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七章 再见朱仪
徐沛拉熊文斌赶往徐棉解决工人聚集的问题,沈淮则只能留在新景天大酒店里关注事态的变化,不想、也没有立场跑过去凑什么热闹。
沈淮拿出烟来点上,站在楼厅的玻璃窗前,沉默的看着大楼前还将马路堵得水泄不通的徐棉工人,再无在张孜、周文俊、蔡兰这些不相干的人面前假装出来的轻松。
刘建国仿佛今天婚宴的主角,在郑峰、程爱军等人的簇拥、劝说下往酒店大堂里走过来,但还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好像是完全为了看在程爱军、陈曼丽两人今天办婚宴的份上,才听成怡的劝,不跟外面这群蛮横不讲礼的工人计究。
刘建国也没有看站在休息处的沈淮一眼,就往宴会厅走过去;郑峰是知道沈淮身份的,看到沈淮站在大堂角落里抽烟,左右为难,好在沈淮始终都没有转头看过来,他也就假装不知,没有硬凑过来打招呼。
周文俊以及刚才走路过去找程爱军、陈曼丽他们的王辉,这时候也随刘建国他们一起走进酒店,看到沈淮孑然一身的站在角落里看向大楼外,他们也就没走过去,跟着刘建国往宴会厅里走。
“他怎么过来了?”刘建国为了叫颜面好看一些,走进宴会厅,脸带不悦的问了一声。
当然,刘建国也没有指望别人回答他这个问题,陈曼丽跟成怡是同学,他还是知道的。陈曼丽办婚礼请成怡出席,他还能说什么不是?他只是没有想到沈淮今天会正好在徐城。
刘建国脸带不悦的这一问,知道沈淮底细的郑峰、程爱军等人,都只会沉默、不搭腔,周文俊、王辉对望一眼,心里想,原来陈曼丽她老公的公司老总,不仅认识沈淮,似乎还跟沈淮有很深的过节啊。
成怡稍后一些走进来,她见刘建国也不跟沈淮打声招呼就进了宴会厅,也知道他这人sè厉内荏、好面子,不会在沈淮跟前认下,也不去说破他,走到沈淮的身边,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徐沛把老熊也拉去徐棉厂了。”沈淮说道。
“是嘛,”成怡也有觉得有些意外,说道,“老熊这就算在徐城官场正式露脸了吧?”
沈淮点点头。
成怡又问:“那徐棉的问题怎么解决?我听说徐城市今年底,下岗职工可能会超过十万人,这可不是小数字啊。”
“徐城今年底下岗职工是有可能会超过十万,而就全国而言,这个数字今年底将会超过一千万,”沈淮说道,“徐城的问题,还好解决。徐沛刚才让李谷给我打电话了,徐沛应该是有些想法,只是不方便直接说出来。另外,只要是经济发展较快、私营经济活跃的省市,在发展过程当中,消化、解决这个问题都不难,但有的地方,就要困难得多……”
说到这里,沈淮又狠吸了一口烟,将烟捻熄在烟灰缸里,说道:“这种事也轮不到我去头痛,刘建国他老实了?”
“我就跟他说,徐棉还有两千多职工聚在厂子里等着要闹事呢;他还想闹成什么样子呀?”成怡说道。
沈淮呶呶嘴,没有说什么,刘建国再嚣张跋扈,多少也知道有些事情是他兜不住的。
见沈淮给这事搞得情绪不高,成怡抿起嘴,又说起一件事:“对了,你猜我刚才在外面看到谁了?”
“谁啊?”沈淮见成怡神神秘秘的,一时也猜不到会有谁能叫他吃惊的。
“曼丽还请了朱仪给她当伴娘。她今天可真是漂亮呢,你等会儿小心点,不要当众把口水滴出来。”成怡笑盈盈的看着沈淮,说道。
“……”沈淮有些傻眼,不仅因为成怡的话,还因为朱仪这时候在礼服外套了一件粉sè的长羽绒服,正与陈曼丽、蔡兰、陈莉娟以及省经院的几个女教师一起走进来。
沈淮答应跟成怡过来参加陈曼丽跟程爱军的婚宴,但之前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场合下遇见朱仪。
再细想,沈淮知道是他疏忽大意了。
朱仪今年七月从省经院毕业后,就留校任教,她以前是陈曼丽的学生,现在又跟陈曼丽是省经院的同事,陈曼丽邀请她参加婚宴,甚至请她给自己当伴娘,不是正常?
朱仪在外面看到成怡,就想到沈淮有可能会出席,这时候看到沈淮跟成怡站在休息区这边也不觉得吃惊,只是远远的冲着这边婉然一笑,算是打过招呼,就与陈曼丽她们往宴会厅里走。她也知道沈淮跟成怡的婚事已定,她不想因为她跟沈淮的旧事,叫沈淮跟成怡之间闹什么不愉快。
随同陈曼丽、朱仪进酒店的,有些同事是在沈淮离后之后,才进省经院的,不知道当年的往事,但也有两个人对沈淮当年在省经院的恶劣行径是了如指掌。
她们看到沈淮竟然也出现在酒店大堂里,都感到很吃惊。
张孜见沈淮、成怡站在休息区那边不动弹,摇手招呼:“你们两人不会就一直在大厅里坐着吧?”
陈曼丽那两个女同事都不知道陈曼丽、成怡以及成怡跟沈淮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还以为沈淮恰好也在这家酒店吃饭,但见张孜冲着那边招手打招呼,就难掩诧异的问陈曼丽:“不会吧,你结婚怎么还请了这种人?”又都担心的朝朱仪看过去。
对省经院的老人来说,后面很多事情及细节也都是不知道的,但都记得朱仪当年为情所困、割脉自杀这件事——当年就是因为这件事,大家才联合起来罢课抗议,将沈淮从省经院赶出去的。
沈淮此时的风光,省经院也是有传闻的,但沈淮再风光,又碍不着省经院什么事,也就不妨碍省经院当年的老人继续鄙视他的劣迹斑斑。
陈曼丽也不去说什么,她也是下午才知道沈淮会过去,她邀请了成怡,又不能说不让沈淮陪同成怡过来。
陈曼丽这两名同事的震惊以及言语间不掩的鄙视,叫张孜、蔡兰她们也是面面相觑。
陈曼丽也并没有跟张孜她们说太多关于沈淮的事,她们甚至都不知道沈淮具体的职务,她们只是知道,成怡迫于家庭压力、相亲交往的对象是个二世祖,仗着家里的权势在地方作威作福,人品差得很。
实际见过沈淮这人之后,张孜她们见沈淮人长得英俊、高大,气质又好,跟成怡站在一起十分的般配,而且言谈又得体,说什么话都叫人心里听了舒服,直观的印象就不会真以为他有多少不堪。
这时候从陈曼丽几个同事的反应里,张孜、蔡兰突然意识到,问题可能比陈曼丽含糊言辞里透露的信息还要严重。
看着那两个省经院的女教师一边往宴会厅走,还一边频频回头往这边看,沈淮笑着跟成怡说道:“看来,我有些错估形势啊,今天想往我脸上泼酒的,绝对不止一两个人。”
“谁叫你当年干下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来?”成怡笑着挽过沈淮的胳膊,问道,“你不会这时候想着要逃走吧?”
“我当然不会逃走,这些年我怕谁了?不就是脸上再给泼两杯酒嘛,”沈淮轻轻的拍了拍着成怡的手背,说道,“只是,这对你不公平啊。”
“什么公平不公平的,我也总不能一辈子不见我这些同学吧?”成怡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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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酒店前的马路给请愿的工人堵死,但人行道还是通的,宾客陆陆续续的走过来。沈淮与成怡,自然是跟张孜、蔡兰、陈莉娟、周文俊、王辉他们安排坐在一起。
程爱军、陈曼丽今天在徐城办酒,主要也是宴请公司、学校的同事、同学以及在徐城结识的朋友。宴会厅里摆着十张酒席,看得出程爱军离开学校,进入金鼎投资之后,交游还是颇为广泛的。不仅刘建国过来,省经院的院长何兵等人也应邀过来,一进来就跟刘建国寒暄不已,看到沈淮出现都有些意外;经介绍说成怡跟陈曼丽是同学,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很多人都没有意识到沈淮会出席,包括陈曼丽、程爱军在内。
程爱军打心底是不喜欢沈淮这个人,但他心里也清楚,根本就没有他喜不喜欢的资格;沈淮再要陪同成怡参加他的婚礼,他还得认这是沈淮给他天大的面子。
正式开席之前,不仅程爱军,便是从来都看沈淮不顺眼的省经院院长何兵,也知道他没有将沈淮冷落在一旁、不搭理的资格,让程爱军将沈淮、成怡请到主宾桌上来。
成怡这几年都没有跟张孜她们聚过,才不想跑到主宾桌看别人喝酒,跟沈淮说道:“你跟周文俊、王辉坐过去喝酒吧?”
沈淮也不想跟刘建国、何兵他们坐到一起找不痛快,跟程爱军说道:“我跟刘总、何院长搭不上,硬凑过去没意思;我坐这边挺好好的。”
沈淮不高兴过去,程爱军也无法勉强,他看得出刘建国、何兵让他过来请,也只是出于基本的礼节,并无意真心沈淮坐过去,叫大家喝酒都不痛快。
不过,主宾座已经腾出两个位置出来,程爱军也就只能请周文俊、王辉两人过去,省得让他们以为被看轻了。
王辉为人厚道老实一些,说道:“曼丽都知道我不能喝酒,还是让蔡兰跟文俊小两口代表我们坐过去吧……”
蔡兰也不想一本正经的坐到主宾桌上去,叫周文俊拉了一下,才有些不情不愿的站起来。
周文俊也不想太着痕迹,还笑着推了王辉肩头一把,说道:“我们今天可是代表zhōng yāng财院,不能让人瞧扁,你在这边装熊,我可是豁出去了,”又笑着跟沈淮说道,“等会儿,我过来多敬你几杯。”
“不急,不急,”沈淮笑着目送周文俊过去,又低头跟成怡笑着悄声说,“在你这个学长眼里,我已经给打上‘没用’的标签了。”
“那当然,刘建国看着就比你气派啊,又负责那么‘大’的证券投资公司。”成怡笑着悄声说道,见朱仪站在远处,似乎还没有找到座位,低声问沈淮,“你看朱仪都没坐的,要不你喊她坐过来?”
“你还是直接拿把刀捅我两下吧。”沈淮说道,省经院的老同事,还看着这边指指戳戳呢,他哪里敢将朱仪喊过来再凑什么热闹?
“我说,我们结婚请酒,专门摆出两桌请你们的老情人、小情人,你说够不够?”成怡又问。
沈淮拿起筷子,在胸口比划着戳了两下,说道:“还是我自己来痛快些。”
成怡“咯咯”的笑起来。
第八百八十八章 敬酒之争
主持过仪式,正式开宴,成怡还有两个同宿舍的同学,看着这边有空位,就提溜着裙摆坐过来,小声的说道:“你们说,陈曼丽今天吃错什么药了,怎么找了一个这么漂亮的伴娘,让满场的男人眼睛都看直了,也害得我们也站台上当陪衬?”一边评头论足的说着话,还一边往陪陈曼丽坐到主宾桌上的朱仪看过去。
进宴会厅入,暖气打得很足,朱仪脱掉外面的羽绒服,露出橙色的长裙礼服,水晶贴饰的黑色高跟鞋,叫她看上去身材高挑,亭亭玉立的站在灯光下,露出的冰肌雪肤有着晶莹剔透之感,美丽修长的颈项显得高贵优雅,精致小巧的脸蛋今天也是薄施粉黛,更是光彩熠熠。
成怡这两个同宿舍同学,也要算漂亮的女人,中央财院八朵金花不是白叫的,但跟朱仪站在一起,还真是有些给衬托得黯然失色。也难怪她们不愿意跟朱仪、陈曼丽她们坐同一桌用餐,跑到这边来小声抱怨。
“成怡,等会儿你换礼服上场,把我们中财失掉的威风一定要争回来。”两个女孩子哈哈笑着让成怡过去跟淮海经院的那个漂亮妞争秀斗艳。
“我可没有人家长得漂亮,真要过去,也是去给红花当绿叶,”成怡又笑盈盈的看向沈淮,问道,“你说对不对?”
见成怡笑盈盈的看过来、眼含娇怨,沈淮假装失手将筷子丢在桌下,然而矮着身子够手去捡筷子,捡起筷子才腆着脸笑道:“按说咱老夫老妻了,我不该当着你同学的面子还那么夸你,但是要我昧着良心说你长得不如人家漂亮,我也不能干,对不对?”
成怡笑着掐了沈淮一下,不再理会油嘴滑舌的他。
成怡这两个同宿舍的女孩子,刚才一起都围在陈曼丽身边,都还没有机会跟这边说上话,这时候坐过来,话题自然就集中到沈淮的身上,凑过来问道:“刚才听曼丽的同事讲,你以前也是淮海经院的老师了。你在淮海经院的时候,学校要是也有这么漂亮的女老师,我们是不是就不认识了?”
“他那时候,淮海经院是没有这么漂亮的女老师,但漂亮的女学生倒是不少。”成怡说道。
张孜进宴会厅之后,就一起坐在这边,还第一次听到说沈淮曾在淮海经院当过教师,讶异的问道:“不会吧,你什么时候离开淮海经院的,曼丽到淮海经院读研、工作也有六七年了,你不会跟曼丽、程爱军他们也是同事吧?”
“也算是同事吧,只是他们刚进学校,没多久,我就离开省经院,到下面乡镇去工作了。”沈淮无意谈太多的往事,语气淡淡的说道。
“像你们这样的人,不是从学校毕业出来就决定好从政还是经商吗,怎么还留在学校里当教师?”张孜奇怪的问道,“还有,你们从政,会从乡镇这一级开始做起?”
“有什么好奇怪?”沈淮反问道。
宋家小姑那一辈,也不是所有人都从政;经商的更是一个人都没有。
到他这一辈,男男女女加起来有十七个人,从政加经商的,总共也不到半数,而像宋鸿军他弟弟,在海外读书就在海外定居、结婚生子,也是在学校里从事教学、研究工作,并无意从政或经商。
时代不同以往,对他们这一代人来说,无论是职业还是生活方式的选择,都要更自由得多。
只是沈淮无意对别人的误解解释太多,而且照着这个话题进行下去,“他”以往在省经院的那些劣迹斑斑的往事不知道会被挖出来,他何苦给自己找那么多的难堪跟不痛快?
沈淮无意跟成怡的同学在这些话题上纠缠太多,他看宴会厅里的几名服务员有些忙不过来,就自己拿起开瓶器,打开红酒。
陈莉娟的爱人王辉要站起来帮忙,沈淮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来,笑道:“你们远来是客,该是我给你们倒酒……”挨个倒上酒,他跟成怡晚上都没有开车,临了又给自己跟成怡满上酒,坐下来热热闹闹的喝了起来。
程爱军、陈曼丽这对新人,从酒宴开始就转着桌敬酒。
成怡同宿舍的两个女孩子,伴娘是临时凑热闹客串的;朱仪则是陈曼丽婚礼正式请的伴娘,这会儿也拿着酒杯、酒瓶,陪同陈曼丽、程爱军挨桌敬酒。伴郎则是郑刚的儿子郑峰。
陈曼丽、程爱军走出来挨着桌敬酒,也不是妨碍其他宾客之间互相敬酒;周文俊与妻子蔡兰,坐到主宾桌上,这时候也是喝得热火朝天。
周文俊刚才说着要去沈淮那边多敬几杯酒,但这边喝起来之后,就发现两边明显的区别。
酒店给这边的宴会厅安排了四名服务员,两人负责传菜,剩下两人就专门守在主宾桌这边递茶递水的伺候,须臾都不离开。
酒喝起来之后,这左右的客人都跑过来到这桌来敬酒,却罕见有人跑过去找沈淮敬酒——周文俊工作这些年,在燕京也接触不少政门子弟,也清楚很多政门子弟虽然在地方上吃香的喝辣的,能唬住一大堆人,但实际发展都很一般,久而久之也就泯然众人。
周文俊看着左右酒桌上的形势,心想沈淮大概就是这样的二世祖。
周文俊这么想着,心里也懒得再起身去沈淮那边敬酒;说实话,老实巴结的王辉他也有些看不上去。
周文俊的观察力也不能算差,只是形势永远都比想象中复杂。
金鼎公司的中层,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沈淮这号人物的存在,而省经院这边的普通教师,对沈淮以往在省经院的“劣迹”知根知底,即使知道沈淮此时的风光,也犯不着跑到沈淮跟前去讨好应酬。
而对于坐在主宾桌上,像何兵这样的省经院高层,却未必有这样的“骨气”。
酒过三巡,何兵先拿起酒杯,笑着说道:“沈淮今天晚上看起来都没有怎么喝酒啊,我们得要过去劝他多喝两杯……”朝刘建国笑了笑,但也不会完全看他的脸色,说着话就站起来朝沈淮这边走过去。
沈淮也是相当客气,看到何兵过来敬酒,他也与成怡都站起来,与何兵碰了一下酒杯,喝下小半杯红酒。
何兵喝了酒走过来,省经院参加酒宴的其他高层,也都陆续起身过去给沈淮敬酒。
这里毕竟不是乡镇或者区县那种小场合,省经院在文教系统,能享受正厅级待遇,兼之沈淮此前在省经院工作过,何兵这些人就要算是他的老领导,而沈淮又是在党政系统担当职务的人,但就不管出身多牛逼,也不能颠倒酒场上的敬酒规矩。
周文俊见沈淮无论谁过去敬酒,都是小饮一口,而何兵这些省经院的高层领导,也都是客客气气的喝过酒、寒暄几句就退回来——周文俊看得都有些傻眼,暗道沈淮这架子端得也太大了一些吧?
何兵等省经院的领导过去敬过酒,随同刘建国过来,参加婚宴的金鼎高层,也有人站起来,跑过去给沈淮敬酒,这就叫周文俊更看不明白了?
刘建国不是金鼎投资的总裁吗,他言语间都流露出对沈淮的不满,金鼎的这些高层这时候竟然还跑过去给沈淮敬酒,不是不识抬举?
周文俊却是不知道,金鼎投资以及新成立的金鼎地产,除了淮能集团参股之外,更多的还是以谢家海丰集团的投资为主。
故而金鼎管理层的构成,也是以谢家及淮能集团方面的人为主,刘建国只是因为贺成国的关系以及部分出资,才担任金鼎投资的总裁,而在刘建国之上,谢成江才是金鼎投资及金鼎地产的实际负责人。
真说到要视谁马首是瞻,金鼎的高层也是唯叶选峰、谢成江、宋鸿奇马首是瞻,而非刘建国。
就连叶选峰现阶段都不得不为淮能集团未来的发展,跑到东华向沈淮低头、以缓和彼此的紧张关系,他们有什么资格在沈淮面前摆架子?
随同刘建国过来出席婚宴的金鼎高层,知道刘建国仗着贺部长的关系,有资格耍小性子,但他们今晚真要视沈淮如无物,连最基本的应酬都懒得敷衍一下,那无论是对金鼎的业务,还是对他们个人的前程发展,都不会有利。
所以说,即使要照顾刘建国的情绪,但也无碍他们高层照着常规的礼节,走过去给沈淮敬酒;特别是这时候,宋系还是一体的。
即使刘建国坐着不动,脸有不快,周文俊也看出形势不对劲,心里暗感:刚才看着沈淮那桌冷清,原来不是谁都有资格跑过去敬酒的!
