的宝石。走起路来也显得那么轻俏有力,腮上的红色润透了不大点一双笑窝。
如果不是这场该死的战争,如果不是那可恶的日本鬼子,她应该很平静幸福地在读书,或是在工作,为自己的将来奋斗,或者挽着心仪的男孩子一起谈情说爱。
但现在,象她这样年龄的男女,不由自主都被卷进了这场血腥争斗的漩涡。
沈宸又想起了楚娇、何晓燕、茅女士……还有那个向日本鬼子投出手榴弹,然后静静地躺在路边的年轻人,他们正在用生命和鲜血在承担着本不属于他们的责任。
在国难当头之际,那么多人都表现得热血而纯真,愤怒而偏激。无论是年轻学生,还是文弱书生,面对特务的暗杀,也毫不畏惧。
再说自己,不是也从前世所厌倦的杀戮中找到了感觉,找到了乐趣,找到了应该属于自己的那种责任感,以及救赎的畅快吗?
“沈大哥,澳门比香港小吧?”苏梦雨开口说道:“葡萄牙也没有英国强大吧?”
沈宸知道苏梦雨想说什么,但事实就是如此,香港被日本人占领,澳门却安然无事。
“澳门是比香港小,但小也有小的好处,没有香港那么乱。”沈宸半是实话,半是编造地说道:“况且,护照比较好弄。”
苏梦雨想了一会儿,说道:“昨天报纸上有篇文章,说国难当头,个人的私事,比如恋爱,比如孝悌,都可以不管,自要能有益于国家,什么都可以放在一旁。就象男女之间谈恋爱,设若国已不国,就是有情人成了眷属,也不过是一对会恋爱的亡国奴。”
“这话说得有些偏激。”沈宸停顿了一下,说道:“个人幸福与国家前途和社会责任,是不是就那样水火不容,这也不太好说。我不是圣人,但我想,即使是一个一心为国的人,也不可能一天到头都在想着伟大的事业吧?”
苏梦雨望着沈宸,再次问道:“那沈大哥觉得在这个时候,谈个人的幸福合适吗?”
“这不是合不合适的问题,难道任何事情只有和国家联系起来才有意义?”沈宸很平静地说道:“反正我是个俗人,达不到某些人心目中那种理想人物的层次。”
苏梦雨似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随手揪起椅子旁的一根杂草,无一下一下地揪着,脸上带着满意的微笑。
沈宸站起身,去了旁边摊上买了汽水、瓜子,回来放在两人中间,招呼着苏梦雨,自己先慢慢地吃着。
苏梦雨笑着,有些不好意思吃,又觉得不好意思不吃。虽然以前也逛过公园,喝过茶,可是那是什么味,这是什么味?这一次的吃东西似乎是有特殊的意味。
沈宸只是一次试探,既是对苏梦雨,也是对张仁奎。因为苏梦雨现在经常出入搬到公共租界的张仁奎的家,关系和老太太很亲近。
但苏梦雨显然有些误会,她也在试探沈宸,试探沈宸对于个人幸福的看法。因为她也有疑问,为什么沈宸好象没有亲近的女人。
不远处,走来了一男一女。男的殷勤地打着伞,女的藏在伞下面,安静,浪漫。
苏梦雨不由得看了沈宸一眼,沈宸的眼神也正好转过来,两人的眼遇到一块,定了一定,轻轻的移开。
第二百二十二章 人肉*炸弹
她很想与沈宸多坐一会儿,哪怕不说话,就这样呆呆的坐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脸不由的发热,盯着花草中的三两只蝴蝶,飞了飞,落下来,落了会儿,又飞起来。
凝视着苏梦雨的脸蛋,沈宸发现姑娘脸上的红晕更加鲜艳了,而且蔓延到了耳后颈间。
说这红象苹果,苹果哪有这般灵活?说象霞彩,霞彩又哪有这样凝炬?就凭这点色泽,她已足够骄傲一切。
沈宸有些感觉到苏梦雨的感情了,可他必须克制住自己。
冲动的后果很严重,苏梦雨会变成一条拴紧自己的绳子,或许以后还能变成一口自己无法自拔的陷阱。
“对了,我发现一家女品店,里面的东西挺好看的,你可以和妹妹去逛逛。”沈宸突然想起自己管区的那家店铺,便随口说道。
苏梦雨笑着点头,要是能和沈宸一块儿逛商店,那就更好了。
又闲聊了一会儿,二人才分手离开。
苏梦雨一边走一边思索,走着走着忽然立住,恍忽似乎丢了什么东西。摸了摸身上,想了想,什么也没丢。
这时,身后走来一对夫妇,男的比女的大着许多,怀里抱着个七八个月大的胖娃娃。
苏梦雨看了一眼,很喜欢这个可爱的胖娃娃。看了看那个女的,不见得比自己岁数大,小细手腕,可是胸*部鼓鼓的。
胖娃娃转过脸向她笑了笑,跟着嘴里“不,不”了两声。她又不好意思了,向前跑了几步,心里直跳,也有点乱。
…………
沈宸并没有走远,看着苏梦雨坐上黄包车,他才放心离去。
总是被动地应付危险,这不是沈宸的性格,他要不断地反击,不断地杀戮,让恶棍和对手付出更惨重的代价,并削弱他们的力量,加重他们的恐惧。
“前面那个胡同里有个赌*场,老板还帮着日本人卖毒*品,外号叫花臂青龙。”
“在帮的?”沈宸试探着问道。
“是在帮的。”张成富继续介绍道:“他和一个日本人合伙,从一个地痞变成了黑*老大,出入都有汽车了。”
沈宸说道:“知道了,改天你进去看看,小心些。”
张成富点了点头,说道:“不用改天吧,我现在就去。赌*场还不欢迎送钱的人吗?”
“别惹事。”沈宸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在外面等你。”
张成富嗯了一声,开门出了汽车,向胡同里走去。
走进胡同,便看见了赌*场,不时有人进出。
这些人表情各异,有满脸急切、匆匆而进的,有如丧考妣、垂头丧气的,有满脸喜色、喜笑颜开的,尽数描绘了人世间的喜怒哀乐。
张成富不声不响地走了进去,先站在一旁驻足观看。
赌徒们的眼光全都聚集在庄家手捧的宝合上,各种眼睛光是不尽相同:有布满红丝充血的,有贪婪喜悦的,有焦灼恐怖的。
他们一双双眼睛瞪得滚圆,一眨不眨地死盯在宝合上。
庄家的斜后面摆着一张又高又大的檀木太师椅,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叼着纸烟坐在上面,眼睛似睁似闭地盯着场内的动静。
椅子后站着两个腰插短刀、横眉立目维持秩序的“管事”,活象牛头马面一般。
赌桌上堆放着大把大把的银洋和钞票,当庄家双手捧着那紫檀木外罩的骰缸哗哗摇动的时候,乱哄哄的人群顿时沉静下来,瞪圆了眼睛,等着一瞬间决定成败的命运。
“开啦”宝官一声吆喝,揭开了盖子,“一、二、三,六点小!”
随着他嘶哑干涩的喊叫,一个管事的用一根带细齿的长棍将赌桌上押在“大”字上的钱都拢到一起,装进了一个大筐里。
蓦地,赢家喝采,输家叫骂、跺脚,自己打自己耳光。之后,又是一片重新下注的喧嚷之声,七嘴八舌,喊声是那样粗野,又是那样的令人可笑。
张成富面无表情,慢慢凑了过去,一个输得面无人色的家伙慢慢退出,正好给他腾出了地方。
他掏出兜里的零钱,慢慢地押着,输输赢赢,他下的注又很小,根本没人注意到他。
就这么混了一会儿,等到手里的钱输得差不多了,他才慢慢退了出来。
“兄弟,手气不顺?”一个男人凑了过来,脸上堆着笑容。
张成富扭头瞅了瞅,虽然脸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但心里却冷笑一声。
这家伙竟然是76号的人,虽然是个小特务,但他见过。
而这个特务却不认为张成富知道他的身份,只是知道张成富是包探,所以才敢上来套近乎。
“嗯,今天没带多少钱,就是随便玩几把。”张成富不冷不热地说道。
赌*场里总会有出麻烦的时候,有人或讹或诈,或割肉作注耍无赖。
这个家伙既是特务,又是给赌场压阵的保镖。别人怕的是日本人,一般时候他只要亮出特务的身分,恐吓捣乱分子,就基本没人敢咋乎了。
“兄弟,我看你印堂发亮,不象是要输钱的样子啊!”这个特务非常亲切地说道:“我这手气背得很,都不敢上去押了,要不你替我玩几把,赢了咱们平分,输了全算我的。”
张成富笑了,这家伙想来这一套,真是瞎了眼。这么好的事情要是不答应,那岂不是脑袋秀逗了。你想钓我,我还想耍你呢!
“那我要是输了,你可别反悔。”张成富装出担心的样子,并没有一口答应。
“嘿,输就输了,咱可不缺钱。”这个特务自以为得计,掏出一小卷钞票递给了沈宸。
张成富装出赌徒的样子,接过钞票,再次走到赌台前,吆五喝六地押了起来。
一开始,沈宸还装出放不开手脚的样子,押的比较小,后来便瞪起眼睛,越押越大,一副急于翻本的样子。
说起来,张成富这么长时间在帮里混,也算是熟悉了很多帮派人物的习惯和举止。
当然,他可不想以赌发财,完全是在逗弄那个特务。
等到钱又输光了,张成富阴沉着脸走了出来。
那个特务还是笑呵呵的样子,对输钱一点也不在乎,还安慰着张成富,“没事没事,胜财乃兵家常事,咱们下回连本带利都捞回来。”
“嗯,嗯,下回一定能赢。”张成富将赌徒常挂在嘴边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这个人就是好交朋友。”特务自我介绍道:“兄弟,不是说假话啊,我一见你就特别喜欢,是个讲义气的,值得交。”
张成富露出笑容,连连点头,“那是,在外面混,要是对朋友不讲义气,那还算是男人吗?”
“走,兄弟,咱们出去喝两杯,我请客,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特务热情无比地发出了邀请。
在上海,日本人培养的中国特务是躲在暗处的狗,混迹于各行各业之中,贼眼无处不在,令人难以提防。
而突然在交大附近多出的这个赌*场,张成富觉得可疑,沈宸也觉得有问题。没想到,还真的有76号的特务。
于是,他顺水推舟,和蒋文在酒馆里喝了顿酒,算是交上了朋友。
而蒋文完全没意识到他掉进了陷阱,还在为得到了一个巡捕房的眼线而沾沾自喜,并且对张成富提供的一些皮毛信息大加赞扬。
蒋文觉得这只是开始,只要张成富是个赌棍,他所知道的那些赌*场里坑人的法子,就很有把握让张成富深陷其中。
侦察算是顺利,听了张成富的讲述,沈宸便让他继续与小特务保持联系,没事儿也去那家赌*场多转转。
其实,沈宸早就有狠狠收拾这些特务的打算,但一直没有机会,借着这个叫蒋文的特务主动凑上来,他倒是有了一个很巧妙的主意。
沈宸知道,日本人培养的中国特务很可恨,也很多,可也是不太靠得住的组织。
这些为虎作伥的特务没有多少国家观念,可是大多也并不真心忠于日本人,他们甚至认为日本人非常讨厌。
他们做特务多是为了自己的私利,为了自己能吃好喝好,仗着日本人的势力,能对那些老百姓吆五喝六,还能挤些油水,敲诈些钱财。
正因为特务们注重于私利,所以比别人更爱惜自己的性命。他们怕死,很怕死。
当特务们帮日本人搞恐怖的时候,自己从来没有尝过恐怖的滋味。
不论青年男女在被捕的时候怎么惊惶失措,他们的父母怎么悲恸欲绝,特务们都会无动于衷。他们只知道自己有了钱又有了势,这,就心满意足了。
可当死亡真是找上他们的时候,他们会怕得要死,怕得坐立不安,怕得神不附体,连睡觉都会大汗淋漓,失声尖叫。
他们的成就全仗着两样东西:自己的厚颜无耻与老百姓的逆来顺受。真的遇见了不怕死的中国人,他们就失去了所有的能耐。
所以,沈宸让张成富钓着蒋文,他抓紧时间赶制了定时炸弹。
这天晚上,蒋文从酒馆出来,喝得酒气熏天。他晃晃荡荡地走在回去的路上,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说个不停。
突然,蒋文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他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他抬头看见了远处一所洋房顶上异常庞大的霓虹电管广告,射出的赤光和青磷似的绿焰刺激了他的眼睛。
妈*的,老子早晚也要有洋房,有汽车。你李士君不相信我,下次我找丁默屯,我就不信没有出头之日。
一辆汽车擦着蒋文的身旁停了下来,沈宸跳下车,二话不说,狠狠的两拳打在他的肚子上。
“呜”!蒋文闷哼一声,捂着肚子弯下了腰,剧痛难当,刚吃进去的食物和酒水从嘴里喷了出来。
沈宸皱着眉头,一脚两脚狠狠地踹了下去。
蒋文趴在地上痛得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上的五官全都挤到一块儿去了,双手不断的发抖,满身满脸都是污垢,已经被打晕了。
沈宸一把揪住他的头发,把他拖进了旁边黑乎乎的弄堂里。赵有才开着车,不紧不慢地跟了过来。
沈宸用脚踩着蒋文的脸,用力地碾压着,冷冷地说道:“想死还是想活。”
蒋文强忍着五脏六腑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呜呜”的叫着。
“王八蛋。”沈宸边骂边一脚踢在蒋文的嘴巴上,鲜血和着牙齿顺着嘴流了出来。
“饶命啊!大爷!”蒋文酒已经醒了大半,费力地爬起来磕头。
沈宸下手很有分寸,让他疼得说话都费劲,偏偏脑袋还很清醒。
“把这封信送到76号去,这是我们‘血旗门’的条件。”沈宸拿出一封信递给了蒋文。
“一定,一定送到。”蒋文满脸是血,吐字不清地保证道。
沈宸又是一脚把他踹翻在地,骂道:“臭死了,把衣服脱了,穿上这个。”
“我穿,我穿。”蒋文爬起来,脱掉了脏衣服,穿上了沈宸递上来的象是马甲的东西。
沈宸咔咔两声,把马甲上的锁头锁上,阴森的目光死死盯着蒋文,冷冷地用皮带扎上了蒋文的嘴,又给他戴上了黑布头罩,推上了汽车,直驶向极司菲尔路。
时间不长,汽车停下来,沈宸把蒋文推出汽车,这里离76号已经不是很远了。
沈宸对着蒋文的耳朵,冷冷地说道:“跑步到76号送信,要亲手送到丁默屯的手里,让他守着电话。”
头罩一摘,蒋文有些茫然地四下瞅瞅,辨清了所处的地方,也看清了沈宸手里的枪。
沈宸晃了晃手枪,“我就在你后面跟着,不听话就给你两枪。还不快滚!”
蒋文愣愣地听着沈宸的威胁,眼睛里露出了恐惧的神色,直到沈宸狠狠的瞪起眼睛,才如梦初醒,象被砍了一刀的野狗一样飞奔而去。
汽车在蒋文身后跟着,但只过了一条街,沈宸就让赵有才拐弯而去。
漏洞不少,计划也并不算完美。
万一半路上蒋文发现后边没有汽车而改了主意?万一他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万一他觉察到穿着件炸药背心………
但沈宸也想得清楚,这其实就是赌一把,成功了固然可喜,失败了也没什么损失。
反正炸弹会炸,顶多中是炸死一个特务,有些浪费而已。
第二百二十三章 影响,纳税人大会
而根据沈宸的观察和判断,这个蒋文是个极为怕死的家伙。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先把他打得晕头转向,再让他穿上背心,又用言语刺激威胁他。
这一连串的精神打击下,他无暇判断那件背心是什么东西,心里可能只记得送信的事情,便有很大的可能一路狂奔到76号。
…………
76号正中的那座大楼,大家叫它高洋房,是76号的主要建筑物。
走上石阶迎面便是穿堂与楼梯,东首是会客室。它的后面为交际室。
“轰!”爆炸声突然传来,正在办公的丁默屯象一只受惊的兔子,嗖的一声窜进浴室,咔嚓一声锁上门锁。
不大一会儿,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越来越近,几个人来到了房门外,开始呼唤着丁默屯,并且不停地敲着门。
好半天,丁默屯意识到没有危险了,才走出浴室,打开了房门。
“丁主任,不好了。”新任警卫大队长张北生脸色惶急,不待丁默屯提问,便开口说道:“刚才蒋文急急忙忙地跑进来,手里还拿着封信,说是‘血旗门’的信,非要交到主任手里。”
“然后呢?”丁默屯皱着眉头,问道。
“天色已晚,门口的兄弟们觉得他很反常,便拦着他要先行通报。”张北生继续说道:“可是那个蒋文急吼吼的样子,和兄弟们争执起来。然后,他突然爆炸,连带着周围的几个兄弟……”
“他爆炸?”丁默屯瞪大了眼睛,“是拉响手榴弹还是炸药包?”
“都不是呀!”张北生跺了跺脚,“好几个兄弟在那里,他要有所举动,早就制住他了,真的是他自己突然爆炸了。”
“带我去看看。”丁默屯转身就向外走,他要亲眼看看是怎么回事。
由于门外是越界筑路,不能派人警卫,所以在76号的大门后,经常站了一排弓上弦、刀出鞘,荷枪实弹的喽,来担任警戒。
此时的这里一片狼籍,血肉横飞,沈宸做的爆炸背心里炸药虽然只有三斤多,可是却掺了很多钢珠铁屑,爆炸起来,杀伤力惊人。
当时紧围着蒋文的警卫基本上没有幸免,被密集的钢珠铁屑打成了筛子,就连后面的人也有不少被击中,正哎哟哎哟的叫唤。
驻76号的几个日本宪兵正在涩谷准尉的带领下,仔细检查着现场。
“丁桑。”见丁默屯等人赶了过来,涩谷摇着头说道:“蒋文的是个叛徒,他的良心大大的坏了,背着炸弹的干活。”
“背着炸弹?”丁默屯低头看了看血淋淋的现场,可怜的蒋文已经肢离破碎,唯一保存完好的竟然是他的脑袋。
“丁主任。”一个受伤的警卫捂着满是血迹的脸,说道:“蒋文这个王八蛋,他没背炸弹,否则兄弟们早就把他按住了。”
“那是怎么回事?”丁默屯皱着眉头问道:“没背炸弹怎么会突然爆炸的?”
