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图穷
人散去大半锻压厂的工人也派人按抚陆续离开但四五十个讨债人都还聚在赵益成的厂长室里缠住梁小林、熊斌、苏恺闻解决锻压厂的欠款问题。
梁小林、熊斌、苏恺闻拉着赵益成等市锻压厂的几个负责人到隔壁办公室里商议解决办法讨债人还怕他们耍滑头偷偷溜走不仅派人盯着过道还让人盯着他们的车。
虽然梁小林是常务副市长熊斌是市委副秘书长但也是狼狈不堪面对讨债心切、豁出去的债主们无计可施。
沈淮则悠哉游哉的坐在赵益成的厂长室里跟几个烟鬼债主凑着头抽烟很随意的聊着今年的地方经济问题。
苏恺闻饥肠辘辘下午劝讨债人就劝得口干舌躁入夜后耽搁下来也没人有心思去吃晚饭这时候看着事态稍稍控制住没有刚才那么紧张才觉得饿。
锻压厂办公室倒是派人去买了水跟面包、火腿肠想拿过来给梁小林他们先填填肚子不曾料到叫外面的讨债人看到说了一声:“锻压厂还算有些良心!”一骨脑的将东西抢去分光。
“老熊你说这事情要怎么解决?”梁小林闷头抽着烟问熊斌。
熊斌摊事苦笑想从根本解决当前国营厂及乡镇企业的债务问题要动大手术具体的决策他说话又不能算数具体到市锻压厂的债务问题马蜂窝已经叫苏恺闻捅了想收拾好不可能会容易。
熊斌看向跑过协调这事的市计委分管副主任马波说道:“马主任你有什么好办法想?”
马波满脸横肉前额秃发脑门油亮三角眼只有黄豆粒大小。
马波赶过来后就是发脾气把赵益成等市锻压厂的负责骂了狗血淋头倒是没有想出什么解决问题的办法见熊斌问过来搓着手说道:“这些个讨债的龟孙子见钱眼开认钱不认爹娘好话说尽屁用没有。要不把城信社找回来看能不能再凑两三百万先把这事糊弄过去再说?”
熊斌不说什么梁小林摇了摇头说道:“不能由市里出面找银行给市锻压厂填这个窟窿那样会引起一系列的负面反应。要是叫其他国营厂听到风声在年尾这几天都把债务问题集中捅到市里来市里也很难下台”看向熊斌说道“是不是找手头宽裕的国营厂先借两三百万不管新债老债先还一部分把讨债人都劝回来去来年叫锻压厂制定一个切实可行的还债方案出来……”
现在很多国营厂也就靠着东拆西借糊弄rì子梁小林所言也不失一策但都快过年了国营厂有钱也会想着多给员工发些奖金、福利哪家能有两三百万的资金宽裕?
手头资金宽裕的倒也不是没有隔壁就坐着一位但要想沈淮答应从梅钢抽两三百万资金给市锻压厂应急——但是这个事该谁跑过去跟他说?
熊斌抬头看了梁小林、苏恺闻他没有提这茬但梁小林、苏恺闻也能知道他想说什么——苏恺闻直接别过脸去梁小林也是苦笑摇了摇。
手机响了起来熊斌见是谭启平办公室里的电话号码心知谭启平也放心不下这边的事情还没有离开办公室。
接通电话熊斌将这边的情况简单的跟谭启平汇报了一下:“市锻压厂还拖欠梅钢一笔小款子没还沈淮也在这里帮着先把工人都劝回去了。事态倒是控制住了不过讨债人都在厂办公室这边还是要我们给个具体可行的说法才肯他们离开……”
听到沈淮也在锻压厂谭启平在电话里倒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指示熊斌:“这件事你与梁市长要妥善解决好要讲究策略xìng方法要能给其他国营厂解决债务问题有示范、指导作用……”
“好的我会把你的话传达给梁市长以及市计委的同志。”熊斌自然不能对谭启平的空头指示有什么看法只是把他的话如实的反应给梁小林知道见梁小林皱着眉头也知道他实难从谭启平的指示里领悟出什么妙策来。
见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熊斌跟赵益成说道:“赵厂长你去把沈区长过来他不可能有那闲工夫为了六万元款过来看热闹……”
“好咧。”赵益成见梁小林、苏恺闻以及马波都不愿意去面对沈淮也只能他去求人家。
反正今天给骂也不是一趟两趟虽然他也是一个副级处但讨债的逮了他苏恺闻、梁小林、马波逮了他骂个狗血淋头他都没有办法还口;要沈淮真是过来看好戏的就算受他的奚落赵益成也认了;真要想解决问题赵益成也知道沈淮比在座的梁小林、熊斌都管用……
赵益成刚走到隔壁办公室讨债人看他露面“哄”的一起都围过来揪住他不放连连逼问:
“赵厂长你跟梁市长他们商量出什么办法没有?”
“锻压厂能从银行借款还给朱有才为什么不能再从银行借款还我们了?当我们心软是好欺负的不成?你们也不要整个妖蛾子欠我三十万今天只要能还一半我立马走人余帐明年再算不说什么屁话。”
“都拖这么晚了我们谁手里没有事你们也不能这么干耗我们;锻压厂再不还钱我们可要自己动手搬东西了!”
赵益成拱手鞠躬说道:“梁市长、熊斌正商量筹款的事情马就会讨论出方案来……”挤到里角凑到沈淮跟前说道“沈区长梁市长、熊秘书长找你过去商量事情。”
沈淮将烟灰弹落在烟灰缸里站起来说道:“赵厂长你也不要怪我说话太直接、太难听。这么多讨债的也没有谁想着说就要市锻压厂今天就把所有的钱还清了但也绝没有谁再想听市锻压厂糊弄人的借口。市锻压厂这两三年来拖欠了这么多的款子没还我想市锻压厂自身有困难是一方面但市锻压厂有没有想过积极的还债?要不是市锻压厂一次次借口百般糊弄我们这些人怎么会听到些风吹草动的消息就失去耐心?当然了赵厂长你也不要觉得委屈不要觉得你才接手市锻压厂才一年的时间以前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对我们来说我们不会认具体的人只会认市锻压厂……”
“对锻压厂不要再想找什么借口糊弄我们?”听着沈淮的话其他讨债人一体叫好围过来质问赵益成。
“对对沈区长说得对我们市锻压厂一定会记住教训不会再叫大家失望。”赵益成抹着额外的汗现在别人说啥他都认整整给搞了一天什么难听的话都听过都听麻木了沈淮的话他也没有感觉。
沈淮拍了拍赵益成的肩膀跟他一起到隔壁办公室去见梁小林、熊斌。
时间也不早了沈淮也不想再看苏恺闻的好看拉了把椅子坐到熊斌、梁小林的跟前就直接进入正题:“我也没有时间过来看谁的热闹下午我在办公室知道市锻压厂的情况陡然恶化就想着能不能帮忙解决问题。刚才有些话我也跟赵厂长说了就是市锻压厂一定要有切实可行的还债计划不能再有糊弄债权人的行为。我下午了解了一下市锻压厂的情况认为市锻压厂争取在一到两年时间里把债务问题化解掉还是有希望的。我下面就随便说说梁市长、熊秘书长要觉得我的话不中听那就当我今晚没来过。”
熊斌哈哈一笑对梁小林说道:“我就说沈淮没有看热闹的闲工夫……”
梁小林见苏恺闻脸sè很难看但好歹话都让沈淮说尽了他能说什么?
“你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梁小林说道。
“所谓的切实还债计划不是什么拖延的借口。如果决定了两年内把所有欠款还清那就让财务计算一下具体到每个月分期归还每个债权人每个月应该能拿到多少钱?定期把这部分钱及时打到债权人的帐叫债权人对市锻压厂保持住信心不失而不是说拖到两年后一次xìng归还——那样的方案不会有说服力”沈淮说道“再一个市锻压厂也要弥补空缺的财务方案跟债权人做详细的说明。要明明确确的告诉债权人市锻压厂在外的债权有多少市锻压厂有没有具体追偿方案还要明明确确的告诉债权人市锻压厂生产经营改善方案。把这两套方案拿出来然而再由市委市zhèng fǔ背书一下再额外筹一笔款意思一下我想债权人大体还是能够接受的……”
“说到底还是要钱这笔从哪里来?”计委副主任马波忍不住插了一句话没觉得沈淮的办法有多高明跟梁小林的话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个简单所有债务分二十四期还清梅钢出资可以把前三期、或前四期的债权买下来转为梅钢对市锻压厂持有的债权”沈淮说道“我这么考虑也是市锻压厂在梅钢进行设备商考察时得到的打分比较高。不过在考虑加大对市锻压厂采购额市锻压厂的债务问题叫我们很担忧以致管理层多数都建议放弃选择市锻压厂。我下午也是考虑很久要是市锻压厂能有一个彻底的改变重塑采购商及债权人对市锻压厂的信心有些问题还是可以得到解决的。说到底市锻压厂能不能有一个彻底的改变……”
第三百零三章 接受
图穷匕首现。
熊文斌拿起办公桌上的香烟,眼睛看着烟,不说什么话,在这办公室里拿主意的人,还是常务副市长梁小林——梁小林要是拿不定主意,也自然由他来决定要不要跟谭启平、高天河汇报请示。
梁小林手指间还夹着半截烟,他负责经济工作多年,现在又分管市计委,虽说能力算不上多强,但多少也知道一些实务,不像苏恺闻那般没有太多的实际工作经验。
扣除银行贷款不说,市锻压厂拖欠外债也就一千万左右,在市属国营厂层面,算不上特别多。
一千万的债,分二十四期归还,一期也就四十来万样子。
梅钢拿出资金来,把所有债权人的前三期债权买断,转化为梅钢对市锻压厂的债权,实际也只需要花费一百二十万资金——整个还债计划由梅钢深度参与进来,自然能获得其他债权人的信任,但梅钢也只是花费一百二十万的资金额外持有市锻压厂的债权,并不需要为整个还债计划背书什么。
也就是说,还债计划将子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中途不能执行下去,梅钢就能几十万资金陷到里面,而不用为市锻压厂的整个债务问题承担什么额外的责任。
但是,沈淮的条件也是明确的,就是市锻压厂所谓的“生产经营改善方案”要得到梅钢的认可,或者说同意让梅钢插手市锻压厂的经营。
市锻压厂作为市属国营厂,业务上归市计委管理,赵益成本人的使用任命,甚至要通过市委组织部。
田家庚到淮海省后,就推动国营厂及集体企业的改制工作。东华市也把包括市锻压厂、市钢厂在内的一批国营厂先拿出来进行改制工作。
沈淮嘴里说是要插手生产经营改善方案,说到底实际上就是要插手市锻压厂的企业改制——这本该是由市计委直接负责,受梁小林工作分管——换作别人,梁小林早就变了脸色,只可惜他面对的不是别人,而是到东华后就一直都气势凌人的沈淮。
沈淮的话也明确,要是梁小林不能接受他的方案,他拍拍屁股就走,就当今天晚上没有来过。
看着熊文斌在那里玩烟盒,沈淮伸手过去拿过来,笑道:“到东华后,还是金叶烟抽得带劲,中华、熊猫什么的,太软了……”
“那是你烟瘾重。”熊文斌笑着说,又将一边的火柴盒递给沈淮。
沈淮取烟点上,又把烟跟火柴盒递给苏恺闻,说道:“你也来根?”