就在主宾桌轮流跑过去给沈淮敬酒之际,陈曼丽、程爱军这对新人,也挨桌敬酒敬到主宾酒来。也是今天当伴娘的朱仪太光彩熠熠,陈曼丽、程爱军喝过酒,还有人起哄闹着叫朱仪给大家敬酒。
这桌客人大半是学校的领导,朱仪也推辞不过,便拿来自己的酒杯里,倒了小半杯红酒,打算敬何兵他们。
刘建国站在一旁,打量着身穿礼服长裙、前凸后翘的朱仪好几眼,说道:“哪有给领导敬酒,就喝这么一点的?不让你换白酒,你这酒杯也得给我满上。”
陈曼丽维护朱仪,说道:“小朱她不会喝酒,刚才她已经喝了不少。给何院长、刘总敬酒,我看意思一下就行了;大家也不要为难小朱了。”
从进酒店前给堵路的工人推了一跟头,刘建国心里就堵到现在,这时候见陈曼丽竟然还来顶撞自己,不悦的教训道:“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没想到她在旁边劝了一句,就挨这么重、这么不客气的教训,陈曼丽也是气得够呛。
不过,站在一旁的程爱军哪里会让妻子再去顶撞刘建国?他忙将妻子拉到身后,他也不敢劝耍起脾气来的刘建国,而是劝起朱仪来:“刘总也是难得高兴,才希望大家都喝两杯。小朱你今天就再多喝两杯。我来帮你将酒杯满上,你先敬何院长,等会儿再敬刘总一杯酒。”
朱仪刚才给大家起哄,已经喝了不少酒,这会儿真要两大杯红酒喝下去,都未必能清醒着回住处去。她心里十分厌烦刘建国这种动不动就耍脾气的人,自然是更不愿意再喝酒,程爱军将酒杯满上,她就是不去接,这场面就僵持在那里。
成怡早就看到那边的情况,见沈淮假装看不见,也不去替朱仪、陈曼丽她们去解围,知道他是照顾自己的感受,但真要让刘建国胡闹下去,将好好的婚宴搞得一团糟,也不是那么一回事。
成怡说道:“我们去给何院长他们敬一下酒吧?”拉沈淮站起来,往刘建国那桌走去。
刘建国看着沈淮、成怡走过来,抓住朱仪的手腕,往旁边一拉,咧着嘴,挑衅的笑道:“怎么,这个小朱不会就是你在省经院的老相好吧,你跑过来,是看不过我们欺负她啊?要不,这两杯酒,你替她给喝了。”
沈淮当下就将杯中酒,直接泼刘建国的脸上,沉着声音喝斥:“刘建国,你不要太放肆了。”
第八百八十九章 赶出徐城
刘建国冲着沈淮说这些挑衅的话,何兵等一干人就觉得要糟,但没想到沈淮翻脸如翻掌,杯中红酒没有半点犹豫,就泼得刘建国满脸像个落汤狗,当即也愣在那里。
一时间整个面积达两三百平米的宴会大厅,就像是有一张巨大的海绵,瞬间将嘈杂的声音涓滴不剩的吸了一个干净,就留下一个静止的画面。
大家都傻愣愣的看着刘建国跟沈淮,都不知道这会儿说什么、干什么才好,只剩沈淮那喝斥刘建国的话,掷地有声的在大厅里回旋,充塞着大家的耳膜,冲击着大家的心灵。
周文俊就坐在刘建国的身边,沈淮泼刘建国脸上的酒,有好几滴溅到他的脸上,就见沈淮眼睛凶恶的盯着刘建国,他这一刻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周文俊是完全给震住了,下午见面后,沈淮是那么的平易近人,脾气温和,张孜她们言语间即使有些咄咄逼人,也完全看不到沈淮有丝毫的介意,谁能想到这一刻的他是如此的叫人心生畏惧。
不是那种被挑衅后单纯的怒不可遏,不是单纯的盛气凌厉,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刃散发寒光,气势凌厉到砭人,仿佛刘建国或别的什么人,这时候要敢轻易妄动,或再有什么言语上的不敬,沈淮手里那只玻璃杯就会毫不留情面的砸过来,在他们的脸上砸个粉碎。
叫堵路工人推了一个跟头,刘建国心里就堵到现在;看着身边人一个个跑去给沈淮敬酒,他心里是越发的不痛快,偏偏叫一个学校的破女教师喝杯酒,还不能如愿意,刘建国心里当真是不爽到极点,看到沈淮、成怡走过来,就口不择言的出言饥讽,完全没有想到这种场合说这样的话,不单是对沈淮的挑衅,也是对成怡的侮辱——当然,他更没有想到,沈淮一言不和,就当着整个大厅上百人的面,将一杯红酒泼他脸上来,而接下来沈淮的喝斥,更是叫他耳震欲聩。
刘建国也是傻了好几秒钟,仿佛叫沈淮凌厉的眼神慑住心魂。
转瞬间,刘建国又惊醒过来,也恼羞成怒,跳起来就要去揪沈淮的衣领子:“放肆,你妈说谁放肆?”
左右的人也就周文俊反应慢些,其他人看着刘建国冲上去要揪沈淮的衣领子,忙将他拦腰抱住,按他回座位,劝他:“刘总,不要冲动。今天这么高兴,不要闹不愉快了。”
周文俊看着左右将刘建国按在椅子上不得动弹的,不是旁人,都是金鼎公司的高层,他心里就奇怪了,他们难道不应该假装劝架,揪住沈淮让刘建国打两拳出出气,怎么反而将刘建国按住不让他动弹?
周文俊是不知道金鼎这些高层心里的苦:刘建国叫沈淮泼一脸酒,受了点委屈,刘建国除了发几天的脾气,还能干什么?大不了他们日后想办法让刘建国消气就是。
要是刘建国今天跟沈淮在宴会大厅里厮打成一团,或者说让沈淮叫刘建国揪住痛打一顿,这个后果就不是他们几个所能承担的了。
刘建国也没有这几个畜生不帮他,反而帮沈淮按住自己,气得大骂。
沈淮冷脸看着这一切,等刘建国情绪稍稳定些,又厉声喝斥这些随同刘建国过来参加婚宴的金鼎高层:“刘建国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家伙,你们又是干什么吃的?看着他从工地拉两百个民工拿家伙过来,将外面的徐棉工人打得头破血流、打得手断脚残,打得徐棉几千名工人上街闹事,你们就高兴了?看着他在酒店撒酒疯闹事,丢尽金鼎、贺部长的脸,你们就高兴了?我告诉你们,刘建国今天真要逞了威风,把场面搞得一团糟,你们一个个都给我吃不了兜着走!”
见沈淮不单单泼了刘建国一脸酒,还将金鼎的半桌高层当成孙子教训,周文俊这时候是真傻了眼。
他刚才听别人过去给沈淮敬酒,都“沈书记”、“沈书记”的喊他,也没有太在意。
沈淮说是县处级干部,周文俊也知道县处级的“书记”名样极多,地方上或省市厅局的党组、党委、工委、纪委、政法委等党机关的领导人,都可以称作“书记”。这个“书记”权力有多大,最终还是由实际的行政级别、职务来规定,甚至市团委也都是县处级“书记”。
周文俊也是理所当然的认为沈淮只是凭借过人的家世,叫在座的绝大多数不得不给他几分颜面。
而在谈话间,周文俊不仅旁敲侧击的知道刘建国也是省部级家庭出身,他本人更掌管大型的证券投资公司,业务遍及全国各地,甚至最近还有地产业务延伸出来。
在周文俊眼里,刘建国无疑是更有用、更有地位的政门子弟。
故而安排座位,他也是巴不得有机会,凑到刘建国这边来坐,希望拉近关系,能对他以后的发展有所帮助。
然而这短短几十秒发生的一切,就彻底的颠倒了周文俊自以为是观察得来的结论,而左右金鼎的几个高层,也当真是给沈淮当孙子训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金鼎的这几个高层,见沈淮撇开刘建国的出言不逊不说,而是严厉喝斥刘建国刚才打电话从工地叫人的事情,也给训得大气不敢出一口气。
他们当时怎么没有劝?只是没有人能劝住刘建国的脾气,他们也没有辙。
“沈书记,也是堵路的工人推了刘总一个跟头,刘总一时恼火……”有个人想替刘建国解释两句。
“金鼎的业务,我不管,也不过问,”沈淮截住那人的话头,说道,“但是你们胡作非为,搞出什么大乱子,我不收拾你们,也有收拾你们的人。刘建国喝多酒了,你们现在带他回去。然后,你们带句话给谢总、给叶总,就说是我说的,刘建国不宜再留徐城,没有人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替他擦屎。”
“**沈淮,你不要欺人太甚!”刘建国见沈淮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么难听的话,要把他从徐城赶出去,气得是破口大骂。
沈淮对刘建国的辱骂毫无反应,而是冷冷的看着金鼎其他的几名高层,逼着他们将刘建国从宴会厅拖出去。
要是沈淮仅仅是教训刘建国一顿,这几个金鼎高层还真不敢将刘建国硬生生从宴会厅拖出去,但沈淮摆明车马,决意要将刘建国从徐城,从淮海,甚至从金鼎赶出去,他们几个就没有什么顾忌,当真就连拖带抱又带劝的,让刘建国先离开宴会厅再说。
周文俊的眼,今天晚上是傻到不能再傻了,完全看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情,金鼎的那几个高层,明明应该跟刘建国是一伙的,怎么给沈淮当孙子听了没有一点反应,还给沈淮指使,真将刘建国拖出去了?
周文俊完全傻了,看了看成怡,看了看陈曼丽、看了看程爱军;而站在外围看着这一切发生,都没有来及得说上什么话的张孜、陈莉娟等人,也是面面相觑,难掩心里的震惊,刚才还看着人畜无害、温良和气的沈淮发起威,竟然在眨眼之间,就将众星捧月的刘建国打在落汤狗。
成怡到底找的是怎样一个男人?
陈曼丽、程爱军也是难掩心里狂澜,他们自以为对沈淮、刘建国的底细了解得很清楚,自以为沈淮、刘建国这两年在淮海井水不犯河水,应该不存在谁怕谁的问题,但怎么也没有想到,刘建国在沈淮跟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最终竟然还是金鼎的几个高层,在沈淮的喝令之下,将刘建国拖了出去。
沈淮真能将刘建国从徐城赶出去吗?
看眼下的架势,他们是一点都不怀疑,但背后的逻辑叫他们怎么都想不通。
沈淮嘴里的叶总,是指叶选峰无误,谢总可能是指谢成江,也可能是谢海诚,但叶选峰、谢海诚或谢成江,怎么可能听沈淮的指令,将谢成国部长的外甥赶出徐城?
“唉,沈书记,你也歇歇气,”省经院院长何兵,走过来拍拍沈淮的肩膀,劝他不要生气,说道,“这个刘建国啊,也是太不像话了,徐棉工人上街请愿,应该由市里出面解决,真要让刘建国耍脾气、逞威风,拉二三百号人过来,把矛盾搞激化了,这个烂摊子,贺部长也收拾不了啊。今天也真是亏得有沈书记您在,把刘建国给镇住,旁人还真劝不住他。”
何兵的话,当真是叫没有太多深沉心计的陈曼丽,也是诧异万分。
何兵刚才不是还跟刘建国在酒桌上称兄道弟,怎么转眼间就要往刘建国的头上狠踩几脚、冲着刘建国打落水狗了?
难道何兵也认定刘建国一定会被沈淮赶出徐城?
何兵见左右的人似乎给刚才的场面惊吓住,拎不清背后的逻辑,又说道:“沈书记您对刘总是一片好心,拦住不叫他捅篓子,他识不得沈书记您的好心不说,还心胸狭窄的说这么难听话,让沈书记您下不了台,他这人啊,也真是……”说到这里,何兵也禁不住的摇头叹息,似乎真是为刘建国恶劣的人品感慨。
第八百九十章 淮海谁当家
“投资公司有个姓程的经理,今天在新景天大酒店结婚请酒,请我跟刘总他们一起过去喝酒。很不巧的事,徐棉集团有一百多工人上街请愿,正好是堵在新景天大酒店前,将左右的交通堵了水漏不通。我们想着过去劝几句,让徐棉的工人往旁边挪个地方。刘总跟他们争吵了几句,给推了一个跟头。刘总火冒三丈,打电话就要从工地喊了两百多号人拿家伙过来,我们怎么劝都不听,好在成省长的女儿成怡也在,过来劝他。成省长的女儿,跟新娘子是大学同学,当时跟沈淮一起过来吃喜酒。也是看到沈淮跟成怡也在,刘总那边才作罢。到喝酒时,刘总心头可能是堵了一口气,沈淮、成怡走过来敬酒,刘总开口就说了很难听的话,叫沈淮一杯酒泼脸上。看着场面实在不像样,我们也只能先将刘总劝回来……”
蒋建成是金鼎投资的副总裁,他让其他人劝刘建国先回住处,守在刘建国身边,他则找到谢成江汇报此事。
谢成江做不了决定,打电话给叶选峰,就带着蒋建成一起赶到宋宅来。
蒋建成才得以将今晚发生的始末,当面说给叶选峰、宋炳生听。
叶选峰脸无表情的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宋炳生更是脸色铁青。
赶着鸿奇这几天到江宁出差,谢芷周末就回娘家住,晚上正跟家里一起吃饭,看到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自然也是跟过来看究竟。
虽说不管谁惹上沈淮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是眼下的情形又怎么能叫人说沈淮的不是?
除了上街请愿的一百多工人外,徐棉还有两三千工人给拦在厂子没有出去,省委副书记、徐城市委书记徐沛都不得不亲自出面赶到徐棉安抚工人的情绪,跟工人代表谈安置条件。徐棉上街的这一百多工人,真要叫刘建国拉人打得头痛血流,刺激徐棉二三千工人上街闹事,徐城今晚的政治事故就闹大发了。
沈淮拦着,没让恶**件发生,刘建国不知悔悟,反而在喝酒时说难听的话冲沈淮挑衅,挨这一杯酒泼也是活该——谢芷打心底就不同情刘建国。
“沈淮还说了一些话,说是要捎给叶总、谢总听?”蒋建成又说道。
“他还说了什么?”叶选峰问道。
“沈淮说,”蒋建国有些犹豫,但还是咬牙说出来,“沈淮说刘总不宜再留在徐城,还说没有人会一直跟着刘总后面帮他收拾残局。”
谢成江知道沈淮的原话应该更难听,但是他万万也没有想到沈淮会直截了当的要求他们把刘建国赶出徐城出去。
这算什么事情?宋系在淮海又不是以他为首,有什么残局需要他来收拾?
宋炳生脸色铁青,呼着气从沙发上站起来,气鼓鼓的说道:“他这是翅膀硬了,觉得在淮海应该是他当家作主了。他怎么不拿镜子照照他那张脸,徐城的事情什么时候轮他来指手划脚?”气乎乎的走到书桌后,拉开抽屉拿出一盒烟出来拆开点上。
谢芷对沈淮提这样的要求,也是深感震惊。
沈淮与刘建国私怨甚深,今晚冲着刘建国的脸就泼一杯酒,当众喝斥刘建国,这边也没有办法说他的不是,毕竟刘建国今晚叫他拿着把柄,又出言挑衅在先;但是,沈淮要求他们这边将刘建国赶出徐城去,这个就有些超乎她所想象了。
“建国有时候是有些冲动,今天晚上也确实是他理亏,闹得不愉快,成江等会儿过去劝一劝建国,让他不要把事情放在心里,”谢海诚说道,“但是说到非要把建国赶回燕京才善罢甘休,沈淮提这样的要求也不合理……”
谢海诚话里的意思,哪里是说沈淮的要求不合适,无疑是指责沈淮太咄咄逼人了。刘建国今晚的言行是有些不合适,但毕竟没有造成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
谢芷倒觉得不是合不合理的问题,而是沈淮现在明确提出这样的要求,这边要怎么应对?
是无视、不加理会,还是说直接回绝沈淮的无理要求,还是请人出来做沈淮的工作,让沈淮那边消掉火气?
叶选峰沉默了许久,才抬头看向蒋建成,问道:“今天的婚宴,还有什么人在场?”
谢芷开始还有些不明白叶选峰的意思。
蒋建成说道:“除了我们这边,主要也就是淮海经济学院的院领导何兵等人在场。何院长当时也劝刘总,不要跟这些工人斗气,也没有劝住。”
谢芷抱胸站在一旁,打量了蒋建成两眼。
蒋建成原是海丰集团投资部聘请的经理,组建金鼎投资之后,才调过去担任投资总裁,算是她哥在金鼎的嫡系亲信。
谢芷也不清楚蒋建成对刘建国有什么感观,心想他或许纯粹不敢隐瞒,但他的话里没有半点是对刘建国有利的。
说实话,谢芷也对刘建国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头痛,但也知道关系到戴部长,刘建国的去跟留,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情。
谢芷也明白叶选峰为何有此一问,他需要考虑,他们这边倘若无视或拒绝沈淮赶走刘建国的要求,沈淮会不会就此罢休,会不会有进一步的动作?
谢芷见她爸、她哥都皱紧眉头,心知他们都想到一个关键问题,要是沈淮抓住这样的事,通过其他人或其他渠道进一步施加压力,他们怎么办?
省委副书记、徐城市委书记徐沛,正为徐棉数千工人请愿的事情,闹得焦头烂额。
虽然刘建国最终没有做出什么事来,但毕竟有这样的意图;倘若这事叫徐城市方面知道,徐城市方面会有什么反应?
谢海诚见宋炳生站在一旁,生着闷气抽烟,不再就这事发表任何意见,他问叶选峰:“你是担任徐城市那边的反应?”
“……”叶选峰点点头。
“熊文斌刚到徐城报道,都还没有正式坐上常务副市长的位子,他在徐城应该不会有太多的影响力能在这事上施压,”谢海诚说道,“再说这事毕竟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
叶选峰苦涩的一笑,说道:“今天中午有件事,我还想等有机会碰到面,再跟你们细说,没想到晚上就发生这样的事情……”
“什么事情?”谢成江见叶选峰脸有苦涩、一脸的为难,问道。
“上午召开的徐东铁路改造工程筹备大会,沈淮跟李谷都有参加,上午会议快要结束的时候,徐副书记也特意赶过来做了讲话,”叶选峰说道,“中午的时候,徐副书记留下来,跟大家一起吃了顿中饭。”
谢芷有些吃惊,看向她爸、她哥,看到她爸、她哥都在倒吸凉气。
徐沛前段时间支持淮能参股淮海融投,提名、推荐陈伟立到东华担任副市长,其目的确实也是为了拉拢这边、牵制沈淮,但不意味着徐沛就会坚定的站在他们这一边。
说到底,徐沛所有的动作,都是为了他个人的政治野心跟利益服务。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条件合适,徐沛随时都有跟沈淮妥协、达成某种协议的可能。
钟立岷提名推荐熊文斌担任徐城市常委、常务副市长,又有田家庚的意志在,包括徐沛在内,都不便反对什么。
不过,这两个多月来,徐沛的真实态度一直都是模糊的。
那么,在今天徐东铁路改程工程筹备会议上,徐沛与沈淮、李谷同时露面,代表着什么?