“是,是他穿着的背心。”那个受伤的警卫说道:“厚厚的,还带着锁头,兄弟们只是觉得奇怪,正检查着。就是那玩艺突然爆炸,害了兄弟们。”
丁默屯蹲下身子,捏起了一块粘着鲜血的破布,那是一种非常结实的,类似于帆布的东西,哪有用这种布做衣服的,他紧紧皱起了眉头。
“把爆炸专家找来,勘察现场。”丁默屯站起身,命令道:“再在这里砌一堵厚墙,以后来人先搜身,再让进去。这件事情,谁也不准说出去。”最后,他几乎是咆哮着喊道。
丁默屯本来是以陈立夫为首的调查统计局第三处处长,后来调查统计局一分为二,形成军统和中统两个系统。
戴笠地位上升,成为军统首脑;徐恩曾继续经营中统;丁默屯则被架空,郁郁不得志之下,被昔日的老部下李士君招走,投入了日本人的怀抱。
可以说,丁默屯投敌全然从人事斗争落败、意志不遂作为出发点,怨而成恨,转而投敌,纯属一种怨妇式的报复,而置家国于不顾,民族观念抛诸脑后。
可怕的是,这样的投敌潮,不是丁氏一个人,而是一大批人;不是民国那一特殊时期,而是明末等前朝从来就大规模上演过的。
沈宸依然在我行我素的行动着,虹口“小东京”电影院被他制造的定时炸弹所袭击,提包炸弹炸死炸伤了近二十名日本人,以至于报纸上惊呼,恐怖行动升级了,炸弹取代了手枪,爆炸声压过了枪声。
接连两次爆炸行动,沈宸并没有再以“血旗门”的名义宣称负责,而是假冒军统的口气,给亲重庆的报纸寄送了文章。
蒋文的自杀式袭击可以说是基本成功,炸死炸伤76号警卫多人,使得76号颜面扫地,且刻意隐瞒了此事。
而亲重庆的报纸以《舍生取义,重创汉奸》为标题,详细披露了这件事情的内幕,把蒋文归为了抗日斗士。
什么忍辱负重,假意投敌,抓住机会,以殉身为代价,炸死炸伤76号内的汉奸多人,此种不惧牺牲的勇武精神将鼓舞国人的抗日斗志云云。
此文一出,各方都皆目瞪口呆。
那个时候的自杀式袭击还不是主流,大家也很少听说或见到。多数情况下,都是被追得走投无路,或事败被抓时,才会采取这一极端举动。
而被沈宸这么一搞,自杀式袭击倒成了很铁血、很刺激、很时尚、很爱国的一项活动。
连一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老百姓都知道在被欺负得狠了的时候,放出狠话:侬个瘪三,再逼阿拉,阿拉就背个炸弹轰侬全家。
不仅是76号感到恐惧,在内部进行了一次大清查,出入制度也变得异常严格。
谁敢保证会不会再有一个蒋文,再来这么一下子,互相不信任的情绪在76号内蔓延。
而日本人则深刻意识到此件事情的危害性。
试想一下,如果有更多的中国人采取类似的自杀行动。别说是炸弹,就是一人一把水果刀,也足以将上海的日本人全部杀光。
因此,进入虹口的几座桥梁盘查变得非常严格,日本宪兵如临大敌,在街道上来回巡视,检查着一切可疑的人和物。
“鸡飞狗跳。”沈宸笑着将报纸扔到楚娇面前,“只是让那个蒋文得了个大便宜,竟然成了抗日英雄。”
“都死了,你还嫉妒呀!”楚娇拿起报纸随便看了一眼,“搞这么一下子,倒把日本人紧张得够呛。”
“能不紧张吗?”沈宸淡淡地说道:“不用多了,一万人里出这么一个不怕死的家伙,就够日本人头痛的了。”
“可惜,真的没有那么多慷慨取义的中国人。”楚娇轻轻叹了口气,“宁肯被窝窝囊囊的杀死,也鲜有挺身反抗,决死一击的。”
沈宸摇摇头,起身说道:“也不能这么说,只是我们见到的少而已。你想想,在战场上,那些我们不知道的烈士,可是成千上万。”
楚娇见沈宸要走,赶忙说道:“我的腿功老是练不好,你看看哪里有问题。”
沈宸看着楚娇,揶揄道:“怎么,快被徒弟超过啦?”
“哪有。”楚娇嘴硬着,拉着沈宸到了练功场地。
沈宸看了一会儿楚娇的练习,开始指点,“用脚尖,发力于一点。”
楚娇点了点头,嗨,一脚将摆好的瓶子踢碎。
“虽然有进步,还得要多努力,多练习。”沈宸勉强鼓励了楚娇一句,“记住,是点,不是踢,等你什么时候能光把瓶口踢碎,瓶子还不倒,才说明速度够了,那才有爆发力。”
楚娇撇了撇嘴巴,“很难哪,要是把瓶子固定住就好了,虚虚浮浮的摆在那,不把它踢飞就不错了。”
沈宸摇了摇头,走了过去,说道:“你摆瓶子,我踢给你看。”
“好啊!”楚娇喜孜孜地摆了两个瓶子。
沈宸深吸了一口气,活动了下身体,突然起脚,一声脆响,瓶口被踢碎了。脚落地,旋身踢,又是一声脆响。
“速度,准确,力量。”沈宸指点着,“你在这三个方面都有欠缺,好好练吧,边练还得边琢磨。”
楚娇钦佩地点了点头,说道:“你答应给我特制的鞋子呢,什么时候给我?”
“不光是鞋子,我还给你设计了好几样凶器呢!”沈宸沉吟了一下,有些疑惑地问道:“那个沈百合真的进步神速,让你也能感到压力?”
楚娇想了想,说道:“倒不是什么压力,而是我觉得要超过她很多。当然,她的进步也是很大的。”
沈宸若有所思,但也不十分清晰和确定,又指点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
…………
1939年7月26日,美国总统罗斯福宣布,给予日本六个月的必要时间,以废除美日1911年签订的通商条约。
中国人闻此消息,齐声吹呼。
而日本人,尤其是东京的军国主义者,则将此事视作美国东亚政策的根本性转变,开始谋划针对美国的新的举措。
1940年9月27日德、意、日三国签订军事同盟条约,其攻击矛头直指美国,美国的远东政策再次发生较大变化。
美国总统罗斯福重申不承认汪伪政权,正式宣布将向中国贷款一亿美元,并取消对交战国约束性的武器禁运。
与此同时,公共租界中的美国当局开始变得强硬起来,对于日本损害租界自治权的举动开始倔强的阻止。
而随着伪警察倚仗日军将势力扩张到郊区,他们与工部局警务处在沪西越界筑路地区的冲突也相应激烈起来,双方的枪击事件不断发生。
就是在这种形势下,公共租界纳税人大会在跑马厅召开,似乎预示着将发生不同寻常的大事情。
沈宸带着几个手下走进会场,一个华捕向他敬礼,他点了点头,指点着,将手下分派开来。
大看台上已经坐了一半人,按照国籍入座,英国人和美国人坐在一起,稀稀拉拉的北欧人和中国人坐在他们中间。
沈宸看到了警务处处长包令,并顺着他的招手走了过去。
敬礼已毕,包令打量了一下沈宸,好象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今天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一直有不太好的预感。”
沈宸说道:“会场的安全保卫工作确实有疏漏,如果纳税人在入场前能够进行搜查,就不会有什么隐患了。”
包令苦笑着摇头,说道:“日本人已经深为不满,尽量不采取激化情绪的措施。”
沈宸想了想,说道:“使用枪械的规定很含糊,长官是否能够交代得更清晰一些?”
包令点了点头,沉吟着说道:“如果只是普通的骚乱,比如厮打、扔椅子等不会直接威胁到生命的,不要使用枪械;如果是刺杀,并且使用了高危武器,我可以授权你使用枪械。而且”
包令转头指了指,说道:“你站在那里,能比较准确地判断出具体的状况。”
沈宸看了一下,那里比较高,前方不远就是工部局董事们坐的桌子,再往前看,便是听众席。
“我会尽全力保护董事们的安全。”沈宸明白了包令的意思,用力点了点头。
这时,日本人开始入场了。这帮家伙列着队,仿佛是在检阅,穿着几乎同样的服装。
日本人的坐席在英美人的右侧,中间很别扭地隔着德国人和意大利人。
沈宸向包令请示了一下,便走向自己的位置,并把枪套打开,以便能快速抽出。
他所处的这个位置能看到董事们的后背,能看到听众席上前几排人的脸。目测了一下,沈宸又向右移动,几乎是正对日本人的坐席。
随着时间的推移,纳税人会议开始了,并按照议程逐步进行。
根据工部局的增税方案,日本人也提出了一个议案,建议工部局通过贷款来弥补亏空。
因为这是日本人的提案,日本人都将投票赞成,英美人便将投票反对。
而英美纳税人占大多数,即便德国人和意大利人支持日本人,也无法取得多数,失败是显而易见的。
纳税日人会主席林雄吉走上了讲台,用不很流利的英语读着讲稿,但腔调却很象德国的小胡子。
滔滔不绝,或者说是哩嗦,林雄吉已经讲了一个多小时,令会场的气氛变得沉闷而不耐烦。
沈宸不停地扫视着听众席的人,并没有发现什么有威胁的迹象。
当然,他也根本没听林雄吉在说什么,议案根本与他无关。
第二百二十四章 拔枪就杀
林雄吉终于结束了他的讲话,日本人中爆发出响亮而有规律的掌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一个英国人走上讲台,开始答辩。
沈宸仔细打量了一下回到听众席的林雄吉,岁数已经很大了,头发全白了。令他有所警惕的是,林雄吉的眼神里似乎有暴戾和怨毒。
英国人发言完毕,掌声多了起来,比刚刚的要热烈。
主席用他那呆板低哑的声音宣布进行表决,而这只是过场,结果谁都能猜到。
果然,时间不大,主席的声音再次响起,“日人会的提案被否决,进行议程的下一项。”
沈宸的眼睛微微眯起,手握到了枪把上,他感觉到不太对劲。
因为,林雄吉从听众席上站了起来。
在沈宸警惕地注视下,林雄吉登上台阶,向那个反对他提案的英国人说着什么。
那个英国人不耐烦地摇着头,然后转过脸不予理睬。
林雄吉把手伸进了大衣口袋,竟然掏出一把手枪,向着英国人开枪。
英国人摇晃着退了几步,但没有倒下,而是用惊讶的神情看着他中弹的手臂。
林雄吉掉转枪口,向工部局董事席上再次射击,但只响了一枪,另外的枪声已经响了起来。
伴随着枪响,林雄吉的后脑象是突然从内部爆炸,一团红的、白的污物狂喷而出。
只是一枪,沈宸便干净利落地击毙了林雄吉,把这家伙的脑袋打成了烂西瓜。
林雄吉开枪时,听众们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只有原来与林雄吉坐在一起的日本人站起来,喊叫着“万岁!万岁!”
而几秒钟过后,巨大的反转就发生了。
林雄吉仰面摔倒,尸体顺着台阶滚了下去,留下一路令人心惊的血迹,最后象条死狗般凄惨地窝在地上。
日本人愣住了,或者说是惊呆了,而英美人却反应过来。
“你们这些日本狗杂种!”一个体格强壮的秃顶的英国佬大骂着冲进日本人坐的圈子里,挥拳就打。
被打的日本人开始还怔怔地看着这个冲过来的英国人,好象这是个疯子。然后,几个日本人开始反击。
更多的英美人喊着叫着跑过来,转眼间,几乎所有的人都参加了战斗。
“先生们……”主席的声音在乱七八糟的喊叫和咆哮声中是那么无力。
沈宸一枪击毙林雄吉,快步走向董事们坐的席位。包令比他离得近,来得更快。
总董恺自威中弹,但并没有被击中要害,捂着血流不止的手臂,神情不是痛苦,倒是一脸的迷茫。
见到包令已经扶住了恺自威,沈宸就没再上前。他大声下着命令,指挥巡捕们维持秩序,确保伤者能尽快离开,转去医院。
场内已经是一片混乱,只有一小部分人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张望,超然而傲慢的样子似乎在表示这场打斗与他们毫无关系。
但是当有人众另一边跑来打他们时,他们也卷了进去。
“日本杂种!”
“犹太猪猡!”
沈宸不知道怎么又牵扯上了犹太人,但他看见在叫骂声中,斯皮尔伯格吼叫着跳起来,扑向与英国人殴斗的德国人。
有日本人怒吼着扑向沈宸,这才是罪魁祸首,冷酷无情地击杀了他们日人的领袖。
沈宸没有开枪,而是躲开拳头,狠狠地用枪柄击在这家伙的脸上。在污血迸溅中,日本人惨叫着倒了下去。
又一个日本人嚎叫着冲过来,沈宸狠狠一脚踹了出去。这家伙立刻捂着肚子瘫倒在地,脸上又挨了一脚,几颗牙齿和着血水吐了出来。
斯皮尔伯格在混战中已经一拐一跛,却仍在尽力撕打。一个日本人从后面袭击,将他推倒在地,并用脚踢他。
沈宸抢上两步,一个侧踹,立刻将日本人的腿从膝盖处踹断。这个日本人惨叫着摔倒在地,抱着腿在地上翻滚。
斯皮尔伯格爬了起来,冲着沈宸点了点头,转身又加入战团。
叫嚣、呐喊、咒骂声中,人们象学生殴斗般乱打乱踢,暴怒而狂乱。
警笛声越来越响,更多的巡捕赶了过来,好不容易才将人们分开。
好象进行了一场拼死格斗,两边的人气喘吁吁、怒目相向,还在咒骂着、威胁着、挑战着。
大会主席还没有走,提高嗓门颤声宣布休会。
人们离开座位,从不同的出口离去。
日本人抬着林雄吉的尸体,缓缓离场。他们怒目瞪着沈宸,得到的不过是沈宸冷冷的目光。
沈宸知道,日本人恨己入骨,但在这件事情上,却完全不能奈何自己。
一个携枪杀人的暴徒,沈宸当然有权拔枪击毙。
这可不是象对76号特务般的欲加之罪,几百人目睹了林雄吉开枪,并且击伤了总董恺自威,还有一名英国议员。
当然,如果不是沈宸开枪击毙,林雄吉便有权要求在(上海)的日本法庭受审。那样的话,无论判决结果如何,他几乎都不会受到处罚。
大概林雄吉也不会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一个敢断然向他开枪的巡捕,是他所没有料到的。
“我的肋骨断了。”斯皮尔伯格瘸拐着走过来,用手捂着胸侧,随便地坐了下来,“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沈。”
沈宸伸手草率地摸了一下,说道:“依我看,只是挫伤。当然,你还得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
斯皮尔伯格呲牙咧嘴,嘀咕道:“该死的日本鬼,该死的德国佬。”
沈宸轻轻拍拍斯皮尔伯格的肩膀,迈步走开,指挥着巡捕继续清场。
……………
纳税人大会就是在这样的混乱中暂时结束,但引起的轩然大波却久久不息。
林雄吉虽然该死,沈宸虽然是正当执行公务,但在众目睽睽之下,纳税日人会领袖被当场击毙,还是让日本人大失颜面、耿耿于怀。
尽管日本人指责沈宸使用武力是过度行为,并提起诉讼。
但工部局警务处却由高级官员菲力浦召开了一次记者招待会,认定沈宸的行为正当合法,履行了自己的职责。
同时,菲力浦在招待会上指责了日本人,并称被刺杀粗暴打断的纳税人大会将在数日后重新召开。如果日本人介时不能保证杜绝类似事件发生的话,将对进入会场的日本人进行严格搜查。
可以说,此次事件使日本人的形象跌入深谷。
哪怕是支持日本人的德国人和意大利人,私下里也觉得在大会上拔枪相向,是相当野蛮、愚蠢的举动。
……………
“林雄吉是个蠢货”岩井英一恨恨地扔下报纸,“他以为能象英雄似的,被簇拥着走出会场;他以为这样的反击,会令工部局屈服?”
显然,林雄吉的行为是适得其反,两名伤者使工部局产生了强力反弹。
并且,这次刺杀事件给工部局一种印象,认为武力是日本人唯一懂得的语言。什么协商,什么政治解决,对日本人完全没用。
香取小忍知道这件事情,与岩井英一是相同的看法。
林雄吉确实愚蠢,他以为没有敢向他开枪的巡捕吗?
别的巡捕或许惧怕日本人,不是那种法律上的处罚,而是日本人和中国特务的报复。
但沈宸可是从来都不在乎,这一点也是日本人不太敢亲自出马对付他的原因。
能不能成功不好说,象76号特务那样接连毙命于他的枪下,颜面尽失又无可奈何,才是日本人难以接受的。
“岩井阁下,我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线索。”香取小忍不想就林雄吉的事情发表什么意见,却直接说出了今天汇报的重点。
岩井英一坐回椅子,打了个手势,示意香取小忍说下去。
香取小忍露出疑惑的神情,说道:“我以学习防身技艺为名接近楚娇,在这个过程中,发现她的技艺竟然有日本柔道、空手道的影子。如果这些是沈宸所教的话,那就很耐人寻味了。”
岩井英一也是感到奇怪,问道:“能确定是沈宸所教吗?”
香取小忍沉吟了一下,说道:“他们的关系不一般,岩井阁下应该是清楚的。”
岩井英一点了点头,说道:“楚娇名下的房子是沈宸住着,沈宸用车也是随便从修车行开走,楚娇的司机兼保镖和沈宸住在一起。嗯,这些确实能说明,他们的关系并不象表面上那样。”
“尽管如此,我接近沈宸依然没有太大的进展。”香取小忍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岩井英一想了想,说道:“这也急不得,以免露出破绽。还是先让中国人去对付他,成则喜,败也不影响我们的行动。”
“交大的一个分校区搬进了公共租界,离沈宸的巡捕房不远,估计是沈宸在提供帮助。”香取小忍继续汇报道:“而且,交大要迁往重庆,时间大概在今年年底。”
岩井英一的脸色阴沉下来,说道:“滇越铁路已经被掐断,交大学生要前往重庆,很大的可能是穿过交战区。这是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好时机,绝不能让他们为重庆效力,为帝国的事业增加阻碍。”
香取小忍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请阁下放心,我会探听清楚他们行走的路线。”
岩井英一看着香取小忍,说道:“如果不能探听清楚,必要时你也可以与他们同行。然后在路上”
香取小忍心领神会,用力点了下头。
岩井英一突然又想到了个问题,说道:“如果从楚娇推断到沈宸,你觉得矢野向沈宸挑战,有几分胜算?”
香取小忍微皱眉头,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矢野恐怕没有什么把握,宫城刚玄的话,应该有六七成。毕竟沈宸是以枪法见长,即便会些武功,看起来也是杂而不精。”
岩井英一有点心动,如果能近使沈宸接受比武,哪怕只是在比武中胜出,也能大大地出口气。何况,一旦比武,要致沈宸于死地,也就不算困难。
香取小忍猜到了岩井英一的心思,说道:“沈宸是个很谨慎小心的家伙,想要他接受比武可不容易。但也不是绝对的,可以试一试。”
“怎么试?”岩井英一苦笑了一下,说道:“我还没拿定主意,宫城刚玄也受到了军纪的制约,一旦解除,恐怕会很麻烦。”
“阁下是担心宫城刚玄贸然去挑战,反倒被沈宸找借口用枪击倒?”香取小忍看着岩井英一的脸色,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在大庭广众之下,沈宸不会这么做,除非宫城刚玄象林雄吉那么蠢,自己给沈宸提供借口。”
岩井英一想了想,轻轻颌首,说道:“等我好好想想。在现在的形势下,此事非同小可,关系到政治影响,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决定的。”
……………
天渐渐暗了下来,街上的行人少了,日本人也少了,冷冷清清。夜色昏沉黑暗,象举行葬礼般凄惨,整个世界都好象穿着丧服。
狗子懒洋洋地拉着架子车走在路上,刚刚过了卡子,这里已经是法租界,可他还是气得够呛。
摸了摸脑袋,狗子咧了咧嘴,这里被打得很痛。妈*的,日本人根本不把自己当人,伸手就打。而且,挨揍不仅白挨,还要被骂作软蛋,这让他很不爽。
“乞米戛要哇,乞要你,呀乞要你……哈哈哈哈……
一阵狼哭鬼嚎的歌声从前面传了过来,一个拎着酒瓶的日本人晃晃悠悠地走过,边扯着破锣嗓子唱着,边不时哈哈大笑。
呸,狗子啐了一口,继续向前走着。
“你的,过来。”生硬的招呼让狗子转过了头。
嘿,真倒霉,这个日本人还要找自己的麻烦?