苏恺闻的心里恨不得把烟跟火柴盒砸沈淮脸上去,他上午还信心十足的过来主导市锻压厂的债务问题,而到这一刻,压根儿就彻底给边缘化了,看着梁小林眼珠子打转,满脸迟疑,却没有要跟他商量一下的意思……
沈淮明着是客气递烟给他,又何尝不是提醒他,他还没有资格参加这场游戏。
梁小林犹豫了一下,他也不能就这么让沈淮走了,看向市锻压厂厂长赵益成等人,问道:“你们几个,觉得沈区长提的方案怎么样?”
赵益成能感觉到现场气氛比刚才要凝重。
市锻压厂这些年元气大伤,连工人工资都发不足,今天也给苏恺闻、马波、梁小林等人骂得跟孙子一样,赵益成也没有办法拿捏姿态,所谓国营厂也不是一个空壳身份而已——赵益成上午跟苏恺闻发狠,说撤了他的职也无谓,倒不是纯粹耍无赖,而是看不到前路有太多希望,心里也是很有些沮丧。
赵益成蹙着眉头,想了一阵,问沈淮:
“沈区长的话,你话里的意思我是明白的,但说到具体的改变,我想问一下,市锻压厂究竟要往哪方面改变,要怎么改变,才可能叫债权人对我们重新有信心?”
“我这点水平,也就能说个大概,”沈淮见赵益成问到关键点子上来,抽着烟笑道,“空头许诺是换不来什么信任的,一定要有实际行动,就是定期归还部分债务。为了不影响市锻压厂的正常生产运营,整个债务的归还周期会比较长,要叫债权人对市锻压厂维持长时间的信心,最好的方式不过于积极的引导债权人参与企业经营的持续改善过程中,积极的听取债权人的意见。债权人数太多,可以叫他们选三五个代表出来。只要市里及市锻压厂有这方面的诚意,我想还是能获得信任的。另外,跟市锻压厂有债务纠葛的债权人,也跟市锻压厂有业务上的往来,彼此的信任能建立起来,我想对市锻压厂尽快走出经营困境,也是有很大好处的。但说到具体要怎么改,梁小林、熊秘书长,都是搞经济的行家,赵厂长,你应该向他们请教……”
虽然国内并没有什么企业破产或债权人组织方面的法规跟先例,但是相关的概念,梁小林还是知道的。沈淮表面上没有说具体的改制方案,但直接提出要把债权人联合起来,参与企业改制及监督经营,这本身就是对现有制度的突破。
要是梅钢仅仅持有市锻压厂一百来万的债权,就想主导市锻压厂的改制过程,这多少有些咄咄逼人了,在道理上也说不通;梅钢要是作为所有债权人的代表,主导市锻压厂的改制过程、插手市锻压厂的经营,这个道理就又能说得通了。
梁小林看了熊文斌一眼。
熊文斌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沈淮并没有要求对市锻压厂提出参股、控股或者直接吞并市锻压厂,很可能是新项目的资金问题也叫沈淮头痛,但很显然,要是市锻压厂在沈淮的主导下进行改制,或者直接照搬梅钢的模式获得成功,沈淮不仅在这一大群大多由中小企业主构成的债权人中,获得极高的声望,对市锻压厂拥有直接的影响力,他的影响力还可能直接在市属国营厂层面扩散。
梁小林心想沈淮总归还是要算体系内的一员,虽然气势上咄咄逼人,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方案能叫隔壁办公室那一群讨债人认可,知道推来推去、再拖延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只会叫他这个常务副市长也丧失威信,问熊文斌:“是不是我们分头跟高市长、谭书记打电话汇报一下当下的情况?”
熊文斌不担心高天河,高天河是巴不得把一些包袱丢出去,但他不知道谭启平会不会点头。
“好吧,我给谭书记打电话汇报一下当前的情况。”熊文斌说道,拿起手机走出办公室,到过道里打电话去。
不管怎么说,他都不可能让沈淮直接通过他打电话看到谭启平的反应。
熊文斌走到阳台角落里,给寒风吹得透骨寒,拔通谭启平的电话,汇报沈淮提出的解决方案。
谭启平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才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既然梅钢这一两年的业绩这么出色,市属国营厂的改制,也确实要尝试着学习一下梅钢的经验,这个无可厚非。要是成功了,还可以进一步的推广;你就将我的这个意思跟梁市长说……”
熊文斌也不知道谭启平是什么心情,也不想猜测谭启平心里真实的想法是什么,但整件事既然是苏恺闻做砸了,眼下总归要在影响扩大之前,把局面收拾好。
梁小林那边也给高天河打了电话。高天河的意见很明确,就是解决问题要灵活。言外之意就是主意他不拿,责任他也不背。
熊文斌把谭启平的意思跟梁小林沟通了一下。
市锻压厂的规模不大,在市属国营厂里位于中游,年产值也就一千万左右。偏偏这等规模的国营厂,三角债加上银行贷款,负债规模竟然有一千四五百万,说到底就是市里的包袱,在市里的地位远远不好跟年产值十五六亿的市钢厂比。
作为包袱,甩就甩掉了,究竟是市计委或者梅钢作为债权人代表来主导市锻压厂的改制,区别都不是很大,梁小林不跟谭启平请示,当下就拍板,也不会引起多强烈的议论。梅钢再怎么说,毕竟还是梅溪镇政府控股。
至于谭启平或苏恺闻,或者以及梁小林他本人,心里对这事有没有吐不出来的梗,外人是看不见的,也不会过多的问什么。
赵益成等厂负责人,即使不清楚市锻压厂会给梅钢牵着鼻子往哪方面去改变,但在梁小林、熊文斌等人,甚至背后的市委书记谭启平都接受沈淮的方案,就更没有他们说话的余地,只能是被动的接受。
当然,他们心里还是有所安慰的。
一是梅钢这段时间以来奇迹般的崛起,叫他们知道梅钢确实有那么一批做事业的人。在改制问题上,是接受市计委那些官员的指令,还是接受更专业的人士的指导,如果必需要做出选择,赵益成还是倾向梅钢的。
二是梅钢崛起之后,整个梅溪镇都渐形成产业规模,市锻压厂往梅钢靠拢,无论是发展业务,还是需要其他额外的资源支持,无疑会有更多的便利条件。
梁小林、熊文斌以及市计委副主任马波,跟赵益成等市锻压厂负责人简单讨论了一下,先统一口径,然而就由梁小林出面向所有债权人先初步做出三点承诺:
一、市锻压厂将制定两年分期归还债款的计划;
二、分期归还债款的前三期债款,由梅钢出资偿还,转化为梅钢对市锻压厂的债权;
三、市锻压厂企业经营改善及改制工作,将学习梅钢经验,将在债务偿还期内,接受债权人推选代表参与、监督及指导;
第三百零四章 警告
“他也太咄咄逼人了!掏一百万,就把市锻压厂两年的控制权拿过去,也太会捞便宜了……”离开市锻压厂,苏恺闻跟熊文斌坐同一辆车,终于是忍不住抱怨起来。
熊文斌知道自从沈淮出现后,苏恺闻给憋了半天,连句话都没有插得上,换谁心里都不会好受。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苏恺闻昨天那么积极的凑到梅溪镇去,沈淮今天也不至于会直接踩到他脸上来。
熊文斌没有说什么,谭启平也是刚从市委回家,他还要赶过去,把前前后后的情况再跟谭启平详细的汇报一遍。
已经过了凌晨,谭启平穿着毛背心,还正坐在书房里看文件,看到熊文斌与苏恺闻推门进来,看着冷得发抖,脸皮发紧,走进温暖的空调间还没有缓过来,站起来说道:“你们还没有吃东西吧?让小王给你们弄点吃的?”
“拿面包垫过肚子了,不用麻烦小王了。”熊文斌说道,他看到保姆小王从床上爬起来给他们开门就打着哈欠,也不想让她到厨房里再折腾去。
“哦,”谭启平要熊文斌、苏恺闻坐下来,问道,“市锻压厂的事情,你们认为这样解决,好不好?”