即使叶选峰没有细说徐沛跟沈淮接触的细节,但有些事不难猜测:徐沛如果没有明确的态度,压根就不会露面,就不会跟沈淮有直接的接触。
“看今天的情况,徐副书记还是希望熊文开到徐城后,能做成一些事情的,”叶选峰便将中午时徐沛与沈淮所谈妥的一些细节说出来,听得谢海态、谢成江更是直吸冷气、面面相觑,“我刚刚也确认过,周任军市长的车坏在路上,一时回不了徐城;徐副书记与熊文斌一起赶往徐棉,处理工人围聚请愿的事情……”
谢芷叹了一口气,走到一旁,她也不想再就这事说什么。
事态已经很明显了,他们这边不满足沈淮的要求,将刘建国赶出徐城去,那刘建国今天的言行举动,就极有可能会在徐城市委市政府、淮海省委省政府等相应的范围内公开,到时会有怎样的政治后果,就不是现在能够揣测的了。
这事要怨,也只能怨刘建国不知分寸,在这种敏感事件还想任着性子胡作非为;也只能怨,刘建国惹谁不好,偏偏要去冲着沈淮恶言挑衅,也就不能怨沈淮手狠手辣的拿他杀鸡骇猴。
“我给戴部长打电话……”叶选峰不确定的看向谢海诚,又看向站在角落里抽烟的宋炳生。
叶选峰心里想:要是宋炳生能在沈淮那边说上几句话,让沈淮不要将这事捅大,他是没有必要打这个电话,但很显然,宋炳生在他这个儿子跟前,是完全说不上一句管用的话。
谢成江也只能咂咂嘴,他原以为沈淮没有资格在徐城指手划脚,看来还是他们对形势估计太乐观了,徐沛毕竟是极现实的一个人:钟立岷、田家庚都明确表示支持梅钢了,他不可能再明显的压制梅钢,合作也就几乎成为必然的选择。
第八百九十一章 酒敬旧事
刘建国给拖走之后,这边的宴席还要继续下去,只是氛围大为不同。
不管怎么说,刘建国都是金鼎投资的总裁。
应邀加入婚礼的宾客,差不多有一半人,都是程爱军的同事,都是金鼎投资以及其他金鼎集团下属公司、跟程爱军关系较为密切的员工。
虽然刘建国的身世,在金鼎集团也不是人所皆知,但对一些中层人员来说,也不是什么密不外宣的绝密。
甚至在很多人看来,就算刘建国今天真喊两三百号人拿家伙过来,将大楼前堵路的一百多徐棉工人打得脚断手折,也不能算多大的事情。
在金鼎的员工眼里,刘建国是那么牛逼的一个人物,平日在集团里像个暴君,谁都不敢忤逆半分,今天却叫一个穿着普通棉衣的英俊青年,当众将一杯红酒泼在脸上,泼得跟落汤狗一样,这叫他们心里受到的冲击,怎么可能在短时间里平息下来?
而一干平日围着刘建国身边似群星拱月的公司高层,在刘建国当众被人泼一脸酒,非但不上前助阵、打帮手,却在这个青年的严厉训斥中,一个个跟孙子似的,连抱带拽的将刘建国拖出宴会厅,这更是叫金鼎集团今天参加婚宴的员工震惊异常。
不过,经省经院院长何兵那一番解释,大家也都明白了一点,刚才原来不是刘建国不想收拾酒店外的那些徐棉工人,而是知道这个青年今天在场,才强忍着不发作,将已经拿家伙从工地出发的两三百人打发回去,但刘建国心里对这件事始终耿耿于怀,这时候耍酒疯,又忍不住出言挑衅,才叫这个青年泼酒收拾。
只是,大多数人心里的疑问还是没有得到解释:这个青年到底是谁?
不可一世的刘建国,为何在他跟前就像一个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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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刘建国给连拉带拽的拖出去,沈淮也不想将程爱军、陈曼丽的婚礼搞得一团糟,看着主宾馆这边空出一半,招呼服务员将刘建国等的杯碟撤走,他与成怡坐下,跟何兵等人笑道:“我刚才也是在接电话,也是为刘建国今天做的混账事,跟徐城市里解释,耽搁了都没有主动过来给何院长、周院长、邵老师你们敬酒。我想跟成怡过来给大家表达歉意,没想到刘建国一点教训都不吸收,借酒耍疯,让何院长、邵老师你们看笑话了。”
看沈淮前一刻暴风骤雨,似要将刘建国当场生吞活剥,转瞬后又变得和风细雨,变成谦谦君子状,似乎压根就不受刚才事情的影响,何兵也是暗暗心惊,心想当年那个胡作非为、蛮横不下刘建国的青年,竟是如此厉害的一个角色,看来梅钢系的崛起绝对偶然啊!
沈淮看着左右还空着三个座位,就邀请当年他在省经院同科系的三名老师坐过来,笑着说道:“当年我在省经院,也是年少不经事,给大家惹了不少麻烦,也亏得大家能包容。我一直也想找个机会,跟大家说声道歉、说声感谢……”拿起空杯子站起来,说道,“这样吧,我给在座当年包容我、照顾我的老领导、老朋友,一人敬杯酒:一是表达我的歉意,二是大家接着将酒喝起来,不要让刚才那点不愉快,影响到今天的氛围。何院长,您说,我这杯酒是不是要先敬程爱军、陈曼丽这对新人呢,还是先敬邵教授?”
在座的邵远庭,是陈曼丽的研究生导师,也是省经院此时不多的博士生导师之一,算是省经院资历最老的教授,今天应邀过来,也是跟何兵他们一起坐主宾桌。
年近七旬的邵远庭,头发花白了一片,也是有些硬骨头脾气,刚才就他坐在这边还念着当年的旧事,没有搭理今日飞黄腾达的沈淮一眼。
陈曼丽、程爱军都还没有从刚才的事情中恢复过来,这时候见沈淮站起来要向他们先敬酒,慌忙说道:“先敬邵老师。”
邵远庭首先是看不起刘建国,刚才刘建国在外面要喊人过来哄赶徐棉工人,就气得想走人,他虽然对沈淮一直都有成见,但看到沈淮出手收拾刘建国,心里也是感到痛快。他这时候不想真叫今天的婚礼搞得一团糟,站起来说道:“小沈,还是先敬新人,剩下酒,我们可以慢慢喝……”
成怡见过沈淮喝醉酒的场面,也知道这大半座人敬下去,沈淮七八杯红酒下肚也差不多到极限。她心里虽然担忧,但也知道省经院的旧事总是要有一个了结,从朱仪手里接过酒瓶,给沈淮手里的空酒杯满上,说道:“你要建国得点教训,也不该在曼丽的婚宴上,这杯酒是你该敬曼丽跟程爱军的,”又给陈曼丽、程爱军的酒杯加上一点,说道,“你们也不要客气,你们今天喝很多酒了,随意喝点,让沈淮敬你们这杯酒。”
看着沈淮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程爱军、陈曼丽也就将杯中酒饮尽,沈淮让他们照顾其他客人,他接着给邵远庭、何兵等人敬酒,不过在给邵远庭敬过酒后,何兵还真有些不敢把沈淮灌醉了,拉他坐下吃菜,欠下的酒慢慢喝。
这么一来,宴会厅里的气氛总算是又热闹了一些。
只是酒店前坐在马路中间的徐棉工人,一直都没有散去。
虽然绝大多数工人,都给拦在渚南的徐棉厂子里,徐沛、熊文斌赶过去做工作,但还是有零散的工人过来汇合,到八点钟左右,酒店前的徐棉工人聚集了有近三百人,还高声喊起口号来。
二楼的宴会厅,虽然四壁都拉上厚厚的窗帘,但是聚集的工人口号一浪响过一浪,也叫人忍不住掀开窗帘往外看。
也真是无法想象,真要刘建国拉两三百号人拿家伙,将这些工人打得骨断手折,场面会闹成什么样。
邵远庭看着宴会厅外的情形,喝着酒也不是滋味,何兵他们能忍住不在公开场合就此事发表意见,他还是忍不住说道:“市里寸步不让,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而且企业裁撤富余人员,买断工龄后,简单粗暴的将工人推向社会就不管不问,也不合国务院制定的改制政策……”
淮工大没有经济系,省经济学院实际上也是省市政策研究部门的主要智囊,何兵、邵远庭等人,都在省市政研室挂衔顾问。
邵远庭年近七旬,留在学校教学、搞研究,无意再看谁的脸色,有什么话也都能心直口快的说出来,何兵却是不同。
省经济学院,是省属高校,何兵可不敢在公开场合,跟省里及徐城市委市政府唱反调,只是邵远庭提及这个话题,他要是左右回避,也显得极无身为院长的气度,问沈淮:“熊副市长调任徐城,应该会给徐城带来一些新的变化吧?”
熊文斌此时还在现场,不便直接联络,但每隔半个小时,沈淮会跟李谷短信联系一下。
见何兵问及,沈淮说道:“徐书记在现场,也提到要照顾好下岗职工的生活,要逐步的提高安置标准,加强推动再就业工作——不过有些工作,也要有时间去做。”中午在跟徐沛达成一致之后,沈淮短期内也不会去拆徐沛的台,只是含糊其辞的回答何兵的问题。
这时候有个青年从外面走进来,看到沈淮坐在这边,跟何兵招了声招呼:“何院长也在这里啊……”就低头跟沈淮说了几句话。
何兵看这青年脸熟,一时间没有记起是谁来,但见沈淮听过青年低语几句后,就欠着身子站起来,跟他们道歉:“李主任在外面,我失陪一会儿。”
何兵这才想起来眼前这青年是省属国企工委书记李谷的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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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跟着李谷的秘书往外走,刚出宴会厅,就见朱仪穿着羽绒服站在门外,问道:“你怎么不进去,站外面吹冷风啊?”
“刚才谢谢你。”朱仪低头说道。
看着朱仪那叫人看了心醉的美眸里绽放有着“一切尽在不言中”意味的浅笑,沈淮的心也是一动。
不过看到李谷正站在二楼大厅的窗前皱眉看着外面,沈淮也不跟朱仪多说什么,朝李谷走过去,问道:“你赶过来,把我拉出来做什么?”
“不单是周任军那边不肯松口,赵省长也坚持财政上要量入为出,徐城市这边的标准不能随意用拆东墙补西墙的方式提高,”李谷说道,“现在都过去三个半小时了,周任军还堵在路上……”
“徐书记那边提出什么方案没有?”沈淮问道。
“徐书记提的方案很简单,除了企业买断协议之外,市里再统一承担下岗工人在再就业之前的失业、养老、医疗等保障,”李谷说道,“关键还是财政,照这个标准,徐城市明年仅此一项新增加的财政支出,就要近十个亿。今年渚江水患这么严重,省里及徐城市已经是超支了。在电话会议里,周任军摊手说没钱,说要跟省里请援,将球巧妙的转到赵省长那里。赵省长那边就借这机会,要求省属国企提高上缴利润比例,要我这边给个数目后,再统筹安排……”
徐沛在谋赵秋华的省长宝座,赵秋华有机会怎么可能叫徐沛痛快?
目前李谷推动省属国企改制、搞产业结构调整,淮煤等企业虽然实现了盈利,但前期欠债太多,又处于高速发展期不能打断,不要李谷这边拿不出多少,就算明后天能多上缴三五亿,让赵秋华慢腾腾的统筹安排,也难解今晚的燃眉之火。
赵秋华、周任军他们拖后脚的本事,却是一流,让人无法说他们的不是。
沈淮沉吟片刻,说道:“徐城的事,我也插不手,也不应该是我插手的。这样吧,滨江那块地,徐城市要是能在年底拿出来拍卖搞商业综合开发,我跟鸿军他们商量商量,看是不是能保证底价不低于二十亿。”
“别商量了,我赶过来可是要你给个准信的。”李谷说道。
“行。说实话,鸿军、朱立他们盯着那块地也不是一天两天,价格高点,他们也应该能接受;具体的情况,老熊心里有数。”沈淮说道。
李谷摇头笑了笑,他知道就算中午徐沛不主动跟沈淮妥协,到晚上遇到这情况,还是要沈淮、熊文斌帮着解决燃眉之急,也或许徐沛早就感觉到一些问题积压严重,迫切需要解决了。
第八百九十二章 朱仪家世
李谷得到答复,也就不在这边耽搁,沈淮走回宴会厅,继续喝酒。
“李主任这时候过来,还是为徐棉工人在外面请愿的事情?”何兵低声问沈淮,他知道徐棉有两三千职工在厂子里聚着没有散掉,这件事必然也会闹得省里不得安宁,虽然不知道沈淮这边有什么善策,但李谷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何兵猜想也是跟徐棉的事情有关。
何兵虽然享受副厅级待遇,行政级别上要比沈淮高出一级,但他没有愚蠢单纯以行政级别衡量彼此的地位,而到他这层次、这地位的人,也知道在关乎全省经济、民生及产业发展的事务上,沈淮及梅钢系的影响力到底有多深;也知道省委书记提拔熊文斌担任徐城市常委、常务副市长的背景。
也许别人认为徐棉今晚的事情跟沈淮没有半分关系,何兵却知道沈淮此前有可能只是静观形势而已。
沈淮还不想现在将一些事情说得太透,看着别人也都关注的看过来,他稍稍提高声音,也叫在座的其他人能听见他跟何兵的谈话,笑着说道:
“邵教授刚才也说了,企业撤裁富余职工,买断工龄后,就职工推向社会不管不问,确实有些不合适。徐城市现在有计划统一承担下岗职工在再就业之前的失业、养老、医疗等保障,只是标准怎么定,大家还在讨论之中。经济体制改革近二十年,社会体制转型试点搞了几年,眼下也到了全面铺开的攻坚阶段。不过,从企业保障变社会保障,从部分人群保障变全民基本保障,要补的功课太多。这些课题,邵教授应该是专长……”
邵远庭对沈淮再无好感,但也叫刚才的气氛感染,不再绷紧脸不搭理,也客气的说道:“霞浦这两年试点摸索的经验,确有值得推广的地方。”
“问题还是要在发展中解决,”沈淮说道,“霞浦这两年发展的势头稍好一些,所以矛盾不尖锐,故而在社会保障体制能做更多的试点工作,但在更大区域甚至全省推广,还是需要邵教授你们来把关……”
沈淮谈论问题思维敏捷、能直指要害,语气又谦和,这倒叫邵远庭等人心生颇多好感,同时也是深感疑惑,眼前的沈淮跟多年前在省经院任教的沈淮,仅从谈吐上看也是天差地别,难道是记忆出了问题?
其实也难怪邵远庭等人有这样的错觉。
这些年来,沈淮与省经院的教授们,在一些经济研讨之类的会议,有不少碰面的机会,但省经院的教授们对沈淮皆无好感,在会场上相遇也是唯恐避之不及,多年来都没有坐下来心平气和谈话的机会。
故而即使知道梅溪、霞浦在沈淮的主持之下,获得惊人的发展成就,但他们对沈淮个人的感观,都还没有扭转过来。
然而在席间更为诧异跟疑惑的,莫过于周文俊以及成怡的那些同学了。
周文俊都能知道,沈淮来自一个背景跟地位皆不凡的家庭,至少在家世上能与成怡门当户对,但有陈曼丽灌输的观念在前,他只当沈淮是仗着家世在地方混资历的二世祖。
这样的人,即使容不得他们轻视,但至少在刘建国被赶走之前,他们认为赢得身为金鼎投资总裁、家庭背景及地位也皆不凡的刘建国的友谊,对他们未来的发展跟前程更有帮助。
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无论是刘建国叫沈淮泼酒之后被赶出宴会厅,还是周遭一干人等的反应,都能叫他看出,沈淮的地位绝不是看上去光鲜的刘建国所能及。
看着陈曼丽跟程爱军敬过酒,给张孜她们截下来说话,周文俊端着酒杯,借口敬酒,走过来,问陈曼丽:“成怡他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啊,刚才还真是很让人刮目相看啊?”
“怎么,后悔拍错马腿了?”张孜仗着漂亮女人的优势,说话直戳周文俊的痛处。
周文俊嘿嘿一笑,还是等陈曼丽回答他的问题。
“沈淮他爸是淮海的一个副省长,他本人在地方担任县委书记……”陈曼丽这些年对沈淮的成见一直都没有稍减,即使知道沈淮的一些事情,但也没有更在意的关心过什么,所以她也只知道沈淮一些简单情况。
程爱军知道的事情要更多一些,但他此时都还不知道今晚的事情要怎么收场呢,哪里有心情去跟曼丽的这些同学细说沈淮的威风?
沈淮可以将刘建国当成落水狗打,说赶人就赶人,接下来可以继续跟何兵他们谈笑风生的说话喝酒,何兵也不会特别在刘建国的反应,刘建国哪怕变成一只疯狗,也咬不到何兵他身上来,但程爱军就痛苦了。
刘建国是金鼎投资总裁,他只是金鼎投资下属部门里的一个小小主管,刘建国想怎么捏死他都跟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刘建国哪怕只是把他从金鼎投资踢出去,他又要从哪里找这么一份月薪上万的工作?
听陈曼丽说沈淮在地方上担任县委书记,周文俊还是有些惊讶,环顾张孜等人,问道:“沈淮都没有三十岁吧?”
“这个我怎么知道,”张孜笑道,“我要问仔细,成怡还以为我要抢她的男人呢?”
陈曼丽说道:“差不多三十岁吧,可能还要小一些,我九二年进省经院读研,他已经在这边工作了两年多。”
“有个当副省长的老爹,官也容易做啊!”张孜感慨道,“想想我们毕业也有六年了,还在为评职称的事情上领导家门跑断腿呢,谁想到人家早已经是领导了。”
大家也有同感,再看沈淮更是羡慕,但周文俊还是难解心头的疑惑,就算沈淮是出身副省部级家庭,本身又在地方担任县委书记,也完全解释不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刚才在酒桌上,省经院院长何兵等人,跟刘建国交谈之间也是左一个“戴部长”、右一个“戴部长”的,说明这个“戴部长”是刘建国的嫡系至亲,沈淮凭什么这么狠的削刘建国的脸,还要把刘建国从徐城赶出去?
成怡看到同学都在聚到一桌上,她也走过来说话,问道:“你们在聊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在谈你男人好威风啊!”张孜伸了个懒腰,让成怡跟她挤坐在一张椅子上。
“他什么威风啊,一个七品芝麻官,扬五扬六,拽得跟什么似的,”成怡不以为是的笑道,“他就是这脾气,平时看着挺温和的,但看到有什么看不惯的事情,就乱发脾气,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也不听别人劝。”
“沈淮他爸真是在淮海省当副省长吗?”张孜问道。
“哦,”成怡点点头,说道,“沈淮他爸在淮海分管农业,不过沈淮跟他爸的关系不是很好,也很少来往,都是他这倔脾气闹的……”她不想说太多,但也不想张孜她们有什么事求到沈淮他爸门上去弄巧不成、反成拙。
也许是徐沛、熊文斌那边与工人代表确定谈妥了条件,堵在酒店前路口的徐棉工人这时候开始散去,道路通畅起来;这边也差不多酒尽宴终,宾客纷纷告辞离去。
沈淮下楼送何兵、邵远庭等省经院领导及教师离开,回到宴会厅。
宴会厅,除了陈曼丽、程爱军远程赶过来参加婚礼的同学之外,也就朱仪等帮忙的学校同事留下来没走。
看着朱仪跟成怡、张孜她们站起在一起说话,沈淮不敢往前凑,拿出烟来躲到角落里抽。
这时候朱仪接到电话,欣喜的跳着跑出宴会厅下楼去;沈淮才往成怡、张孜这边走过来。
“小朱这么高兴跑出去,是她男朋友过来吗?那可就有人要失望了。”张孜打着趣问陈曼丽,在场有程爱军两个同学,都是单身,刚才围着朱仪转,没有人把平时也风光jīng彩的张孜看在眼里,叫张孜心里略有醋意,这会儿自然也要说些话刺激他们一下。
她们站在窗子边上,陈莉娟掀起窗帘看窗外的情形,说道:“嘿,这个小朱老师的男朋友真气派,开的是奔驰呢,不过她男朋友也太老了一些……”
陈莉娟的话引起很多人的兴趣,都凑到窗边往下看,就看到一台黑sè奔驰停在楼下,朱仪正亲热的挽着一个中年男人说话。
这年头社会风气早就崩坏了,女人稍有些姿sè就依官傍富,在当前已是常态,只是看到这一幕发生在眼前,大家也都有些意外。
张孜看着窗外的情形,又继续刺激程爱军的两个同学,笑道:“这一台奔驰,就够你们奋斗好些年的,不过你们也不要歇气啊,等你们腰缠万贯、权高位重,可真是不缺美女投怀送抱了。这个,我们的沈同学最有体会了,对不?”
沈淮没想到张孜这张嘴巴还这么厉害,笑着让旁边站了站,说道:“我躲着你成不?”
成怡早就看出楼下跟朱仪说话的是她爸朱立,低声问沈淮:“朱仪她爸到徐城这时候来了?”