这个日本人见狗子磨磨蹭蹭,瞪起眼睛又吼了一嗓子,狗子没办法,只好来到了跟前。
日本人象是喝多了,竟然坐在架子车的稻草上,要狗子拉他去某个地方。
狗子翻愣着眼睛,气得直冒火,后背随即被踢了一脚,“快快的!”日本人不耐烦地喝斥道。
咬了咬牙,狗子压下心中的怒火,拉车走了起来。
走着走着,狗子觉得不对劲儿,身后传来的是
他慢慢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了看,这个日本人躺在车上,鼾声阵阵,已经睡死过去。
第二百二十五章 杀人,遇敌
突然,狗子的心跳得快了起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鼾声如雷的日本人在昏暗路灯的照射下,仿佛变成了那个欺负小萍的畜生。那小胡子,那丑陋的面孔……
天并不十分黑,可巧四下就会没一个人。
狗子咬着牙,把车拉进了旁边昏暗的弄堂里。
越往里走,他的心跳得越厉害。车子停了下来,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狗子放稳车子,在车轮前摸到了障碍物,那是一块半截的大砖头。
日本人还在睡着,他已经被酒精麻醉得迟钝,完全没有想到会有人袭击他。
在他的脑袋里面,支那人根本就缺乏着那种勇武铁血的精神,他们可以嬉皮笑脸的接受最大的耻辱,最大的反抗也不过是沉默而已。
盯着日本人,狗子有些犹豫。但他又想到了凄凄惶惶的小萍,想到了那滴在地上的眼泪。
狗子觉得热血直往头上涌,象喝了半斤白干般令他身上发热,眼里喷火……
猛跨了一步,狗子咬牙切齿,双手将青砖高高举起,狠狠地砸了下去。
沉重的一击之下,日本人似乎醒了,身体在抖颤,脑袋也象是要抬起。
狗子举起青砖,一下,两下,三下……
这些几乎全是下意识般的动作,他感觉似乎要昏过去,只知道他有两只手,手里有青砖,除了砸下去就没有别的思想了。
呕呕两声,狗子听见了,他听得真真儿的,小狗睡着了有时候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日本人就是那么呕了两声,没有别的,甚至连睁睁眼都没顾上,很老实地软瘫成了一团泥。
街上很静,几乎没有行人。昏黄的路灯,在微风中摇曳,漆黑的天空,几颗星星在眨着害怕的小眼睛。
完事了?
狗子几乎耗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喘得象刚卸下犁杖的老牛。
他还捧着青砖,向外迈了一步,正踩在日本人的腿上,他跳了起来。
什么也不顾了,狗子把砖头一扔,拉着日本人的衣服把他拖下车。
粘糊糊的,狗子觉得他手上肯定沾了很多血。但他也来不及擦,拉起车子出了弄堂,一直向前走,或者说是小跑,微风吹在脸上,但他的汗却多得直往下掉。
…………
张成富万万没想到只是一次试探,或者说是考验,狗子竟然胆大得干掉了一个日本人。
当然,现在的狗子后怕了,惊慌失措了。
但这小子找到他求救,说明狗子是信任他的。况且,考验算不算是出色完成了呢,沈宸会不会很赞赏这小子的胆量和勇气呢?
张成富没有考虑太多,安慰了一下狗子后,便是消除痕迹,毁灭证据,不使巡捕房找到什么侦破的线索。
架子车被拆成木头,当柴烧了,这是最彻底的办法;狗子身上的衣裤也全部换掉烧毁,一点点痕迹也不留。
然后,张成富给沈宸打了电话,征求了一下意见。
沈宸得到消息也相当意外,没想到了一个少年竟有这样的胆气。尽管冲动了一些,可也是难能可贵。
鉴于法租界目前的状况,沈宸建议张成富把狗子先带到公共租界。
反正曹炳生和徐怀义这两个帮派是属于同盟性质,把狗子弄到这边当个小跑腿儿的,也不会惹人怀疑。
再说,狗子在曹炳生帮派里算什么,可有可无的角色而已。
张成富办事的速度倒是很快,当天就把狗子带进了公共租界,交给余三。
余三也得到了沈宸打的招呼,把狗子暂时安排到苏氏医馆,替代去推粪车的小艾。
只要有一腔热血,自然就会产生无比的勇气,狗子的后怕和惶恐都是小节,心理上的阴影,并不能贬低他。
当然,沈宸暂时也没时间教这个小子,也要等狗子稳定了心神再说。
而在曹怡馨的殷切期盼中,沈宸终于将几件首饰改造完毕,并交给了她。
一个藏着毒药的项链,只要低头含胸,就能轻易咬进嘴里。
两枚暗藏毒针的戒指,用的是沈宸从街头卖艺人那里买到的蛇毒。如果没有专用解药,会在短时间内使人神经麻痹,死于非命。
而解药,就藏在曹怡馨所戴的耳环之中。
这就是战争的岁月,虽然两人还谈不上爱,但爱的普通看法已经改变。爱有时必须残忍,才能使之超越简单的冲动与怯懦的情感境界。
这就是战争的年代,在战争中的人与承平时的人,大有悬殊。
平时的人,在人*权的维护下,可以抬高到神圣不可侵犯。
战争中的人,只不过是一块石头,一根木头,是打击对方的器具,或是挨打的活动靶子而已。
人的生存价值,已经被战争无情地贬低了、削薄了。
雪白的脖颈里一条珠圆玉润的珍珠项链,两只发光的耳环在娇小的耳垂上轻轻晃动,再配上明眸皓齿,粉嫩肌肤,曹怡馨越发显得光彩照人。
慢慢转动着头,曹怡馨欣赏着,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特别是女人。抬起手,无名指上的宝石戒指发着幽幽的光,轻轻地摩挲着,曹怡馨笑了起来。
感情这个东西,很奇妙,看不见,摸不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小种子发芽长大,开花结果。
尽管曹怡馨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也不愿意承认,但心里时常象是有个小虫子在爬,痒痒的。
她自己可能还不十分明白自己的变化:她看沈宸的眼神,说话的语气,关心的程度,都超出了普通朋友。
在外面,她可以挽着沈宸,很亲热的样子。如果最初是表演性质居多,但现在她很喜欢这样去做。
端详、打扮,曹怡馨觉得挺满意,才出了家门,坐车直奔俱乐部。
沈宸今天会去俱乐部,与奥尔科特谈些事情。曹怡馨找沈宸,也是有事相商。
……………
重庆,一幢独门独户的三层楼房,干净而安静。
这幢在重庆属于高档的房子,房主是在整个中**界都令人感到震慑的人戴笠,而象这样的秘密住处,戴笠在中国的每一座大城市里都有一个。
此时,戴笠正在房间里慢慢踱着步,他穿着一身深蓝色中山装,有着一双止光敏锐的眼睛。
他的西式分头说明他不拒绝西方的生活,但西式分头看不去很纷乱,又说明他并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
“日本新式飞机的情报,看来是准确的。尽管从实力上,空军依然难以抵挡,但情报的价值勿庸置疑。”
戴笠停下脚步,对军统二号人物郑介民说道:“不管是从渠道得到的情报,六号的作用应该继续发挥,与沈的关系也要继续加强。”
郑介民两眼熠熠发光,两只长长的耳朵轻轻抖动起来,象一只兔子,说道:“或许是英美在暗中支持,透露出来的情报。这条线当然很重要,必须牢牢抓住。”
戴笠点了点头,说道:“沈的处境很危险,尽管他不愿加入,但还是要尽量予以保护。这些都交给你去办,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说着,他指了指桌上的一本书,书名为《美国黑室》。
郑介民大概猜出了戴笠的意图,问道:“是关于军统的黑室问题?”
“黑室”是密码行业的人对密码破译机构的俗称,世人皆知美国黑室和日本黑室的神通广大,但中国黑室却默默无闻且成绩平平。
虽然黑室的建立已经有十多年的历史,但是在十多年里并未有多么重大的突破。
“是的,我要说的,正是这个黑室的问题。”戴笠语调坚决而快捷,“本书的作者亚德利先生,已经答应了我们的高薪聘请,正从美国赶来。派人去香港,一定要将他安全地护送到重庆。”
郑介民有些惊讶,他不曾想到戴笠竟会有这样的想法。
当然,这任务的本身并非有多么困难,凭着军统在美国的情报站,可以把亚德利从美国的任何一个地方找出来,问题是这里面有个十分微妙的外交上的麻烦。
“局座,若是亚德利先生肯来中国,美国人也未必肯为我们冒得罪日本人的风险。”郑介民小心翼翼地说道:“现在的美国人可是很小心的。”
“不妨事。”戴笠胸有成竹地说道:“亚德利是美国的自由特工人员,只要他答应了,那就好办。当然,你的顾虑也有道理,所以我们要特别秘密的进行,不让日本人知道此事。”
停顿了一下,戴笠继续说道:“美国公众虽然对战争深恶痛绝,想逃避国际义务,但包括罗斯福在内的一些美国高层人物却对日本有着很高的警惕,暗中睁一眼闭一眼,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其实,我特别怀疑沈是美国方面的秘密特工,暗中破坏日本人的行动。”
郑介民摸着下巴,思索着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局座既不十分信任他,又不排斥他呢!”
“平心而论,他还是给我们的工作带来了很大的好处。”戴笠略有些惋惜地掏出大手帕,捂着鼻子哼了两声,说道:“我们不继续正面接触,也是为了他好,为了美国政府好。真是有些不可思议,堂堂的美国总统对政治与群众的压力竟是如此敏感,以致在更多的时候是公众舆论的俘虏,而不是一个大胆的领袖。”
郑介民也不理解,甚至觉得象中国这样的政治体制,领袖的决策就是国家的决策,更加有效率,更加方便快捷。
秦桧,秦桧,戴笠手指轻轻敲着桌子,眼睛看着蒋*委员长刚刚发表的反击声明,“甘心为秦桧者,恐未易完全断念,吾益当努力图之”,一行字深深印入他的眼帘。
事实上,所有的明眼人都知道所说的现代秦桧指的是谁。
汪逆以及追随汪逆投降日本人的那些家伙,还有沦陷区那些迫不及待跪倒在日本人脚步,争相卖国求荣的汉奸国贼。
战斗还要继续,铲除“秦桧”的工作更要加强。
戴笠送走了郑介民,坐在桌前翻阅着情报,他要利用上海和天津的租界,将之作为抗日运动的基地,进行一场特殊的轰轰烈烈的抗日神经战。
………………
“我要去见一个情报贩子,但对这个人我并不了解。所以,我想请你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奥尔科特见到沈宸,便直截了当地说道:“你的身手是一流的。当然,酬劳也是必不可少的。”
当保镖?沈宸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脑海里却在急转动,情况不明,他要做出判断还需要更多的资料,“这个情报贩子的情况,你能否说得详细一些。”
“一个朝鲜人,住在日本的朝鲜人。”奥尔科特想了一会儿,说道:“他说能提供日本海军在港口驻泊的情报。”
沈宸听到奥尔科特的话,第一反应便是认为这是一个圈套。但现在距离珍珠港事件的时间还太早,日本人搞这个,也有点不可置信。
那么,这家伙就是一个骗子,骗美国佬的钱。因为美国最忌惮的便是日本人在太平洋上的海军力量,这个情报足以钓起美国佬的胃口。
见沈宸没有应声,奥尔科特停顿了一下,便又继续说道:“据我们的情报,这个朝鲜人与在满洲进行活动的反日武装似有联系。既然他憎恨日本人,那么出卖情报,也就可以自圆其说。”
“好,如果我有时间,可以作为你的随从去与这个人会面。”沈宸轻轻点了点头,说道:“至于酬劳,还是算了。但你要提前通知我,我必须小心谨慎。”
“非常感谢。”奥尔科特微笑起来,“只是以防万一,应该没有危险。即便是个圈套,要杀我这样的人,他们也没有理由。当然,如果是针对你,那就要算我自找麻烦了。”
沈宸看到了曹怡馨,可并没有直接上去打招呼,而是继续同奥尔科特闲聊。
不过,他很快就变得警惕起来,眼神凌厉,肌肉绷紧,如同要向猎物出击的豹子。
顺着沈宸的目光,奥尔科特看了过去,也皱紧了眉头。
刺客拉宾,矢野,还有一个壮实的日本人,向这边走了过来。
尽管不相信会在这里发生打斗或厮杀,但奥尔科特还是很紧张,伸手招呼自己的白俄保镖。
第二百二十六章 杀人的强烈冲动
沈宸没有看矢野和拉宾,只是紧盯着那个壮实的日本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那两人可以无视,唯独此人,让他感觉到是个厉害的对手。
而且,这种感觉很强烈,强烈到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抖动了两下,几乎要作出掏枪的动作。
“沈先生,我们没有恶意。”看到沈宸一脸戒备的样子,拉宾没等靠近便开口说话,并且张开了手,“我们只想与你谈一谈,连武器都没带。”
沈宸没有回话,依旧紧盯着那个日本人。
宫城刚玄也感觉到了压力,那咄咄的目光仿佛如利剑直刺过来,让他的每块肌肉不由自主地绷紧。
杀气?!宫城刚玄的脚步变得沉重,就象马上要迎战强劲的对手一般。
直到沈宸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宫城刚玄才觉得压力骤然减轻,暗中松了口气。
在沈宸的手势示意下,矢野等人停住了脚步,这个距离不近不远,既不感到太大的压力,说话也不用大着嗓门。
“沈先生,你好。”矢野率先开口。
沈宸点了点头,说道:“有什么事就说,不用虚伪的假客套。”
矢野有些不忿,但还是忍着气说道:“介绍一下,这位是宫城刚玄,我的师兄。另外一位,想必你是认识的。”
沈宸更多的还是把目光投向宫城刚玄,说道:“宫城刚玄,刚柔流的大师兄。”
“正是鄙人。”宫城刚玄用力点了下头,这也是日本人常用的礼节,说道:“沈先生想必也能猜出我们的来意。比武之事,还请你能接受。”
沈宸出乎意料地没有严辞拒绝,沉吟了半晌,说道:“比武有什么意义?我觉得没什么必要。”
宫城刚玄沉声说道:“由于沈先生的出手,对我的师门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比武是要挽回,怎么会没有意义?”
停顿了一下,宫城刚玄继续说道:“当然,比武就是比武,会有双方认可的裁判,受伤或许难免,但没有性命危险。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你保证,我还不愿意呢!
沈宸抿了下嘴角,说道:“拳脚还是武器?嗯,我说的当然不包括枪械。用枪的话,你绝对不行。”
宫城刚玄吐出一口闷气,说道:“拳脚也行,刀剑也行,由沈先生挑选。可要是刀剑的话,你也绝对不行。因为,我用的是杀人刀法。”
杀人刀法?!沈宸的眼皮跳了一下,眨了眨地盯着宫城刚玄。
矢野觉得师兄的反击很好,不由得冷笑一声,说道:“我师兄是用真人练刀,支那人,可是很好的对象。”
沈宸冷冷地看了矢野一眼,他有些明白为什么对宫城刚玄有那么大的杀意了。
这就是个畜生,杀戮无辜的畜生,怎么配活在这个世上?
再次陷入沉默,宫城等人有些期待地等着沈宸的答复。当然,他们也有被拒绝的心理预期。
沈宸终于开口说话了,“我要考虑一下,三天之后,在报纸上等我的答复吧!”
虽然没有马上答应,宫城刚玄还是感到惊喜。沈宸这么说,岂不是有希望?
“好,我等着沈先生的答复。”宫城刚玄再次用力点头,转身离开。
矢野跟着离去,他还有些沾沾自喜,觉得是自己的话激怒了沈宸,才会收到效果。
奥尔科特目送着这三个家伙的背影远去,转头对沈宸说道:“还比武,以为现在是中世纪吗?野蛮的日本人。”
他不认为沈宸会答应什么比武,所谓的三天后答复,不过是缓兵之计,打发走这三个可恶的家伙。
而沈宸若有所思,也没有把真实的想法告诉奥尔科特。
两人又聊了几句,便分开各自离去。奥尔科特去打牌,沈宸则转了一圈,和曹怡馨坐在了一起。
“日本人要干什么?”曹怡馨猜测着说道:“不是来下战书的吧?”
沈宸点了点头,说道:“猜对了。确实是比武的事情,想让我接受。”
曹怡馨撇了撇嘴,说道:“神经病。你肯定是没答应他们,或者说是比枪,让他们知难而退了。”
沈宸垂下眼睑,半晌才说道:“我没马上接受,可也没断然拒绝,我要考虑一下。”
曹怡馨很惊讶,说道:“还考虑什么?这种事情怎么能答应,你不知道日本人恨你入骨,你不知道日本人卑鄙无耻吗?”
沈宸点了点头,说道:“我当然知道,但是”
“没什么但是。”曹怡馨很武断地替沈宸作了决定,“坚决不答应。要是挑衅的话,就用枪干掉他们。看得出来,他们也很怕你。”
沈宸笑了笑,也没有给曹怡馨肯定的回答,而是模棱两可地说道:“我是不会自己找死的,这点你可以放心。”
曹怡馨觉得这是肯定的回答,依据以往沈宸的脾性和作风,比武是肯定不会接受的。
“我过两天要去香港一趟,你有没有时间?”曹怡馨放下心来,笑着问道:“避避风头,或者说是散散心。”
沈宸看着曹怡馨,笑道:“有任务?你们组织里的事情,我想还是不去掺和了。”
曹怡馨耸了耸肩膀,说道:“你不是组织的正式特工,你有你的自由。其实,你比正式特工干得还要出色,组织上也是越来越重视。”
“我只是一个小人物,可没有翻天的手段。”沈宸淡淡的一笑,“重视不重视的,我也不太在乎。”
“那不一样。”曹怡馨捋了下头发,说道:“组织上会派人帮助你。当然,你的身手可能不需要什么保护,但通风报信儿也是有用的。”
“也好。希望不是什么累赘家伙,反倒需要我出手帮助。”沈宸调笑道。
“他们肯定打不过你。”曹怡馨给沈宸又倒上了咖啡,“组织上对你提供的情报很满意,也就是说,情报应该是准确的。”
“满意不满意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关系?”沈宸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子,“花钱买情报,我又如此的敬业,怎么会用假情报骗钱?”
“你要这么说我也就没办法了。”曹怡馨摇了摇头,“本来组织上是希望你能正式加入,最好是能到重庆去一趟。”
“免了吧!”沈宸摆了摆手,“重庆那个地方,嗯,我不太适应那里的气候,打死我都不去。”
“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曹怡馨饶有兴趣地瞅着沈宸,“有时候象是有点不太聪明,可是有时候又机智百出。”
“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呢?再说我又怎么会给你留下这么个印象呢?”沈宸严肃地望着曹怡馨,“我哪里不聪明了,说出来,我改还不行吗?”
“别改,千万别改。”曹怡馨摇着手,“这样挺好的,更象一个普通人,不引人注意不正是你希望的吗?”
“呵呵,好了,我原谅你。”沈宸很大度地表示道:“这次到香港,你能呆多长时间?说真的,没有你,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时间短不了。”曹怡馨低声说道:“可能还要去趟重庆。”
那还真是重要的任务!沈宸不想问跟谁联系,除了曹怡馨,他并不相信别人。
“如果有重要情报,你可以跟”曹怡馨倒是想交代一下,可被沈宸抬手打断了。
“我不跟不了解的人联系。”沈宸说道:“日本人奈何不了我,也因为我不属于任何组织。”
曹怡馨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说道:“那好吧,我不强人所难了。嗯,你陪我跳两支舞吧,算是饯行。”
沈宸点了点头,将咖啡喝掉,站起身。曹怡馨已经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亲亲热热地向外走去。
……………
对曹怡馨没有说实话,再过两天她就启程去香港,也不会有什么阻碍。
但对楚娇,沈宸却没有隐瞒。
“你要和日本人比武?”楚娇听到沈宸的决定,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你是不是疯了?”
沈宸垂下眼睑,淡淡地说道:“不是我疯了,而是压抑不住的想法。我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要杀一个人,宫城刚玄是第一个。”
楚娇眨了下眼睛,试探着问道:“是不是矢野的话激怒了你?这是激将法,小儿科,你怎么能上当?”