“梅钢一年多来的成绩还是有目共睹的,沈淮在企业改制的实际工作经验,我是要认真学习的。不管怎么说,市锻压厂还是市属企业——做好了,市里受益,经验可以继续推广;即使万一有什么不足,也可以吸取经验教训。”苏恺闻说道。
熊文斌也很奇怪,苏恺闻为何始终能在谭启平面前保持谦逊忍让的姿态,要不在车里看到苏恺闻牢骚满腹、目露凶光,这一刻还真看不出他对沈淮有丁点的不满。
苏家父子的这种本事是一脉相承?想到周明偏偏就学不会,熊文斌也是无奈。
见谭启平朝自己看过来,熊文斌点点头,说道:
“全市的国营厂及乡镇企业的三角债问题很复杂,要是市里出面一家一家的去解决,那就是剪不断、理还乱的一团乱麻。我觉得,在市里缺乏有效手段的时候,鼓励像梅钢这样有能力的企业,参与国营厂债务的消化跟清理,也不失一个办法……”
“恺闻说得也对,就算有什么不足,也可以从中吸取经验教训,改革就是摸着石头过河,现在下定论还太早了,”谭启平坐下来,手捋着头发往后梳,说道,“这件事,督查室那么继续盯一下,要确定债务人的情绪真正缓和下来才行。文斌,你这两天再帮我拟个关于企业债务清偿问题的常委会讨论专题。趁年底还有几天时间,我找几个常委跟市计委专门讨论一下这个问题,看市里能不能再做些推动工作……”
“好的。”熊文斌点头应承下来,看谭启平话虽然是这么说,心里也不可能痛快,看时间也不早了,就跟苏恺闻告辞离开。
回到家,熊文斌也是精疲力歇。
走到筒子楼的中庭,看到家里窗户还亮着灯,熊文斌还以为妻子还在等他未睡。拾阶而上,走到家门口,才听到黛妮、黛玲的说笑声从门里传出来,笑着推开门,问道:“你们学校今年放假怎么这么晚,都快要过年了,才让回家?”
“你还能抱怨我回来晚啊,”熊黛玲撑着下巴看着她爸,说道,“妈还整天抱怨见不到你人呢,都说整个东华市当官的,工作都叫你一个人给干了——你嘴里整天说着宝贝女儿、宝贝女儿的,我就在想,今天我放假回东华,你总归要早点回家吧。等到现在,我算是明白了,你把你宝贝女儿今天放假回家这事给忘了……”
听着小女儿满腹怨气,熊文斌哈哈一笑。
他这屋里也装了空调,暖洋洋的,将外套脱下来,问大女儿黛妮:“你怎么又在这边,没自己家了?”
“周明比你还看不到人影,我孤零零在家等他到半夜再闹醒一回,还不如跟妈作伴呢;下班过来也方便……”熊黛妮也不说她跟周明闹矛盾的事。
白素梅穿着睡衣,打着哈欠出来,见丈夫一脸的疲倦,问道:“今天又发生什么事情,累成这样子?”
“市锻压厂出了些问题,在那里坐到现在,”熊文斌又问道,“家里还有吃的没有?”
“我帮你热一下去。”熊黛妮站起来说道。
“你还是早点去睡觉吧,黛玲一回来,你们姐妹俩就唧唧喳喳个没完,也不看看自己几个月身孕了?”白素梅拦着没有叫黛妮动手,知道小女儿黛玲是个懒货,她回屋又穿了一件衣服出来,帮丈夫热饭菜去。
熊文斌拉了把有软垫的椅子,坐到黛玲跟前,问道:“对了,你这学期的学习情况还没有跟我说说呢。”
熊黛玲大皱眉头,跟她姐抱怨,说道:“咱爸当官都当上瘾的,我一回来就要汇报学习成绩,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你跟妈,整天活在咱爸的阴影下,还有趣味不?”
“……胡说八道,”熊文斌伸手敲了一下黛玲的脑壳,说道,“成绩差就成绩差,还找这么多借口。”
“对了,市锻压厂到底发生什么事,需要你这个大秘书长去解决啊?”黛玲忍不住好奇,不知道有什么事,能叫他爸连晚饭都顾不上吃拖到现在才回来。
“没什么事。”熊文斌随口应道,他不愿意把工作上的负面事情在家里说。
这时候公文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黛妮帮着将手机拿出来,看了看号码,说道:“沈淮这么晚打电话给你做什么?”
熊文斌接过手机,也没有刻意穿上外套到外面的过道上去接电话,就直接按了通话键。
“老熊,到家没有?”
听着沈淮略有些沙哑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熊文斌见黛玲头凑过来要偷听他跟沈淮的谈话,伸手将她的脑袋推开,跟沈淮说道:“刚刚从谭书记那里回来。”
“我刚跟海鹏碰上面去夜宵,老熊你还没有吃上饭吧?”
“不了,菜饭刚热好端上桌……”熊文斌说道。
熊黛玲看着桌上空空如也,不知道她爸为什么要扯慌,难不成关系真恶劣到连表面的客气都不维持了吗?
“那好,也这么晚,不打扰你了——几个事,我就长话短说跟老熊你聊聊。东华市国营厂及诸多乡镇企业的债务问题,谭书记不了解详情,苏恺闻没有经验,梁小林怕是本身就纠缠于其中,高天河现在也是坐壁而观,但如果我今天的咄咄逼人,能对整个问题的解决有那么一点推动作用,我希望市里能明白:由市里出面,一家家去解决国营厂债务问题是不可能的,也是不现实的,只会把问题拖得更糟糕。一定要有断奶、甩包袱的决心,抓住几家重点企业,由市里盯着这几家重点企业清偿债务,才有可能逐步的给更多中小企业解套的机会。如果没有人在这时候站出来说话,事情再拖两三年去解决,社会也不至于崩溃,但是沉积下来的问题会更严重,东华也会错失发展机会——这些道理,我想老熊你是能看得明白的。”
“……”熊文斌想到谭启平刚吩咐准备企业债清偿的常委会议,看来沈淮对谭启平的反应还是早有准确预料的,过了良久,才问道,“你这些话为什么不直接找谭书记谈?”
“你觉得我现在就向谭书记建议,成立市政府资产办,将对市属国营厂的管理职能,从市计委剥离出来,谭书记接受这个建议的可能性有多大?”沈淮问道。
“这一步可能跨得有些大了,各方面的条件还不太成熟……”熊文斌说道。
“……”沈淮在电话那头笑了笑,没有说再多话。
熊文斌想了想,最后还是问道:“梅钢会不会顺着市锻压厂的债务链,将手继续伸下去?”
“也真是明人面前不能说暗话啊,”沈淮在电话那头,笑道,“我没有将手伸太长的意思,这次插手市锻压厂,确实也是看到市锻压厂手里握有新浦造船厂三百来万的债务一直没办法讨回来。还有就是昭浦炼铁厂跟市锻压厂有些债务纠葛,看上去比较有意思——这两点,别人看不出来,不过我没想过能瞒过老熊你的火眼金睛……”
“哦,”熊文斌忍不住想叹气,又想到自己这段时间来动不动就叹气也不对,长吸了一口气,说道,“哦,我知道了……”又觉得没有什么多余话可说,就挂了电话。
“沈淮说什么?”熊黛玲看她爸一脸苦相,她挨着近但听不真切,并不能理清沈淮跟她爸通话的真实意思。
熊文斌将手机递给桌对面的大女儿,让她帮着收公文包里,见黛玲眼睛盯着自己,也知道她对沈淮有所好感,但不想她陷进去,说道:“沈淮打这通电话,是警告我:有些事只能他知、我知,要是给别人知道,他就会来找我的麻烦……”
“他凭什么啊!”听着她爸这么说,熊黛玲也恼了。
“黛玲,你不要烦爸了。”熊黛妮说道,彼此关系的一步步恶化,她都有目睹,这背后也根本说不清谁是谁非。
第三百零五章 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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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īng彩尽在【】我们的址寒流南下、风吹草折、滴水成冻的寒夜,没有喝花雕酒、吃烧羊肉更叫人享受的手段了。
巷子里有几座防雨布搭出来的棚子,背着寒风掀帘子走进来,棚子里弥漫着热气腾腾、微带膻气的羊肉香气,叫人闻着就倍感饥肠辘辘。
沈淮搓着手拉过塑料椅子,在一张空着的折叠桌前坐下来;邵征跑过去跟在大铁炉里炒菜的老板招呼,点了红烧羊肉、羊血烧豆腐、大葱爆羊肝、一大盆羊汤面,又先拿一碟五香烂豆跟一壶黄酒回来。
黄酒灌进热水壶里,倒进玻璃杯里,正温热暖喉,沈淮与杨海鹏各半杯酒灌进肚子里,直叫爽快。
杨海鹏招呼邵征道:“等会儿把车子丢这里,拿只杯子过来一起喝,一大盆羊肉,你也要当主力才吃得光……”
沈淮嘴里嚼着肥滋滋的羊肉,转回身从隔壁桌帮邵征拿了一只玻璃杯过来,让杨海鹏帮邵征添上酒——杨海鹏还是吃过了晚饭,给拉过来吃夜宵,他跟邵征在市锻压厂饿了半宿,这时候最需要黄酒跟羊肉来裹腹解寒。
赵益成掀帘子走进来,杨海鹏赶紧将筷子夹着羊肉塞嘴里,扬手招呼:“老赵,我们在这里?”
赵益成着沈淮、邵征二人在场,先是一怔,既而笑着走过来,道:“到沈区长的车子停在巷子口,还以为沈区长是凑巧在这里吃夜宵呢……”
“没有让海鹏在电话跟赵厂长明,实际上也没有什么的,就是天寒地冻的,请赵厂长过来吃羊肉喝黄酒,解解寒气,想来赵厂长也不会认为我居心不良,”沈淮笑着,转身又拿了一只玻璃杯,帮赵益成倒上酒,道,“赵东今天在江宁出差呢,不然也拉他过来,陪赵厂长一起喝酒。”
刚才就在厂里,跟沈淮打了几个时的交道,这才分开不到一个时,沈淮又让杨海鹏打电话叫他出来喝酒,赵益成心思难定,猜不透沈淮心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赵益成一边猜测沈淮的心思,一边将裹在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沈淮拿出热水壶,将玻璃里倒满酒,才赶忙客气道,道:“怎么意思让沈区长帮我倒酒?”