“徐沛明确向工人做出提高安置条件、统一安排再就业之前社会保障的答复,这虽然叫工人散掉,但周任军他们的质疑明天上午就会接蹱而来。所以要赶在明天上午之前,拿出一个相对合理的方案,去应对周任军等人的质疑,”沈淮说起朱立此时出现在徐城的缘由,“不过,我让老朱直接去找老熊的,可能老熊这时候还没有歇下来吧。”
这边还正拿朱仪跟他的“老男朋友”说笑呢,朱仪就挽着她爸的胳膊推门走进来。
张孜她们都没有想到朱仪会再回来,还亲热的挽着那个脸皮黑黢的中年男人的胳膊。她们都有些意外,都不再说什么。
朱立朝沈淮这边走过来,笑着问:“沈书记、成怡,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会儿怎么看到我过来,就都不说话了。”
见小朱老师的“老男朋友”竟然跟沈淮、成怡认识,张孜她们都往沈淮看过去。
沈淮开玩笑的说道:“我们都在夸朱总您有眼光呢,找个小三,都能找个大学的漂亮女教师。你这个不要脸的家伙,可把我们都眼馋死了。”
朱仪羞涩的横了沈淮一眼,也不说什么,但这一眼妩媚迷人,叫好些人看了心里发痴。
朱立看了女儿一眼,哈哈笑道:“你还真别说,我每次让朱仪陪着逛街,我的背脊梁骨都会叫人指着骂……”
沈淮笑着介绍朱立给大家认识:“这位朱总,可能连程爱军、陈曼丽都不认识,他是渚江建设的大老板朱立,也是小朱老师的爸爸。”
张孜诧异之余,也为刚才说三道四惭愧,她们的眼光不可谓不毒,朱仪虽然容貌清艳,迷人万端,但除了今天特意为婚礼准备的伴娘礼服外,浑身上下穿戴的都没有什么奢侈品,就是用的手机也是很普通的黑sè款爱立信,实在看不出是出身能开得起顶级奔驰豪车的富豪家族。
陈曼丽也就在朱仪本科期间给她当了几年的辅导员,之后朱仪留校读研,又因为沈淮脸上当年给陈曼丽泼一杯酒,大家闹得不愉快,关系就疏淡下来,还是在留校工作之后,关系才再度亲近起来,但陈曼丽始终不知道朱仪的家庭是什么状况。
渚江建设的老板?
陈曼丽作为省经济学院的教师,同时还在学校读博士生,对省主要产业以及这些产业里的龙头企业,还是有些了解的,渚江建设在建筑及房地产开发领域,全省至少能排进前三去,朱仪他爸是渚江建设的老板?
朱立赶到这边来,是有话跟沈淮说,这边介绍过,他便拉沈淮单独到角落里抽烟谈事情,留着朱仪给张孜她们围着寒暄。
渚江建设主要还在东华发展业务,在淮海省内有名,但出了淮海省就没有什么名气了。
不过,张孜是心揣恶意要狠狠的打击程爱军那两个对朱仪心杯觊觎的男同学,拉着朱仪寒酸,自然还是将话题围在渚江建设上,问陈曼丽:“渚江建设,我好像也听过呢,在淮海很有名气吧?”
陈曼丽的心思没有张孜那么深,见她问,就把她知道的说出来:“建筑及房地产开发,在我们省能排进前三吧。年中的时候,有过统计,渚江建设的总资产有近三十亿,不过这些统计也不大准确,毕竟不是上市公司。爱军他们集团下面,也有地产开发建设公司,但跟渚江建设远不好比。”
张孜她们哪里会知道梅钢系复杂的股权及财务关系,但听到渚江建设总资产有近三十亿,而朱仪她爸又是渚江建设的大老板,都吓得吐舌头:“乖乖,还以为是土豪呢,没想到正而八经的是大富豪啊!三十亿身家,全国都没有多少个啊。不是都说淮海省经济发展一般,过来之前,我还没想到淮海还能出这样的大富豪啊?”
陈曼丽看了成怡一眼,即使不知道朱立跟沈淮有什么关系,但东华涌现出的一批资产实力要超过徐城的富豪,跟东华近几年的经济迅猛发展有着直接的关系,名义上大家都在说浦成电器的老总赵沫石是淮海第一富豪,都说赵沫厂的身家净资产超过十亿,但真正了解东华这些经济发展历程的,都猜测东华已经有一批身家过十亿的富豪,只是很少为外人所知罢了。
要说对情况了解更多的,也是这几年加盟金鼎投资的程爱军,但他也万万没有想到朱仪的父亲竟然是渚江建设的老总、梅钢系的核心人物之一朱立,心情异常复杂的看着站在角落里谈话的朱立跟沈淮,想起他这几年竟然对朱仪心怀觊觎,以为自己现在事业小有成就,大概能赢得朱仪的重视,心想在他们眼里,自己怕是个小丑吧?
由谢家注资控股、整合谢家多年在淮海投资的业务,又与刘建国等人及淮能集团联合而成立的金鼎集团,近年来发展证券投资及商业及旅游地产等业务上颇有建树,但集团总资产也还没有超过十亿。
程爱军心里百味陈杂,有着说不出的苦涩,也就不再那么担心刘建国有可能因今晚的事迁怒于他了。
这时候大家都想刚才酒桌上刘建国对朱仪的傲慢无礼,大家更觉得刘建国给沈淮教训,更是罪有应得,张孜更是笑着说道:“原来沈淮是早就认识小朱老师的,我都还以为他是为曼丽出头呢……”
张孜这么说,大家想想也是,沈淮刚才未必没有替朱仪出头的意味。
朱仪听张孜这么说,有些担忧的看了成怡一眼,怕成怡心里会不愉快。
成怡看着朱仪小翼的样子,按说心里应该要不高兴,看朱仪今晚一些细节上的表情,也知道她对沈淮应该还有很强的感觉,只是朱仪前些年受沈淮的伤害那么深都无怨无悔,而她这般温婉,叫女人看了都禁不住心生怜爱的迷人容貌,成怡心里想排斥她,却生不出这样的心思。
“刘建国刚才是太过分了,沈淮不泼那杯酒,我都要把杯子里的酒泼出去了,”成怡笑着说道,“竟然敢欺负我家朱仪头上,他在徐城真不想混了。”
成怡这么说,张孜她们也都看了程爱军一眼。
张孜她们虽然没有说什么,程爱军心里却是羞愧难当,张孜她们眼神的意思很明确,刘建国耍酒疯欺负人,陈曼丽劝阻给刘建国蛮横的训斥,程爱军非但没有阻止的意思,竟然反过来帮刘建国耍酒疯、要灌朱仪的酒。
这事虽然没有往深里发展,但大家都是走进社会工作多年了,他们把朱仪灌醉,会不会有其他龌龊心思,还真就是难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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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虽然过了九点多,但程爱军、陈曼丽的同学,借婚礼的机会相聚一场,实在是不容易,明天大家又要分奔东西,现在也不可能这么早就结束今晚的活动。
张孜她们晚上都住在新景天大酒店,新景天大酒店也有唱歌的KTV包厢。
看着沈淮跟朱立站在一旁谈话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成怡、张孜她们就打算先拉着陈曼丽、程爱军他们移师包厢唱歌喝酒去。
既然知道朱仪跟沈淮、成怡认识,大家自然也是要把朱仪拉过去接着热闹。
朱仪也是犹豫,不想跟成怡她们去KTV吧,想留下来陪着她爸,但又怕成怡会怀疑她是为了跟沈淮在一起。
朱立看着一群年轻人要接着去唱歌,摇头笑道:“年轻人的jīng力就是足,”跟朱仪说道,“你们去玩吧,我等会儿给新景天的陆经理说一声,今晚你们的消费,你们不用管了。”
听她爸这么说,朱仪也只能跟着成怡过去了,不然就显得好像她舍不得签单似的。
第八百九十三章 立足之战
“这是个上百亿的大盘子啊!”朱立感慨的说道。
朱立赶到徐城后,先赶过来见沈淮,不是没有缘故的,原徐城炼油厂加上周边小化工厂群拆迁地块,即沈淮跟李谷所说的滨江地块,土地面积总计高达一千五百亩,上市公司手里因为迁建补偿及后续的竞拍收购,掌握有四百亩,市里拆迁收储有近一千一百多亩,此时还没有进入拍卖程序。
没有进入拍卖程序,不是市里想将这块地捂在手里。主要也是市里将这块地规划成综合商业、住宅及写字楼建设综合用地,定位高,定的土地基础价格也很高,对开发商的投资要求很高,对最终建成的建筑档次及规模要求很高。
这么大一块地,目前省内没有哪家建筑开发公司,有实力开发一次xìng这么大的综合地块。
即使没有竞争,光市里那一千一百多亩地,以底价拍下来也要二十亿,加上上市公司梅溪工业手里的四百亩地,仅地价加起来就接近三十亿,加上建设成本以及相应的税费,总投资怎么也不可能低于一百亿。
省内还没有哪个dú lì地产项目规模超过三十亿,不要说上百亿的超级地产项目了。
除了资本之外,说到最关键的还是市场。
省内建筑开发企业,没有这么大的资本实力,但国内在燕京等一线城市,早几年就有两三百万平米、投资逾百亿的超级地产项目出现,有实力的地产集团还是有那么几家。
最关键的问题还是在徐城建设这么大规模的商业地产综合项目,最终还要卖出去或出租出去,不可能说投资上百亿,建成高达两三百万平米的房子,砸自己手里玩吧?
徐城的城市发展水平,不要说跟一线城市相比,就连二线城市都有些搭不上边,怎么去消化这么大的地产项目?
省内的地产商没有那么大的资本实力,而省外的大地产商有资本实力,怎么会冒这么大的风险,人生地不熟的跑到徐城投资这么大的项目?
这么一大片地,分拆开来拍卖也不合适。
投资建设一栋写字楼或者酒店,十数二十亩也就够了。
一千多亩切割成十几二十亩的小块拍卖,整个地块的建设规划怎么去协调?
省内的开发公司,花一两千万,将十几二十亩地收到手里容易,但拿到地后,怎么开发建设,什么时候开发建设,就极有考究。
谁都想提高资本运作效率,谁都想坐别人抬起来的轿子,而不想帮别人抬轿子。市里真要把一千多亩地切割成几十块分批进行拍卖,整个地块可能十年都不要想能建成什么规模。
徐沛在徐城也有意试点推行土地收储制度,滨江化工厂区地块拆迁后土地收储已经有半年时间,但经过多调研,考虑到情况的复杂跟徐城市的经济及城市发展的现实水平并不理想,所以相应地块的拍卖也就拖延下来,没有进入程序。
现在沈淮答应将整个地块吃下去,仅土地转让支出投入就要用掉二十亿,而且这二十亿是给徐城市财政应急的,不可能拖着不支付,但将二十亿的土地款支付出去,那他们这边就不能拖着不开发,不然这二十亿现在花出去就太冤了。
虽然从梅钢接手徐城炼油、徐城炼油旧厂迁建之后,宋鸿军、朱立他们的眼睛盯着这个地块都有两年多时间了。
只是之前盯归盯,但运作这么大的综合商业地产项目,大家心里都在反复的权衡,都在犹豫,对项目所藏的机遇跟风险,也在不断的有更新、更深的认识。
正因为认知到这个项目的风险之大,所以因为徐棉事件不得不说启动就启动这个项目,大家在心理上还是有一道坎要迈。
沈淮听朱立感慨,笑着问道:“怎么,有些怕了?”
“怕当然不会怕,渚江建设没有勇气接这样的项目,不跨出这一步,就无法成立国内第一流的地产开发企业,做肯定是要做,”朱立笑道,“不过,仅靠渚江建设,是没有能力dú lì撑起这个项目。今晚拿了一个大体的方案不难,但真正要运作,还要沈书记您把宋总、长青集团的孙总他们都召集起来啊!”
香港大多数富豪,都是靠发展地产起身,他们对投资重化工业兴趣不高,但对投资商业地产的兴趣浓厚。
这次项目要撬动上百亿的资本,鸿基投资直接参加之外,宋鸿军要是能协调在香港引进一些合作者,无疑能减轻资金压力。
而除了要撬动上百亿的资本之外,超级商业地产综合体建成,最终还是要在市场里消化掉。逾百亿的投资,最终建成商业建筑面积高达二三百万平方米,怎么去消化才是最头痛的问题。
不能解决市场消化的问题,没有可观的市场前景,无论是引进合作者,还是为这个项目向银行贷款都会很困难!
谁都不是傻子,没有前途的事情,谁会凑过来?
长青集团在国内主要发展酒店、商场等业务,要是能与长青集团合作,将长青集团旗下的五星级酒店、高端商场直接引进到这个项目来,除了能直接消化二三十万平米的商业建筑面积之外,对其他建成面积的销售及招商,以及对这个项目成熟、成功的综合运营,都将有直接而巨大的促进作用。
除了这些之外,徐城市里的配合也是必不可少的。
这么大的投资跟建成面积,足以在滨江地区为徐城形成一个新的商业及金融贸易企业聚集中心,徐城市不仅要有高瞻远瞩的规划,要为进驻这个区域的投资企业提供配套、有力度的优惠政策,方便将来招商跟成熟运营,还需要推动周边区域的基础设施等软硬条件的改造跟升级。
也就是说,徐城市必须要在城市总规划上,把滨江地块定位成城市副中心进行相应的配套跟发展,整个项目才有成功的可能,也只有将滨江地块及周边地区发展成徐城新的副城市中心、新的地标、第二商圈,才能算是成功的。
这个商业项目对徐城市的好处也是巨大而彰显的。
二十亿的土地款收入,能立即缓解徐城当前财政紧张的状况,在建设、招商及销售过程当中,差不多还能向徐城提供超过十亿的税费收入。
项目建成并成功运营之后,能让徐城整个商业及城市发展水平,进入一个新的阶段,周边地块的发展会加速,市财政在土地转让方面的收入会快速上升,而进驻这个项目的商业、贸易、金融企业,也能持续不断的为徐城市财政充足的财税来源。
理论上,徐城市里没有道理不积极配合,但有些事情从来都不讲道理的。
徐沛目前选择跟梅钢系合作,未来会不会有反覆,现在谁都难说好。
而周任军作为赵秋华的嫡系,显然不会希望看到这个项目能运营成功,即使表面不得不支持,背后会动怎样的心思跟手脚,都难说得很。
朱立有雄心壮志,要做这个项目,但也知道绝对不是他有孤胆,就能成功的,这个项目想要运营成功,需要协调跟调动的资源太庞大了。
虽然整个项目风险很大,但同样也具备很多有利的条件,渚江建设要成为国内第一流的地产商,可以说眼下是最好的机会。
沈淮抿着嘴沉吟片刻,说道:“徐城这几年的发展虽然没有那么快,但三百万城市人口的潜力不容小窥,至少未来十年内,就商业规模来说,东华是赶不上徐城的;城市商业还是要靠城市人口来支撑。而且徐城此时的中心商圈规模太小,徐城市此时的核心商圈规模超小,也就意味着未来三五年间商业地产爆发的潜力越大。至于怎么去协调,把这个项目运作好,是你们跟老熊的问题,你们不能把什么问题,都推到我头上来啊。”
朱立摸着头笑了笑。
这个项目对渚江建设至关重要,但同时也可以说是熊文斌在徐城的立足之战。上百亿投资对徐城市已经要算超级项目,同时这个项目还将深刻而直接的影响到徐城城市、商业、财政发展新格局的形成。
当然,这个项目能运作成功,梅钢系在徐城的第一根深入岩层的根基也就打了下来。
这个项目的协调工作自然是要以熊文斌为主,不过大家都是习惯以沈淮为核心了,沈淮想偷懒都不成。
沈淮看了看手表,跟朱立说道:“老熊现在还可能跟徐沛在一起,现在怎么都要让徐沛有掌控大局的良好感觉,我凑过去露脸不合适。你直接找老熊吧,我还要过去唱歌呢。”
沈淮也知道徐沛真想让他站出来,此前也不会绕着弯子让李谷出面了,他作为霞浦县委书记,级别上不够,所有事情都是他站到聚光灯下,对徐沛等人维护声望跟权威都无益,沈淮心想自己也应该要知道进退,让朱立过去跟徐沛、熊文斌见面,赶在明天之前拿一个方案出来。
第八百九十四章 包厢之中
朱立离开后,沈淮就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摸到成怡她们唱歌的包厢里。
程爱军、陈曼丽一干同学,唱歌喝酒玩得正欢,成怡、张孜坐在角落里说悄悄话;与朱仪同时留下来的,还有一名省经院的年轻女教师,两人也坐在一起说悄悄话,沈淮走到成怡身边坐下来。
“小朱她爸爸呢?这么个大老板,我们可还想接着景仰呢。”张孜见沈淮单独走过来,没见朱仪他爸跟着进来,好奇的问道。
“动机不纯了吧?朱仪她爸跟她妈感情好着呢,你想挤进去当人家小妈,难度不小啊!”沈淮今天晚上好不容易找到反击张孜的机会,自然也不会放过。
牙尖嘴利的张孜,叫沈淮这么说,小脸也有些微红,推着成怡娇怨道:“你看你男人出息了,就知道欺负起女孩子。”
朱仪那边听着沈淮胡乱拿她爸开玩笑,也娇怨的看了他一眼,只是没有凑过来问她爸去了哪里。
程爱军始终还是想着朱立刚才在宴会厅里答应接下来帮忙签单的事情。
跟宴会厅的酒席以及正常的住宿不同,这边的包厢消费真是高得吓人。
张孜她们说是接下来有大老板请客,刚才在酒桌上装淑女,都不喝酒,这会儿都闹着要喝洋酒,结果工作人员拿过来几瓶洋酒都是十多年的特陈干邑。
程爱军刚刚跟酒店结过婚宴费用后,储蓄卡里已经没有多钱剩下来。他就算还有一张信用卡可以透支,但那种信用卡的额度有限,等会儿要是没有人来帮他签单,他作为主人,付不出账,今天的脸就彻底的丢大了。
程爱军想着这事,心里一直忐忑不安,看着沈淮单独走进来,也关心朱立的去留,有些忐忑的问沈淮:“朱总说着要请客,还以为他会过来跟大家一起唱歌呢。他人就这么走掉了,我跟曼丽都没有出去送一下,是不是有些失礼了?”
沈淮看了程爱军一眼,说道:“朱仪他爸赶着去见徐副书记。”
程爱军心里受挫,心想朱仪她爸赶着去见省委副书记,他算老几,还能专程过来跟他们说一声?还能留在包厢里听着他们胡喊瞎唱?
只是,朱仪她爸走了,接下来这账谁来结?程爱军心里纠结万分。
张孜不知道沈淮说的徐副书记是指谁,凑过追问道:“徐副书记是谁啊,能让朱大老板赶着去见?”
沈淮笑着说道:“徐副书记是我们省的省委副书记,也是徐城市的市委书记;不赶着去见他,难道还能架子大到让他过来见我们?刚才上百号工人在外面堵了半天,朱仪她爸就是专程为解决这事赶到徐城来的。”
听沈淮这么说,张孜吐了吐舌头:刚才陈曼丽说渚江建设资产近三十亿,在淮海省建筑及地产开发领域能进前三,看来还真是一点都不带夸张的啊。
周文俊听了,心里更是百味陈杂:
他们刚才一直都以为朱仪跟陈曼丽一样,都是普普通通的高校老师,却没有想到她家里会如此的风光,他爸竟然更是能为省委副书记这样的人物排忧解难,还真是不简单啊。
不过,如果说朱仪她爸赶到徐城来为省委副书记排忧解难,应该说不可能在赶去见省委副书记之前,中途绕到酒店这边见女儿一面,那这么说,朱仪她爸赶到新景天大酒店来,实际是要赶在见省委副书记之前,专程为见沈淮一面?
周文俊进入社会多年,观察力不可谓不敏感,结合之前沈淮在酒宴上发作、将刘建国赶走等事,沈淮在淮海省里的地位到底有多高,他也就不难揣测了。
只是这时候想得越明白,周文俊心里越是百味陈杂、越不是滋味,越是悔青了肠子,暗恨自己起初怎么就看走了眼,会在沈淮身上打错标签。
周文俊期望沈淮能忽视掉他在婚宴刚开始时的疏淡,但同时又意识到他的期望异常渺茫。
周文俊从沈淮酒泼刘建国、喝斥刘建国、赶走刘建国以及接下来与省经院一干领导谈笑风生、调节气氛中都能看出,沈淮的干练、敏锐以及对场面的控制,都是他走进社会见过最厉害的角色,怎么可能看不穿他玩的那点小把戏?