“不对。”沈宸摇了摇头,说道:“凭我的感觉,这是真的。”
楚娇摇了摇头,说道:“就算是真的,就算这个宫城死有余辜,要杀他也不用比武啊!咱们有枪,象干掉秋野那样,一枪击杀,多省事。”
沈宸想了想,说道:“宫城刚玄是日军的海军军官,只在虹口活动,很少进租界。要杀他,哪有那么容易。再说,如果我不接受比武,他可能很快就会随军队调动,又上哪里去找?”
“那就让他多活些时日。”楚娇往椅子上一靠,继续劝解道:“该死的人有的是,你能杀干净?冒险和他比武,还不放眼长远,能多杀很多坏人。”
沈宸笑了笑,说道:“你觉得我打不过他?”
“不是这个意思。”楚娇翻了翻眼睛,说道:“那你觉得宫城在比武中会不会也想杀你呢?我看,这个问题不需要回答。”
停顿了一下,楚娇继续说道:“你杀了他,日本人会善罢干休,巡捕房也未必能保得住你;他杀了你”
“他有权指定日本法庭审判,那跟没事儿也差不了多少。”沈宸摆了摆手,说道:“你以为我没考虑过这个吗?”
楚娇疑惑地看着沈宸,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不会接受什么比武。”沈宸的眼中射出了冷酷的光,沉声说道:“我要的是生死决斗。”
“你”楚娇很是吃惊,咧了咧嘴。
沈宸微微眯了下眼睛,说道:“比武我未必是他的对手,可要是生死相搏,他绝对没有胜券。因为,我练的就是杀人的功夫。”
“话虽如此,可也不是那么容易。”楚娇轻轻摇着头,“宫城刚玄不是易与之辈,而你,这种正面搏杀,也不是所长。”
沈宸看着楚娇,半晌才微微一笑,说道:“这件事情还要仔细计划,宫城刚玄还未必敢接受决斗呢!”
楚娇苦笑连连,她知道沈宸已经做了决定,再难更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宫城刚玄不答应了。
“我已经安排好了,三天后,把几个人送到澳门。”沈宸转而说起了早就在进行的计划,“少一些牵挂,更多一分胜算。”
楚娇是知道沈宸的妹妹等亲眷在上海的,而沈宸也一直在通过斯皮尔伯格在办此事。
“他们肯离开上海吗?”楚娇问道:“或者可以等一等,去美国更好吧?”
沈宸摇了摇头,说道:“在美国生活,不会比澳门更好。在安全上,只要他们不乱说乱动,我就不会牵连他们。”
“而且”沈宸伸出了一根手指,冷酷地说道:“我说过的大行动很快就要准备好了,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
楚娇眨巴着眼睛,说道:“你怎么好象在交代后事似的?要我说,还是别冒险了。比武和决斗,那是正常人干的嘛?”
沈宸不和楚娇讨论这个,而是把身子向前探,招呼着楚娇,把自己的大行动计划说了一遍。
“趁着日本人要比武,我正好做实验。”沈宸说道:“对外就可以说是日本人干的,扔炸弹要刺杀我,或者说是威胁恐吓。”
“这样能行吗?”楚娇有些怀疑,“我看这行动没你可不行,还是”
沈宸笑了笑,说道:“我是肯定会参加的,现在告诉你,也是要你做好准备。”
楚娇苦笑了一下,劝说再次被堵回来,她知道沈宸的意志已经不可更改。
“明天我带你去见一下小艾,你以后就可以直接指挥他。”沈宸把身体靠到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炸药、汽*油、黑火药、油桶、拉粪车,要准备的其实也没什么了。”
楚娇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小艾是按你的身材挑选的,我看只有赵哥和马名宇比较合适。”
“送马名宇这个大功劳。”沈宸并不太在意什么功劳不功劳,“如果不相信他,就只能让赵有才冒下险了。当然,我说过,我会亲自去执行的。”
楚娇长出了一口气,尽管知道沈宸是在安慰她,但还是觉得有了些信心,“那就等着你,我相信你不会食言的。”
第二百二十七章 安排,虚惊
强烈的杀人冲动,对于沈宸则意味着上天给他的任务,必须完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因为惩奸除恶,沈宸已经得到了难以想象的好处,体力、敏捷的提高,第六感的奇妙。
那么这次,沈宸相信会有一个更大的飞跃,尽管他想不到会是什么,但却非常期待。
当然,他的安排也不是没有阻力。玉娟等人的反应,就要让他费些唇舌。
玉娟等人不可能知道这种生活将在一年左右就结束,接下来便是日本人的残酷统治。
现在住得好,吃得好,每月都有余钱,根本不用为吃穿发愁。特别是这里还是中国的地面,要迁到洋鬼子统治的澳门,难免心中忐忑。
“哥,为啥要搬家呀?”玉娟抱着呀呀学语的孩子,一时难以接受,央求或是质疑道:“住着不是挺好,到人生地不熟的地界,又得从头开始。”
沈宸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人生地不熟,那里有人安排照顾你们。再说,你光看着现在挺好,却不知道这弹丸之地的外面都被日本人占了。过不了多久,日本人就会进入租界,你愿意继续呆着呀?”
提到日本鬼子,玉娟明显感到害怕,犹豫着,也有些动摇。
“那,哥你不跟着去呀?”玉娟觉得哥哥跟着才心里有底,到哪去也不含糊。
沈宸笑了一下,说道:“你们先过去,我把这边处理完再和你们会合。”
见妹子和妹夫,还有阿秀都不吭声,沈宸又宽慰道:“主要是有些房产什么的要卖掉,换成钱才好。至于澳门,也不象你们想得那样,还是中国人居多,很快就会习惯的。”
阿秀看了沈宸一眼,心中虽然不愿意,可要是玉娟和二柱决定了,她一个人也不好留下来。
二柱没有多少主意,尽管觉得这边不愁吃住,过得挺顺心的,但也从心里害怕日本鬼子。
“收拾收拾,后天我让人送你们上船。”沈宸不想再费口舌,把事情决定下来,“我给玉娟开了个户头,电汇过去钱,省得你们带在身上不方便。如何取用,那边的陆小姐会教你们的。”
玉娟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有反对,看着沈宸,期盼又关心地说道:“哥,那你快点过去啊!”
沈宸点了点头,笑道:“不用担心,我会尽快赶过去的。”
说着,他起身摸了摸小娃娃的脸蛋,在小娃娃咯咯的笑声中叮嘱道:“大件东西不用带了,一人就一个手提箱,缺的到那边再买。”
“我,我拿两个行嘛?”二柱抬起头,有些怯怯地问道。
“行!”沈宸痛快地答应下来,掏出一小沓钞票递给玉娟,“一会儿分一下,每人带点,这是外国钱。”
玉娟接过来,停顿了一下,充满期盼地说道:“哥,留下来吃饭吧!”
沈宸迟疑了一下,说道:“今天约了别人谈事情,明晚我过来,一起吃个饭。”说着,他歉意地摸了摸妹子的头发,转身走了。
……………
与沈宸有约的是奥尔科特,他想通过这个高丽人搞到日本人密码的情报。
但计划虽好,却赶不上变化快,高丽人失约了,且突然离开了上海。
这让奥尔科特措手不及。为了这个计划,他煞费苦心,现在却全泡汤了。
懊丧、失望的情绪笼罩着奥尔科特,本来想立个大功,没想到结果却是一无所有。
刚刚还在嘲笑美国海军情报组织是一群笨蛋,竟然会使用明抢的方式来搞到密码,现在,他们连明抢也做不到了。
沈宸对此并不在意,论密码破译的人员和水平,美国是高于日本的,在太平洋战争中,因此而占了很大的便宜。
但他也在思考,或许用其它变通的法子,或者给美国佬提供一个别的重要情报作为交换。
“我的朋友,虽然这结果令人失望,但我会努力实现我的承诺。”奥尔科特抬起头,很真诚地说道:“虽然这有些困难,但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为此准备好了,不是吗?所以,我会尽力帮助你的。”
沈宸摸着下巴想了想,奥尔科特只说是尽力,并未说一定,也就是说,现在他有可能在故作姿态,最后给他的结果可能也是令人失望的。
那么,他确实应该拿出些东西,让奥尔科特能渡过此次危机,他的承诺才会真的兑现。
“我们中国有句古话:无功不受禄。”沈宸站起身,对奥尔科特说道:“或许我们可以用其它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说着,他对奥尔科特使了个眼色。
奥尔科特很随意地拿起酒杯,又给沈宸倒上,指了指露台,说道:“喝点酒,再到露台吹吹风,或许能有新的思路。”
沈宸点了点头,端着酒杯和奥尔科特走到了露台上。隔着院子,能看见街道上的景色,行人不多,车辆也不多,天气很热,使人感到焦躁。
“密码暂时得不到没有关系,以后你会得到更多的有关日本密码的情报,这不是我在骗你,而是要给你指出一条捷径。”沈宸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奥尔科特很感兴趣地望着沈宸,然后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沈,你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中国人,我是绝对相信你的。”
沈宸淡淡一笑,对奥尔科特的恭维并不在意。利用或被利用,这种关系很正常。特工,执行的是命令,对友情,在某些时候是可以牺牲的。
“不久以后,一个美国人将来到重庆,受雇于国民政府。你应该与他建立起秘密的联系,从他那里得到有关日本密码的情报。”
沈宸缓缓说道:“这个美国人写过一本关于密码破译的书,曾经令美国政府很头痛,而且,他”沈宸举起了屈起了一根手指的手,“他只有九根指头。”
奥尔科特皱起了眉头,他的脑海里在急速转动搜索着记忆中关于沈宸描述的这个美国人,他是谁呢,密码破译方面的人才,还写过一本书,那就是。
“《美国黑室》?赫伯特?奥斯本?亚德利?”奥尔科特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难以置信地望着沈宸。
沈宸点了点头,他并不象奥尔科特知道的那么详细,可只要知道有这么回事就行了。
“不可能,我国政府是不会允许他来中国的。”奥尔科特说完,觉得又有些不妥,连忙补充道:“当然,我国政府是支持中国人民的抗日斗争,但是”
“贵国政府的国际形象是支持中国抗日的,那就不应该反对亚德利来中国;但若是公开表示同意亚德利来中国,那么亚德利的中国之行就带上了官方色彩。”
停顿了一下,沈宸故作高深地作出了解释,“所以,要想在亚德利问题上不给自己惹麻烦,最好的办法就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况且”
“况且亚德利已经不再隶属于美国黑室,他是一个自由特工。”奥尔科特的灵活头脑也找到了问题的一个关键,“军情处秘而不宣,绝不是源于一种同行间的互相关照,而是出于微妙的国际政治方面的考虑。只是”
“不相信?”沈宸有些嘲讽地问道:“你认为我是在骗你?”
“不是,当然不是。”奥尔科特赶紧否认,并且找到了另一个借口,“我只是担心,能否与亚德利谈妥,让他提供他的工作成果。”
“那就是你的问题了。”沈宸对此并不关心,情报已经给了你,你愿不愿意通过它建功立业,那就是你个人的问题了,“当然,你应该对此极为保密,把这看成是一件长期的工作。如果成功,你将从亚德利那里找到破译日本人密码的捷径,而且是源源不断的。”
“我应该申请调职,或者找借口到重庆,不是吗?”奥尔科特若有所思地说道:“当然,这应该还可以等上一段时间,我想三四个月,或者半年应该可以。对了,沈,你对‘桐工作’有没有了解?”
沈宸愣了一下,他不知道这个‘桐工作’是个什么东西,所以要问得详细一些。
所谓“桐工作”,是日本人坚持或部分坚持既得利益的诱降国民政府的“和平谈判”。
重庆方面出于多方面考虑,回应了日方的这一政策,与之进行了会谈。
而美国人听到了风声,对此表示了忧虑,他们担心中国会屈服,但又因为国内外的种种原因,不能展开对中国更大的支援。
正是这个“桐工作”,使汪伪政府虽然宣布成立,却没有得到日本政府的积极回应。
因为日本人还存着侥幸心理,担心太过支持汪伪而激怒蒋某人。直到“桐工作”宣告失败,日本政府才承认了汪伪政权。
尽管沈宸对“桐工作”不了解,但历史上中国政府没有屈服,一直坚持抗战,这是无疑的事实。
沈宸知道奥尔科特的担心,如果中国真的投降了,他所说的便成了空中阁,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中国能够坚持下去,才是一切问题的根本前提。
所以,他可以解除奥尔科特的疑虑,至于奥尔科特相不相信,那就和他无关了。
“恕我直言,奥尔科特,你是西方人,虽然中国话说得不错,但还是不能全部了解东方人的思维。”
沈宸想了一会儿,组织好了语言,对奥尔科特说道:“所谓的‘桐工作’不过是日本人的一厢情愿,而对中国政府来说,没有回绝也只是虚以委蛇,借此达到一定的目的。”
喝了口酒,沈宸继续说道:“持久战现在几乎成了国内各阶层的共识。在此情况下,面对日本发出‘和平’信号,没有理由不加以利用,从而拖住日军,延缓其攻势,赢得喘息的时间,以待国际形势的变化。用中国话说:这叫缓兵之计。”
“很复杂的东方谋略。”奥尔科特摇头苦笑,但对沈宸的说法并不是特别赞同。
“你还有疑虑,不用说我也知道。”沈宸又想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时间不用太长,再过两三个月,形势就会明朗了。”
再过几个月,日本正式承认汪伪政权,也就彻底断绝了与国民政府的谈判。
虽然之后也有几次试探,但随着英美的参战,蒋*委员长的决心也就难以动摇了。
至于亚德利的事情,是曹怡馨告诉沈宸的。她此次前往香港,便是接应并暂时充当一下翻译。
而此时,曹怡馨已经登上了轮船,正在前往香港的路上。
海水是皎洁无比的蔚蓝色,一望无际尽是粼粼的微波,海水竟似湖光,蓝极绿极,凝成一片。
挂着英国国旗的邮船在海上破浪前进,曹怡馨站在甲板上眺首远望,浮想连翩。
沈宸没有随行,不得不说是一个遗憾。
但曹怡馨在失望之余,也有几分羡慕,羡慕沈宸还是自由自在,没有加入组织。
而且,沈宸还给了她另外的情报,很重要,完全能使她再次得到上司的嘉奖。
至于和沈宸的关系,在离别前的最后一晚,两人终于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也许只是生*理上的需求,不是真的爱恋,但谁又知道以后会不会变成那样呢?
想到这里,曹怡馨不禁抿起了嘴角,轻轻地笑了起来。
船上突然骚动起来,有人在甲板上急促地跑来跑去。
“出什么事了?”曹怡馨拉住一个船员,问道。
“日本军舰。”船员伸手指了指船头的方向,脸现惊慌。
那里有一艘巨大的军舰正在向邮船驶来。尽管天色有些昏暗,曹怡馨仍然看清了舰首那面膏药旗。
“不会吧?这艘邮船可是英国国籍的。”曹怡馨喃喃说道。
但是日本军舰开始发信号了,邮船缓缓地停在了海面上。
“日本人要干什么?”曹怡馨疑惑,周围的人也是同样。
“他们的火炮在动,要开始炮击了。”一个旅客惊呼着伸手指着。
“轰”,突然间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大炮声,日本军舰上蓦地喷出七八道刺眼的火光,成一面火墙似的向邮船压了过来,仿佛顷刻间就要将邮船吞没。
船上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天哪……”曹怡馨失声叫道。
第二百二十八章 生死状,货币战争
“火墙”掠过头顶,扑向远处的海岸线。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只一瞬间,岸上就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火光中,无数个碎片状的东西被抛向天空,又纷纷落下。
旅客和船员眼睁睁地看着日本人轰炸完毕,很多人都面无人色,曹怡馨则紧皱着眉头。
海面上终于安静下来,日本军舰停止了炮击,开始启动了。
引擎巨大的轰鸣声震得船上的人心惊肉跳,那渐渐压过来的庞大舰体让人感觉到危险真正开始降临。
好在这只是示威,日本军舰从邮船边上驶了过去,掀起的海浪将邮船弄得剧烈摇摆起来。
曹怡馨伸手抓着栏杆,极力稳住身体,“日本人,真,真是太嚣张了。”望着远去的日本军舰,她在心里恨恨地骂道。
…………
曹怡馨走了,时间正好,沈宸便开始按计划行事了。
随着轰隆一声,院子里腾起黑烟一团,二十斤重的石头划着弧线飞出几十米,重重地砸在地上。
时间不大,已经有巡捕赶来查看。
“暴徒扔的炸弹,可惜让他跑了。”沈宸一脸凝重又忿恨的表情,“你们查一下,看周围还有没有可疑的家伙。”
巡捕们领命而去,沈宸则露出了冷笑。
实验啊,终于做了,赶在这个时候,别人肯定是怀疑日本人指使。或是威胁,或是逼迫,就是为了比武之事。
沈宸转身回去,和赵有才、冯老头把地上半埋的铁桶取出藏好。铁桶已经熏得焦黑,但却没有炸开的迹象。
测量距离,不到三十米,可也符合沈宸的要求。
这也意味着一次实验就差不多够了,又不要求十分精确,能把炸药包从马路上推进76号那么大的宅院里,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
而今天,沈宸不仅做了实验,还要在报纸上发声明,对日本人的比武做出回应。
比武的事情让矢野、宫城刚玄闹了这么多天,很多人都知道了,报纸上也登载评论过。
可沈宸的声明,还是令大多数人感到吃惊。
声明很简单,比武难免有失手,日本人又卑鄙无耻,伤了沈宸可以指定日本法庭审判,等于是没事了;而反过来则会不依不饶。
所以,沈宸在声明中表示,比武可以,但要立生死状。双方找公证,并发表正式声明,生死各安天命,绝不追究。
谁会想到沈宸会做出这样的回应呢,连宫城刚玄也是出乎意料。
原先的挑战,还是趾高气扬,可以嘲笑沈宸胆小如鼠,不敢接受;可现在,恰恰反了过来,你不接受,可不正是胆小怕死之辈?
当然,宫城刚玄满脑子武士道精神,他是不怕死。可其他日本人就不这么想了。
正象沈宸所想的那样,比武也是日本人的阴谋之一。也就是说,并不是决出胜负高下那么简单,而是要借机杀死沈宸。
一旦接受正常的比武,沈宸就掉进了陷阱。不敌宫城刚玄,就会被其在比武中干掉;若是宫城刚玄的能力不足,在比武中他也会以死相搏,诱使沈宸失手。
不管宫城刚玄是死是伤,日本人便会借此向租界当局施压,迫使警务处解除沈宸的职务,甚至将他审判后关押。
没有了那身警服,或者是关进了监狱,沈宸又靠什么来保护自己?
在挑战发出之后,报纸上也有过这样的分析,日本人并没有正面回答,也就证明确有此意。
历史上的林雄吉事件,那个家伙掏枪打伤了恺自威等人,只被他指定的日本法庭判了两年徒刑,且在日本服刑。
而回到日本,林雄吉根本就没进监狱,不过一年多,这个老家伙就又回到了上海。
现在嘛,因为沈宸的当机立断,这个家伙已经命丧黄泉,让日本人恨得咬牙切齿。
同样,沈宸的回应也被日本人解读为摆脱干系的一个手段。就象林雄吉似的,杀死宫城刚玄也是白杀。
不管怎么样,日本人还是很快做出了回应。以宫城刚玄的名义在第二天的报纸上便隔空喊话,同意沈宸的要求。
拖延就是示弱,这是日本人所不能接受的。在他们看来,沈宸也有虚张声势的意图。
生死状?这种东西是否会被官方认可,公证后是否具有法律效力,杀人是否无罪,都还不确定,岂能被沈宸所吓住?