“要身份,赵厂长也是副处级。就海鹏无职无官,是个草民,是不是让他伺候我们最合适?”沈淮笑道,将倒满黄酒的玻璃杯递到赵益成的桌前,把灌黄酒的热水壶放墙角落里,招呼赵益成,“我跟海鹏先喝上了,也没有等你,你先喝一杯热热身子。”
赵益成是骑车赶过来的,在寒cháo四窜的深夜,穿得再严实,手脚还是给寒风吹得发僵,坐下来先喝了一杯酒,叫身子暖和一些,才自嘲笑道:“我这个副处级,今天可比不得杨总风光,照样不敢叫他伺候……”
这个社会是谈圈子的,行业是个圈子,国不国营也是个圈子。只要在相关的圈子里,总是低头不见抬头见。
赵益成以前不仅跟熊文斌认识;虽然算不上很熟,但很早跟赵东、杨海鹏他们认识,跟周明也有点头之交。
就算现在,市锻压厂也有使用梅钢外销的坯料,但采购量不大,主要是从杨海鹏那里进货。
梅钢这一年多来,主要产建筑用螺纹钢,但也少量对外供应坯料。
梅钢外销坯料质量很,量却很有限,故而包括杨海鹏这样的经销商,对外供应也是要求现款交易。
赵益成接任厂长后,直接掌握以前问题最大的采购科,通常会在客户有较严格的质量要求时,会从杨海鹏那里直接拿坯料。故而这些时间来,虽然没有债务上的纠缠,赵益成跟杨海鹏的关系还是要比以前密切一些。
不容易等到讨债人从厂里都散走,焦头烂额之余,接到杨海鹏请吃夜宵的电话,赵益成没有多想,就骑车赶过来;倒是没有想到,杨海鹏的这通电话原来是出自沈淮的授意。
这时候穿着土气的老板娘端了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炒羊肝上桌,赵益成夹了一片羊肝入嘴嚼着,道:“几年了吧,这羊肝滋味还是没变啊……”
怕沈淮不理解,杨海鹏特意解释道:“老赵九零年在市锻压厂还是当综合计划科科长时,当时黎她哥海文还在。老赵托赵东的门路,要借市钢厂的设备测坯料的质量,夜里就在这里请赵东喝酒,赶着我跟海文夜里下中班,也凑过来吃羊肉,那一次我们都叫老赵灌得大醉……”
沈淮笑着,对于已经不该再属于他的忆,只能听着别人嘴里娓娓道来,谁能想象长得瘦瘦弱弱的赵益成能喝两热水壶黄酒而不醉,把他、赵东、杨海鹏三个人一起灌趴掉?而当时跟赵益成一起过来的市锻压厂厂长技术科副科长、此时担任市锻压厂副厂长的罗建国,是个虎背熊腰的壮汉,两杯黄酒入腹,就直接钻桌子底子不肯再出来……
“都一晃都四年过去了。我还得当时一热水瓶黄酒只要两块钱,现在怕是要五六块钱吧?钱真是不够花了……”赵益成笑道。
“那时候钱也经花,我们那时候工资也不到两百,也不感觉手头多紧,每到发工资还能连搓几顿,现在是真不行……”杨海鹏道。
“杨总在我面前感慨手紧,我该找谁诉苦去?”赵益成笑道。他虽然跟杨海鹏热闹的回忆往事,但也琢磨不透沈淮今晚约他出来的意思。
赵益成在市里没有什么背景,但歹也算是中层干部,对市里什么风吹草动,还是有些知闻的。
沈淮及梅钢在这一年多时间,像新星爆发一样崛起,东华中下层干部里,都在传沈淮之所以能在梅溪镇甚至唐闸区横行无忌,就是依靠着市委书谭启平这个大后台。
不过只要今天晚上眼睛没有瞎,赵益成还是能出沈淮跟市委书谭启平的嫡系亲信熊文斌、苏恺闻以及常务副市长梁林之间关系的冷漠跟割裂。
赵益成并不知道太多微妙的内幕,但有一点事实是清楚的:昨天朱有才手下工人跑到梅溪镇爬塔吊事件发后,直接导致市锻压厂今天的债务危机爆发,而梁林、熊文斌、苏恺闻在沈淮的强硬要求下,同意市计委放手,由债权人来主导市锻压厂的改制工作,而梅钢在此同时,将从其他债权人手里收购三期债权,成为市锻压厂的主要债权人。
赵益成能感觉得今天债务危机的爆发,有梅钢从中作梗的因素在内。
赵益成对沈淮既谈不上有多强烈的恶感,但也谈不上有什么感——到底,事态发展到这一步,是市里不得不接受沈淮开出的条件,市锻压厂,包括赵益chéng rén在内,在这个过程当中,只是被动的接受而已。
而且市委书作出指示,常务副市长梁林代表市zhèng fǔ向债权人做出承诺,市锻压厂在未来两年时间里,在经营及体制改革上,将受制于梅钢——这个局面也不是赵益成有能力改变的。
他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在分开一个时之后,沈淮就又迫不及待的通过杨海鹏,约他喝酒谈话?梅钢对市锻压厂改制有什么具体的要求,明天派出代表,联合其他债权人讨论,向市锻压厂直接提出不就可以了吗?
两杯酒下腹,身子暖和起来,彼此之间话也没有开始那么僵硬,沈淮也就单刀直入主题,道:“梅钢不该这么迫不及待。市里应省zhèng fǔ要求,这次连同区县,将拿出十一家国营厂出来改制,市锻压厂以及霞浦县属的新浦造船厂是其中之二。市钢厂这样的大厂,改制千头万绪,不过市锻压厂的改制应该会很快就有一个结论。我不赶紧下手,等市锻压厂的改制有过了结论,再插手像也就不那么合适了……”
赵益成点点头,道:“要不是发今天的事情,照着计委的计划,chūn节过后,市锻压厂就会先改制,改制方案也大体确定了。沈区长你就是不约我出来喝酒,我过两天也会拿改制方案过去跟你汇报……”
沈淮笑着摇了摇头,道:“赵厂长心里还是有怨气啊,但如果由我对改制方案提出修改,我想赵厂长的怨气可能会更大,所以才叫海鹏约赵厂长出来喝酒,先打下预防针。”
“怎么会?”赵益成才两杯酒下肚,头脑清醒得很,笑道,“梅钢的业绩这么耀眼,沈区长对市锻压厂的改制工作提出指导,相信都是为了改观市锻压厂的现状,上利市里,下利工人,我就算一时有些不理解,又怎么会有怨气?我这点大局观还是有的。”
“我对市锻压厂的改制工作要求很简单,第一步是厂管理人员,全部从委任改为聘用,不同意者退出;第二步要求市锻压厂的管理团队,自己拿出切实能够改善企业现状的改制方案及阶段目标。改制方案不能令债权人满意或阶段目标没有完成,聘用合同即行解除,”沈淮饮了一口酒,笑道,“我这么,赵厂长也没有怨气?”
赵益成叫酒跟羊肉暖和起来的身子,这时候又有寒气透上来。
国营厂从九一年开始,补充干部可以直接从社会聘用,但主流还是由主管部门直接委任。
市锻压厂的厂领导包括科室负责人,都是国家干部身份,人事关系多在市计委人事处,赵益chéng rén的使用任命,甚至直接通过市委组织部——改委任为聘用,白了就是要他们放弃国家干部身份,放弃铁饭碗,成为普通企业员工,一旦企业没有达到既定的改善目标,聘用合同解除,他们就会成为无依无靠的社会人,而不会像现在,即使市锻压厂搞不下去,他们还可以由主管部门重新分配跟行政级别相当的工作岗位上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六章 意外的冲突
(码字用的笔记本崩坏,早上用台式机码字,真不适应;下午要去修本本,第二更就不确定了……)
沈淮看着赵益成僵坐在那里没有言语,知道管理层一律由委任改聘用叫他心里发毛,一时难以接受。
作为市锻压厂厂长,赵益成同时又是副处级行政干部,要是后台硬些,他完全可以从久不见起sè的市锻压厂调到区县,或者调到市辖局委机关,担任副县局级的党政官员,而接受沈淮提出的改制条件,则意味着要完全将自己的退路堵死。
沈淮笑了起来,说道:“围绕国营厂的进一步改革,股份制试点工作近两年来才有一些实际xìng的进展,东华市更是滞后许多。但说到以产权改革为理论基础的股份制改革,在国内其实也早就不新鲜。合资、外资企业进入中国也有十多年的历史,像市钢厂跟富士制铁的合资项目,说到底是基到产权基础上的合营,而非是经营权基础上的合营。民营合股企业,也早就默认了按股、按产权分享经营决策权及盈利的事实——这一切延伸到国营厂可以说是必然。不过,因为涉及到‘姓资’还是有‘姓社’的意识形态问题,国营厂的进一步改制工作迟迟得不到突破。即使有些地区进行试点,但从根本上还是没有完全脱离‘二保一挂’的经营承包制范畴。目前市里拿出来进行试点的十一家国营厂,具体的改制进展有先有后,但有几家的改制草案,我有看过,说起来,实在没有什么新鲜的地方。”
赵益成微微颔首,倒不是认同沈淮的什么观点,而是相信以沈淮的能力,要看到市锻压厂提交给市里的改制初稿,实在不能算什么困难的事情……
“从早就存在的事实,到正式颁布《公司法》以及zhōng yāng在十四届三中全会明确可以按资本进行分配,也明确城乡居民可以将储蓄等个人资金投入企业参加收入分配,经历了十来年的时间,”沈淮说道,“而当下国营厂改制,要是一切都在现有的框框里转,又谈何试点、谈何实质xìng的突破?十四届三中全会明确国内可以按照资本进行收入分配,虽然没有明确将国营厂纳入其中,但也没有将国营厂排斥其外。对国营厂管理人员的奖惩激励,一直以来都是改制工作的重要内容,但多年来没有实际xìng的进展。承包制的‘两包一挂’,也只是要求企业职工工资总数与企业效益挂钩,但说到对管理人员的奖惩,大体还是执行八六年推行的规定,认为管理层个人收入可以比职工高出1到3倍。想更一步的拉开差距,则变得困难而苛刻。要深度进行产权方面的改革,要从根本上让管理人员跟企业自身的发展息息相关,同生死、共进退,要从根本上改变管理人员的奖惩办法,要使管理人员有可能获得普通工人十倍甚至百倍的薪资收入,管理人员放弃国家干部的身份,则是必然的前提条件。虽然现今社会,既当官又大发横财的不在少数,但在明面上,从现行及即将推行的体制,则不存在既当官又发财的好事。我这么说,赵厂长能够理解?”