周文俊想做些什么进行挽回,但心里畏惧,担忧他无论做什么,都会把自己推向更尴尬的境地。
程爱军的同学,大概也是看到程爱军今天很不在状况,沈淮那边谁都搭不上,而今天成为众人关注焦点的成怡跟朱仪,都是新娘子陈曼丽的同学跟同事,他们也搭不上什么话,喝了一会儿酒,他们就都先离开了,宁可这时候回房间打扑克,也比在包厢里干坐着看程爱军一脸心不在焉的苦瓜相强。
他们也能体谅程爱军,公司的老总在宴厅会,给新娘子请的客人这么狠的削脸,程爱军婚假结束后,回公司怎么交待都还难说呢。
他们这时候也没有办法说什么安慰的话,只能跟程爱军说,在金鼎混不下去,大不了再回学校;就算不回省经院,徐城高校那么多,像程爱军这种有教学经验,又有研究生学历的人,还是很吃相的。
程爱军陪他的同学回房间,心头却是苦涩。
他留校工作期间每月工资加岗位津贴就五百元;他离开学校后这两年工资涨了一些,陈曼丽每月顶天就拿八百元。
国家及省市地方每年在经济及文科类的科研上投入极少,有些项目也远不是他们这些刚入行的高校教师能分到一杯羹的。
要是不回高校,另找工作,徐城市又有多少月薪保底过万的高薪管理岗位,等着他去竞聘?
到房间里,他的同学拿来扑克打牌,程爱军心事重重的陪着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又借口照顾妻子那边的同学下楼来,就看到成怡、张孜她们一干同学继续在包厢里瞎玩,也不知道曼丽这时候去了哪里。他不知道曼丽能不能体会他此时的难处,他想凑到沈淮身边说两句话,又怕沈淮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程爱军站在包厢门口,看着里面旋转灯带打出来的五彩光焰。
这是一个豪华之极的ktv包厢,进门是装修豪华的盥洗间,走过颇长的过道,就是正厅。程爱军就站在盥洗间门外的过道里进退两难,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虽然程爱军在手机里没有存这个号码,但金鼎集团董事长谢成江的手机号码,就跟刻在他心上一样,怎么都不会记错。
看到谢成江这时候拨电话过来、直接拨到他的手机上,程爱军下意识的就想将手机扔掉。
虽然长期以来,程爱军都幻想这个手机号码能打电话过来,但是绝不是希望在此时此刻。谢成江这时候打电话能有什么好事?只是程爱军也没有勇气不接这个电话。
程爱军刚要躲到盥洗间里接电话,陈曼丽从里面的女厕所走出来,见他鬼鬼祟祟的,问道:“谁的电话?”
“公司谢总,不知道有什么事找我。”程爱军故作镇定的说道。
陈曼丽也气恼程爱军今天在宴席上的反应,但新婚燕尔,她同时也能体谅丈夫的苦处、难处,也知道她自己作为小人物都有着无法摆脱的卑微跟可怜。
陈曼丽不相信沈淮真能强势到决定刘建国的去留,心想着今日之事的最大苦果,可能要丈夫承担,见丈夫故作镇定、实则心虚之极的样子,当下也只能轻抚他的后背,安慰他说道:“谢总打电话过来,可能只是了解一下情况;即使有什么,你还有我呢,天又不会塌下来……”
程爱军就依着洗手盆接通电话。
谢成江在电话没有多说什么,说问及程爱军在哪里,得知沈淮还跟他们在一起,就让程爱军告诉沈淮一声,他马上就过来。
程爱军挂了电话,调低正放着的音乐音量,走过去沈淮身边,俯身说道:“谢总说要过来见你……”
沈淮正跟成怡、张孜她们聊天呢,突然见程爱军跑过来这么说,问道:“哪个谢总,谢海诚还是谢成江?”
程爱军咽了咽唾沫,艰难的说道:“是我们集团的谢成江董事长。”他看着沈淮,担心沈淮不想见谢成江,或者与成怡直接离开,这都叫他难在谢成江跟前交待。
沈淮皱皱眉头,想了想,说道:“好吧,你打电话给他,让他上来吧。”
听沈淮这么说,张孜也只能接着吐舌头:
金鼎集团在国内成立的时间虽然不长,还是颇有名气的,这跟刘建国以往长期在燕京的证券投资圈内混,有很大的关系。
如今金鼎集团旗下投资公司的总裁叫沈淮泼一脸酒赶走不说,人家董事长上门来求见,沈淮还爱理不理的、勉强其难的同意人家上楼,张孜除了吐舌头,还能有什么表情?
程爱军当然不会傻到直接给谢成江打电话说沈淮同意你过来了,也不知道谢成江有没有出发,离新景天大酒店还有多远,他与曼丽先到酒店大门口等着谢成江过来。
等谢成江过来,这边接着唱歌喝酒,唯恐天下不乱的张孜,还不忘刺激周文俊一下,小声跟他说道:“今天是看走眼了吧?”
张孜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周文俊心里苦涩,但张孜性格开朗,善于营造气氛,看她能跟沈淮聊得很开心,周文俊还希望她能自己带进话题里去,自然也不能在意她小小的挑衅。
看上去沈淮在淮海影响力再强,也不会对在燕京会计师事务所工作的周文俊能有什么直接的负面影响,但在人际关系网里,间接的影响就太深远了。
比如说在妻子蔡兰的同学圈甚至在中央财院的校友圈里,要是让别人知道他曾经很轻浮的看轻过、对待过一个极强势的人物,都有可能让他在这个圈子被孤立。
谢成江来得比想象中要快得多,谢芷也是在意料之外,陪同她哥一起过来。
“成江你们怎么这么闲啊?四嫂也过来,是不是鸿奇他也在徐城?”沈淮看到谢芷也陪谢成江一起过来,讶异的问道。
谢芷、谢成江都不想这时候过来见沈淮这副嘴脸,但知道徐沛跟熊文斌一起露面,到徐棉答应下岗工人诸多要求、平息聚集请愿事件之后,他们更担心沈淮藏身背后,有可能跟徐沛有进一步不利他们的勾搭跟阴谋,那就由不得他们不找借口过来探一探形势了。
“戴部长知道今晚发生的事情,打电话骂了建国一顿,让建国连夜回燕京去。”谢成江坐下来,凑到沈淮的耳边说道。
谢成江坐下来,想低声跟沈淮说刘建国已经给戴部长骂回燕京的事情,但正赶上切歌的空当,他的声音就显得特别洪亮,叫包厢里所有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就好像是谢成江专程跟大家通报这件事似的。
陈曼丽、程爱军都傻了眼,刘建国这就真的让沈淮赶出徐城了?
第八百九十五章 提前告知
沈淮在宴会厅声称要将刘建国从徐城赶走时,省经院的何兵等人也都附和,不失时机的数落刘建国的不是,迹象已经是相当明显了,但程爱军、陈曼丽犹不认为刘建国真就会因为沈淮的这句话而在徐城没有容身之地。
然而,他们意料之外的结局,是她们意料之外的来得之快。
程爱军、陈曼丽怎么都不可能想到,刘建国甚至连留到明天都不行,今天连夜就灰溜溜的离开徐城了。
这还是以前不可一世的刘建国吗?
沈淮早前在省经院就劣迹斑斑,去东华名声也不是很好,但他什么时候强势到这种地步,一两句话就让刘建国这样的人物在徐城没有容身之地?
张孜这时候就觉得,她再惊讶吐舌头,舌头就要吐出来了。
谢成江也没有想到音乐会在这时候切换,叫他跟沈淮的说话声听上去格外的刺耳,让他的处境颇为尴尬;亏得这边没有外人,不然这情形叫刘建国知道,多半会给误以为是故意出他的丑。
徐棉工人上街请愿,更多人聚集在厂子里讨说法,谢成江差不多是最早就知道的。
随着徐城国企改制力度加强,下岗职工将要超过十万人,各种社会矛盾变得尖锐,今年以来时有突发事件发生,除了关注交通情况之外,谢成江也没有特别在意这种事,毕竟跟他没有直接的关系。
还是刘建国被沈淮收拾之后,他们才更关注这件事,才意识到事件的严重性要远超乎他们的想象,才知道整件事甚至演变成赵秋华、周任军与徐沛的暗中较量。
事件没有发生多严重的后果,谢成江相信徐沛即使知道刘建国的不当、胡闹之处,也不会当面计较什么,但是徐沛心里的态度会不会发生微妙的变化,以及沈淮不肯善罢甘休的姿态是真是假,都叫人难琢磨透。
徐沛中午与沈淮就碰面谈过话,晚上徐沛又拉熊文斌一起去解决徐棉的问题,在这样的敏感时刻,他们这边也不敢坐着去赌事态会转有利他们的方向发展。
暂时先让刘建国离开徐城,算是给徐沛一个交待,也减少沈淮在背后动手脚的可能。只是背后的曲折,没有办法跟在座的所有人解释,难道要替刘建国站起来辩解,刘建国不是因为沈淮赶才离开徐城的?
谢成江真是郁闷之极,本来就是硬着头皮来见沈淮,刚坐下又搞这么的乌龙,又是难堪又是不堪。
包厢里安装的是最新的电脑点歌系统,还没有几个人能用惯,酒店安排专业的服务小姐站旁边帮着切歌,她看包厢里的反应很奇怪,就把音乐都切掉,包厢里陷入一阵奇怪的静寂之中。
“你是过来告诉我这件事呢,还是说我们要再开个包厢叙旧?”沈淮问谢成江,“我也有一阵子没见你跟陈芷了。”
阿芷你娘啊!谢芷心里在咆哮,真想扭头就走。
谢成江听沈淮这么问,心里更是郁闷,暗道:要只是为了说刘建国连夜离开徐城的事,我犯得着这么贱跑上门来?只是沈淮的问话叫他难回答,鬼才想跟这家伙叙旧。
“不打扰大家唱歌,我们到隔壁说话吧,我也有好一阵子没见到成怡了。”谢芷心里恼归恼,但都硬着头皮过来了,也不能拍拍手就走,让包厢里的服务生帮她们在隔壁再开一个包厢。
如果不搞清沈淮在背后到底跟徐沛有什么谋划,谢芷心想她们这边今晚大概谁都没有办法安睡。
沈淮与成怡站起来,与谢成江、谢芷随服务员到隔壁的包厢里单独说话。
服务员拿菜单过来,谢芷接过菜单,问道:“喝点什么,干邑?”
沈淮直接对服务员小妹说道:“给我们拿两瓶二锅头跟六瓶冰红茶过来,二锅头要五十三度,红星酒厂的那种,再拿一桶冰块过来,就好了……”
谢芷一脸的黑脸,这里的豪华包厢最低消费不会于两千,两瓶二锅头、六瓶冰红茶,你让酒店卖你多少钱一瓶合适?
谢成江长吐一口气,挥手跟露面鄙视跟为难脸色的服务员小妹说道:“两瓶二锅头、六瓶冰红茶,再来一瓶人头马xo。”
沉默着都不知道要说什么话,等服务员将酒水端上来,沈淮拿着酒杯往里兑二锅头跟冰红茶:“穷人穷喝法,二锅头跟冰红茶兑着喝,不比普通的鸡尾酒差。用特陈人头马调的酒,我也喝不出好来。要不要你们也尝尝我这酒?”
看沈淮将酒杯递过来,谢芷皱着眉头接过来,小呡了一口,心里叫:娘的,口感还真不错。
沈淮又帮成怡兑了半杯酒,又问谢成江:“你是喝我这土酒,还是喝你的人头马?”
谢成江看着那瓶不知道有没有掺假的人头马,心想他等会儿要是把这瓶假酒外带回家,脸就丢更大了,硬着头皮说道:“我喝惯白兰地了,二锅头太辣。”待服务生帮他打开酒,看着沈淮、成怡以及他妹都拿着二锅头兑冰红茶,就他一个喝人头马,感觉更不是滋味。
沈淮小口的饮着酒,说道:“你们过来呢,我也知道是为什么?淮电东送那件事,是因为其他两方面有保密的要求,所以就没有提前通知你们,你们一定要怪我不地道,我也没有话说……”
谢芷看了她哥一脸:沈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耻,这种不要脸的假话,有必要一本正经的说出来嘛?
谢成江尽可能的低下头,努力做出认真听沈淮说话的模样,实在不想将心里的鄙夷表露在脸上,他们反正对沈淮的人品就没有抱什么期待。
“这次呢,徐副书记那边也没有要我们保密,再个我此前跟叶总、鸿奇在东华谈话也很开心,有什么事,你们不问,我也会跟你们提前说一声的。”沈淮继续说道。
听沈淮这么说,谢成江背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沈淮提前说的话,就一定能行,就一定没有陷阱?
谢成江打死都不信。
不管谢成江信不信,沈淮继续说道:“徐城市国企改制到了攻坚阶段,下岗职工总数今年底突破十万之后,明后年很可能会突破三十万,甚至四十万,对地方财政造成的压力极大。香港实行土地收储制度,主要靠土地转让维持庞大财政支出,虽然会造成房价飞涨,但就对当下紧张的地方财政来说,也不失权宜之计。徐副书记去年就在徐城试点推行土地收储制度,目前市土地储备中心收储的最大综合建设地块就是滨江包括徐城炼油老厂在内的化工厂区。我们目前的想法,是市里在看底之前推动这个地块进入拍卖程序,我们计划以不低于二十亿的价款,拿下这块地,进行综合开发;整个项目的投资大概不会低于一百亿。我想金鼎与淮能合资成立地产公司之后,应该一直都在寻找合适的投资机会,我想你们无论是参与到这个项目里来,或者在附近单独拍下一个地块进行开发,都是相当不错的机会。”
谢成江跟谢芷面面相觑,这算哪门子的提前告知?
徐沛今天晚上与徐棉工人见面,允诺大幅度的提高安置标准,明后天就会面临来自周任军及省市财政系统的质疑,故而这个方案最迟明后天就会在省市传开。
他们提前一两天知道这个消息,却要卖沈淮一个天大的面子,也太不值了。
谢成江低头看着杯中琥珀色的酒液,据说这是白兰地储存在橡木桶里数年后自然沉淀出的色泽,流金一般的色彩,在灯光的折射下格外的华丽,但谢成江这时候哪有心思去欣赏酒的颜色,眼珠子转着不停沉吟思虑:
梅钢系拿二十亿出来是给徐城市财政应急的,所以这笔土地款最迟不会拖延到明年底就会上缴。梅钢系财大气粗,但二十亿也不是说来就来的,不可能将二十亿沉淀在滨江地块里几年都不动弹,也就能预算沈淮是真心想开发滨江地块。
那么大的地块、那么庞大的投资,项目的艰难跟风险是可想而知的,但到这时候梅钢系推动项目的能力,已经很难叫人去置疑什么。
谢成江这几年就窝在徐城,琢磨着各种投资机会,滨江地块蕴藏着怎样的风险,又蕴藏着怎样的机会,他自然也都有考虑过。
要是他能调动上百亿的资本,未尝不想尝试一下,故而他也不怀疑沈淮的决心。
就算没有这么大的实力去做这么大的项目,滨江地块附近近期也会有一些几十亩规模的商业地块推出来拍卖。要是确知梅钢即将大规模开发滨江地段,金鼎要是提前入手几幅附近的地块,无论是土地增值还是将来单独开发后的市场前景,都是可以预期的。
理是这个道理,但想明白这些道理,谢成江心里更是郁闷。
要是沈淮现在不说,他们过两天也能想明白背后的细节,该怎么运作就怎么运作就是,跟沈淮也没有什么干系。
现在沈淮就提前两天告诉他们,搞得就像是沈淮邀请他们参加似的,让刘建国或者戴部长知道,搞得就像他们前脚将刘建国踢走,后脚就跟沈淮勾结起来做大项目——这让刘建国或戴部长心里怎么想?
拒绝吧?入秋才正式组建的金鼎地产能拒绝收益达数千万甚至数亿、旱涝保收的项目?这时候又怎么知道沈淮所谓的“提前通知”,就不是想将计就计的把他们赶在门外?
谢成江这时候才知道,他与谢芷赶过来见沈淮,是他们今天又一大败招。
不管怎么说,都是败,他这时候只能郁闷的喝着酒,回来还不知道要跟他爸以及叶选峰他们怎么说。
第八百九十六章 能干什么
谢芷与她哥走出新景天大酒店,司机开车过来,他们坐上车。
时间已过凌晨,夜色在灯火昏黄的街道上空弥漫,谢芷只觉得心累,对她哥说道:“我想先回去了。”
谢成江也不知道要怎样将沈淮的话转述给叶选峰听,他还以为谢芷是为沈淮刚才轻佻的态度而气恼,宽慰她说道:“沈淮也是小人得志,此时也只能先由着他。”
谢芷闭起眼睛,俄而叹了一口气,说道:“沈淮有些时候是不择手段,算计深沉,为人也叫人厌憎,但梅钢在他在带领这下,终究还是在拼着命的干些事情。东华沿江快速道东延及新浦大道南延接驳,定的目标是元旦之前建成通车。二十多公里长的高等级快速干道,从拆迁到建成就计划用不到一年时间,换了别人都很难相信能如期完工。前天夜里,我心血来潮,从沿江公路往东开,那时候差不多都过十二点了,从鹤塘往东,沿线施工段怕不下有两三千工人再做最后的路面铺设。沈淮不在,但戴泉、朱立两个人当时也都在工地上。我有时会想,我们有时候到底在干些什么?”
谢成江没有想到谢芷并没有为沈淮今晚的小人得志生气,而是在想其他事情。
听谢芷这么说,他也感到脸烫:他们玩阴谋诡计不是沈淮的对手,在务实苦干上,更是远远不如梅钢系众人,还谈什么脸面,还谈什么看不惯人家的小人得志?
再想想两三年前、鸿奇他爸南下徐城、东华视察工作时,局面对他们是何等的有利,竟然叫他们玩成当下崩坏、生死都要看沈淮脸色的局面,谢成江脸皮再厚,再心高气傲,也不得不承认,是他们这边存在很严重的问题。
无论是靖海公路改扩建,还是新浦大道南延跟沿江快速道东延衔接,都是东华市今年初才下力气真正推动的重点基建工程。
靖海公路改扩建工程由东华市港投集团主导,而新浦大道南延与沿江快速道东延衔接,不仅涉及到海防公路跟沿江公路路网的贯通,也涉及到新浦港跟梅溪港的连接,就由新浦开发集团负责投资,招标市建、渚江建设等建筑集团分段承建。
谢成江知道新浦大道与沿江快速道的衔接工程,进展非常快,但他本人也没有机会跑到工地上去看什么,但想想几千建筑工人深夜还灯光通明的还在施工路段忙碌的情形,心里也禁不住的感慨,暗道:这或许也是梅钢系最真实面貌的另一面吧?