事实上,沈宸也知道这些事情很麻烦,但他却不着急。
回应已经做出,如果宫城刚玄找死,自会急着去安排,他只要等着就行了。
而且,他只是个人的意愿,巡捕房、警务处是否会允许公务人员进行这种江湖式的比武,还未可知。
其实,沈宸倒是希望有更多的等待时间,因为大行动固然可以交给楚娇等人,但由他来干,成功的希望却是更大。
不管他如何折腾,历史的车轮还在固执的前进,一场腥风血雨又笼罩下来,上海滩又响起了枪声和爆炸声。
抗日战争是中国近代史上最伟大的民族解放战争。日本帝国主义者不仅企图使中国沦为其殖民地,还妄图沦为其侵略亚洲“以战养战”的资源供给地。
为此,它大肆搜刮金银,疯狂抢夺物资,破坏中国经济。
七七事变后,日本在中国先后设立了四个大型伪银行,发行伪纸币,抢占沦陷区市场,以适应其政治、军事侵略的需要。
如在东北,伪满洲中央银行币迅速占领了东北的货币市场,取得了侵华战争中较巩固的货币阵地。
在华中、华南,日军则肆无忌惮地采取了五种货币进攻战术,步步加紧渗透。
即以伪币收兑原流通领域里的货币;采取各个击破手法,阻击原有货币流通;人为地提高伪币价值,贬低原有货币价值;用伪币强行购买物资,处处控制市场;以汇票方式大量向我抗日民主根据地汇入伪币,企图扼杀解放区金融。
同时,日伪还用高压政策,搜刮沦陷区法币,在上海等地套取法币的外汇。
日伪利用汉奸先后在沪建立了华兴商业银行和中央储备银行,两行均以法币大量吸收外汇,致使中国经济遭受惨重损失。
国民*政f府为了推行战时财政经济政策,进行了币制改革,宣布以中央、中国、交通三家银行(以后又增加农民银行)所发行的不兑换纸币为法币,在全国流通。
这种货币,在华东、华中、华北都占有主导地位,使日伪推行金融渗透遭到了强有力的阻击。
日伪迫于法币的价值和信誉,不得不改变策略,放弃对华东、华中法币的驱逐,转而利用法币,以伪币与法币等值流通为钓饵,侵蚀法币市场,扩大伪币阵地。
针对此种情况,国民*政府又采取措施,阻止日伪搜刮法币和套取外汇。
之后公布的《财政部关于办理外汇清核办法》,使中央、中国、交通三家银行停止供售外汇,日伪妄图使法币变成“废纸”的梦想彻底破产。
现代化的战争一爆发,便很少是在单一层面,多数是在全方位展开。日本侵略者占领华北后,立刻推行“联合票”,搜刮取缔国民政fu的法币。
同时,日本人开始大量伪造纸币,输往国府区,榨取战略物资,制造国统区的通货膨胀。
为此,在其本土设立了造假币科研机构,在沦陷区设立了造假币的印刷厂,由日军参谋部直接指挥,其代号叫“杉工作”,即研究制定假币的印刷技术和流通措施。
面对日伪大量抛假币,国民*政f府断然采取“以假对假”策略。
为了扰乱日伪统治下的财政金融,下令军统局与欧美钞票公司合作,建立伪造日本钞票的造币厂。
当时,日军在其霸占的统治区内,流通着各种面值的日本钞票,每当日军发行一种的纸币时,就由军统组织人员日夜赶印,然后源源不断地偷运到汪伪控制的沦陷区使用。
这些钞票与沦陷区所流通的钞票一模一样,连日本制币专家也难以鉴别。
因此,假币轻而易举地购买了大量黄金、棉纱、布匹等物品,破坏了日军独霸的金融市场,加剧了日伪统治区内的通货膨胀。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是日本侵略军推行“以战养战”的经济政策,在没有外汇和金银等贵重金属储备的情况下,用刺刀和炸弹在占领区内强行发行伪政府货币。
这种几乎没有价值的“钞票”被购买或套取中国大量物资与财富。运到日本本土或直接调拨给各支侵略军作为对华战争的给养,用中国的物资来消灭中国。
可是,令侵华日军颇感无奈的是:在华南、华中沦陷区和广大农村地区仍以国民政府发行的“法币”为主要流通货币。
特别是以上海为中心的华中地区,法币仍有较强的实力。广大沦陷区中国人坚决抵制伪币!
而此前日军在这些地区强制使用的军票,也因为既无准备金又无物资储备作为支持,更遭到抵制。这些都给日军在上述地区进行物资的掠夺,带来了极大的阻碍。
但日本人不死心。他们指使汪伪建立伪“中央储备银行”,强行发行“中储券”,再次发起了金融战。
而日军赋予“中储券”的使命仍然是:进一步用白纸套取中国资源,达到“以战养战”的目的。
他们把“中储券”和日本军方发行的“军票”保持捆绑关系,利用侵略者刺刀的强势任意确立它对重庆国民政府法币的汇率。
日本人的最终目的就是对法币的流通渠道进行侵蚀,企图最终驱逐法币,取代它在货币市场的主导地位。
伪“中央储备银行”的总部设在南京,发行货币称为“中储券”。
汪伪中央储备银行发行的“中储券”,20%是给汪伪政府用的,80%是给日本侵略军用的。
这个货币谋略就是在这个地方:一旦信用积累起来,日本侵略军需要多少物资,社会就要提供给他们多少物资。
由于上海在全国的金融地位,汪伪政府又在上海成立上海分行。地址就设在外滩十五号,也就是原来俄国人的华俄道胜银行旧址。
此前,中国银行,中央银行,交通银行,中国农民银行四大银行的总部因八一三战败而撤离上海。
但是国民*政府深知:由于上海经济地位的重要性,他们在上海金融势力在的存亡,仍然关系着其政治和军事命脉。
因此,重庆抗日政府继续通过留守在租界内的四大银行分行控制上海的金融市场,保持法币在沦陷区的地位。
伪中央储备银行的建立和“中储券”的出笼,以及日本掠夺性的意图,对于国民*政府的货币金融地位造成极大的威胁。
为此,重庆国民*政府迅速作出反应,着手布署与阻击汪伪中央储备银行的建立及中储券的发行。
为此,在上海滩,国民政府与汪伪集团围绕着法币与“中储券”的存亡展开了一场金融战。
在这场特殊的战争中,双方动用了政治、经济和法律的手段,直至发展到使用各自手下的特工组织,大打特工战。
这场战斗,在金融领域最终演化为一系列震惊中外的“银行血案”。这是金融史上前所未有的。
在伪中央储备银行和“中储券”出笼的前夕,重庆国民*政府便已经电请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在沪中外银行转发指示:拒收“中储券”。
电文中说到:伪中央储备银行系非法组织,无充足之准备金,非中国或外国银行公会会员,要求拒收“中储券”。
根据这份电文,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召集上海金融业和商业上层人士讨论决定:
公共租界各商店须拒用“中储行”钞票;
“中储行”钞票不得购买外汇;
各银行储蓄柜拒收“中储券”。
重庆国民*政府还电函上海银钱业工会和市商会,命令它们一律拒用伪中储券,在上海租界的邮电局也奉令拒绝收汇。
随后,上海银行业,钱庄工会也迅速作出响应。
伪中央储备银行遭到租界一致拒绝,就连租界内电车公司不堪刺刀和手榴弹的威胁而同意收受“中储券”买车票,但市民却基本没人以它购票。
一筹莫展的汪伪集团急了,不惜动用76号特务集团,以销其奸。
第二百二十九章 杀戮交锋,新的目标
得到汪伪政府的指令后,李士君接受伪“中央储备银行”驻沪推销主任季翔卿的提议,指挥大批“76号”特务,手持“中储券”到全市各大公司商场购买货物。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如果店家不收,便掏出手枪,让他们吃子弹;李士君又以“特工总部”的名义,向上海滩各银行、钱庄发出恐吓信,声称胆敢不接受“中储券”就以武力对付。
同时,汪伪还采取各种手段,命令租界里面同业公会的负责人,要各个商铺全部使用“中储券”。
甚至还派特务去监视上海的柴米油盐,这些老百姓基本的生活用品商店里面,看他们使不使用“中储券”,威逼、利诱各种手段,都使用上了。
针对日伪发起的这场无耻的金融战,重庆特工也接到指令,积极采取行动打击日本及汉奸的无耻行为。
为76号出主意用子弹推行“中储券”的伪“中央储备银行”驻沪推销主任季翔卿,首先得到制裁。
季翔卿家住法租界恺自尔路(今金陵中路)芝兰坊7号,原是公共租界宁波路汇源银号总经理,是最早进入伪中储行的人员之一。
这天上午,季翔卿出了家门,向自备汽车缓缓走去。
正当他拉开车门,迈进右腿欲踏入车厢的刹那,路边上两个身着长袍的年轻男子,迅速冲过来。
“啪啪啪”几声清脆的枪响过后,季翔卿倒在地上,一颗子弹击中了太阳穴,另一颗子弹射中了额头,白色的脑浆、红色的血,涂了一地。
数天后,三名男子大模大样地进入上海伪中储行营业大厅。
为首的一名“西装绅士”,从皮包中抓出一枚哑手榴弹向前投去,落在右边甬道上,咕碌碌滚了几下,没有动静。
接着,一挥手又飞出一枚真榴弹,扔楼梯口无人处,“轰隆”一声,烟雾弥漫,吓得营业小姐和大堂经理全趴在地上。
还有一名刺客,直奔二楼业务课,连扔了两枚手榴弹,都因未拉开保险盖,因此没有爆炸。
刺客完事反身要走,偏碰上伪中储行营业大厅的行警阻拦,一抬手就是一枪,那个倒霉的行警便一命呜呼。
此前扔哑弹无非是造逝吓人,无杀人动机,但伪行警不识相出头拦截,那就不能不来点真的。
整个过程前后不超过三分钟,等巡捕房的人赶过来的时候,这三名枪手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营业大厅内一片狼籍。
带头推行伪币“中储券”的投机分子,如果不是汉奸,也是一些没骨气的人。
这些人没有几个是不怕死的,听此传闻,还敢去中储行那个是非场所?
伪行的行员们更是提心吊胆,战战兢兢,胆小的甚至不敢上班。
第一阶段的交战,算是重庆方面占了上风,但接下来的恐怖活动却升级且走向了难以控制的地步。
伪银行总行长周佛海坐飞机亲来上海,与丁默屯、李士君、戴寅等特务头子见面,下令“力谋反攻,以血还血。”
接着,周佛海对重庆方面发表谈话,警告戴笠和军统特工:不得再有此种犯罪行为;否则,将以暴制暴,采取严厉的报复行动。
但重庆方面岂能罢休,伪中央储备银行又遭渝方狙击,调查处副主任楼侗被杀身亡。
76号的特务立即展开报复,冒充邮差进入法租界逸园跑狗场中央银行上海分行办事处的楼梯上后迅速消失。
一名路过的银行职员将箱子搬上二楼,打开后才发现里面有个仪器不停地在闪烁时,大惊失色,炸弹当场爆炸,死伤五十余人。
与此同时,另一名化装的特务将一只五洲肥皂箱当邮件邮包交给公共租界白克路中国银行上海分行传达室,由传达室盖上签收收单后匆忙逸去。传达室把它当作邮包收下后,刚送到大门向部,定时炸弹爆炸,炸死七人,银行门面也炸坏了。
与重庆特工只杀首恶分子,而对普通伪银行工作人员只是扔哑担威吓的手法不同,76号是以全面的恐怖屠杀作回答。
同日,中国农民银行也收到一枚定时炸弹,但因警察拆除及时,炸弹未能爆炸。
当晚,李士君见爆炸中国农民银行失手,就指使专员室主任沈信一带领特务,继续去霞飞路1412弄中国农民银行职员宿舍进行报复。
沈信一带领特务赶到农行宿舍,就冲进去开枪,扔炸弹,当场杀死农行行员六人,伤十余人。
凌晨,76号的特务们再次行动,赶到极司菲尔路96号的“中行别业”,挨门搜查,共抓走包括各部主任在内的129人,将他们押至76号总部作为人质。
随后,李士君奉命发表声明:我们的意思不是报复,而是在于自卫,并为一般市民谋安全,一旦重庆方面悔悟,在租界内治安确立,我们当立即恢复被拘捕者之自由。
汪伪特工的恐怖行动引起上海外国银行的震惊,他们迅速召集会议,一方面,向重庆当局提出停止袭击“中储行”,另一方面,向汪伪方面提出停止报复行动。
中国银行和交通银行还组织了特别委员会,希望通过谈判解决问题。
经过谈判,76号特工总部强迫中国银行必须出具残酷的连环互保,并保证随传随到,仍居留原地等条件后,被押的一百多人才被释放,事实上并未获得自由。
军统的报复并没有结束,探知伪中储上海分行受伤的会计科副主任张永纲在大华医院治伤。于是,又派了三个特工,赶到大华医院,闯进了病房,将其击毙。
闻知张永刚被刺后,周佛海再次被激怒,发出“三命抵一命”的指令,李士君指挥“76号”特工总部,再次包围了中行别业。
特务们按照名单,将此前出具连环保的中国银行的九个科长带走,并杀害了其中三名。
现在这个时候,终于彻底显现出了法租界已经形势大变,完全失去了保护作用。
…………
大势如此,个人已经难以改变。
沈宸把报纸扔到了桌上,抬头看着楚娇,问道:“准备好了吗?我看要尽快行动了。”
楚娇说道:“咱们这边没有问题,马名宇答应的炸药还需要些时间。”
沈宸想了想,说道:“再等两天。如果还不能送到,咱们就用手头的。”
楚娇犹豫了一下,说道:“是不是让马名宇也知道计划,带着人员共同参加。你想啊,趁着爆炸后的混乱,完全可以大杀特杀,干掉丁、李也有可能。”
沈宸连连摇头,否决了楚娇的这个建议,“多一个人知道计划,就多一分泄漏的可能。行动不能顺利进行还只是一面,咱们的身份曝光才是最要命的。”
楚娇想了想,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行,听你的。”
“告诉马名字,停止对中储的袭击,还有刺杀吧!”沈宸皱着眉头说道:“损失大于所得,最终也是无法阻止。”
楚娇摇了摇头,说道:“这不是他说了算的事情,上海也不是只有他一个行动队。我看,还是尽快行动,打下76号的气焰,这才是正解。”
沈宸苦笑了一下,说道:“也只是拖延罢了。你觉得汉奸能杀得绝?”
“能拖延也是好的。”楚娇也很无奈,但毫无行动也不行,“对了,比武的事情怎么样了?”
沈宸不太在意地说道:“我委托了一个律师,能不能办成,还不好说。”
“我看够呛。”楚娇是不希望比什么武的,“生死状在法律上不被认可,现在又不是中世纪,决斗是违法的。”
“不成也没有办法,可不能让日本人觉得我怕了他们。”沈宸淡淡一笑,说道:“现在倒是有了时间,能多干掉几个敌人。”
“你只是抽时间乱逛,碰上特务的概率不高。”楚娇说道:“再说,76号的人怕你,也就肯定会躲着你。”
沈宸笑了笑,说道:“在大行动之前,我不会对76号动手,以免他们提高警惕。等行动结束,我的目标将是日占区,要杀的也是日本人。”
“这有点冒险了吧?”楚娇表示反对,“已经是第三次了,日本人还会没有提防?你看现在的黄浦江,想偷渡过去,可不太容易了。”
“谁说一定是虹口了?”沈宸摇了摇头,说道:“你觉得我把叫狗子的小子留下来,只是可怜他?”
南市?!楚娇猜测着,并没有马上说话。
“好了,不说别的,咱们再把计划研究一下,一定要保证成功。”沈宸把椅子向前拖了拖,拿出画好的街道图,和楚娇商议起来。
………………
夜幕降临,正是南市夜生活的开始。
饭庄里高朋满座,戏园子管弦齐奏,妓*院、赌场灯火辉煌,人头攒动。
由于租界当局对赌*博、色*情*业、毒*品的打击,赌徒、烟*鬼和嫖客逐渐集中到了歹土和南市。
这使得南市的赌*博和鸦*片生意十分兴隆,由日本浪人和流氓组成的恶势力,把持着这些不正当行业。
不正当行业的经营者只承认两个权力机构:就日籍歹徒而言,是日本的特务机关;就华人来说,则是极司菲尔路76号。
不管是日本人,还是汪伪政权,都将不正当行业作为一个主要的,以及不断增长的收入来源,这是公开的秘密。
此时,沈宸正坐在名叫“和春楼”妓*院的一个小单间里打茶围。这件事情,他连楚娇也没告诉。
叫春窈的ji女穿着短袖乔其纱底丝绒织花拖地旗袍的妓*女,光着两只粉白细嫩的胳膊,透露着戴有粉色胸罩,显得格外诱人。
她坐在沈宸的大腿上,一边撒娇一边把剥好的大蜜柑橘子瓣往他的嘴里塞。
说起这和春楼妓*院,就不得不说到它的女领班李香月。
虽然她已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穿着打扮既入时又俏丽,反倒成为一些老官僚政客、富豪贵商喜欢沾惹的对象。
而且,李香月还会说日语,又招来了不少日本嫖客,甚至日本警察署和宪兵队也有人常在这里出入。
渐渐的,这里形成了日本宪兵队、警察署和特务机关以外,通向民间的一个搜集、交换情报的据点,同时也成为中国寓公、遗老遗少买官鬻爵或和日人秘密交易谈判的场所。
假如春窈能好好的读几年的书,以她的容貌,以她的聪明,她必能成为一个很有用的小女人。
退一步说,即使她不读书,而能堂堂正正的嫁人,以她的社会经验,和所受的痛苦,她必能一心的作个好主妇。
她深知道华美的衣服,悦耳的言笑,丰腴的酒席,都是使她把身心腐烂掉,而被扔弃在烂死岗子的毒药。
在表面上,她使媚眼,她歌唱,她开玩笑,而暗地里她却以泪洗面。
春窈没办法,一个被日本鬼子打得骨断筋折,爬不起床的父亲,两个饿得象老鼠似的弟弟。
面对这样的艰难,她只剩下了哭,但眼泪救不了父亲,眼泪不能喂饱了弟弟,她得拿出更实在的东西来,为教父亲和弟弟活下去,她得卖了自己的肉。
在这里,她须向任何人都微笑,都飞眼,她须取悦每一个人。
但在心里,她不比任何人坏;或者,因为在江湖上走惯了,她倒比一般的人更义气一些。
以一个女人来说,她也不比任何女人更不贞节,但那并不是她自己的罪恶。
对于春窈的亲热举动,沈宸并没有闪避,这更多的是一种职业习惯,而且在这尽是耳目的杂乱之地,做出这个样子也是很必要的。
他抱着春窈,在她身上捏摸着,就是她的耳朵低声说道:“你父亲的病已经好了很多,两个弟弟也很好。”
这些情报,是曹炳生和徐怀义派人打听出来的。他们的帮派,也在南市有据点,也想在这些不正当行业中赚上一笔。
而沈宸除了想从春窈这里得到些情报,还想把这里作为一个临时的掩护地。
因此,他让徐怀义派人把春窈的爹和弟弟接进了租界,给予了安排和照顾。
春窈身子僵了一下,抿了抿嘴角,这是一个好消息,她能离开这里的希望又增加了几分。
第二百三十章 惊天动地大行动
在她眼中,世界是空虚的,她切盼遇到个老实的男人,给她一点生活的真实。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假如她遇上一个好男人,她愿立刻改掉一切的恶习,除了她的媚眼无法一时改正。
在沈宸的脸上蹭了蹭,春窈又飞了个媚眼,这个习惯不好改,她的脸忽然红起来,露出几个白牙,可是话没能说出。
她的生活使她不能不忘掉羞耻,嗫嚅着说道:“你,留下过夜吧,我那个,还有很多事情要和你说,放,放心,我的身子还没病。”
沈宸轻轻摇了摇头,说道:“现在就告诉我,我还有别的事情呢”
春窈的嘴唇有些白了,她不恨,也不恼,“我没法子”她自言自语的说着,这一句总结了她一切的苦难,并且含着无限的希望。
“我知道。”沈宸轻轻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一家人的苦难,让春窈在妓*院当耳目,把看到的、听到的转述给他,虽然他付了钱,并且照顾了她的家人,可还是觉得有些歉疚。
他本是有能力让这个苦命的女人不用再出卖自己的肉*体的。
“再过些时候。”沈宸轻轻拍了拍春窈的后背,低声地说道:“我会让你离开这个鬼地方的。”
春窈的眼睛亮了一下,她是个脑子好用的女人,你想干什么事,我会猜到一些,但绝不会去点破。
你让我办的事,能办的我全办。不该问的,我一句都不会多问。
她突然将嘴凑了过来,并且紧搂着沈宸的脖子,沈宸略微后仰了一下,似乎是想躲避,但只是稍许的停顿,他便迎着吻了上去。
不为别的,只是一种安慰和感谢,当然,也有男人的那种需要。
……………
情报,有的很系统直观,一眼便能看出其中的价值。
而有的情报则支离破碎,甚至看起来无观紧要,但一个出色的特工能经过仔细地分析研究,并且发挥充分的想象,从中得出有价值的线索。
从春窈那里得来的东西,有的是她听客人说的,有的是她听姐妹们说的,只言片语,零碎不堪。
但沈宸却从中得出了几条有用的情报,而且在不久以后被证实了。
打通或布置好这条眼线后,沈宸便全力地投入到大行动的布置之中。这将是一次沉重的打击,目标便是正滥杀无辜的76号。
这是一个明媚清新的早晨,伴着车轮的咕噜声,拉粪车照常出现在了极司菲尔路。
对此,76号外围负责警戒保护暗哨明岗已经习以为常,别说上去闻着恶臭盘查,就是多看两眼也觉得麻烦。
破帽子、破衣服,沈宸不慌不忙地拉着“粪车”走过76号的大门。
估算着距离和角度,他把“粪车”在马路边打了个横,停了下来,装作弯腰提鞋,点着了引火线。
十几秒钟后,随着几声沉闷的响声,六颗小磨盘大小的东西飞出铁桶,接二连三地越过围墙,落进了76号的院子里。
响声惊动了大门的岗哨,瞪着眼睛不明所以。再转头看粪车,只看见拉粪人正在狂奔,身影是越来越远。
“炮弹”落在了地面,弹跳着向前滚动,院子里的特务奇怪地看着这个黑乎乎的东西。
突然,强烈的白光一闪,紧接着,一次巨大爆炸“轰”地一声猛烈爆发了,大地在爆炸声中剧烈颤抖,黑粗的烟柱腾空而起!