听过沈淮一席话,赵益成才略为明白,沈淮之所以强调改委任为聘用,实际也是要在现行的法律法规及现实基础之上,寻找国营厂进入深入产权改革的可行道路。
谈到厂领导层个人收入的问题,赵益成是深有感触。
他作为市锻压厂的厂长,昧着良心,一年捞几十万的黑sè收入,不是太困难的事情,但他明面上可以从市锻压厂拿到的工资跟奖金,通常最高只可以比普通工人高出三倍。
“关于当下经济体制改革的原则,其实早就确立,就是‘效率第一,兼顾公平’八个字,而不是反过来说‘公平第一、兼顾效率’——改革,就是要寻找一条新路,既不能严重抵触现行法律,但又要有所突破。拿一句骂人的话来说,就是要‘钻法律空子’。‘钻空子’,能把企业办好,能为社会创造更多的财富,就是改革成功。想踩着现有的、安全的道路去走,那不叫试点,也不叫改革……”
赵益成跟沈淮没有过什么接触,只是从站在远处看着梅钢的业绩鲜明,看着沈淮依仗市委书记谭启平这个大后台在梅溪镇、在唐闸区横行无忌,但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叫他认识到背后没有那么简单。
而听沈淮一席话,赵益成也能知道沈淮看上去年轻,但对国内经济体制的利跟弊,有着比他们深入得多的思考,以及有着比他们站得更高、看得更远的目光。
说到厂管理层使用的委任制与聘用制,利弊关系不难解释。
不过,中国跟西方发达国家在社会体制上有着根本xìng的不同,照搬西方国家的企业治理经验,很可能会跟国内的现行法律、法规严重冲突,从中寻找出合适、能对现状进行有效突破的道路,才能彰显出改革人才的可贵。
听着沈淮谈得这么深入,赵益成心里对他的抵触,也仿佛给一杯杯入腹的温热黄酒融化……
企业改制是个大话题,聊到凌晨两点钟,几人喝下四热水壶的黄酒,也才揭开冰山一角。
不过防雨布搭的棚子里,其他食客也都离去,店老板夫妇也是耐心专等他们离开。沈淮看了看腕表,对赵益成说道:“今天就喝到这里,改天再揪住海鹏请客,痛快的喝一顿——我考虑让鹏海贸易也从其他人手里收购少量的债权,这样才有光明正大的借口,把海鹏揪出来请客。”
“杨总要是不担心市锻压厂身上烂债多,可以直接借钱给我们啊。说实话,市锻压厂现在就缺少周转资金……”赵益成说道。
“说实话,”沈淮听着赵益成的口气也没有起初那么强烈的抵触,知道找他来喝这顿酒还是起了作用的,说道,“市锻压厂当前是要把债务关系、财务关系理顺过来,暂时还不宜新增加债务。等改制工作以及这两件事做好之后,多增加一两百万的周转资金,也就不会成什么大问题。而市锻压厂只要能稳定运营一段时间,且有持续改善的迹象,到时候直接启动债转股,也会相对容易很多……”
管理层持股、亦或对国营企业的债转股等在国内出现的新形式,都基于国营厂股份制改革之上,也源于zhōng yāng十四届三中全会对社会收入分配形式的补充说明。
梅钢早初改制,由于其乡镇集体企业的身份,相对比国营厂要灵活一些,阻力要少一些。沈淮拖后一年,决心借债务问题,将手伸到市锻压厂头上来,也是由于田家庚到淮海省担任省委书记以来,以下发正式文件的形式,对各地市国营厂股份制改革提出几点突破xìng的意见,才不用担心阻力有多大。
梅钢那边,沈淮考虑会让钱文惠作为代表,参与市锻压厂的债务重组及股份制改革工作。不过,沈淮又担钱文惠人单力微,而此前又明确要推选出五名债务人代表出来,他就想着让杨海鹏出资收购市锻压厂三五十万的债权,以便能更有效的主导市锻压厂的改制工作,确保梅钢的影响力能多方位往市锻压厂渗透。
等到合适的时机,梅钢的影响力亦可以延着市锻压厂的债务链,继续延伸下去……
一席话,赵益成也知道沈淮的视野比他要开阔得多,此时对沈淮的建议,即使有那么一些不确定,当面还是默默的听从。
杨海鹏从默默无闻的小建材商到今天在钢材贸易商群体中崭露头角,实质也就经历了一年多时间而已——赵益成早在杨海鹏还在市钢厂里就认识他,对他还是熟悉的,倒也不排斥他参与市锻压厂的债务重组。
掀开帘子,走到棚子外,叫冷空气一吹,醉意倒是清醒了很多,但浑身暖洋洋的,也丝毫不觉得寒冷——借着从防雨布棚里透出来的灯光,沈淮蹲下来挤鞋带。
巷子里有**人从另一座简易食棚里吃饱喝足走出来,好几个人酒醉得厉害,走路歪歪斜斜。一个穿白sè羽绒服的女人,走到近处才看到前面路边蹲着一人,吓了一跳往边上闪开,但脚还是在沈淮身上绊了一下,人摔倒在路边。
沈淮后背给踢了一下,身子失去平衡,单膝跪地,但没有什么事,刚站起身要去扶那个女人,后面就冲上来一个男的,手顶着他的肩膀就往后猛推,怒气冲冲、满嘴脏话:“你妈逼眼睛瞎了,黑灯瞎火的蹲这里吃屎啊!”
沈淮侧让了一下,那个男的用力过猛,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那男的不依不挠,追过来就要打沈淮,不过,邵征跟杨海鹏反应很快,冲过去揪住那男的就推一边去,厉声喝斥:“你们还讲不讲理,你们眼睛不看路,撞倒人、自己还摔倒了,还能冤别人头上来?”
“你妈逼,要打架是不?”那男人冷不防给推开,边退好几步,又冲上来想揪邵征的衣领子,却不想手腕给邵征拿手擒,给往后拐得嗷嗷直叫。
他们中有个小青年,看到同伙给欺负,就要冲上来帮忙。杨海鹏没有邵征那样的身手,但他长得人高马大,一米八几的大个子,体重一百七十几,身体也结实,跨步上去,揪住那个小青年的衣领子,就叫他没有办法动弹。
对方**人,有男有女,他们这边有邵征当主力,还真不怕这伙人敢动手。
邵征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让那男的退了两步就与杨海鹏都松开手,又退回到沈淮的身边。
那男的却像给激怒的野兽,嗷嗷大叫:“你妈逼敢动手,你妈逼知道我爸是谁?”
沈淮将膝盖上的灰尘掸尽,看到赵益成推着自行车走过来,跟他笑道:“在东华市,还不知道有谁的名头能让我听了抖一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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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潘少的女友
这伙人五男四女,看衣着打扮,倒也不像是街头随意滋事生非的小混混,更像是工作到深夜临时过来吃夜宵的公司男女。
那个穿白羽绒服的女孩子身材高挑、面容妍丽,几个女同伴也漂亮得很。她给沈淮绊了一跤,人没有摔出什么问题,但一屁股坐到垃圾成堆的路牙子边,白羽绒服在臀部位置子上,污了一大块,还隐约有尿臊味。
在夜排档棚子里喝酒喝得膀胱涨大,也没有谁会寻思跑老远找厕所去,只要是男人,大多会随意在街灯照不到的角落里解决,rì积月累形成卫生死角,自然是又腥又臭,摔一跤跌上面,能恶心半天。
白羽绒服女孩子爬起来,女同伴拿出卫生纸帮她擦身上的污垢,只是臭气熏鼻,闻之yù吐——女孩子也是爱干净的人,给熏得要哭,但也晓得错不在别人,只怨她侧着身子走路太兴奋,也不想那男的把事情闹大,劝说道:“没有什么事情,是我不小心碰到他了,衣服脏了,明天送去洗就是,我们还是走吧。”
谁也不曾想到,那男青年听到女孩子劝他息事宁人,就暴跳如雷的冲着她脸就破口大骂:“什么叫没什么事情?要不是你这个小逼娘们没长眼睛,我妈逼吃饱了撑着要教训这几个龟孙子。我妈逼吃饱了撑着是为谁啊,你个小逼娘们,倒帮他们说起好话来了!这几个龟孙子,敢冲老子动手,这事就没完……”
沈淮看这青年也就二十三四岁,没想到他的戾气会这么重,脾气会这么暴躁,满嘴酒气的就到处撒酒疯;再看那穿白羽绒衫的女孩子,似乎也是长期给他的yín威压迫,无缘无故的给兜头臭骂了一通,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也没敢还嘴,给推到一边不敢再吭声。
“知道我是谁不?你妈逼的,也不打听打听,就敢在东华横,叫你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男青年满嘴脏话,指着沈淮的脸,冲上来又想要动手。
听着男青年戾气十足的满嘴脏话,沈淮也是恼恨,看到他手指隔老远就作势要戳过来,他从邵征与杨海鹏两人之间,一脚就踹上去,骂道:“你爸再厉害,也不会叫你这畜生把他老婆的生殖器官挂你嘴上!”