“照我说,刘建国叫沈淮赶出徐城,不是什么坏事。”谢芷打开话匣子,也是想一吐为快,跟她哥在一起说话,比在叶选峰他们前面要没顾忌得多。
要真照着她的性子来,早两年把刘建国赶走,或者压根就不叫刘建国到徐城来掺一脚,那才叫好。
谢成江也知道刘建国这两三年在徐城,也确实可以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个词来形容。不过,刘建国留在徐城代表的是戴成国,就算投资公司在他的折腾下这两三年都没有什么作为,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谢成江心知谢芷看不惯刘建国的行径,刘建国在外面的行径,跟当年的沈淮相比,有过而无不及,唯一的区别就是刘建国在家里做人讨巧。
戴成国很喜欢这个外甥,谢成江心想叶选峰大概也没有办法。他心里想,即使叶选峰或许有可能也想借机叫刘建国离开徐城,但这些事总不能说出口来。
谢成江轻叹一口气,说道:“鸿奇他爸跟戴部长、贺委员的关系更重要啊。”
谢芷心里也是在轻叹气,她也不清楚走哪条路会更有利,能够不再那么被动,说道:“如果我知道的消息没有太多的误差,沈淮接下来有可能会推动从岚山到平江、贯穿霞浦的跨渚江高速公路工程。这项工作,目前表面上还只是做了一些前期考察、规划的工作,但沈淮今天中午很轻易就答应徐沛将霞浦县设立的淮海政府建设基金,交由省政府及淮海湾经济区发展领导小组接手,很可能就跟这个直接有关……”
交通部在九十年代初就规划好全国的高速路网,未来应该有一条高速干线,贴着海岸线衔接南北,岚江高速是这条沿海高速干线的衔接段,早些年就做好前期的规划工作。
不过规划归规划,实际什么时候能兴工建设,又是另外一回事。
渚江中上游早在七十年代初就由省水利勘测设计院做好五级梯次水电站建设的规划及勘测设计工作,一直拖到九二年底,才在淮西市境内启动第一座梯级电站建设。
然而这座总装机容量达八十万千瓦的梯级电站,从九二年启动建设迄今,历经六年时间,由淮海省政府主导,总计投入二十多亿的资金,还是在东江电力成立之后,再注入六个亿的资金,到明年才有建成并网运营的可能。
至于渚江上游早二十年前就规划定稿、初步选好址的其他四座梯次电站,什么时候能兴工建设,现在谁都没有数。
岚江高速差不多也是这么回事。
岚江高速在规划上,从岚山市发出,沿嵛山东岭南下,经东华市的新津、霞浦、唐闸等区县,在梅溪东跨过渚江,进入平江市境内,再跟江东省东部已经进入施工建设阶段的高速路网接上。
岚江高速,仅渚江跨线特大桥全长就要超过六公里,沿线又多松软淤积地形,投资成本巨大,里程虽然跟徐东高速差不多,造价就有可能要翻三倍。
故而规划、选址勘测工作,省里一直都有部门在做,但谁都不认为岚江高速近期有上马的可能。
谢成江此前也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上来,但听谢芷说到政府建设基金,不由得皱眉思虑起来。
霞浦县从财政拨款,成立淮海湾政府建设基金,主要用于周边区县的基建投资,在行政级别上是没有能力主导岚江高速建设,这个基金的管辖权上缴省政府及淮海湾经济区发展领导小组之后,行政程序上的障碍就不存在了。
如果沈淮明年老老实实的将霞浦县四分之一的财税上缴建设基金,这笔不低于十亿的资金,再联合省交通厅下辖的交投集团,启动岚江高速建设是足够了。
这个建设基金管辖权上缴后,也是明确要用于推动淮海湾经济区内的基础设施投资,那用来推动岚江高速的建设,不正名正言顺吗?
基金管辖权上缴后,那推动岚江高速启动建设,就是淮海湾经济区发展领导小组实实在在的功劳。
就算知道梅钢系能躲在背后捞实利,徐沛也不可能拒绝。
谢成江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脑袋总是昏沉沉的,现在细想,很多迹象其实都很明显,他偏偏就是没有想到这个点上去,临了还要谢芷来提醒。
谢成江也清楚,谢芷说岚江高速的事情,还是意有他指。
“你是说,他们那边开发滨江地块,我们应该跟进?”谢成江问道。
谢芷看着车窗外的夜色,抿抿嘴,说道:“有时候我们也许不能想得太多。那边真要对滨江化工厂区拆迁地块进行综合开发,必定是要建徐城市的第二个商圈。徐城市当前的中心区域地方狭窄,交通堵塞,建筑凌乱,缺乏整体上的规划,但格局已成,往后也只能零零碎碎的调整。介入这个区域搞地产开发,地价高、成本高、难建设、周期长、规模也大不起来。中央目前也正式提出要将房地产当成支柱产业去发展,除开跟城镇职工住房分配改革直接相关的住宅开发外,徐城市的商业地产,未来数年很可能都会围着滨江地块发展。除非我们不介入徐城的商业地产,不然怎么都绕不过去……”
“沈淮的用意或许就是如此,”谢成江轻叹一口气,说道,“现在还真是进退两难;这事还要爸跟叶总做主。”
“也没有什么两不两难的,关键还是看我们这边够不够坚定、坚决,”谢芷说道,“哥你唯一的不好,就是明知道我说的是对的,却顾忌这个顾忌那个,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今天是刘建国被赶出去,但真要顾忌这个顾忌那个,最终在淮海我们都不会有容身之地,那还不如现在就不要去徒劳的争什么了。”
谢成江默然无语,为了脸面,也许可以说是为给徐沛一个交待,刘建国才被迫离开徐城,只是有时候能欺骗别人,但怎么欺骗自己?
司机将车停在院门前,谢芷也没有忙着下车进去,也只是从后视镜里看着她哥。
谢成江过了好半晌,才说道:“好吧,我跟爸还有叶总说一下这事。”
谢芷推开车门,一股冷风窜过来,吹得她直缩脖子,独自推开沉重的院门往里走,也不知道鸿奇在干什么,想打电话过去,想想也作罢了。
第八百九十七章 一夜漫长
沈淮与成怡再回包厢,程爱军才知道集团董事长刚刚离开。他与妻子陈曼丽追出去想送一下,但错过一趟电梯,待他们走出大堂,就看到谢成江、谢芷已经坐进车扬尘而去。
陈曼丽出包厢,没有将外套穿上,这会儿就穿件毛衣站在外面,叫寒风吹得抱着胳膊瑟瑟发抖,见丈夫将外套脱过来给自己披上,就一起往大堂里走,感慨说道:“今天还真漫长啊。”
程爱军看了妻子一眼,不知道是该点头好,还是说些安慰她的话。
心头最大的那块石头算是暂时搬开了,虽然不清楚未来在金鼎会不会被孤立,但刘建国已经不在徐城,他至少不用担心婚假结束回公司就会被扫地出门。
能有一些时间从长计议、安排,也总比新婚刚过、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失业强得多。
程爱军今晚是心力憔悴,也无意马上就回包厢,指着大堂一角的休息区,跟妻子说道:“要不你先回去陪成怡、张孜她们,我在这边歇一会儿,听音乐头疼。”
陈曼丽也知道丈夫今天不容易,需要有个空隙缓一口气,安慰的揉了揉他的后背,说道:“你歇一会儿就过来。”
看着妻子进了电梯,程爱军走到休息区的沙发旁坐下,掏出烟来点上,看着落地窗外的夜色,心思混乱。
他是真没有想到刘建国就这么叫沈淮连夜赶出徐城了,细思这些年来的种种。沈淮在省经院工作时,程爱军虽然当时已经在省经院读研,但彼此没有什么接触。他当时也没有在学校担当辅导员之类的兼职工作。
还是在后来留校、跟陈曼丽谈恋爱之后,才知道一些事情,但也一直拖到三年前沈淮陪成怡到学校来找陈曼丽,叫陈曼丽拿酒泼脸的那一天,程爱军才算是正式的跟沈淮打上照面。
也是经历那次事,程爱军才知道原来有些人是可以那样的风光。
离开学校也有三年时间,程爱军自以为磨砺得成熟干练、眼光敏锐,就等着有眼光的人过来赏识他,然后今天所发生的种种事,叫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只井底之蛙、不知所谓的洋洋自鸣,落在别人眼里都是笑柄。
有些话即使妻子没有说出口,但从她眼神里,程爱军也能读出什么来,也许如此,叫他更是羞愧难当,抽着烟都没有勇气再回包厢,实在是不清楚要以怎样的心态去迎接众人既有可怜又有鄙夷的眼神。
程爱军的心给这种难以排抑的挫败感蹂躏,坐在沙发上闭起眼睛一根接一根抽着烟。
有**人推开门走进来,一股寒风从门隙来窜进来,叫闭目养神的程爱军给吹得一阵哆嗦。
时间已是凌晨,程爱军没想到这会儿还有人过来住宿,转回身蓦然看见朱仪他爸跟一个身材中等的中年人站在大堂中央,叫好些人围着说话。
程爱军这时候还是不知道朱仪他爸、渚江建设的老总叫什么名字,走过去打招呼道:“朱总……”
朱立看到程爱军走过来,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是今天的新郎官,笑着给熊文斌以及旁边的徐城市政府副秘书长黎文曾介绍道:“小程就是今天的新郎官,他爱人是成怡的同学,沈淮今天在这里就是喝他们的喜酒。”
“你好,我是熊文斌。”熊文斌伸出宽厚的手掌,与程爱军握了握。
“熊市长,你好,你好……”程爱军有些受宠若惊的双手握住熊文斌宽厚的手掌,公司不少高层都在谈熊文斌从沂城调到徐城担任常务副市长的事情,但程爱军今天是第一次有机会当面见到他的人,没想到近处看是个两鬓略染霜白的中年人。
这会儿沈淮与成怡还有朱仪从电梯里走过来,看到程爱军在大堂里凑在朱立、熊文斌身边说话,走过来说道:“大家都说你躲那里去了呢,还想派个人出来找你呢,”又将程爱军给熊文斌、朱立、黎文曾介绍了一遍,说道,“小程的新婚妻子,跟成怡是大学同学,我跟成怡今天在这边喝喜酒……”
沈淮与站在大堂里、随同朱立一起的渚江建设员工握手:“这么急让你们连夜赶过来,真是很对不住啊,这件事还只能拜托你们了,”他也没有跟程爱军多寒暄什么,就与朱立、熊文斌、黎文曾走到休息区那边说话。
朱立在新浦接到沈淮的电话后,也不是孤身一人坐车赶到徐城来。
渚江建设旗下有那么**个从事规划、设计及工程预算等工作的专业人员,叫朱立连夜召集起来,同时赶到徐城来。
朱立在来徐城的路上,跟手下这些人就徐城滨江地块的综合开发,就讨论出一个大概的思路。朱立刚才去见徐沛、熊文斌,也是跟徐沛谈这个思路。
徐沛现在认可这个思路,那朱立接下来就要找间宾馆住下来,让手下这班人赶在天亮之前,把草案拟出来,以便在明天上午在熊文斌跟徐城市其他市委常班子成员的见面会上,徐沛能拿来应对市长周任军的质疑。
朱立、熊文斌赶到新景天大酒店来,随行人员都在新景天办理住宿,自然也是为了凑沈淮的方便。
“临港新城西片区虽然还没有正式建设,但多次的规划建设方案推演,还是叫渚江建设在城市商业中心规划上积累了相当丰富的经验。徐沛书记对老朱初步提出的综合开发思路很满意,接下来的草案就照这个思路拟,后期再完善……”熊文斌大体将刚才见面的情况说了一下。
沈淮冲着朱立笑道:“西片区的建设方案,连着叫我推翻了好几次,公司上上下下的,是不是都在背后骂我?”
“你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朱立笑着问。
“得,我知道了,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沈淮笑道。
黎文曾站在旁边,听了也是哈哈大笑,心里琢磨着别的事情。
徐沛拉熊文斌去徐棉解决工人聚集请愿一事,黎文曾作为协助熊文斌工作的政府副秘书长,自然也是带着司机随同过去,今晚也是过得惊心动魄。
从徐棉出来后,徐沛与熊文斌就到省迎宾馆,等朱立过来汇报滨江地块的综合开发思路,黎文曾自然也是在场旁听。
由于没有现在的方案,朱立他们甚至还是在从东华出发之前,才拿到滨江地块的传真资料,准备的时间非常仓促。
不过到徐沛那边之后,不论是朱立谈综合开发的思路,还是随朱立同行的员工参加讨论,思路都非常的清晰,而且在讨论间,都有相当不凡的见解,体现出渚江建设在专业上的极高水平。
现在听着朱立与沈淮三言两语的说笑,看似轻松,黎文曾自然是能听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渚江建设在城镇建设及综合开发上的经验,可以说是从梅溪新区、临港新城等项目上起步、积累的。
梅溪新区在梅溪河以东区域部分已经建成,临港新城的东片区离建成还有一段距离,但都体现出相当高的城市综合建设水平——在这种情况下,渚江建设给出的临港新城西片区建设方案,还数次给沈淮推翻,也可见沈淮的苛刻跟挑剔。
沈淮的这种苛刻跟挑剔,自然会叫相关工作人员叫苦不迭,甚至还不停有人会被淘汰出局,然而渚江建设成立的时间很短,甚至可以说是从乡镇建筑队发展起来,在三五年内能有这么高的专业素养,能形成这么一支有水准的专业团队,在刚才一个多小时的汇报里,让人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大概也是跟沈淮的苛刻与挑剔,有着直接关系吧?
黎文曾想到沈淮当初在省经院从事的应该是资源管理及城乡规划相关专业方面的教学,在省经院的风评很差,这想来有些传闻是完全作不了数的。
黎文曾还不能叫人完全信任,但又不能叫他回避,熊文斌跟沈淮说话在措辞上都相对保守。
熊文斌说道:
“现在除了滨江地块的建设方案外,还要对滨江地块及周边地区,进行新的定位跟规划,要建设成徐城市的第二大商业、贸易及金融中心,这就需要市里以及秦江区的建设、规划部门积极引导、参与、配合。徐沛书记那边呢,也充分肯定整个项目的意义,跟对促进徐城市的商贸、服务业、城市发展、财税增长、就业的重大推进作用,同时预估整个项目推进的难度会很大,主张从东华交流一些在新城镇建设上有经验、能力强、作风好的官员过来。”
不需要熊文斌把话说透,沈淮就能听出什么意思来。
徐沛在中午见面时就说过干部交流的事情,提及重点区县人事任命权由省委直接掌握的问题。
干部交流是双向的,沈淮无法阻止徐沛继续往唐闸、霞浦的重要位子上塞人,但双方接下来一段时间要紧密合作,徐沛也应该给唐闸、霞浦两地能力及成绩突出的官员一些发展机会跟空间。
熊文斌到徐城市负责推动国企改制、城市建设、产业及经济发展等方面的工作,而这些领域涉及的利益极深,关联方盘根错节,熊文斌要没有三五个要信任的人去担当一些职务,任他一个人能力再强,也没有办法将工作推动下去。
徐沛同意熊文斌以干部交流的方式,从东华调一些人,填到市城建、规划及秦江区委区政府,应该也是对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以及这边的密切配合满意。
同样的,一些有能力的官员,从唐闸、霞浦调出来,到徐城来任职,唐闸、霞浦自然也就空出更多的位置出来让别人填进去。
第八百九十八章 也算师兄弟
有黎文曾在场,熊文斌也不便与沈淮深聊什么,到新景天见过面,留朱立与渚江建设的人员在酒店草拟方案,他就先坐车回去休息;毕竟也是五十好几的人,工作忙碌,要保持充沛的精力不容易,没办法留下来陪在酒店里熬通宿。
朱立在新景天大酒店里,包下带会议室的半层楼;沈淮与成怡也就在酒店住下。实际上,他们入住的顶层,就在张孜她们房间的楼上。
张孜她们唱完歌,周文俊、蔡兰、王辉、陈莉娟等人见时间过了凌晨,都想要回房间睡觉去了,而从包厢出来后张孜的精神依旧亢奋、没有睡意,走在楼梯间里,搂着成怡的胳膊,要去她跟沈淮的房间里接着聊天;朱仪先一步给她爸拉过去当苦力了。
朱仪读本科、读研以及留校工作都是资源管理及城乡规划方面的专业——朱立拉着渚江建设的员工,要草拟滨江地块的综合开发草案,朱仪正好能派得上用场。
朱立这时候也管不上女儿辛不辛苦,总之能多拉一个兵用,就能分摊些任务出去。
ktv跟大家住的房间就差三层楼,大家没有等电梯,走消防电梯上楼。
在楼梯间里,张孜亮晶晶的大眼睛,带着俏皮的神色问沈淮:“你不会恨我跑上楼破坏你们小两口过夜生活呀?”俄而又带可怜哀求的语气,朝沈淮拜手,“你就大人有大量,我跟成怡实在是多年没见面了,她回燕京那段时间,我赶巧出国进修,也没有机会遇上,不然我也早就认识你了。”
酒店过道、楼梯间也有暖气溢出来,不太冷,张孜从包厢里出来,将外套折在胳膊上,上身就穿一件黑色的丝质衬衫,踩着棕色长筒靴往上登台走动,紧绷绷的牛仔裤将她的臀、腿裹得成熟性感。
张孜嘴巴子厉害,却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漂亮、皮肤白皙的女孩子,沈淮笑着说道:“那你可以在徐城多留两天,没有人会急着赶你回去。”
“拉着成怡陪我们聊一晚上,都怕你有意见,我还敢在徐城多留几天啊?”张孜依着栏杆,转回身伶牙利齿的问道。
陈曼丽、成怡这一干同学、校友,张孜与蔡兰、周文俊夫妇、陈莉娟、王辉夫妇,都在燕京工作,早就买好天亮回燕京的火车票;而其他两个女孩子,中午也要乘火车离开徐城。
从徐城到燕京,普通火车要行驶二十多个小时,张孜就是想拉着成怡、陈曼丽玩一宿,待天亮后上火车再睡觉;倒是周文俊今天自找没趣得很,想着拉妻子蔡兰回房间休息,大家才从包厢出来。
沈淮笑了笑,说道:“那你们就到楼上我们房间接着聊吧,宽敞些……”
新景天大酒店虽然只是三星级酒店,但这年头其他物价不高,就星级酒店的房价岐高,程爱军给他及陈曼丽同学在这里开的房间,都是较为狭促的标间,聊天说话,或者肚子饿了点几碗夜宵上来吃,都不如顶层的套房舒服。
张孜举臂轻呼沈淮英明,搂紧成怡的胳膊,又搂住陈曼丽的胳膊,问程爱军:“曼丽跟我们走,你没意见吧?”
程爱军举手告饶,他虽然也想找个机会,看能不能跟沈淮拉近一下距离,但觉得这么凑过去也显得生硬,心想着曼丽要是跟成怡的关系能和睦起来,他以后见沈淮面的机会多得是,也不差今晚,更不会介意今晚要算他跟陈曼丽的洞房花烛夜,只笑着跟陈曼丽说道:“我明天一早还要打起精神来,开车送大家去火车站,现在先回房间偷睡一会儿。”
王辉跟还没有结婚的未婚妻陈莉娟说道:“我也回房间睡觉了,不打扰你们到楼上去叙旧。”他也有乏意,也无意打扰未婚妻跟宿舍同学亲密的聊天,看着他们的楼层要到,就打算与程爱军一起回房间睡觉去。
周文俊暗自焦急,他站在王辉的身后,轻轻的扯了一下他的衣服,说道:“老程明天还要负责送人呢,你急着回房间干嘛啊?明天上了火车,能睡一天一夜,也不差这几个小时。”王辉要是回房间睡觉了,他也就没有理由跟着妻子蔡兰到楼上跟沈淮、成怡继续保持亲近接触,想劝王辉一起上楼接着聊天去。
周文俊说这样的话,沈淮也能明白他刻意要亲近过来的用意,也笑着跟王辉说道:“要是明天上火车能睡觉,那也就不差这几个小时了。刚才听你说从管理学院读完硕士出来之后,要应聘信托投资、资产管理方面的工作,我倒忘了问你,现在有没有眉目呢?”