猛烈的爆炸连续不停,象一串雷鸣,疯狂卷起的黄、黑色硝烟,淹没了76号。
冲击波肆虐着大地,在一连串的大爆炸之中,地面变形了。
地表的土层被炸药的强力推动着、如同波浪一样的上下起伏,大大小小的石块在地震的挤压之下居然能从泥土里弹射出来,迸得老高,砸得人头破血流。
不光是爆炸,顶数用的汽油桶里也放进了手榴弹,炸开后抛洒出片片火焰,灼热逼人。
近百斤炸药,两桶汽油,即便是分成了六份儿,爆发出来的威力是令人瞠目结舌的。
整个76号,连带着旁边的华,被烟雾和火光笼罩,在一片混沌之中,分不清哪些是弥漫的尘土、哪些是爆炸的硝烟。
幸存的敌人被震得七荤八素,呼吸十分困难,空气似乎全都被烧光了、被挤走了,他们努力地张开嘴,随着每一次喘气吸进体内的却尽是呛人的硝烟和灼人的热浪。
炙热的烟雾在喉管之中、在肺叶之间灼烫着,火辣辣的,就好象要在人的胸膛里再一次爆炸一样。
爆炸声渐渐停息,震荡的大地也平静了,硝烟在一片哭嚎和惨叫声中久久不散。
76号已经是一片狼籍,爆炸点周围到处都是尸体,有的蜷卧在土中,有的从土里探出了半截身子。
很多特务的外表都没有血迹,全是被冲击波震死的,地面上乱七八糟,到处都是弹坑、火焰、焦土。
那些被犁翻的泥土之中混杂着断裂的武器零件和残破的衣服,更有那血肉模糊的残肢断臂。
李文斯抛射炮因其发明者而得名,最早是在一战期间由英国的李文斯上尉研制出来。
从一九一六年开始,到三十年代中期,它一直是各国列强最主要的化学战武器之一。
这种武器由粗大的通气管或大型油桶改造、焊接而成,弹丸则是装满易燃油料的油桶。
使用时,抛射炮可以将弹丸投射出一百多米,落地爆炸后内装油料可以被撒布在相当大的一块面积上引燃,综合效果超过了当时的喷火器。
爆炸停止了,但惨况还在延续。
一个特务惨叫着冲出硝烟,身上、头上冒着火焰。终于,他倒了下去,只能在地上打滚哀嚎,好半天才不动弹,已经是一团焦黑。
又有特务目光呆滞地蹒跚着出现,内脏已经被震坏,他手足无力,口鼻耳孔里冒着血。
即便是捂着耳朵,即便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去很远,沈宸的耳朵也被震得嗡嗡作响。
一辆汽车从前面路口拐过来,停在旁边,车门一开,他看见赵有才的嘴巴张合着,却听不清在说什么。
赵有才也觉得自己的声音很小,虽然已经很大声了。这是巨大的爆炸对他的影响,听力暂时没有全部恢复的后遗症。
沈宸钻进了汽车,摇头,掏着耳朵,听力才有些许的恢复。
赵有才不用沈宸吩咐,转动方向盘,向东疾驰而去。
计划早已经确定,楚娇和张成富一组,在爆炸后将赶赴李士君在愚园路的宅邸。如果那里的警卫因为76号被炸而调离,两人就再干一票。
而沈宸和赵有才则开车拐了一下,绕过烟火弥漫的76号,又上了极司菲尔路。
76号东首康家桥口安乐坊附近有一家杂货店,这里是76号的外围望风哨,有几个小特务在此值守。
爆炸自然也引起了这几个小特务的注意,但没有命令,他们又不敢擅离职守,站在杂货店外,惊讶震撼地张望着。
汽车疾驰而来,嘎地一声停下,车门一开,沈宸手持花机关猛然扫射。
四个特务象被电击一般,在弹雨中颤抖战栗,血花迸溅中,尸体倒了下去。
杂货店里面一阵胡乱喊叫,有人打着枪想要冲出来,沈宸继续开枪,压住了里面的特务。
赵有才跳下车,手里拿着两个燃烧瓶,点着瓶口的布条,扬手便扔向了杂货店。
呼,呼,两团火焰腾空而起,一在大门,一在窗户,杂货店迅速燃烧了起来。
沈宸打光花机关的弹夹,和赵有才跳上汽车,疾驰而去,绕道去支援楚娇。
76号的爆炸和烟雾立刻就引起了相隔不远的日本宪兵部的注意,二十多个宪兵乘着两辆卡车很快开出大门,向76号奔去。
混乱的惨景还在继续,炸药的威力十分巨大,房倒屋塌、伤亡惨重之下,汽油的燃烧也没人扑救。
日本宪兵的汽车不得不停了下来,马路上横着的粪车还在。已经近在咫尺,日本宪兵下了车,准备绕行跑向76号。
“轰”的一声巨响,粪车在爆炸声中化作一团燃烧的火球,碎片飞舞、火焰迸射,几名日本宪兵猝不及防,被炸死烧伤。
这是沈宸安的定时炸弹,主要是毁掉有可能留下的痕迹。如果鬼子和特务赶上了,那也只能算他们倒霉。
意外耽误了日本宪兵的一些时间,等他们进入76号,看到的则是凄惨而震惊的一幕。
尸体、残肢断臂、瓦砾焦土、惨叫哀嚎的伤员……76号如同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争。
焦黑的弹坑还冒着烟,日本宪佐河野皱着眉头,观察着弹坑。
这样规模的爆炸,与重型炮弹的轰击相差仿佛,可敌人会使用这种重武器,显然是不可能的。
不说精准度,重型火炮无论是在沪西,还是在租界,都是无法藏身的。
而敌人是怎么做到的?预埋?也不可能,难道76号的人都是瞎子,炸药埋到脚底下都不知道。
消防队开着车也赶到了,对燃烧的建筑进行扑火。很快,沪西医院的急救车也会赶来。
无论如何抢救,76号是损失惨重、元气大伤,这个结果已经注定。
正是在与重庆方面进行较量交锋的关键时候,本来已经占了上风的局面肯定会有所改变。
尽量当汉奸的中国人会层出不穷,但此次打击无疑会让很多人心生恐惧,要重新思量了。
此时,丁默屯终于出来了。这个胆小如鼠的家伙,爆炸开始便窜入了四面钢板的浴室,直到现在才敢露面。
残垣断壁、血肉横飞、尸体横籍,丁默屯四下张望,心中恐惧,还以为遭到了飞机轰炸。
“主任”一副担架从面前抬过,电务处长晋辉发出微弱的声音。
丁默屯赶忙上前,轻轻拍拍毛毯下微动的手,安慰着被砸得面目全非的手下,“安心养伤,不要想别的。”
晋辉翕动了下嘴唇,混着血迹尘土的脸抽动了两下,竟然流出两颗眼泪。
丁默屯摆了摆手,示意把担架赶紧抬走,心里不禁浮起同病相怜的悲哀。
他知道自己早已上了重庆特工暗杀的黑名单,可能还名列前茅。
可他觉得呆在76号里面,出外有保险汽车,有保镖,谅必也奈何不了他。
现在,这种想法却发生了很大的改变。这么狠辣、这么凶悍打击,是他所没有见过,更没有想到的。
这些死伤累累的76号人员也是这样,呆在老巢里也会送命,谁又想得到呢?
绑架、勒索、杀人时的嚣张,现在被前所未有的爆炸、燃烧全打掉了,剩下的只是凄惨和恐惧。
“太君,太君”急促的呼唤又让丁默屯转去了目光。
在一堆残垣断壁中,坐镇76号的涩谷被扒了出来,看样子已经没气了。
外面传来了汽车的响声,很快,李士君带着几个保镖急急忙忙地奔了过来。
丁默屯看了李士君一眼,出奇地没有讥讽,而是转过头,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是什么回事?”李士君问着一个幸存的特务。
“主任”这个特务哭丧着脸,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接二连三地爆炸,震得耳朵都袭了,然后又着火。您看,这,这,就变成这样子了。”
李士君仔细看看周围,听着伤者的惨叫呼痛,眉头紧皱。他刚想向丁默屯询问究竟,丁默屯已经迈步走开。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啊!
丁默屯突然觉得跟李士君争抢76号的大权真的没什么必要。
依靠着76号主任的名头,他已经是汪伪政府的社会部长,到南京躲个清闲,是不是比在这里得罪死了重庆那边更好呢?
想一想,76号从成立到现在,已经死了多少人?
光是头领就有吴世宝、马啸天、杨杰、张国震、万里浪、林之江等人,小喽罗倒是好招,可骨干力量却并未见增长。
而与重庆的仇恨是越结越深,互相报复也越来越血腥,越来越残忍。这次的打击,难道不是李士君搞出来的?
如果不是在推行中储券上大开杀戒,怎么会逼得对手使用如此酷烈的手段?
丁默屯恨恨地咬牙,想抢风头是吧,就让你抢个够,抢得越多,死得越快。
第二百三十一章 恶有恶报,推脱功劳
愚园路,李士君宅邸。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平时戒备很严,但随着李士君带着保镖的匆忙离去,只剩下了四五个特务保护。
一辆汽车缓缓停在了李宅的大门口,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楚娇走出汽车,旁若无人地上前叫门。
门房里跑出一个特务,隔着铁栅栏大门向外看着,却并不认识。
“是李主任叫我来的。”楚娇的脸上浓妆艳抹,与往常简直是判若两人,小脸一扬,很有气势的样子。
小特务也不敢轻易得罪,赶忙说道:“李主任不在家,您去76号找他?”
“叶吉卿呢?”楚娇眼睛一瞪,不悦地说道:“我见她也行。”
小特务陪着笑脸,说道:“夫人在家,请问您贵姓,我打个电话通知一下。”
楚娇哼了一声,说道:“告诉叶吉卿,就说是岩井公馆的真子来了。”
日本人?!小特务心中一惊,旋即恍然,怪不得说话这么冲,原来是主子的主子来了。
“您稍等,稍等。”小特务点头哈腰,转身就向门房跑去。
楚娇回头向门边让了让,向后面做了个手势。
得到信号,张成富猛踩油门,将车开起,提到最大车速,冲着大门便撞了上去。
咣,两扇铁栅栏门被撞开。汽车毫不停留,象一头失控的疯牛冲向洋楼。
张成富把车直开到洋楼前,猛打方向盘,想来个漂亮的漂移,可这破汽车实在不给力,勉强斜着停在了楼门口。
汽车一停,张成富便操起武器,开门跳出,带枪托的驳壳枪上肩,向楼内杀去。
小特务刚进门房,还没来得及拿电话,便听到了身后的巨响。
他和另两个特务赶忙向外望去,才发现不知哪来的汽车已经撞开铁门,冲了进去。
几个特务大吃一惊,慌忙冲出门房,大声喊叫着,掏枪向汽车追去。
卟、卟、卟……楚娇从门外突然闪身而出,双手持枪,连续射击。三个特务光看汽车了,根本没防备,接连中弹倒地。
干掉三个特务,楚娇并不停留,迅速跑向洋楼。
又一辆汽车驶来,在大门口轻松地拐头,倒着向大门口一扎,堵个严实。
车门一开,沈宸和赵有才一左一右,手持武器,向大门两旁侧身一躲,既是掩护,又是拦截。
张成富一脚踹开楼门,蹲身侧滚,进入了楼内。
楼内的特务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见外面的汽车声、喊叫声,忙着起身察看。
张成富立足已稳,冲过楼道,眼前便是大方厅,正面对一个走过来的特务。
、!两声变声的枪响,特务胸前连中两枪,连声都没发出,便仰面倒下。
迅速侧身下蹲,张成富的枪口又对准了另一个特务,这个家伙惊呼着掏出手枪,三颗子弹已经迎面射来。
一个短促的小点射,三颗子弹将特务打得如寒风中的战栗,抖颤着摔倒在地。
驳壳枪属于大威力手枪,二十发的弹夹能提供持续火力,再加上比木盒子轻便不少的折叠枪托,抵肩射击能有效地遏制枪口上跳的缺陷,实在是近战的利器之一。
一楼的两个特务一枪没发,便被击毙。张成富迅速扫视四周,警惕地靠近楼梯。
此时,楚娇也跑了进来,两人交换眼色,以双人战术队形交叉掩护着向楼上走去。
啪,啪……由上而下射来几颗子弹,楼上竟还有一个特务。射击是盲目的,特务的意图是想封锁楼梯。
趁着射击的间隙,张成富将手腕一弯,枪口贴着楼梯扶手,约摸着角度,便向上胡乱打出半梭子。
枪还在响,楚娇从旁边蹿出,贴着另一面的墙壁,双手举枪瞄准。
枪声一停,特务又探出头来,刚要开枪,楚娇已经先行射击,连续两枪,击毙了敌人。
两人继续交错前进,直上二楼……
李士君的宅子附近,还有几家汉奸毗邻而居。枪声一响,没过多大一会儿,便有保镖护院前来察看究竟。
等这些家伙小心翼翼地接近大门,沈宸和赵有才突然从门里跳出,向着两个方向狂暴扫射。
赵有才手中是带弹鼓的汤姆森冲锋枪,沈宸则是花机关,密集而凶狠的扫射,几秒钟的时间便把几个多事的家伙打成了筛子。
限时行动,那两个家伙也该出来了。
沈宸估摸着时间,退身回去,更换了弹夹。
楚娇和张成富一前一后,冲出洋楼,朝破损的汽车里扔了燃烧瓶,便向着大门狂奔。
两人跑到大门,刚钻进汽车,二楼的窗口突然迸出爆炸的火光,破碎的玻璃哗啦啦掉了一地,火焰、黑烟随之冒了出来。
汽车发动起来,冲出大门,向左一拐,上了马路,疾驰如风向东而去。
哒哒哒……沈宸手中的花机关再度喷出火舌,几个不知死活,持枪冲出来的家伙,在弹雨中摇摆。
汽车驶出很远,拐了个弯,钻进一条小胡同停了下来。楚娇、赵有才和张成富下车,钻进旁边停着的一辆汽车,发动、急驶而去。
沈宸自己开着汽车,出了胡同,拐上另一条马路,向公共租界而去。
他的身份,足以应付公共租界的盘查,虽然这只是可能。而这辆汽车,连带着汽车里的武器,他是要开去销毁的。
………….
还在76号忙得焦头烂额的李士君,接到家中遭袭的消息,大惊失色,带着手下又飞速赶回。
残破的铁栅门,血泊中的尸体,这是首先映入李士君眼帘的;抬头看,火焰和黑烟包裹着不远处的洋楼。
消防队在忙来忙去,李士君心急如焚,刚靠近洋楼,便感到热浪灼人,又被手下拉住。
“主任,危险哪!”
李士君用力想挣脱,又有人拦阻,并抱住了他。
好说歹劝,终于把李士君拉到了后面,火扑灭之前,他是不会知道老婆孩子是否幸存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就是有人执迷不悟。
李士君不是个笨蛋,相反,他很聪明。
但在这场中储券的推行战中,他急于建功,或者说是本来就心狠手辣,指使着手下滥杀无辜。现在,就是他的恶报。
以往,即便是重庆方面,也是以“一人做事一人当”为由,没有对汉奸家属采取报复措施。
的确,有多家属都表态拒绝与汉奸来往,如梅思平女儿宣布断绝父女关系,这事还挺有普遍教育意义。
可象李士君,不动他的家属,任由其指使手下,绑架杀害普通的银行职工,却有些迂腐了。
现在,李士君这个杀人魔王,终于尝到了丧失亲人的痛苦。
火被扑灭了,几具烧得焦黑的尸体抬了出来。
仔细辨认之下,就有与他一起投敌当汉奸,并在76号内掌管过财政大权的老婆叶吉卿。另一具身体较小的,不用说,就是李士君的年幼的儿子。
这么说起来的话,叶吉卿也是个该死的汉奸,死有余辜,不算株连;只有年幼的儿子,摊上这样的汉奸父母,枉送了性命。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李士君放声大哭,悲难自抑。可这又怪得了谁,活该!
……………
一场大爆炸、大燃烧,一场血腥杀戮,即便是封锁消息,也有很多人知道了事情原委,更不用说在76号内有眼线的军统。
马名宇还没找楚娇询问,楚娇已经主动约了他见面。
见面的地点就在老修车行,楚娇平常只是偶尔来看看,大部分的精力都在新车行。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楚娇便来到了老车行,听经理介绍了一下最近的经营状况,便在办公室里随意翻着报表,等着马名宇。
马名宇也很准时,开着辆汽车,以检修的名义来到。假说有大生意,楚娇接到经理的电话,自然是很痛快地让马名宇来到办公室详谈。
“这里很安全,不会有外人打扰。”楚娇从包里拿出两张纸,递给马名宇,“看完再问。”
马名宇接过纸,翻看起来,一张纸上画着李文斯抛射炮的示意图和简单介绍,以及当时距离76号外墙的距离等图纸,另外一张纸上则是使用的炸药和汽油的数量。
“什么意思?”马名宇有些迷惑,他知道这可不只是楚娇要告诉他的全部。
楚娇懒洋洋地倚在沙发椅中,手指转着耳朵的头发,淡淡地笑道:“答应过你的,让你加官晋爵。有了这些,你也好向上面汇报啊!”