那男青年冷不防给沈淮一脚踹过来,给蹬得连退几步,一屁股坐路牙上才没有整个人都摔倒,只是小肚子痛得叫他直吸气。
他不再冲上前,指着沈淮的脸骂骂冽冽的叫不停,又招呼同伴:“孙德生,你妈逼的几个,看着我给别人打也不帮忙,你们欠收拾对不?你给赵峰打电话,就说我在这里要给几个龟孙子打死了,叫他带两部jǐng车,把这几个龟孙子逮回去;今天不弄死这几个龟孙子,我就不信潘。”
这群男女对男青年颇为忌惮,即使不想惹事,这时候也只能由着他发酒疯;而那个叫“孙德生”、给杨海鹏揪过衣领的小个子,更是蹦得起劲,从公文包里掏出砖头大的大哥大就拨起电话来。
他人不敢凑过来,手指着沈淮他们叫嚣得来劲:“你们几个龟孙子,有种就不要走,不弄死你们……”
要是眼前男青年跟小个子喊其他帮手过来,沈淮说不定会好汉不吃眼前亏,与杨海鹏他们,撒腿先溜走再说。
没想到这青年口气嚣张到竟然喊jǐng察过来支援,沈淮倒想看看他究竟有多大的能耐,请请动多厉害的神出来收拾他们。
也不用男青年的同伙过来纠缠,沈淮与杨海鹏他们就自己退回刚才吃羊肉的防雨布棚子里——赵益成也只能先将自行车放在路边,人跟着沈淮先进去。
赵益成刚走进棚子,就听见他的那辆破二八自行车给人在外面踹倒,哐铛一声响。
赵益成也只能无奈的笑,跟沈淮苦笑:“现在的小青年啊,脾气大,戾气重,仗着家里有些权势,在外面不管得不得理,就恨不得要骑到所有人的头上拉屎撒尿……”
赵益成虽然这些年不是特别的如意,但也不会怕在街头给几个小青年寻衅,想着等jǐng察过来,解释一下事由,想必也不可能有哪个jǐng察不开眼,真敢把他们逮局子里去。
市民经常抱怨公安局出jǐng慢,然而沈淮他们在棚子里没有坐几分钟,两辆jǐng车就拉响jǐng笛开进巷子。
紧接着,几名jǐng察如狼似虎的掀开帘子冲进来,为首是肥得快要将jǐng服撑破的黑胖子,男青年就跟在他们后面,气势嚣张的指着沈淮他们:“老赵,就是这几个逼养的,故意调戏馨馨,还他妈先动手,在我肚子蹬了一脚。你今晚要不把他们弄死,仔细我在外面说你为人不仗义……”
那个叫孙德生的小个人,在黑胖青年身后蹦来蹦去:“赵队,好好收拾这几个龟孙子;就是那个小白脸,还敢踹潘少的肚子!”
黑胖jǐng察虎着脸过来,看着沈淮他们还悠然自得的喝着茶,一脚将折叠桌踢飞,骂道:“眼睛都他妈长屁眼上了,谁都敢调戏?”
“你们是市局,还是哪个分局的?怎么可以听别人的一面之辞!”赵益成见闯进来的几名jǐng察,如此蛮横,厉声喝斥,“你知道我们是谁?”
“我管你他妈是谁?你田家庚还是谭启平啊?”黑胖jǐng察撩眼看了赵益成一眼,见他穿着灰扑扑的旧夹克衫,骑着自行车到这里来吃夜宵的主,他还真不怕谁,一把揪住赵益成的衣领子,将他揪到跟前来,说道,“我不管你妈是谁,但今晚会叫你记住我赵峰是谁?”
黑胖jǐng察赵峰猛的将赵益成一把推到地上,喝令身后的手下:“把这几个扰乱社会治安的小混混,都他妈铐起来!”
看着沈淮乖乖的伸出双手,邵征、杨海鹏有样学样;赵益成屁股差点摔成两掰,也索xìng不吭声,伸出双手叫他们铐上,看他们到时候怎么收场……
沈淮他们给推搡着坐进jǐng车,那几个青年男女有车,就开车跟在他们后面。看着jǐng车进了唐闸区分局的院子,沈淮叹了一口气,跟赵益成说道:“今天脸真是丢大了……”
赵益成苦笑一下,说道:“东华的治安,倒是要比前两年好许多,不过这种事总是断绝不了。也罢,半夜游公安局的经历,也不能算坏。”
“叨逼叨个屁,不许交头接耳!”坐在前面的jǐng察,听到后面窃窃私语,拿手将隔离网拍哐哐直响,叫沈淮他们闭嘴。
下车给带到询问室,沈淮他们四人手铐也不给解开,就给喝令挨墙边抱头蹲下来,就看着男青年一伙人在问询室外的过道里抽烟寒暄,压根儿也不提记笔录这事。
蹲了有小半小时,沈淮蹲得脚麻,想站起来活动身子,那个叫赵峰的黑胖jǐng察在窗子兜头就骂:“让你们站起来了?都他妈老实蹲着,要老子给你们上措施是不是?”
好汉不吃眼前亏,不管腿多麻,沈淮也只能硬着头皮蹲下来,瞅着外面的动静,看他们是不是想拖一晚上再过来记笔录——这会儿过道西头有人走过来,就见黑胖jǐng察赵峰还是那个男青年都往西边迎过去。
给墙挡着,看不到他们的人,不过听得见男青年在外面说话:“袁叔叔,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局里啊?”
杨海鹏顶了顶沈淮的背,小声问:“是袁熊?”
沈淮不大确定来人是不是唐闸区分局局长袁熊,不过他认识的以及认识他的唐闸区分局干jǐng还真不多,说道:“最好是袁熊,不然蹲一晚上真他妈累。”
杨海鹏嘿嘿一笑,又说道:“那个姓潘的,该不会凑巧是潘石华的儿子吧?”
“谁晓得?”沈淮耸耸肩,他对潘石华的家人一点兴趣都没有,这时候扭头看过去,正是唐闸区分局局长袁熊穿着jǐng服走进来。
“小潘,你这么晚跑到我们局子里来做什么?”袁熊边往问询室里走,边侧着头问男青年;男青年的同伙这时候才跟着一起进问询室来。
倒是黑胖jǐng察赵峰抢着回答袁熊的问题:“小潘陪女朋友吃夜宵,遇到几个小流氓调戏他女朋友,还动手动腿。这不,小潘报了jǐng,我亲自跑了一趟,把几个小流氓给逮了回来,打算关几天给个教训——袁局,现在的治安,不严打不行啊!”
“哦,”袁熊看了看身后的这一伙男女青年,也不像是给欺负的样子,不过他也没有多问什么,赶巧赵益成就在他脚边,仰头看过来,他抬脚轻轻踢了一下,喝斥道,“蹲老实点……”
袁熊走到里侧,还想让那个小青年往墙边蹲过去一点,就见沈淮抬头看着他:“袁局长,你是不是冲我也来一脚啊?”
袁熊脚刚抬了起来,脑子咔的就断在那里,都忘了把脚放下来;跟着后面的赵峰不明缘故,还只当这小子不老实,冲过去抬脚就要踹,嘴里也还不忘训骂:“你妈,到局子里还不给老子老实点!”
袁熊眼疾手快,跨脚过去,急忙将赵峰踢来的一脚挡下来,厉声喝斥:“赵峰,不得对沈区长无礼,”也顾不得别人怎么震惊,他嗑嗑巴巴的就问沈淮:“沈区长,你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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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威风
区分局局长袁熊一语道破沈淮的身份,叫问询室的一群人个个都像是挨了定身法的愣在那里——刚才还喧闹的房间,声音仿佛给海绵吸得涓滴皆静,倒叫屋里取暖器的吱哑响声格外刺耳。
沈区长?哪个沈区长?
在场的群人,没有关心其他区有没有姓沈的区长,但知道他们唐闸区有一个大名鼎鼎的沈区长——这两天区里的人对这个新上任的沈区长津津乐道,不仅因为他是赫赫有名的梅溪沈老虎,还因为他是唐闸区建国以来最年轻的副区级领导。
再看沈淮蹲身仰起的脸,跟袁熊那张风霜老脸挨在一起,可不就是年轻得可怕……
几个不关事的值班**,怜惘的看了赵峰一眼,心里都转着主意,想着怎么才能悄无声息的溜出去,离这个马蜂窝远一点。
袁熊也没有想到赵峰出去抓流氓,竟然把这个马蜂窝给抓了回来,头皮往下,乍然间就麻了七寸,还不得不硬着头皮问:“沈区长,你怎么在这里?”
沈淮看了袁熊一眼,将手腕一抬,亮出明晃晃的手铐,说道:“我总归不会是来视察你们分局工作的。”
袁熊直觉头皮要炸开,他是经验丰富的老干jǐng,要是沈淮耍流氓真有什么真凭实据给赵峰抓住,这事糊弄糊弄也过去,就算沈淮蹲半天颇为委屈,但谁叫他有错在先呢?但是,沈淮给赵峰铐了回来,憋到现在都没有主动亮身份……
想到这里,袁熊都禁不住打一哆嗦,转身就冲治安科副科长赵峰腿肚子上踹了一脚:“你****,眼睛瞎了,快给沈区长把铐子打开。”
沈淮说道:“自从上次给宋三河铐了一次,我还挺怀念这滋味!”他双手一缩藏怀里,又往墙角里蹲过去一点,不叫黑胖子赵峰过来帮他解手铐。
赵峰僵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回头看局长袁熊,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大寒天气,屋里虽有取暖器开着,但寒气从洞开的门往里直灌,赵峰又黑又胖的脸,黄豆大的汗珠子直接下淌。
袁熊从赵峰手里接过手铐钥匙,欠着身了挨过去,说道:“这当中怕是有什么误会吧,沈区长,你让我先把你手里的铐子解开……”
“你说是误会就是误会了,”沈淮蹲着腿麻,站起来拖了一把椅子坐下来,但不让袁熊替他解手铐,冷着脸喝斥,“你们区局真是好威风,把我们无缘无故的给铐过来,又想无缘无故的就想把铐子解开,你真当我是街头鳖三?”
见沈淮的脸陡然寒砺,眼里寒芒散shè,袁熊也是吓得一头冷汗,知道他一个区分局的局长,还真不够给沈淮一只手玩的。
袁熊张口结舌,也不知道怎么替自己分辩,恨不得将赵峰拖出去拿jǐng棍捅爆他的菊花:这都后半夜了,逮谁不行,偏把这马蜂窝逮回来。
他这时也认出杨海鹏、邵征来,只得能硬着头皮替他们先把铐子解开:“杨总、邵主任,”他看赵益成脸生,问道,“这位是?”