“怎么,你不会想着说要把我们燕大高才生,拉到你们东华市去工作吧?”张孜眼睛看着沈淮,说道,“那样的话,等不及毕业后就要跟王辉结婚的陈莉娟,可就要跟你急了。”
在包厢里,张孜她们总算是搞明白沈淮在东华市下面的县担任县委书记。
霞浦县这两三年取得经济发展成就很惊人,但没有什么宣传,省里以及东华市都没有足够的动力替霞浦宣传,故而就全国范围来说,霞浦远还没有名震天下的地步。
张孜、蔡兰她们都没有对霞浦县不熟悉,更不知道霞浦县正发生那么惊人的变化。
在她们的印象,淮海省在沿海地区都要算发展很落后的省份,各方面的水平都要比毗邻的江闽等省差一大截。就她们此时所看到的徐城发展水平,跟国内的一线城市相比,也确实是存在着很大的差距,所以在她们的印象里,东华应该是一个发展水平更差的地方。
陈莉娟早就工作,在一家外资企业里当会计师,与王辉恋爱多年,支持工作之后的王辉再考进燕大读博,她自然是希望王辉能留在燕京发展,燕京的机会毕竟多,而且她也不用放弃当下还算不错的工作。
不过听着张孜这么说她,陈莉娟也笑着打她反击:“谁跟你似的,整天想着嫁人,”不过她从今晚种种事也能看出沈淮的不凡之处,心知真要有这样的人物相助,对王辉的事业发展会有极大的帮助,又假装撇清的说道,“王辉爱去哪去哪,我可不稀罕他;再说燕京风沙大,气候干躁,能走我也早走了。”
周文俊在旁边听了却是满眼的羡慕。
张孜、蔡兰、陈莉娟她们这些女孩子,即使学的是金融、经济,在有一份薪资不错的工作之后就图生活安稳,事业心不强,缺乏学习的动机,也就极大的限制了她们的视野,造成对霞浦的不熟悉。
周文俊对新近崛起的梅钢、新浦港,还是有些了解。
就算省市的宣传部门,都无意大肆的宣传沈淮在东华的成绩,但梅钢作为跻身全国第六的钢铁工业联合体,怎么可能会没有报社去报道?新浦港作为淮海湾沿海最大的深水海港,已经初成规模,又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引起业内人士的注意?
只是没有广而泛之的宣传跟大量的正面报道,外界对沈淮是不熟悉的,对梅钢系是不熟悉,对沈淮与梅钢系以及梅溪新区、新浦港发展之间的联系,是不熟悉的。
不过,周文俊至少知道沈淮年纪轻轻,就是在一个经济正蓬勃崛起的地方担任县委书记,而沈淮在今晚的表现,更说明他有着远超地方县委书记的影响力跟权力。
这个时候,沈淮表示有为王辉应聘工作勾兑的意思,怎么叫周文俊不眼馋?
要是沈淮愿意替他介绍新的工作,周文俊宁可将此时所在的那家外资会计事务所高薪工作辞掉,但看王辉不急不慢的样子,周文俊暗暗有些期待他能保持疏淡的性子,拂了沈淮的好意。
“东华这两年的发展很迅速,要不是刚才说起你在霞浦工作,我都想不起来,我还读过你好几篇精彩文章呢,”王辉笑道,“我的性子有点懒散,工作留校还是进企业,还在摇摆不定。要是有机会,我其实很想跟你请教新城镇建设方面的问题。我的博士论文,还是看到你写的关于新城镇建设方面的文章受启动,才定题了。也是之前不知道,不然我写博士论文之前,死活也得求着成怡介绍,让我到东华做课题研究。”
“东华还远不能说完全发展起来,新城镇建设,我也只是在理论上摸索一些东西,地方上的实践暂时还没有什么推进,你过来做课题也做不出什么东西来,有时间坐下来一起讨论却是可以的。”沈淮笑道。
与急于结交关系、推销自己的周文俊不同,王辉的性子要沉稳得多,给人的感觉甚至有些淡泊,但今晚接触下来,他的谈吐、学识都相当的不错——不过,沈淮还真不知道王辉在燕京读博研究是新城镇建设方面的课题,不然刚才在包厢里坐着就可以聊起话题,而不用应付张孜这个女人的插科打诨。
听沈淮与王辉两人这么说,周文俊心里更是羡慕。
人际结交,趣味相投、意兴相合,永远都是最佳的契机跟台阶。
周文俊进入社会这么多年,那么辛累,整天所期盼的不就是能得到沈淮这般强势人物的欣赏吗?
周文俊怎么都没有想到,他那么小心翼翼的察颜观色却是种花不成,王辉性子疏淡反而能插柳成荫,当真是叫他没有脾气。
周文俊也听出王辉这小子不笨,即使无意离开燕京到外地去发展,但也通过课题研究这事,勾住沈淮的兴趣,想必等会儿到楼上还会进一步讨论相关话题。他心里就在想,沈淮写什么文章,我怎么就没有读过呢?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在进入事务所后,就很难再看学术性的文章。
而就沈淮写有经济类的专业文章发表、王辉在燕大读博都有深刻读过这事,引起张孜的极大举趣,饶有兴致的盯着沈淮看:“你还真是叫人刮目相看啊,我们王大才子读文章可是挑剔得很,我曾听他吹过牛,国内经济学家能入他眼的,没有几个,他们燕大也就一个谭石伟。我当时就后悔没有将他的话录下来,不然拿到他导师那边去放,那真是精彩了呢……”
谭珺她爸谭石伟年过六十就从燕大退休,听张孜说王辉在燕京欣赏的经济学家就谭石伟一人,忍不住笑问道:“你的导师是谁?”
“这可不能听张孜胡说八道,我要认了,不要说以后可能还要在燕大混了,博士论文都有可能过不了,”王辉笑道,“我的导师是顾亦平。”
“那真是巧了呢,”沈淮跟成怡说道,“李谷八十年代在燕大读研究生,他的导师也是顾亦平呢……”
“不会吧,那王辉不就是李谷的小师弟了?”成怡也觉得好凑巧。
沈淮笑着跟王辉等人说道:“李谷是我们省的省长助理,省属国企工委书记,我晚上还跟他见面来着,真是不知道你是他的小师弟,不然就介绍你们认识了。”
其实也不能算巧。
淮海经济学院,在经济学领域,只能算二三类学院;国内有名的经济学者也就那么几个人,主要就集中燕大、静海大学等几所高校的经济学系里。当年他想跳出市钢厂那个不断拉人下滑的小圈子,首先想的也是报考燕大经济系读博,只是想不到会发生之后的事情。
再细想想,王辉也是在工作多年之后,再回学校读博,沈淮暗道:难道他当年走上社会工作,也如自己那般经历过很大的波折?
程爱军在徐城学习、工作多年,当然清楚李谷是淮海省实权派人物,心里幻想着自己要是能攀上李谷这样的人物,这些年来何至于这么辛苦?
工作之后,连学校的导师都未必记得,所谓的同门师兄弟,关系更是浅薄。
不过,要是有沈淮这样的人物居中勾兑,王辉要想攀上李谷这层关系,也不能算有多难。
程爱军这么想着,也不想回房间睡觉去了,但他的话已经出口,这时候再跟着上楼去就显得太刻意,走到他所住的楼层,就有些恋恋不舍的推开防火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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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住套房,主要也是要有一个会客厅方便随时谈工作上的事情,不过朱立给他安排的套房,略奢华了一些。
会客厅倒有正常的客厅那么,除了落地窗前有一圈真皮沙发外,玄关进来还有一个吧台。徐城目前都没有五星级酒店,几家四星级之外,也就新景天算是高档了。
大家就在坐在会客厅里谈话,女孩子们坐在窗前,沈淮与王辉、周文俊坐在吧台边的聊天。
周文俊这一类的人,沈淮不会特别的欣赏,但也不会因为周文俊跟程爱军都有些趋炎附势就心生厌恨。
很多人说到底都是普通人,并没有一双火眼睛睛的眼睛,趋炎附势不过都在向现实低头,卑微的活着。
想想自己当年在市钢厂,给打发到锅炉房,挂个公用科副科长的职务,一耗三五年,要不是还有读博跳离东华这条路可选,他那点“铮铮铁骨”也支撑不了多少时候,或许早就向周大嘴这些人屈服,学得圆滑而趋炎附势了;毕竟有太多的现实需要面对。
要是撇开这些困素不谈,即使周文俊在专业水平要比此时在燕京读博的王辉略差一些,但从名校毕业的他,出社会后就进入国际有名的会计事务所工作,能力及阅历,其实都不能算差。
沈淮与王辉谈资产管理、新城镇建设,周文俊也都有能力插上话来。
而成怡希望他能跟她的同学圈子有好的交融,其实圆滑世故的周文俊与外向开朗、善于营造气氛的张孜,都是有用处的;沈淮也不会说要将他们排斥在外、不予理会。
不过真正说到欣赏,或者在学识及视野上,能让沈淮有所意外的,还是王辉。
“如果一定要我说啊,我不建议你留学校工作,”沈淮跟王辉说道,“虽然你读博之前,工作过三四年,但真正说到做学问,你三四年的工作经历还没有办法给你太多的沉淀。国内现在有很多做市场经济、金融体系研究的,很多人你都看不上眼,这没有什么,也有很多我看不上眼的。他们从欧美学习理论,回到国内则罕有接地气的。国内很多领域都是空白,所以他们能有一些权威跟话语权,但主要还是起传递跟翻译传播作用。而真正有更深见解的,我认识的,在国内财经体系内有那么一些人,你的师兄,也就是我们省的省属国企书记李谷,要算一个;高校里确是罕见。你要能在徐城多留两天,我倒是介绍你跟他认识啊;还有业信银行淮海省行的行长姚荣华,要过两天才回徐城。你就算要做研究工作,我还是可以推荐你进业信银行的研究部门……”
沈淮没有直接说“计经系”,毕竟王辉、周文俊都不是官场上人,但王辉工作多年,对总理王源为首的计经系始末也早就有听闻,听沈淮的话语,也清楚李谷应该是计经系极有潜力的少壮派官员。
业信银行在国内只能算中等规模的商业银行,但就算如此,在国内也是第八大商业银行。
业信银行的省级分行不会设经济金融研究部门,要是经沈淮推荐进业信银行总部的研究部门工作,对王辉说来都是难能可贵的高起点。
虽说燕大的博士生,可以算得上这个社会精英知识分子,但国内十二多亿人口,算得精英知识分子也是一抓一大把,他们也许会成为支撑这个社会往前发展的中坚力量,真正能登上事业巅峰的,也只有时运造就的寥寥数人。
周文俊对王辉是羡慕不得了,但也知道此时不能操之太急,要是在沈淮这样的人眼前,心怀忌恨,只会错失最后的机会,即使心里酸涩,也作出替王辉高兴的样子,推波助澜的劝他在徐城多留两天:“你反正在学校里,早回去两天、晚回去两天没啥区别,让陈莉娟她跟单位多请两天假就是——大不了,我跟蔡兰也留下来陪你,徐城我们以前也没有过来过,匆匆而来、匆匆而走,也是可惜,”又怕王辉不够积极,周文俊冲陈莉娟,说道,“陈莉娟,沈淮说着要多留我们两天,你跟王辉可不能当逃兵啊。”
陈莉娟怎么会吝啬跟单位多请两天假?坐在窗台沙发那边,忙说好。
这会儿熊文斌又打电话说干部交流的事情——沈淮看了看手表,从熊文斌离开酒店已经过去两个小时,知道熊文斌离开又去忙别的工作,这时候才回到家里。
这还没有跟徐城市的其他常委班子成员见面呢,熊文斌就忙成这样子,沈淮也有些担心他的身子能不能扛得住。
由省委组织部主导的全省跨地市干部交流,主要是县处、市厅一级官员。
仕途发展,需要年岁沉淀,即使是沈淮他的升迁,也需要符合干部任职提拔年限的相关规定。梅钢系崛起的时间还短,党政口的县处级以上、能力过人又干出实绩的官员,实在是寥寥。
吴海峰、杨玉权、陶继兴皆退二线,即使复出,也只能从事一些辅助性工作,比如说吴海峰进淮海湾经济区发展领导工作小组,负责淮海政府建设基金的工作;徐沛也不可能大方到破格提拔已经是副市长的陈兵,让梅钢系再多一员正厅级的大将;何清社、李锋视野较窄,虽然还有往上发展的空间,但跳出东华到徐城来,能力又略显不足;此时梅钢系能过来协调熊文斌打开局面的,级别又合适的,也就黄新良、赵天明、宋晓军等人……
听着熊文斌忙累一天,已经有些沙哑的嗓音,沈淮走到会客厅一角,拿出烟来抽,在电话跟熊文斌说道:“老熊,你希望谁过来,你直管说。他们本人要是不愿意,我帮你去做工作。”
“赵天明、黄新良两个人,你让出一个来,王卫成跟张拓,你再让一个出来;徐建跟郭全,你再放一个人过来……”熊文斌也不客气的说道。
“唉、唉,停,”沈淮忙说道,“你再说,我可要收回刚才那句话了。人都让你拉走了,我那边就成空架子了。”
“……”熊文斌在电话那边哈哈而笑。
沈淮思吟片刻,说道:“王卫成跟张拓都缺乏基层经验,不过张拓对徐城熟悉,方便你掌握情况。郭全还要留在梅钢,需要他出做很多的协调工作,徐建需要拓展视野,调到徐城来合适,只是新浦开发集团那边,我还得补充人手,是个头痛事。说到黄新良跟赵天明,我是真舍不得啊。不过霞浦县的政府工作,只怕要让郭成泽推荐贤明主持了,黄新良、赵天明两个人都没有办法安排上这个位子。我想啊,赵天明可以调到唐闸任区长,那就让黄新良到徐城来吧。”
不要看此时唐闸区在党政体系内的地位要高过霞浦,但未来三五年肯定会颠过来。虽然沈淮更属意赵天明担任霞浦县县长,但情况未必总会如他的意。
如果一定要有进行利益交换,还不如现在狠狠将这个位子让出去。
第八百九十九章 新官上任
沈淮这两天就在徐城,就陪着成怡与宿舍同学们聚会,也算是给自己放次假。
得知王辉是他研究生导师顾亦生此时带的博士生,李谷也特地抽出时间请大家吃夜宵,算是给周文俊、程爱军等人涨了见识。
徐沛在徐城市还是能抓住主导权的。
在熊文斌的市委班子见面会以及随后数日召开的市常委会议,徐城市委就形成围绕化工厂拆迁地块综合开发,推动秦江区滨江地区尽快形成徐城市第二个金融商业贸易中心区域的决议。
熊文斌在市委常委及市政府内部的分工也明确下来,主要分管城建、工业及产业发展、招商引资、人力资源及社会保障、再就业、外事等工作,兼任国改领导小组副组长(组长由徐沛兼任)。
在年底的干部人事调动里,黄新良、张拓两人正式调到徐城。
黄新良调到秦江区任副区长,没有能进入区常委班子,颇叫人遗憾,不过秦江作为徐城市辖区,行政级别要比其他地市的辖区高一级,黄新良也明确是升任正县处级干部,对刚过四十岁的他,算是迈入极关键的一个坎。
张拓调到徐城市政府给熊文斌当秘书,副处级。
而在东华,霞浦县常务副县长赵天明调任唐闸区,任委副书记、代区长;沈淮不再兼任霞浦县县长一职,由周岐宝调过来担任霞浦县委副书记、代县长;陶继兴不再兼任县人大主任一职,由县委副书记戚靖瑶兼任;戴泉担任常务副县长,同时兼任新浦开发区党工委书记,宋晓军担任副县长兼任城南开发区党工委书记。
沈淮也赶在九八年底,将新浦开发集团拆分成新浦港开发投资集团、新浦港产业投资集团、城投集团。
沈淮这么做,也是为了将新浦港开发集团负责的大盘子,拆分成新浦港及开发区的基建投资、县属国有资产管理及产业投资,以及临港新城及城关镇旧城改造三部分,与县教育集团并列成霞浦县属四大国资集团存在。
元旦过后第九天,离春节到来还有半个多月,东华下了进入九九年后的第一场雪。
车子驶进县委县政府大院,除了从大门到主楼前的水泥场地积雪扫尽外,两边的花坛里,草木枝叶都醮着雪。沉甸甸的挂下来,有些枝叶不堪重压,都折断下来。
周岐宝透过车窗,见政府大楼前厅里毫无动静,看了送他到霞浦上任的市委副书记虞成震一眼。
虞成震阖眼养神,却似乎没有意识到车子已经进了霞浦县委大院。
周岐宝不知道虞成震心里会怎么想,要是沈淮安坐在办公室里不下来迎接,就等着他们上楼去,又能怎样?
周岐宝正胡思乱想间,从大楼后走过来一大群人,沈淮拿着大扫帚赫然站在队伍前面,相比较之外,穿白色羽绒服、脖子系条红羊绒围巾的戚靖瑶要更耀眼一些,看样子他们刚从外面扫雪归来。
虞成震适时的睁开眼睛,与周岐宝下车来,对着走过来的沈淮、戚靖瑶等人,笑着说道:“沈书记这一大早就组织大家去义务劳动啊?”
沈淮走过来与虞成震、周岐宝握了握手,说道:“还以为下过雪,虞书记跟岐宝同志的车不会过来这么早,上午赶到县里也没有其他安排,看着满院子的雪缺少人清理,我就跟靖瑶书记、老杜组织大家出来活动活动……”
沈淮很亲热的呼唤周岐宝为“岐宝同志”,听得身旁的戚靖瑶深身起一阵子的鸡皮疙瘩,见对面的虞成震眉头也是微颤,心想他大概也是这般的感觉吧。
从沈淮与徐沛在徐城见面,熊文斌在徐沛顺利就职,到滨江地块综合开发项目进入议程,霞浦县设立的淮海政府建设基金由省里接管等等事情,都集中在这一个多月内发生;这一切也可以说是省委书记钟立岷在沂城见熊文斌、沈淮谈话的后续。
在那时候,戚靖瑶就意识到她想争霞浦县长的位子,已经是不可能了。虽然她兼任县人大主任,也算是正式担任正县处级职务,但将来她直接顶替沈淮担任霞浦县委书记的可能则变得更渺茫。
不过,徐沛最终属意周岐宝到霞浦担任县长,是很多人都意料不到的。
沈淮与谭系的前仇旧怨,在东华几乎是人所皆知的——徐沛如此安排,或许也是为了向外界表明,他此时在一定程度上选择支持梅钢的发展,支持熊文斌在徐城的工作,是在省里跟钟立岷保持一致,而沈淮及梅钢系并无让他妥协的资格。
在这种情况下,戚靖瑶更想知道沈淮内心底对周岐宝的到来,到底是什么态度?
沈淮与虞成震握过手,就握住周岐宝的手,介绍身旁戚靖瑶、葛逸飞、戴泉、杜建等人给他认识。
周岐宝九四年初就随谭启平调到东华市工作,怎么可能不认识戚靖瑶、葛逸飞、戴泉他们?不过,今天是他到任霞浦的见面会,沈淮是正而八经的介绍常委成员给他认识,也是正常的程序。
只是沈淮握住他手的热情劲,叫他心里打鼓。
周岐宝到唐闸任区委副书记、区长,已经有好些年头,前面经历过杨玉权、熊文斌、孟建声三任区委书记。
唐闸区委书记一职,从熊文斌起,就由市委常委兼任——周岐宝知道他在省里没有强有力的支持,即使在唐闸区委书记跟区长之间看上去只有一步之遥,他也没有能力跨过去。
故而对周岐宝来说,要是不受打压,以正常的升迁程序,也只能是先调到其他区县担任一把手。
霞浦县这两年高速发展,县域经济全省第一,各方面的地位已经显著的超过唐闸,周岐宝即使不能到其他区委任一把手,调到霞浦县任县长,也算是往前挪动了一步。
唯一也是最大的问题,周岐宝调到霞浦县,是要跟沈淮搭班子。
除了市委就这一任命找他谈话时,沈淮也给市里叫过去交流之外,周岐宝一个多月都没有跟沈淮接触的机会。
就这一任命,沈淮没有公开的表露什么抵触情绪,但沈淮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周岐宝不清楚。
表面看上去,周岐宝的调动是郭成泽、孟建声向市里提出动议,周岐宝心里还是清楚这个任命是省委副书记徐沛的安排,虽说他完全可以不用担心什么,但心底的阴影怎么也无法消除。
虞成震眯眼看着沈淮跟周岐宝亲热的寒暄,也是笑呵呵的勉强周岐宝要在霞浦配合沈淮干出更大的成绩。
虞成震他没两年也要退二线了,知道再怎么折腾也没有他多大的好处,虽然在市里要跟陈宝齐站一条线,但心里更期盼着自己能稳稳当当的退下来,不要折腾什么妖蛾子,把自己折腾进去。
沈淮亲热的握住周岐宝的手虽然让他起鸡皮疙瘩,但想到今天能顺顺当当的送周岐宝到霞浦上任,他这次的任务就算完成,才不管沈淮以后会怎么折腾周岐宝。至于戚靖瑶在霞浦县后续有什么打算,他也觉得自己是有心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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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县政府大楼前,大家握过手,简单的寒暄过,然后再到会议室由虞成震代表市委宣读周岐宝的任命。虞成震、沈淮、周岐宝等人发言时,也由县电视台录了像,待午间新闻会第一时间播放出去。
中午就在政府食堂里聚餐,在陪同虞成震简单的视察过靖海大道工地、送虞成震离开后,大家就又回到县里。
回到县里,沈淮站在廊厅前等周岐宝、戚靖瑶下车走过来,说道:“过几天就是县全委会议,岐明同志跟全县干部群众正式的见面会,就安排在全委会议期间,不再作其他安排。不过岐明同志既然到霞浦县了,县政府工作就要全面主持起来。戚书记,你下午没有什么事吧?”