马名宇摇了摇头,说道:“送来的功绩我不要。你要有那个心,为什么行动时不通知我参加?”
“那可不行。”楚娇稍微挺直了些身体,说道:“和你一样,我说了不算。”
马名宇晃了晃手里的纸,揶揄道:“袭击李宅也是你们干的吧,怎么不让给我?”
楚娇看着马名宇,脸色严肃起来,说道:“杀李士君的家眷,包括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你确定要领这份功劳?”
马名宇愣了一下,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算了,只是这么一说。不过,难道你们要宣布对此负责?”
楚娇抿了下嘴角,说道:“没人负责,让敌人去猜吧!”
“那不还是要猜到组织身上?”马名宇笑了笑,无所谓地一摊手,说道:“好吧,愿意怎么猜就怎么猜。其实,就是组织宣布负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楚娇沉吟了一下,说道:“对中储券的推行,我想提个建议,不要去针对性地去刺杀某个人了,没有用。哪怕是周佛海、李士君死了,也影响不到中储券,还有别的汉奸来干。”
“再说”楚娇抬手按了一下,继续说道:“在上海租界,英、美是支持法币的,他们也知道中储券完全没有储备金,形同废纸;而在日占区,老百姓在刺刀下又有什么办法,你们也无法阻止,不是吗?”
自上海沦陷以后,法币的汇价明显呈下降的趋势,通货膨胀比较严重,央、中、交、农四行在日伪占领地区的业务也受到了很大的损害。
但是,由于国民*政府采取了较为及时、得当的措施,并且得到了英、美方面和租界当局的公开支持,法币在上海地区与“中储券”的较量中仍然是占据上风。
而在上海的租界,法币与中储券的交锋,则基本上是占绝对优势。
马名宇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是担心76号继续滥杀无辜吧?”
楚娇有些鄙夷地撇了撇嘴,说道:“有了两次教训,你们也没有那些银行职员转移到安全地方,或者是进行下保护。就冲这点,我挺瞧不起你们的。”
“别一竿子打翻全船人哪!”马名宇抱屈道:“这又不是我说了算的事情。”
楚娇摆了下手,说道:“别把目光老盯在那些大汉奸、大坏蛋身上,多杀些76号的喽罗,作用也很大。这么长时间了,老盯着什么傅攸庵、张晓林、丁李这些人,你们有什么成绩?我看就是浪费时间。”
马名宇没有直接回答,笑了笑,说道:“你们这次大行动可真够狠的,76号损失惨重,要有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了。”
停顿了一下,马名宇继续说道:“如果再等几天,我搞到更多的炸药,战果会更大。或者提前通知我,我带着人进行第二波攻击,干掉丁李也有可能。”
“也许吧!”楚娇倒不觉得遗憾,说道:“我们相信你,却不相信你的手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泄漏的可能,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原来是这样。”马名宇点了点头,也不得不承认楚娇的担心有道理,76号能壮大,层出不穷的叛徒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
“你照着画一份,原稿我要销毁。”楚娇轻轻拍了拍桌子,说道:“现在就画吧,我等你。”
“过于谨慎了吧!”马名宇嘴上这么说,可还是照着楚娇所说,把椅子往前搬,接过了楚娇递来的纸笔。
“小心无大错。”楚娇起身给马名宇倒了杯水,坐下来静静地等待。
马名宇没有照着原样画,只是把一些数据记下来,准备回去再补上图纸。
说实话,他愿意和楚娇多呆一会儿,哪怕是这样低着头,知道楚娇在不时注视他,眼角一瞟,还能看见楚娇,就很舒服。
………….
第二百三十二章 沪西特警队,形势将变
谁也没想到,围绕中储券的斗争会激烈残酷到这个程度。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在外界看来,这是对76号绑架杀害中行职工的强烈报复,可称之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而李士君的家眷被杀,再加上76号损失惨重,使其工作几乎陷于停顿。这却给重庆的戴某人提了个醒,立时作出了反应。
周佛海的母亲和岳父被军统从湖南接到了贵州息烽,自然是好吃好住地招待,绝不是扔进监牢大狱。
可这是不是人质,你周佛海应该知道,你杨淑慧也应该明白。好吧,周佛海可以不要老娘,难道你杨淑慧也不要老爹不成?
消息很快通过特派的特务程克祥送到周佛海手中,拿着老母和岳父的书信,周佛海痛哭流涕。
虽然周未表示转投重庆,但对中储券的发行却也不再紧逼76号,以血还血的叫嚣也暂时偃旗息鼓。
至此,围绕着银行、货币的厮杀暂时告一段落,中储券在租界内依然受到抵制,只好把重点先放到日占区。
而此时,汪伪集团正忧心忡忡,为得到主子的承认而奔走努力。
原来,虽然日本人同意汪伪集团在南京粉墨登场,但日本政府却并没给任何面子,沉默不予承认。
汪伪集团慌忙通过各种渠道向日方提出,要求日本方面必须派出常驻大使,以给汪政权一点面子,但大倭不予理睬。
原因很简单,日本参谋本部的代表此时还在努力争取与重庆政府代表进行“和平谈判”。
在日本人看来,蒋某人有军队有地盘,才是能左右中国战事的唯一人选。你汪精卫拉来的这些人,哪个有实力,不过是耍嘴炮,想捞好处而已。
不管汪伪集团如何为得到主子的承认而纠结,上海租界似乎迎来了一段相对平静的时间。
重庆的银行开门营业了,而大门口多了巡捕房的装甲车保护。
同样,汪伪中储银行也在巡捕房的保护下继续营业,尽管顾客寥寥。
但平静只是表面,或者说是暂时的。
恐怖活动的随意性,以及厌倦的气氛,导致了人们对秩序的某种渴望。
至少是条件较好的上海居民,包括外国人,都愿意接受一种新的政治安抚。
但租界内的平静,却不意味着外面的安宁。
沪西特警总署的资深探目印占卿,曾在工部局警务处工作了十六年,后来参加了汪逆领导的“和平运动”,成为了一个汉奸。
这天他刚走出停在沪西家门口的小车,一颗子弹疾速飞来,正中额头。保镖匆忙将其送往医院,却只能推进停尸房了。
达商男爵兼任法国总会和法兰西联谊会的会长,与傅筱庵关系密切,被任命为伪市政府的名誉顾问。
这天早上,达商男爵在前往圣亚纳公寓的办公室时,在大厦的第二层遭到近距离枪击,送往医院的途中便死亡。
除了沪西歹土的恐怖活动外,虹口地区的紧张局势更有加剧的迹象。
据日本的海军陆战队和宪兵宣称,他们逮捕了渗透进虹口的大量重庆方面的特工。
日本人宣称的,可能是事实。无差别格杀行动还在继续,日本士兵和水手都不敢在虹口单独行动,连值班的岗哨也紧张异常,甚至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
一名日本特务在街上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个恐怖分子,便掏出手枪开枪射击。结果,能往虹口的桥梁全部被封锁,交通停顿了五小时之久。
就在这样的形势下,工部局再次召开了上海的纳税人大会,批准了增加百分之四十附加捐的提案。
新税提案的通过,使工部局成立特警队进行西郊巡逻逐渐变成了现实。当然,西郊巡逻则意味着巡捕房必须每天与歹土的恶棍和杀手打交道。
………….
“你不去沪西特警队?”楚娇对沈宸的决定并不是存有疑问,而是想听他说出为什么。
沈宸淡淡一笑,说道:“所谓的特警队,是由伪政府选择警员,但由警务处、伪政权及日本人共同任命警官。你说,这样的大杂烩,适合我嘛?”
楚娇点了点头,说道:“没有得力的手下,当上警官也没啥用。说不定你要孤军奋战,还说不定有人打你的黑枪。嗯,确实不能去。”
租界当局不甘心将越界筑路区拱手让给日本人,便挑上了伪政府这个软柿子。他们觉得伪政权没有日本人那么强硬,可能比较好打交道。
但新组建的沪西警察部队,就能给歹土带来法治和秩序,沈宸是绝对不相信的。
“可如果警务处非要调你去呢?”楚娇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有些担心地问道。
“那我就辞职。”沈宸冷笑一声,说道:“在这个位置上,能起的作用已经很有限了。如果有人觉得我脱下这身警服,就失去了保护,那他们就大错特错了。”
楚娇眨了眨眼睛,猜测道:“你要跑?你要躲清闲啦?”
沈宸看着楚娇,半晌才一哂,说道:“如果形势恶劣,我当然不会傻乎乎地等死。”
“现在还不至于吧?”楚娇说道:“日本人还没进入租界,怎么也有一年多的时间呢!”
沈宸摇了摇头,说道:“我听说租界当局可能会向日本人妥协,双方正在谈判。以后日本人想进租界抓人,可能不需要通知巡捕房会同办案。”
楚娇愣了一下,试探着说道:“难道会象法租界那样?那可真是不妙。”
“比法租界要好一些。”沈宸沉吟了一下,说道:“据我得到的消息,以后抓人会在之前向警务处申请准予缉拿许可证。”
楚娇想了想,说道:“这也将使形势恶化。准予缉拿许可证没有期限吧,上面不会写具体的名字吧,这就给了日本人很大的权限。”
“即便有期限,也没太大的作用。”沈宸对此表示赞同,“写名字也没用,人抓住了,如果有干涉的巡捕,看到许可证,也不会认真核对名字和人是否相符。”
楚娇卷头发的手指快了起来,一圈一圈地转,显示她正在急速地思考。
“如果一旦达成这样的协议,你就要特别注意。”沈宸想得更多更远,说道:“巡捕不顶事了,就要依靠你自己和保镖。”
楚娇看了沈宸一眼,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日本人有了权限,怀疑她的话可能就会采取绑架抓捕的方式。当然,向警务处申请许可证时,她的名字不会出现,许可证上可能只是一个化名。
但抓捕时,特务就可以用许可证鱼目混珠,把她抓到宪兵队或76号,想出来就难了。
即便之后租界当局提出抗议,也只能抗议,却已经无济于事了。
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但在目前的形势下,却连一个错误都不能犯,因为犯一次就会送命。
红灯可以再等,但是生命不能重来。有的错误就象红灯一样,不能乱闯,要不然的结果就是致命的。
同样,在危险的环境中能够生存,机敏是一方面,自身的能力也是一个相当关键的因素。你不知道何时遇到攻击,所以必须具有防范或反击的力量和技巧。
对于沈宸来说,真正的敌人是他自己。他的实力已经到那里了,只要自己谨慎小心,不出错,并且发挥好,就没有人能打败他。
但对于别人来说,却不象他有高级警官的身份作掩护,使特务们不敢轻举妄动。比如说楚娇。
“能不能变成这样还不好说呢!”楚娇故作轻松地摆了摆手,笑道:“再说,谁会怀疑我呢,咱们可是干得利索,不留一点痕迹。”
沈宸笑了笑,也没再渲染危险,而是说起了交通大学的事情。
“年底吧,会走一批。”楚娇也不是很确定,说道:“重庆那边的建校工作应该差不多了。”
沈宸说道:“你呢,会和他们一起走嘛?”
楚娇摇头,“不好说,主要还是看家里人什么时候去美国。希望他们早点走,我就没有什么牵挂了。”
“那你倒要家里人牵挂了。”沈宸想起了陆双和丽莉,不由得苦笑,“这该死的战争,该死的日本人。”
楚娇也很无奈,想到家里人要为她担惊受怕,心里也不是滋味。
什么是国家?假若在战前有人问楚娇,她大概须迟疑一会儿才回答得出,而所回答的必是毫无感情的教科书上的定义。
但现在,国家不再是个死板的定义,而是个有血肉,有色彩,有声音的一个巨大的令人向往的鲜活东西。
楚娇没想到只有切身体会到亡国奴的滋味,才能这样的捉摸到了她的国家,也没想到过她有这么热烈的爱它。
对沈宸也是一样,只有身在战乱的漩涡,只有目睹无辜者的惨状,才会生出那种本能的杀戮之心。而本来,他是厌恶这种生涯的。
“比武的事情怎么样了?”楚娇想起了这件事情,开口问道:“好象消停了。”
沈宸也不清楚,估计日本人也不想进行这场无谓的比武。胜了能怎样,败了却影响不好,赔本的买卖嘛!
“估计是在法律程序上走不通。”沈宸猜测着说道:“生死状这个东西,虽然是双方自愿,可也不合乎法律条文。”
“虹口那边戒备很严,想干掉那个日本鬼,很困难哪!”楚娇微皱眉头,说道:“要是知道他的行踪就好了,进了租界就一枪狙杀。”
“尽量不要在公共租界杀人。”沈宸摆了摆手,说道:“日本鬼多的是,都该死。虹口难进去,就换别的地方。”
“哪里?”楚娇来了兴致,问道:“我知道你去了南市,那里有机会吗?”
沈宸点了点头,说道:“我还要去一趟,最后确认一下。”
……………
沈宸又化装去了南市,利用缴获伪造的特务证,倒是没碰上什么麻烦。
但等他回来,却接到了电话,曹怡馨回来了。
算一算,前后差不多一个月,曹怡馨的这次任务才算完成。
沈宸接到电话,也没细收拾,便开车去了曹怡馨家。
本来久别重逢是件好事,可谁也没想到,竟变成了一场吵架。
女人一旦对某个男人产生了别样的感情,便会变得心细如发,明察秋毫。
虽然曹怡馨极不愿意承认这点,但事实就是如此,所以她既郁闷又恼火,偏又要保持自己的骄傲,不能让沈宸笑话她吃醋。
那岂不是不打自招,对,绝没有那回事。于是,冷嘲热讽,阴阳怪气的话便一句一句地从嘴里迸出,向着沈宸发泄而去。
“有的人心里秘密越多,脸上却要作出镇静的样了。”曹怡馨手指暗暗使劲捻着从沈宸衣服上摘下来的长头发,似乎要将那不知名的女子捏死。
“就好象戏台上的诸葛亮,脸上越镇静,就越叫人看出他揣着一肚子的坏水。”
沈宸摸了摸脸,这是说谁呢,我很镇静嘛,给我把羽毛扇子,也和诸葛亮扯不上关系呀
“哼,哼,庸脂俗粉,闻这味儿就知道是便宜货。”曹怡馨目光闪烁,没好气地将沈宸的日本短式西服抖了两下,恶声恶气地说道:“不洗是没法穿了,熏得人直犯恶心。”
切,沈宸撇了撇嘴,不知你一般见识。看这样子,倒象是在吃干醋?或者是旅途上累了、不顺心,找个由头发泄一下。
确实有这方面的原因,曹怡馨确实很闹心。除了组织上的任务,还有好象刚从烟花之地寻欢回来的沈宸。
你说吧,之前她又是引*诱,又是装可怜,花费了多少心思,用了多长时间,才算是和沈宸有了那种不寻常的关系。
可这家伙,不过一个月,就跑去找那廉价的女人,难道自己就那么不堪,就那么让他看不上眼。
满腔的委屈,曹怡馨却发泄不出来,只能是指桑骂槐,可这家伙好象听不懂似的,脸上没有一点歉疚的表情。
竟然,竟然还起身要走,简直
曹怡馨越来越气,重重地坐在椅子上,眼泪都掉了下来,抽泣着说道:“你把人家当什么了,有不对的,你可以教我,犯得着在外面找女人?人家发点牢骚,你就不理不睬,象个男人嘛……”
第二百三十三章 女人泪,信手拈来的情报
沈宸直翻眼睛,这女人要是耍起性子还真是让人头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大度一些,宽容是美德。
“好了,别哭了。”沈宸从兜里掏出手帕,递给曹怡馨,说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去了烟花之地,可只是作戏,主要是获取些情报……”
曹怡馨抬起泪眼,望着沈宸,竟一下子扑到沈宸怀里,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还用小粉拳捶着沈宸。
哎,这是怎么搞的,不哄还好,这一哄倒把朦朦细雨变成倾盆暴雨了。
沈宸愕然,象曹怡馨这样变化莫测的女人还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眼泪濡湿了沈宸胸前的衣服,软玉温香在怀,沈宸有了些异样的感觉。他伸手轻抚着曹怡馨的头发,刚才是假哄,现在才是真心的安慰。
“好了,好了,哭得佣人都听见了。”沈宸捧起曹怡馨的脸,用手指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珠,笑着说道:“别哭喽,本来挺好看的姑娘,变成小花脸了。”
曹怡馨哭够了,也打累了,看沈宸态度有了变化,心里也得到了慰籍,任由沈宸捧着她的脸,给她擦干眼泪,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沈宸,眼神也变得温柔起来。
“呵呵,接到你的电话就赶来,连饭都没吃,我饿了。”沈宸看哄得差不多了,轻轻捏了下曹怡馨的脸蛋儿。
“我,我给你做饭去。”曹怡馨抿嘴一笑,阳光灿烂。
时间不大,饭菜便做好了。
曹怡馨象个体贴贤惠的小媳妇儿一样,坐在沈宸对面,双手托着下巴,淡淡地笑着。
“嗯,这菜烧得不错,大有进步,你也一起吃呀。”沈宸端着饭碗,大口地吃着,几句赞扬让曹怡馨更感高兴,眉飞色舞。
“尝尝这个,我刚学的。慢点,慢点吃。”曹怡馨拿起筷子,殷勤地给沈宸挟菜。
唔唔,沈宸恍如在做梦。
电闪雷鸣,涓涓细雨,又到倾盆暴雨,再到雨过天晴,阳光暖照,这一系列变化让他暗暗咧嘴。
女人哪,真是奇怪的动物,让人欢喜让人忧,一惊一乍的,令人难以弄懂。
“那位小姐是谁呀?你们是以前相识,还是最近刚认识的。”曹怡馨淡淡地笑着问道。
沈宸抬头疑惑地看着曹怡馨,问道:“哪位小姐?我没听明白。”
“就是你去打听情报的那个女人。”曹怡馨扬了扬眉毛,脸上神情象是不经意,但心里却七上八下,急切地想得到答案。
“我在外面没女人。”沈宸很干脆地回答了一句,低头继续吃饭。
曹怡馨眨了眨眼睛,似信非信地问道:“真的?”
沈宸点了点头,将春窈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这件事情要是不说清楚,曹怡馨也消停不下来。两个人闹了别扭,并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
曹怡馨微微点了点头,还是有些不放心,鼓起勇气问道:“工作是工作,你还是要小心,在那种脏地方,啊,你明白的。啊?”
沈宸看着曹怡馨,意味深长地笑了。
呵呵,沈宸不由笑出了声,更加弄得曹怡馨面红耳赤,坏蛋,哪有这么取笑人家的。
………………
台灯被遮掩了半边,窗帘拉得紧紧的,挡住了室内的光亮。
沈宸拿着缴获的情报,慢慢阅读着。曹怡馨轻轻递上一杯咖啡,坐在旁边,也看着桌上的文件。
好半天,沈宸放下文件,摸着下巴,终于搞明白“打红旗”是怎么一回事了。这个阴谋还真厉害,如果不加防备,还真容易吃大亏。
原来日本人也注意到了抗日分子及抗日团体的组成,多是一些青年学生,由此便想出了这个招数。
所谓的“打红旗”,就是招揽意志薄弱、甘于为日本人服务的青年,伪装成学生,进入北平、上海的各个学校。
这些人要表现得很积极、勇敢,争取打入抗日组织,或骗取抗日分子的信任,从而获取线索。
“好狡猾呀”曹怡馨突然指着文件说道:“日本人要改变策略了,由过去的一网打尽,变成放长线,多钓鱼。”
沈宸看过这份文件,这也是日本人的一个花招,对抗日团体尽量不采取一网打尽的办法,而是每破获一个组织都留下一、两个人做为钓饵,使更多的鱼儿上钩。
“你也看得懂日文?”沈宸很诧异地问道。
“呵呵。”曹怡馨狡黠地一笑,起身走到沈宸身后,轻轻给他捏着肩膀,说道:“我早就偷偷在学了,就是现在,我也抽空看日文字典呢”
沈宸轻轻拍了拍曹怡馨的小手,微微闭上了眼睛,这个女人,有时还是蛮可爱的。
“最近这大事是不是你带人干的?”曹怡馨搂着沈宸的脖子,细声问道:“一下子差点把76号连窝端了,才不信是组织的人干的。”
沈宸笑了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等于是默认了。
“李士君怕是要疯狂报复了。”曹怡馨继续说道:“杀了他的老婆孩子,这仇是结死了。”
“那以前是手下留情喽?”沈宸不以为意地笑道:“可他还不是死心当汉奸?”