“市锻压厂的厂长赵益成厂长,”杨海鹏他不方便在袁熊面前拿架子,毕竟跟他有过几次在酒桌上称兄道弟的交情,顺溜的让他将手铐解开,蹲得腿麻,站起来踢脚,介绍赵益成给袁熊认识,又不无怨气的说起当时的情况,
“袁局,你也不要怪我们得理不饶人,实在是你手下太威风了。就算我们跟这位潘大少爷有什么不对付的地方,但我们是在姚港路因小事争执,轮得到你们区分局的人马过来抓人?姚港路什么时候划入唐闸区了?”
一般的治安纠纷都是属地**机关管辖。
当初英皇案,也是梅溪镇***接到报jǐng,而王子亮手下同时是在梅溪镇范围内强行将人拉走,才叫梅溪镇***有借口直接冲进英皇会所,将一干嫌犯控制起来。
姚港路恰恰是在城北区,不归唐闸区管。
其他不说,唐闸区分局干jǐng滥用职权这条罪名铁定逃脱不了。
袁熊额头冷汗潺潺而下,看沈淮还冷着脸坐在那里,只能先硬着头皮替赵益成手腕上的铐子解开,连声抱怨:“这帮龟孙子,三天不**,就要上房揭瓦,无法无天,让赵厂长您受委屈了;赵厂长,你放心,我一定会狠狠的收拾他们……”
赵益成揉着给勒得红肿的腕脖子,看了袁熊一眼,他权势不如袁熊,但级别比袁熊要高,受这委屈,对袁熊也没有好脾气,说道:“唐闸区分局的人真是威风,指着我的脸,说就是田家庚跟谭启平来了,他们照样要铐走,”瞥眼看了一眼站在门口有些木的男青年,跟袁熊问道,“对了,袁局长,这位潘大少是谁,你们区分局的干jǐng跟他家奴似来,给呼来喝去的……”
“赵厂长,您有所不知,潘建国是潘书记家的二儿子,”袁熊偷偷瞅了沈淮一眼,不确认他知不知道潘建国的身份,但就见他厉眼看来,心头一颤,只能低着声音,向赵益成、杨海鹏打情事情的详情,“赵厂长,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赵队长不是口口声声的说我们耍流氓吗?你照着程序给我们帮拘留手续就是,”沈淮**的丢了一句话过来,“省得你在潘石华面前不好交待!”
“是潘少打电话这么说的……”赵峰这时候忍不住想替自己辩解一下。
“你……”袁熊恨不得拿起桌上的文件夹砸赵峰脸上去,叫你妈闭嘴就这么难?他虽然不想对潘石华的儿子发脾气,这时候也不得不板起脸,质问潘建国,“小潘,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么晚,你们怎么跟沈区长遇到,还说他调戏你的女朋友?是不是你误会了什么,沈区长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潘建国有些犯傻,他老子一直教训他,在唐闸区要收敛些,特别不能跟梅溪镇的那一帮人起什么冲突,但没想到今晚会这么倒霉,偏偏撞到梅溪镇这头玉面虎;他心里也觉得冤,沈淮他们在夜排档门口出来,同伙又推了辆破自行车过来,谁能想到他们是梅溪的?
潘建国看赵益厂也是怨恨:你妈穿得跟民工似的,还推一辆破自行车,谁知道你竟是一家国营厂的厂长?
赵益成冷着脸,他虽然权势不如潘石华,但也不至于会畏了潘石华的儿子。这些畜生,狗眼看人低,以为当官的当权的,非要车来车往才够气派。
潘建国知道今晚的事有些擅僵了,但他也没有想到会有多严重,在他看来沈淮再牛,也不过是有些背景的副区长而已,他老子是受市委书记器重的区委书记兼区长,大不了破些财、赔礼道个歉而已。
潘建国也是光棍一个,硬着头皮就过来给沈淮道歉:“今天真对不起,真不知道是沈区长您。你要是早说你是沈区长,也不至于闹这么大的误会;改天我摆酒给沈区长你赔礼道歉。”
“你妈滚一边去!”沈淮心头恼火未消,看着潘建国那张脸凑过来就恨,也是脏话满嘴,兜头就蛮横的骂道,“你妈在老子面前,还没有资格说这话!”
沈淮站起来,就朝里面走,直呼袁熊的名字,说道:“袁熊,你快帮我办手续,趁着天亮还有段时间,我还要在拘留室里睡上一觉;另外,请你将我给区分局拘留的事情,及时通报区委区zhèng fǔ以及市委组织部。”
袁熊看着沈淮就往里面的拘留室走,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他看了看潘建国,心里也是怨恨:沈淮都未必会给你老子面子,你充什么充啊?
其他事,袁熊不知道,但英皇案发生事,他就在现场:熊文斌与潘石华当时带着谭启平的指示过来,想要把大事化小,沈淮是什么强硬态度,他在现场是看得一清二楚——之后英皇案办成什么结果,他也是看得一清二楚:
王子亮给当成黑社会组织典型,判了死刑不算;连他退了休的老丈人,也给揪出来给判了二十年,城北区还有一大批官员给捋了出来。
潘建国不了解袁熊的心思,他给沈淮兜头臭骂,虽然理亏不便回嘴,但心里也是恼火,暗道:你一个破副区长,牛\逼成什么样子!
潘建国也不肯再说软话,扭头就走了出去,站在问询室外的过道上抽烟——倒是跟他一起过来的同伙,有些手足无措,没想到吃一顿夜宵,吃出这局面来。
看潘建国那样,袁熊也不便直接教训他,他冲着木头人似的赵峰腿肚子上就又是一脚:“你打电话给潘书记,把今晚的事情报告给潘书记知道。你敢有一点隐瞒,我抽了你的筋!”
袁熊知道他自己在沈淮面前不好说话,便仗着点交情去求杨海鹏:“杨总,你帮哥哥一回忙,劝沈区长息息怒火。潘书记一会儿准过来,潘书记一定会公正处理,准不会叫你们受半点委冤……”
杨海鹏摊摊手,说道:“那就等潘书记过来再说吧……”
第三百零九章 沈叔
“啪!”
潘建国一巴掌给打得耳鸣如聋,但他半晌没有反应。他老子脸上恨不得咬他肉嚼的狠劲跟怒气,让他蒙在那里。
这一巴掌的响声倒也罢了,赤红的五指巴掌印从潘建国那张苍白的脸颊上,渐渐的浮现出来——这一幕叫他人看了,都忍不住想摸一下自己的脸颊,再看潘石华牙咬肉里的狠劲,问询室里的众人,心里都觉得寒气直冒。
说实话,到这时候就连赵峰也不知道今晚事件的详细过程,他给潘石华打电话,也只是把他知道的情况汇报过去。
潘石华坐车赶过来,赵峰还以为潘石华会先问清楚情况,没想到潘石华走进来,兜着潘建国的脸就是狠狠的一巴掌,一巴掌恨不得要把全身的力气用上去……
这一刻,赵峰才真正的感觉到后怕。
在这之前,他虽然知道自己今天滥用职权给抓了现行,但祸毕竟是区委书记潘石华他儿子闯的,他以为只要潘石华出面转寰一下,大不了赔个礼道个歉,不会有多么严重的后遗症,但看到潘石华此时对待他儿子的态度,赵峰就觉有一股寒气直从尾脊骨往上串,实不知道潘石华教训过儿子之后,会不会怒火迁到他头上来。
潘石华一时还顾不上理会赵峰这种小角sè,冲着给他一把掌打蒙了的二儿子吼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潘建国看到他爸坐车赶过来,本来还想狡辩一下,想编个说法叫自己有利一些,想多少把责任往沈淮他们头推一些,这时候给一巴掌打得耳鸣如聋,头脑充血——过了半饷,等他缓过劲来,就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痛,连口腔都有血腥气,却再也不敢编排什么,只敢老老实实的把详情说出来:“他蹲在路边系鞋带,馨馨走路没注意看到,给他绊了一下,摔倒在地,我喝了点酒,就……”
“就你妈!”潘石华怒火中烧,他现在还能闻到他儿子嘴里的酒臭,拿起桌上的文件夹,就兜头砸过去,“就这点破事,你就滋事生非找人打架,就打电话报假案?就当公安局是你开的?你吃了豹子胆,还是吃了老鼠药?”又黑着脸,冲着袁熊说道,“袁局长,你把他铐起来,区分局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要给我什么面子,我的面子已经给这畜生丢尽了。这时候不收拾这畜生,以后指不定这畜生还要闯出什么祸来!”
看着潘石华“大义灭亲”,袁熊也不说什么,指使旁边站着的jǐng察给潘建国上铐子。
“爸!”潘建国没想到挨了一巴掌不算,还真要给铐起来吃几天牢饭,他忍不住哀嚎起来,但看到他老子眼睛里的厉sè,有什么苦话也不敢往外吐。
“去给沈区长道歉,深刻反思错误;今天要不是沈区长收拾你,我还不知道你在外面会给我闯多大的祸……”潘石华指着正安然坐在椅子上叫袁熊帮着解手铐的沈淮,要二儿子过去道歉。
沈淮看着潘石华jīng彩的表演,都忍不住想要拍手叫好,看着潘建国不情不愿的走过来,笑着:“要是叫我沈区长的话,太生分了,我跟你爸在官场上,好歹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僚啊……”
潘建国脸抽搐了一下,不让称呼职务,还能叫什么?但看他爸眼睛里的厉sè,知道这个歉必须要道,只要硬着头皮喊道:“今天的事,我对不起沈叔,沈叔要是还有什么不满,你就打我两巴掌解解气——”
众人面面相觑,沈淮也就比潘建国大一两岁,这一声“沈叔”叫得端是怪异,他们偏偏又笑不出口。
沈淮揉着给铐子勒得红肿的手腕,站起来,笑眯眯的看着潘建国,退了一步,瞬眼间就翻脸,一脚冲着潘建国的大腿外侧狠狠的踹过去。
“啊!”潘建国没有想到沈淮会突然下脚,大腿外侧给狠狠的踹中,身子一拐,狠狠的撞到一旁的办公桌角上,失去平衡摔倒在地,挣扎着想站起,大腿痛得没有一点力气,摔坐在冰冷的地上没能站起来,抬头看到沈淮的眼睛,几乎没有反应。
这一脚踹得叫潘建国连恨沈淮的勇气都没有了,看到沈淮眼睛里的凶厉,等他省过神来,只是下意识的避开沈淮的视线。
屋里的众人也都傻了眼。
他们本以为潘石华一巴掌训子,已经给沈淮天大的面子,给足了台阶叫他下来,没想到他还如此狠的朝潘建国揣出这一脚。
袁熊下意识的看了区委书记潘石华一眼,就见潘石华的眼角肉在鼓鼓跳的在抽搐。
“本该就算了,但既然你唤我一声‘叔’,就由不得我不再叫你加深一下印象。打人巴掌这事呢,太过分了;这一脚就当是我的见面礼,”沈淮厉sè朝一屁股坐地上的潘建国训斥过,才搓了搓手,将手插回裤兜里,朝潘石华笑道,“潘书记不会怪我这脚踹得过分吧?”