戚靖瑶她也看沈淮到底想什么安排周岐宝,点点头,说道:“那就到沈书记你办公室坐坐吧。”
其他常委都没有通知,沈淮就让杜建随同他们一起到办公室谈话。
“我以前兼着政府那边的工作,故而老杜也负责政府办的工作,”沈淮请戚靖瑶、周岐宝到会谈区的沙发上先坐,待杜建沏过茶坐下来,就直接进入正题,“我不兼县长了,老杜也该放手政府办那边的工作。既然政府工作由岐明你来主持,新的政府办主任用谁,还得你亲自来挑。戚书记,对这个没意见吧?”
全县正乡科级干部,县政府办主任兼县委副秘书长是含金量最高的几个之一,沈淮如果想限制,甚至想要架空周岐宝,县政府办主任的人选可以说是一个相当关键的职务。
沈淮让周岐宝来决定县政府办主任的人选,也未必就是要放权给周岐宝,毕竟常务副县长、副县长、县长助理等一干人,都是沈淮提拔上来的亲信。
特别是戴泉,在霞浦县威信很高,是新浦港崛起的主要功臣。就算没有沈淮的授意,戴泉一定要跟周岐宝顶牛,明里暗里拖他的后腿,周岐宝暂时还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对付他。
不过,沈淮让周岐宝决定县政府办主任的人选,不拘是县里选拔还是从其他区县选调,都不加约束,也可以说是一个相当友好的姿态。
第九百章 工作交接
既然沈淮都摆出一副欢迎周岐宝到霞浦主持政府工作的姿态,让周岐宝决定新的政府办主任人选,戚靖瑶心里再不痛快,也无意这时候就跟周岐宝搞对立,点点头,说道:“周县长跟沈书记是老相识了,沈书记相信周县长挑人的眼光,我自然也是相信的。”
听戚靖瑶提及旧事,周岐宝猜她是为没有争得县长的位子而心里不痛快,心想这个女人往后还是难弄,但当下也没有表示什么。
周岐宝最初也只想着能以借调的方式,先把秘书杨光、司机马建春带到霞浦来,留在身边工作,听沈淮同意由他挑选新的政府办主任人选,也是觉得有些意外,抬头见沈淮眼睛里并无虚假,笑道:“谢谢沈书记对我的信任。”
这事只要沈淮点头,单戚靖瑶反对是没有用的,不过他与沈淮两人即使算旧识,心里也都是如梗在喉、不拔不快的旧事,周岐宝自然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就觉得沈淮从此真就会对他情真意切、满心爱护。
当然,沈淮从来都不指望周岐宝能领他的好意,只是单说到个人能力以及谁更适合主持霞浦县的政府工作,在周岐宝跟戚靖瑶两人之间,他没有更多的选择。
徐沛最终属意周岐宝到霞浦来任职,或多或少有所告诫,意外之言无非是说这段时间以来的配合跟支持,是在省里跟省委书记钟立岷保持一致,梅钢系尚无资格叫他妥协。
沈淮也无意这时候非要跟徐沛拧着干,就想着全县工作能正常、顺利进下去,能少些勾心斗角,少些扯皮,他还是愿意配合好。
谭启平调离东华之后,周岐宝留在唐闸区主持政府工作,先后跟熊文斌、孟建声搭过两届班子,虽然说没有做出多特别的成绩,但表现还算中规中矩,能力不弱。
周岐宝最初是随谭启平从省委组织部下挂到地方任职,人际关系以及视野也都要比地方上大多数的县处级官员广泛开阔,都是有利开展工作的因素。
这几点因素,都是周岐宝比戚靖瑶强的地方。
沈淮过去近一年时间,身兼书记、县长两职,也是辛苦,他也无意大权独揽,但这么多的责任背在他的肩上,想推卸也不能。
现在周岐宝任县长,人大主任由戚靖瑶兼去,除了相当多的责任由这两人分担过去外,沈淮心想戚靖瑶这女人往后眼睛估计会盯得周岐宝更多一些,不会再有事没事想着扑过来咬自己一口,也算是稍稍松一口气。
“除了县政府办主任外,县里其他人事在短时间不会有什么重大变动。当然了,周县长要是发现县里有谁不称职,甚至渎职,随时可以向县委及组织部门提出撤换意见,也理应如此,”
沈淮说过人事上的一些小调整之外,回头将办公桌上的一只蓝封皮记录本拿过来,跟周岐宝说一些政府工作交接上的事情,
“财政预决算方面的工作,九八年度已经完成,不过霞浦处于经济高速增长期,财税变动大,春节过后就要做第一、第二季度的预算调整。周县长,你把这些工作抓起来,也能有个抓手尽快熟悉县里的工作。除了财政局那边,有什么不清楚的事,老杜这边也随时听你咨询,政府办主任新任命人选之前,老杜还是任府办主任……”
周岐宝也是端端正正的将沈淮交接的事记录下来,跟杜建客气的说道:“那以后我有什么不清楚的事情,还要多麻烦杜秘书长了。”
杜建笑道:“为领导服务,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周县长你还是唤我老杜,有什么事情直管吩咐,我心里更踏实些。”
周岐宝琢磨杜建话头里有没有藏其他的意味,杜建又说道,“分管农业的姚副县长还在外面参加活动,是早一个月就确定好的事情,可能要过两天才能回县里跟周县长你见面。除了戴副县长外,宋副县长、王助理他们都在县里,随时都可以召开党组会议……”
周岐宝点点头,也没有马上就明确的说什么,还是往沈淮看去,以表示他在霞浦县里会尽一切可能跟沈淮保持一致。
周岐宝细微的动作叫戚靖瑶看了心里啐不耻,但不得不说周岐宝为官的老道。
沈淮说道:“政府党组会议稍稍扩大一些,政府办几个副主任以及财政局、公安局几个重要机关局的负责人都喊过来,我与戚书记也陪周县长参加一下,算是正式将政府那边的担子交给周县长来承担。”
虞成震代表市委传达任命后,周岐宝今天主要就是跟县常委班子成员见面,跟县政府党组成员及重要机关局负责人见面,沈淮陪同见面,也有利于他在霞浦县初步的站稳脚跟,他自然不会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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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委县政府还是在老城这边挤一栋楼合署办公,此前大院里还有其他一些机构,这两年陆续迁出去后,大院里的办公场地才宽敞些,但相比较霞浦县今天的财政状况,七十年代初建造的主楼只有四层高,看上去已经有些不合时宜。
县委在东半片楼,县政府在西半片楼,沈淮近一年来都在东半片楼办公,这边的县长办公室就一直空着,直到周岐明过来赴任。
周岐宝目送杜建离开,阖上门,转过身来静静看着这一切。
办公室里有着刚收拾过没两天痕迹,看得出沈淮或者说杜建为他的到任做过些准备,而非拖到今天敷衍一下。不管往后的情况会是怎样,至少今天叫他松了一口气,算把将到霞浦的第一天过完了。
书橱里码头整饬的文件都是他刚刚签收过的,周岐宝看着天色已暗,拿了霞浦县最新的一份财税资料放进公文包里准备晚上带回家看,就通知司机从停车场把车开出来送他跟秘书杨光回家。
周岐宝还住在东华市里,离霞浦县不到三十公里,走梅浦大道相当的方便,再一个他妻子在市新成立的社保中心工作,普通干部不可能配车,儿子也在市一中走读,故而一家人自然就不会迁到霞浦来反复折腾。
杜建说是县里也给他安排的住处,周岐宝也没有去看一下,心里想着改天让秘书杨光去看一眼,要是条件合适,就当作在霞浦的临时休息场合,也不无合适。
车在梅浦大道上,周岐宝闭目养神的想着事情,裤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掏出见是市长郭成泽直接打过来的电话,不敢怠慢,下意识坐直身子接通起来。
“今天到霞浦,一切都还顺利吧?”郭成泽在电话问周岐宝。
今天能有什么不顺利的?周岐宝心里想,但他也知道郭成泽打电话过来的意思,声调爽朗的说道:“嗯,蛮顺利了,虞书记中午就回去了,下午就主要跟沈书记谈工作交接上的事情,又由沈书记陪着,跟县政府党组以及几个重点机关局的负责人见了面,半天就过去了,我现在刚离开县里。谢谢郭市长您的关心啊。”
“顺利就好,”郭成泽哈哈一笑,说道,“你到霞浦后,要配合沈淮做好政府工作,不仅市里,省里对你们都寄以厚望。”
听郭成泽这么说,周岐宝还是有些激动的。
郭成泽居中传达的意思,不是非常的明确,但周岐宝能琢磨透更深的意味。
往长远里说,徐沛书记全力推动淮海湾经济区发展,未来淮海省的重心也将集中沉积在淮海湾及沿渚江地区,徐沛不想他的影响力浮于表面,要往深处、往基层渗透,并在他离开淮海之后还能保持下去,霞浦县的人事安排是极重要的一环。
周岐宝知道,他看上去只是平调到霞浦任县长,但不要说现在霞浦县就已经是全省县域经济排名第一了,未来霞浦县及新浦港在淮海湾地区、在淮海省经济版图中都绝对是重中之重,核心之核心,谁都清楚霞浦县县长一职,含金量就不是其他的普通区县一把手能比。
全县一百多个区县,二百多个区长、县长、区委书记、县委书记,有几个地方、几个人能叫省委领导记住名字且印象深刻的?
大家都在说,徐沛书记未来不仅要接替赵秋华任省长,还将要接替钟立岷任省委书记,即使知道沈淮这个人难对付,在知道他调任霞浦是徐沛书记的授意之后,周岐宝又怎么可能拒绝?
他今天调任霞浦县长,看着他只是在仕途上往前迈了一小步,但在徐沛书记的这个圈子里,他凿实是往前迈了一大步。以前,他在唐闸区担任区委副书记、区长,主要是跟孟建声保持一致,眼前则是郭成泽直接打电话给他,区别已经是显然。
而往近里说,淮海政府建设基金的管理权上缴淮海湾经济区发展领导小组之后,沈淮还承诺每年将不低于四分之一的霞浦县财税总收入继续上缴建设基金,以用于推动淮海湾地区的基建。
这笔资金对补充当前窘迫的省级财政意义重大,同时也意味着徐沛能绕过赵秋华掌握更大的经济及财政权力,徐沛自然是希望此协议能不折不扣的贯彻执行下去。
只是,这个协议算是县里跟省里单线约定,即使不考虑东华市里的抵触情绪,也不具备多强的强制效力。
承诺是一回事,霞浦县到底会怎么执行、执行到什么程度,都有很大的讲究。沈淮显然不是什么善茬,只要找到合适的借口,即使是面对省委副书记,出尔反尔的事情都有可能干出来,徐沛就需要能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到霞浦县来,监督、执行这个协议。
周岐宝能做好这件事,在徐沛书记心目中的地位将会更重。
第九百零一章 放权
虽然约饭局的人很多,周岐宝也是抽出时间好一好的清理思路,以便能尽快的进入角色,从县里回来就直接回了家。
儿子正放寒假,这时候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爱人季素娟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饭,看到周岐宝回来,讶异的问道:“今天不是说去霞浦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回来了……”周岐宝心里在琢磨别的事情,听到爱人问,随口应了一声,就拿着公文包往书房走去。
季素娟见丈夫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里有些忐忑,跟到书房里来,担心的问道:“不会吧,你今天才第一天到霞浦任职,沈蛮子就给你下马威看?”
“啊,”周岐宝都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对劲,叫妻子瞎想到这事件上去,皱着眉头,说道,“你瞎嚷嚷什么,今天的事结束了,我从县里回来,不回家我回哪里去?我在外面又没有养什么人,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你今天第一天上任,县里都没有安排接待宴请,你还说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季素娟叫周岐宝一顿责怨,也不满的说道,“再说沈蛮子这个人多么难对付,我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谭书记都叫他挤走。旁人都知道你跟沈蛮子不对付,还硬要把你往霞浦塞,哪里会有什么好心?你早上坐车出去,我到单位一整天眼皮子都在跳。我们中心知道你今天调去霞浦的,今天好些人跑到我这边来,明着是祝贺,眼睛还不是有着幸灾乐祸,就当我看不出来。我担了一整天的心,回来就问你一声,你还冲我这样?”
“好了,好了,”听妻子唠叨起来,周岐宝只能举手求饶,不想莫名其妙的掀起家庭风暴,说道,“今天我到霞浦县履任,很顺利,比想象中还要顺利,晚上然后没什么事了,就回来了,也没有想到宴不宴请这事上去。中午虞成震也在霞浦,大家都只是在食堂随意吃了顿中饭,你就不要没事往歪处想了。”
“我还不是关心你?”季素娟委屈的说道。
“好好,我领情了,”周岐宝苦笑道,“虽然今天上任很顺利,但这职务不好做,你也是知道的,要尽快的进入角色才能减少被动。我今天这么早回来,也是想要好好理一下今后的工作思路——你先忙着晚饭工程,等会儿空下来,我再跟你专门汇报工作。”
“我要你汇报什么工作?我出去做饭不烦你好了。”季素娟说道,但随手将书桌的香烟跟火机拿出去。
妻子走出去,周岐宝将椅子拉到窗边,看着院子里经冬枝叶枯卷的花木。
除了几个心知肚明的,市里还很少有人知道他调到霞浦任职是出于省委副书记徐沛的授意,故而有种种猜疑都是正常的,甚至市里有好些熟人这几天来跟他招呼时疏淡迟疑了许多,无非是猜测他得罪了谁,硬把他塞到沈淮手底下受欺负去,叫他更深刻的认识世态炎凉如此。
不过,知道事情曲折的妻子,在单位还整天担心他今天上任会不顺利、会吃沈淮的下马威,就不得不叫周岐宝多想些什么了。
周岐宝他上午坐车去霞浦时,也没有想过今天会这么顺利,再想到刚才在回市里的路上,郭成泽就打电话过来,心想他大概也是怕自己今天上任会有什么不顺利的事情发生。
出乎意料的,今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是不是就不正常了?
虽然书桌上的烟跟火机给妻子借机拿出去了,不过公文包里还有烟跟火机,周岐宝拿出来点了一根烟,看着院子里花木枝头的残雪抽起来。
楼下门铃响起来,周岐宝不知道谁这时候上门来,坐在那里就没有动弹,接着就听见副市长陈伟立的声音在楼下响起来:
“刚看到老周的车,老周这么早就从霞浦回来了?”
周岐宝忙下楼请陈伟立上楼来坐,两人坐在窗前抽烟。
也能猜到陈伟立是为什么事情过来,周岐宝主动说起来今天到霞浦后的见面会以及工作交接上的一些事情:
“虞副书记走后,主要就谈了工作交接上的事情。政府那边的分工基本没有什么大的调整,戴泉还是要把精力放在新浦港及新浦开发区的工作上;赵天明调到唐闸区后,他分管的工作,主要也是由我来接手……”
周岐宝作为县长,理应全面主持政府工作,但县里需要拿到常委会上讨论的重要经济、民生事务,周岐宝不能奢望跟沈淮争什么决策权,但他到霞浦县要不想徒有县长之名,实际上还是要看他在政府日常工作能掌握多大的事权。
沈淮是不是配合接受周岐宝到霞浦担任县长,表面的态度是次要的,关键还是看他主导常委分工以及县政府班子分管工作做怎样的调整。
倘若在县政府党组成员分工里,所有的重要日常工作、行政部门,都由戴泉、宋晓军、王卫成等沈淮亲信的常务副县长、副县长、县长助理分管掉,周岐宝那在霞浦县除了负责签字之外,还能有什么县长之实?
陈伟立听周岐宝说沈淮决定将赵天明此前分管的主要工作、负责的行政部门,都由他来接手,还是觉得有些意外。
沈淮此前身兼书记、县长两职,赵天明作为他最主要的助手,除了主持县政府日常工作之外,还直接分管监察、财政、审计、城乡规划、市容管理、综合治安、政府采购、农业及水利等主要工作及重要部门。
赵天明调到唐闸区任区长,要是县里工作不作重大调整,继任常务副县长的戴泉还将主要精力放在新浦港及新浦开发区上,空出来的分管工作主要由周岐宝直接接手,那就说明沈淮对周岐宝的这次调动,还真不是一般的配合。
这样的结果,在人意料之外,细思又在情思之中,陈伟立沉吟片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前些天回徐城,遇上谭书记。谭书记也说,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我们以前还真是轻视他了啊。”
周岐宝呶呶嘴,一笑。
他拿起书桌的材料,递给陈伟立看,说道:“霞浦年前给县里报了四十亿的计划,但照这份材料,九九年度霞浦县财税总收入突破五十亿没有什么问题。新浦钢铁、新浦炼化,对地方财税的拉动太强劲了……”
陈伟立明白周岐宝什么意见,他再调回到东华担任副市长,也有一段时间了,很多事情回过头来看,也能看到更透彻、更全面。
梅钢系不是单纯的根植于官场上的拉帮结派,而是一种更深层次政治与产业经济的铆合,看着梅钢系表面上没有什么人在省里身居要位,但此时谁都难否认梅钢系在更深的层次,对淮海省民生、产业经济产生更强的影响力。
沈淮能在更高的层次掌握话语权,他在霞浦县就绝非周岐宝跟戚靖瑶简单联合就能钳制的,而一旦涉及到更高层的斗争,沈淮在霞浦县想紧抓住什么也是困难的。沈淮放权给周岐宝掌握,甚至县人大那边的职务也由戚靖瑶兼任,也是他此时具足的自信使然,更何况周岐宝跟戚靖瑶那边也没办法简单联合起来,周岐宝甚至都要防备着绝非善茬的戚靖瑶逮到机会咬他一口。
眼下,梅钢系除了得到省委书记钟立岷的支持外,在省里,徐沛书记跟省长赵秋华之间的矛盾更突出一些,这就决定了东华市里犬牙呲互的复杂关系,谁都难再用简单的手段去钳制梅钢系。
周岐宝过了一会儿,又是一笑,说道:“东华这两年的氛围也算是古怪,倒好像好些人都给梅钢逼入做事的节奏中去了……”
听周岐宝这么说,陈伟立也是苦笑:
这些年的阴微心机都没能将沈淮扳倒,省委书记钟立岷都公开支持梅钢了,徐沛书记也不得不跟沈淮见面谈话,大家要争话语权,除了做出些成绩来说话,还能有什么更好的手段?
包括陈宝齐那边,目前也是尽一切可能推动新津港、新津钢铁等项目尽早建成。
沈淮绕过市里,将淮海政府建设基金的管理权直接上缴省里,以后每年还要拿出四分之一的财税总收入上缴上去——这么大一笔资金从东华流出去,市里没有一点发言权,要说没有一点意见跟情绪,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除了淮海湾经济区发展领导小组直接代表省里之外,更主要的还是东华这些年的财政增长主要是梅钢系做出的贡献,只要不是沈淮拿进自己的腰包里去,也不是明目张胆的往关联方输送利益,而是交到省里做更大范围的统筹安排,市里又能吭声数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