曹怡馨想了想,说道:“那他就是活该,再不收敛,连他一块儿弄死。”
沈宸拍了拍桌上的情报,说道:“这是哪里搞来的?”
曹怡馨摇摇头,贴着沈宸的脸说道:“我不太清楚。听说是从岩井公馆弄出来的,好象是别的组织有内线。”
别的组织?沈宸想了想,不得要领,也就懒得追究了。
…………
人面对死亡时经常用两种东西麻醉自己———酒和女人。
经常看到很多这类似曾相识的故事:在旧军队里。将要对罪犯实行死刑时,为了显得比较人道,在行刑的头天晚上,往往给犯人找个妓*女,陪他这最后一夜。
或者躺在担架上那些垂死的年轻的士兵,往往最后的愿望就是让旁边站着的护士吻一下。
女人的怀抱和温柔,对男人有种天然的镇定作用。
在长期处于紧张和危险的环境中时,人们往往需要通过别的渠道来泄,在战争和动的时代,生育率往往不降反升,就是因为人们往往通过嘿咻来舒缓情绪。
沈宸也不例外,他时时处于危险当中,暗杀、袭击,枪林弹雨,炸弹轰鸣,血腥和杀戮构成了生活的主题,他也需要一个渲泄情绪的渠道。
当然,这不是给他找什么借口,面对一个主动投怀送抱的美丽女人,他不是圣人,而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自然也就不会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情。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帘,使得屋子里有一种朦胧的光感。
沈宸缓缓睁开眼睛,先看到一张椅子,而搭在椅背上的是女人的内衣。
一看到了那粉红色的内衣,沈宸心中便泛起了一股甜腻腻的回忆,他想起了丰满白皙的胴*体,想起了修长的大腿,想起了殷红的唇,黑色的长睫毛……
内衣的主人此时正抱着他的一只胳膊躺在身边,甜甜的满足的睡着,嘴角上翘,似乎在梦里也感到了温馨幸福。
白皙的肌肤,富有曲线的美妙窈窕身段,一张俏脸,曹怡馨真的很出色。
高耸的胸脯从微微蹬开的被子里半露出来,随着均匀的呼吸,一起一伏微微颤动着。
两条浑圆修长的粉腿,也大部横伸在外,就在沈宸眼前,只要他少许挪动一下,便可随手触到。
曹怡馨轻轻翻了个身,双腿微微分开,这姿势更加撩人心魄。
暴雨狂风过去之后,总有平静的时候,现在就是那平静的时刻。
屋子里和平又宁静,似乎昨晚的一切事都是那么温柔,那么自然。
曹怡馨静静的躺在沈宸坚强有力的怀抱里。过去的她不愿再想,未来的她也不屑去想,她正在享受着这和平宁静的片刻。
沈宸的手臂恰好成了她的枕头,结实的胸肌,被她柔嫩的胸部紧贴着。
同样是一个女人在男人的怀中,那女人是自己愿意的,还是被强迫的,给于男人的享受,是截然不同的。
沈宸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这是他自己的评价。但他的好处就是绝不会去做强迫、欺负女人的事情。
欺负或强迫女人的,只是卑鄙无耻的流氓,而不是他这样上档次的有文化的人应该做的。
而曹怡馨放下自己的骄傲和自尊,用这种方式来告诉他自己已经和他结为一体。无论他想做什么,她都会紧紧相随,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她都愿意,哪怕付出生命。
沈宸轻轻抽动胳膊,不想惊醒曹怡馨。
嗯,曹怡馨的鼻中出了慵懒的哼声,似乎在梦中也不想让这种幸福的时刻如此快地过去。
对一个男人全身心的付出,让她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世界变了,她活着有人心疼,死了有人想念,这就是她的一点点希望,现在实现了。
中国有句话,对于武生叫“英雄难过美人关”,对于文人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温柔乡本不是英雄冢,可惜的是往往这些英雄自己掘了一副好坟冢,反过来却埋怨女人,把责任推卸到她们身上,说是“红颜祸水”。
这是对女人能力的高估,还是对男人自身的低估?
沈宸极愿沉浸在这美妙的温柔乡里,但他知道这不过是个美好的梦想。
现实里没有世外桃源,也没有人间仙境,欢愉过后,他们还必须面对冷酷的现实。
而他却宁愿让这欢愉的时刻多延长一会儿,因为起来、出去,就又要绷紧全部的神经,警惕着周围的危险。
……………
几次情报的获得,使曹怡馨得到了嘉奖和晋升,但组织上给她的任务也更重了。
此时,正值英国向日本妥协,封锁滇缅公路,给中国的抗战带来了极大的不利影响。
而《法日协定》的签署,使日军能够借道越南进攻中国,并使西南国际通路全部断绝。
这是个非常困难的时期,中国外援断绝,只能独力支撑危局。
其实,自30年代以来,英国对日本在远东的军事行动一直采取忍让与妥协态度。
其根本原因在于:英国在远东的防卫力量比较虚弱;二战爆发后英国陷入欧洲战场而无力自拔;美国又始终不肯承诺在远东给英国以足够军事支持。
这样,为确保远东殖民地的安全,英国只得拼命安抚日本。
在这种远东政策总体目标下的英国对华政策因此表现出它的两面性:
一方面,作为西方列强中在华利益最多的国家,英国不得不在一定程度上支持中国的抗战,以维护中国的独立与统一;
另一方面,又力求与日本保持“友谊”,以图在日本全面侵华的新形势下,保全其在华投资的权益,乃至保全其在远东地区殖民地的安全。
而当英国追求的双重目标发生矛盾时,它必然陷入困境,滇缅公路危机就是这样引发的。
在二者无法兼顾、非此即彼的选择面前,英国最终从自身现实利益出发,从避免与日本冲突这个远东政策的总体目标出发,不惜牺牲中国的权益,与日本达成了妥协。
然而,英国的这一次妥协行动,无疑助长了日本侵略者的嚣张气焰,日本因此更不把英国放在眼中,并最后下定了南进的决心。
可以说,英国佬是自食其果,很快就会得到报应。
但对沈宸来说,他就可以借助先知先觉,在这个时候给予中国政府,乃至军民以信心。
三天以后,沈宸再与曹怡馨见面时,便拿出了价值极高的情报。
“日本很快要与德意结盟?”曹怡馨很吃惊,毕竟现在刚刚是九月初,《德日意三国同盟条约》要在月底才正式签订。
沈宸点了点头,说道:“德国早就有意与日本结盟,以便从东西两面牵制英国。之前日本不太积极,但德国在欧洲战场的胜利,改变了日本人的心态。”
曹怡馨看着沈宸,对于日本人的心态,她还真不是很了解。
沈宸笑了笑,说道:“日本国内现在正流传着‘不要误了公共汽车’的说法。如果在战争未决胜负之前与德国结盟,就会使德国在战后能尊重日本在远东的势力范围,并与德国一同瓜分英、法等国在全球的殖民地。”
曹怡馨眨了眨眼睛,有些恍然地说道:“也就是说,同盟条约一旦签订,与德国交战的英国也就成了日本人的敌人?”
“很聪明嘛!”沈宸向沙发上一靠,露出了得意的赞赏。
第二百三十四章 幸运,炸船
滇缅公路封闭后,日军在中国战场上又发动了一轮新的攻势。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可以说,现在的中国抗战正处于一个困难时期。但熬过这个时期,也就是黎明前的黑暗,前景就将越来越光明。
这样一来,信心就显得特别关键。
而且,如果能早点把德日意即将结盟的消息散发出去,英美的态度还可能尽早发生改变。
对沈宸来说,这个情报说不说都关系不大。历史还会按照原来的轨迹前进,中国最终还会胜利。
但对当时的人们来说,这可是价值极大,甚至是难以估量的情报。
内政、外交、经济、军事,各国的间谍恨不得拿着放大镜寻找敌国的细微变化,由此进行研究判断,来决定本国的策略。
也就是说,沈宸给曹怡馨的这个情报,不仅中国会极为重视,使其影响最大化;英美等国也同样迫切地想得到,以决定远东的政策。
所以,这个情报会给曹怡馨带来多大的好处,是很难估计的。钱?光谈钱就俗了。
曹怡馨惊喜之后,又慢慢冷静下来。毕竟这是未经确证的情报,她向上面报告时还要斟酌字辞。
“如果把这个情报透露给美国人,他们会不会向英国施压,开放滇缅公路?”曹怡馨也想到了从美国佬手里再捞一票。
沈宸想了想,轻轻摇头,说道:“时间不对,美国正在大选,没有哪个总统候选人会把战争放在首位,那会失去很多选票。”
曹怡馨深以为然,说道:“短期内或是如此,大选之后呢,对德日意结盟,美国肯定会有反应吧?”
“那是肯定的。”沈宸抿了抿嘴,说道:“美国的态度至关重要,政府方面还是要多做美国的工作。损人不利己的英国佬,恐怕也只有得到美国的明确表态,才会有实质性的改变。”
历史上也正是如此。日本加入三国同盟及其对英国发出军事威胁后,使英国人又气又恼。但在决定对日采取强硬立场前,英国还是先试图得到美国支持的保证。
而三个法西斯国家结盟后,美国乃至整个世界已深切感受到战争的威胁。
美国国内的民意开始发生变化,要求政府支持各国反法西斯斗争的呼声日益高涨,并对政府决策产生了重要影响。
所以,针对英国的询问,美国承诺一旦英日发生冲突,美国将利用尽可能的手段,特别是经济手段来支持英国。
美国的表态使英国吃下了一颗定心丸,最终重开滇缅公路,并向中国提供了一些援助。
曹怡馨虽然不知道这些还未发生的事情,但国际形势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曾经的日不落帝国已经衰败,美国举足轻重的地位已经明显。
“我明白了。”曹怡馨觉得自己只是报告上去,再加点自己的分析判断,也就足够了。
沈宸不管她明白了多少,明白了什么,反正情报摆在那儿,如何分析判断他就不管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沈宸便起身要走。
“今晚别走啦!”曹怡馨挽着沈宸的胳膊,腻声留宿。
沈宸笑了笑,摸了摸曹怡馨的脸蛋,说道:“不能老在你这里,倒不是怕别人说三道四,而是怕给你带来危险。”
曹怡馨轻轻叹了口气,松开手臂,细心地给沈宸整理了下衣服。
“请的保镖不错。”沈宸临走前叮嘱道:“在外面走动时一定要带上,我最近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才要多加小心。”曹怡馨迈步相送,同样关切地嘱咐,“日本人,76号,可是恨你入骨。”
……………
得到沈宸的帮助,曹怡馨是幸运的;而这幸运并不是她一个人有,还有马名宇。
当楚娇把一块黑乎乎的象煤块似的东西交给他,并讲了用途后,他立刻意识到了建功的机会。
伪装成煤块的炸药啊,和煤混在一起,谁能看出来,谁又会去检查?
而且,在码头上干装卸工的都是中国苦力,把炸药煤块运进去,并不是很困难。
不是烧油的日本军舰,而是烧煤的日本运输船。一旦锅炉爆炸,就足以使一条船陷入瘫痪,甚至在海上爆炸沉没。
风险小,收益大,这真是绝顶聪明的人才能想出来的法子。
马名宇为此而激动,立刻回去制造炸药煤块,又安排手下去码头寻找目标。
而行动并不是很难,很快就开始实施了。
上海已经成为日军占领的重要而快捷的中转码头,大量的运输船或走海路,或走长江,负责运输弹药物资,负责运输军队。
马名宇盯上的是几艘行将启程的运输船,尽管手下已经寻机打入码头,但显然时间上是来不及了,唯一可行的措施便是从现有的码头装卸工中物色人员。
张小全很不幸,但也很幸运,他被马名宇选中,一番威胁利诱之下,他同意将“炸药煤块”带进码头,伺机装上日本人的运输船。
新技术,新武器,往往是在第一次使用,或者是在敌人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发挥作用的。
炸药煤块也不例外,尽管日军在码头上警戒很严,装卸工人每次进入都要进行严格的搜身检查。
但铁锹把里的秘密没有被发现,以至于张小全越干越熟练,越干胆越大,接连给几艘运输船装上了炸药煤块。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句话可谓是得到了很好的印证。
而炸药煤块虽然巧妙隐蔽,但破坏时间却没法控制。关键是船上的司炉,如果能够发展成自己人,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可锅炉一炸,他也要冒生命危险,而且很容易暴露,基本上也就能搞一次。
这样也好,时间的不确定,更增加了破坏的隐蔽性,鬼子想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也就困难重重。
反正是鬼子的船,什么时候炸,那也是战果,至于造成多大的损失,那就看上天的安排吧
……………
火焰焰的太阳虽然还未直照,但酷热已经满和在空气里,到处发挥着盛夏的威力。
张小全直了直腰,用脖子上的黑毛巾擦了擦头上的汗水,顺便看了看周围的情况,这稍许的停顿立刻遭到了工头的喝斥。
他咬了咬牙,不得不低下头,继续抢起铁锹,铲起煤块,奋力向船上的煤舱里装载。
工头走远了,张小全用眼睛的余光看到了这个情况,他装作系鞋带的样子蹲了下来,拧动铁锹的把手,把手脱落下来。
他倾斜了一下,从铁锹把的空膛里掉出三块黑乎乎的东西。张小全迅速将把手安好,站起身,一锹便将这三块黑乎乎的东西和着煤块甩进了煤舱。
轻松了,张小全的脸上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丝笑意。
就这么简单,这是第三次了吧,一次三十块大洋,干够五次就是一百五十块,自己就不用再呆在这码头上卖苦力了。
好好算算,一百五十块大洋能干什么,能买辆属于自己的黄包车,还能剩下几十块大洋置办东西。
想想,自己的车,自己的生活,都在自己手里,高等车夫,这可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赁过洋车,知道要赚辆车有多艰难,一年,二年,至少要三四年。
一滴汗,两滴汗,不知道多少万滴汗,从风里雨里的咬牙,从饭里茶里的自苦,才能赚出那辆车。
在他赁人家车的时候,他从早到晚,由东到西,由南到北,象被人家抽着转的陀螺,他没有自己。
可现在,那辆黄包车似乎正在向他招手。有了车,就可以使他自由、独立。
有了自己的车,他可以不再受车行的气,也无须敷衍别人;有自己的力气与洋车,睁开眼就可以有饭吃。
想到这里,张小全浑身充满了力气,初时的惶恐已经随着美好的憧憬无影无踪。
那个陌生人的威胁也不再可怕,他想到的只是埋在自己窝棚里那白花花的大洋钱。
对,继续干下去,今天就把这钱都赚到手,再累也是这最后一天的活了。
尽管张小全不清楚这东西具体的作用,可也知道绝对是搞小鬼子的,只要是真正的中国人,没有不恨日本鬼子的。
搞死这帮狗狼养的矮锉子,张小全想起曾经挨过了几个耳光,还有捣在脊背上的枪托。老子有钱了,不伺候你们这伙龟孙子了。
“走了,下船了,下午一点来装下一船。”工头敞着仿绸小褂,摇着扇子,催促着装卸工下船。
神气什么,你个王八蛋一天能赚一百块大洋?
我呸!张小全暗自撇了撇嘴,混在装卸工中,走过跳板,踏上了码头的土地。
在他身后,轮船鸣起了汽笛,抽掉跳板,缓缓启航了。
化过装的马名宇很快就来到了张小全的窝棚,他拍着张小全的肩膀,揶揄着说道:“数清楚了?”
嘿嘿,张大力憨笑着连连点头,连话都不大会说了。
马名宇痛快地付钱,转身走的时候又停下脚步,好心地嘱咐了一句,“我走了,你也抓紧时间换个地方住吧!”
张小全连忙点头,说道:“我要去租界,帮里兄弟能照应。”
嘿,这家伙还是个在帮的。
马名宇笑着点了点头,转身走出破烂的窝棚。
………………
灰暗的天空阴气重重,辽阔的大海仿佛不堪重负,发出了令人恐怖的呻吟。
川口笔直地伫立在甲板上,双手紧紧地抓住栏杆,两眼凝视着远方的海面。
作为前往广州换防的部队,中队长桥本的心情是迫切的。
作为一个年轻的军官,建功立业作为人生目标,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他恨不得马上就来到前线,加入到那场血火厮杀之中。
大日本帝国是不可战胜,皇军是无敌的,川口握紧了拳头。
运输船的锅炉房内,司炉向炉膛内连加了几铲煤,放下铁铲,打了个呵欠,走到一旁,拿起水壶,咕咚咕咚猛喝了几口。
这里的环境非常不好,不仅脏乱,而且温度很高,蒸汽缭绕,别说干活儿,就是站上一会儿也要汗流浃背。
“轰”炉膛内突然响起了一声爆炸,比手榴弹的声音还要响,火焰从炉门的缝隙猛地一蹿,气浪几乎将炉门推开。
司炉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时,大量的高热蒸汽已经从破裂的管道泄漏出来,锅炉舱温度骤然升高。
锅炉内有一定压力的饱和蒸汽和水,当锅筒和炉胆内强度不足,突然发生破裂时,饱和蒸汽和水从破裂口迅速冲出,并在瞬间迅速膨胀。
同时,这个物理过程会释放出大量的热能,相当于绝热膨胀做功的过程,大量的蒸汽和水由于速度快,大部分能量转化为巨大的冲击波。
如一台蒸发量10t/h、1.3mpa的锅炉爆炸,则相当于100kgtnt的爆炸能量。象运输船这样的大型锅炉,爆炸威力不亚于一颗中型炸弹。
川口离开了栏杆,走过甲板,要回休息舱。
锅炉舱发生的小爆炸,使他停下了脚步,狐疑地寻找着爆炸的方位,然后迈步走了过去。
填入炉膛内的炸药煤块的爆炸迅速产生了连锁反应,使得锅炉舱工作人员的补救无济于事。
轰一声巨响,锅炉爆炸了,爆炸产生的能量撕裂了锅炉钢板和其联接的各种管道,并转化为巨大的冲击波向周围席卷而至。
猛烈的爆炸使船体的猛地跳了一下,川口立足不稳,摔倒在甲板上。
载重两千吨的“玉川丸”号船身剧烈抖动着,随即向左倾侧,船上的电灯猝然熄灭。随着一声急救汽笛,船体开始下沉。
事故发生得如此突然,由于爆炸发生在船体后部,船尾迅速下沉,船舱也很快进水。
船上的灯一灭,海水就哗哗地涌进来了。
舱里的日本士兵多数还在睡觉,仓惶中醒来,在黑暗中挤作一团,随着船体的倾斜,挤过来挤过去,叫声哭声响成一片。
此时,船队正航行在中国近海。
汹涌的海水从破口处大量灌入,只三四分钟的时间,整个玉川丸号便几乎全部沉没,只有烟囱、桅杆以及悬挂在两侧的救生艇仍露出水面。
“天照大神哪,这是怎么回事?”川口刚刚还热血沸腾,此时却冷水浇头。
他爬到轮船的四台格,踩着一张两端系在船上、中间部分在船沿漂浮着的帆布帐篷,目瞪口呆地望着这突然降临的灾难。
他的士兵,他建功立业的梦想,随着轮船在逐渐下沉,沉入了无底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