“这畜生给踹死都是活该!”潘石华牙咬着肉说道。
只是这一刻,没有人觉得潘石华是真心实意在说这话,沈淮这一脚与其说踹在潘建国的身上,不如说踹在潘石华的脸上——满屋的人脸都绿在那里,摒住呼吸不敢喘大气,怕稍不注意,会叫潘石华把怒火引到他们头上来。
“政法线的问题很严重,但这事也不归我分管,我也就不废话多说什么,”沈淮拖了把椅子,大马关刀的坐下来,指着区分局治安科副科长赵峰,喊他过来,“今晚的事笔录什么的还是要记的,总不能无缘无故的把潘大少关进吃牢饭吧。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也抓紧一点,我还要赶回去睡一觉呢……”
赵峰双腿直打筛,见潘石华、袁熊脸都黑着,知道他这趟不死也得脱层皮,冷汗潺潺冒不停,但是潘石华、袁熊不表态,他只能硬着头皮指着治安科的干jǐng记笔录,把程序走完。
赵峰不敢把怨气撒到潘建国头上,但对今晚跟潘建国一起吃饭的同伴没有那么客气,指着手下给他们上铐子,厉声说道:“都铐起来!”
沈淮“呲”的一笑,问袁熊:“袁局长,你们区分局真就是这么随随便便给人家上铐子啊,铐子是打折买来的?”
“乱闹!不要再在这里丢脸了,”袁熊训斥赵峰,叫他退下去,吩咐治安科老练稳重的干jǐng接着办手续,“老赵,你给他们记笔录,实事求是的问清楚情况……”
“你们区分局,一定要严肃处理这种滥用职权的害群之马,绝不可姑息!”潘石华看赵峰也是一脸厌恶,厉sè吩咐袁熊,要他严肃处理赵峰。
要不是这些人助涨建国的脾气,今天的事情稍稍劝阻一下,稍稍先了解一下情况,也不会给沈淮借题发挥、把巴掌抽到他脸上来的机会——对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潘石华从来也不会手软,也知道当年宋三河也给沈淮搞了“双开”,他在这事上也包庇不了赵峰。
沈淮寒脸一笑,才对负责记笔录的干jǐng,说道:“倒不是所有人都不明是非,这个小姑娘还劝潘建国不要惹事生非,反倒给潘建国一通臭骂;咱也不能冤枉了好人,今晚的事情,跟其他人没有关系,就这个叫孙德生的小个子,跳前跳后,就嫌潘建国把事闹得小,关他几天总错不了,”抬头看向穿白羽绒服的漂亮女孩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贾馨馨,我们都是市歌舞团的同事,编练晚了出来吃夜宵,真没想会撞到沈区长您,今天的事真对不起您……”贾馨馨哪里见过今天这局面,心儿给吓得打颤,见沈淮问她,小声回答,声音都有打颤。
难怪四个女孩子都看上去水灵漂亮得很,虽然穿着很厚的羽绒服,但身材高挑,能看出身材很好,原来是市歌舞团的。
“你跟潘建国在耍朋友吧?我劝你一句,这种人啊,真不值得你跟耍朋友的,你趁早跟他分手好了,”沈淮指着坐在地上,不知道是痛得厉害,还没有胆子站起来的潘建国,对贾馨馨说道,“他要是敢缠着你,不同意你跟他分手,你就来找我;我是他叔,我帮你收拾他……”
听了沈淮这话,屋里人的脸又是一阵阵的抽搐,低着头也不敢看潘石华的反应。
沈淮撑着手站起来,跟袁熊说道:“好了,折腾了这么久,我们也没有车回去,还要请袁局长派辆jǐng车,送我跟赵厂长他们回去……”
“好的,我就安排。”袁熊巴不得把沈淮这樽瘟神送走,忙将他的小车司机喊过来,送沈淮、杨海鹏、赵益成等人离开。
沈淮又问潘石华:“潘区长,你不走?”
“走,走,走!”潘石华连说三个“走”字,眉头肉都在跳,也不想在这里再丢人现眼,摔手就先走了出去。
杨海鹏朝赵益成拐肘顶了顶,笑道:“你那自行车说不定给捡破烂的捡走了。”
赵益成无奈而笑,知道今天潘石华给沈淮扇脸的事,明天肯定会传遍全市,倒不知道梁小林、熊文斌知道他半夜还跟沈淮见面、还给一起带到唐闸区分局的事会有什么感想;这贼船真是由不得他不上。
他不能怪沈淮故意把事搞大,毕竟他自己也没有在大排档前亮出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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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摸错人
沈淮坐jǐng车回到家,已经清晨了,微濛濛的晨光流泄,叫天地仿佛浸在清澈透明的湖底。光线谈不上多亮,四周都是建筑及树丛黑压压的影子,确实是清晨了。
这几天东奔西走,回来没有两天又这么多事情,赶着跟陈丹缠绵了一宿,沈淮都没有这么休息,回到家里,也是睡眼惺松,都乏得快睁不开眼来。
沈淮走到卫生间,就见浴缸里**的,像是给谁用过,走到客厅,推开卧室的门,看到他床上蒙被睡着一个人,想来身上衣物很少,被子下的身体隐约若现的勾勒出迷人的曲线来,叫人看了心热。
沈淮心里一笑,暗道陈丹过来睡觉,倒没有跟他提前招呼;早知道陈丹今晚能过来睡觉,他何苦半夜跟杨海鹏他们在外面瞎逛,还惹出这桩是非来?
想到被窝里的佳人娇躯美妙,沈淮给打了吗啡似的jīng神起来,困乏一扫而空,紧赶着溜到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又做贼似的摸回卧室——看着被中人蒙头睡得正熟,沈淮兜头从床尾钻进被子里,想从陈丹的小腿摸起,吓她一吓。
屋里打着空调,但被中人还穿着棉毛裤,不过带弹xìng的薄布料绷贴在双腿上,虽然不如直接摸嫩滑的肌肤触感好,但丝毫不妨碍沈淮感受这双长腿诱人的弹xìng——但摸到腹股沟间的时候,沈淮摸着摸着就觉得有些异常了。
沈淮一时间脑子僵在那里,手掌还按在被中人的小腹上,大拇指还有按着她双腿间的埠地上:陈丹双腿虽然也是少有的修长,但限于她的身高只有一米六七,再修长也不至于有这么长;再听着被中人似在梦中的呻吟声,也不是陈丹那特有的**宛转……
孙亚琳正迷迷糊糊的做着梦,沈淮摸她双腿的动作很轻柔,拿拇指伸到在她的双腿间往两侧轻刮的时候,一股电流从唇皮上滋起,更是叫她浑身起着鸡皮疙瘩——下面都湿润起来,人却没有立即醒过来,仿佛陷入一场chūn梦之中,叫她难以自拔。倒是沈淮的手停下来,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一时间没有再往上走,仿佛离云端还有一段距离就停滞下来,而且压在她小腹根的那双手力道加大,才叫她瞬时间惊醒过来。
孙亚琳那一瞬间汗毛都惊炸起来,抽脚就猛踹过去,就听着一声惨叫,将摸黑入室猥亵她的家伙,踹了大跟头,从床上翻滚下去,
孙亚琳紧接着从床上翻身而起,抱着被子就扑下去,将入室猥亵她的家伙,裹在被子,就朝墙壁撞去,就听“砰”的一声,又是一声惨叫从被子里闷声传来:“是我!”
孙亚琳这才听出沈淮的声音,收回要接着横踹出去的脚,打开灯,看到沈淮抱头一脸痛苦的蹲在地上,叉手站在床上,居高临下的说道:“我说谁吃了豹子胆呢,敢到床上来摸我老娘?怎么样,要不要再试一试啊,我的手感还可以吧?”
沈淮给孙亚琳一脚踹在胸口,差点给踹背过气去,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缓过气来,后脑勺磕墙上,虽然没有撞破,也给撞了一个大包,叫苦道:“这是我的床好不好?你还蒙头睡着,我怎么知道不是陈丹……”
“你就装吧,”孙亚琳狐疑的盯着沈淮看着,站在床上也没有放松jǐng惕,说道,“你从我的脚摸到我的肚子,以你的经验,还能摸不出来是陈丹还是我?陈丹的腿有我长?”又洋洋自得的伸出她一直以来都引以为傲的大长腿,在沈淮眼前晃啊晃。
沈淮不得不承认孙亚琳的腿极长,净长就算不到一米,也差不了三四公分,特别她这时候又穿着紧身的棉毛裤站在床上,让长腿美形在他眼前纤毫毕呈。
他即使给差点踹闭过气去,也觉得孙亚琳身材xìng感到要叫他流鼻血:上身也穿着棉毛衫,但里间没有穿戴其他衣物,胸部圆鼓鼓的撑起来,两颗樱桃粒顶起来……
“我可不就摸到你的小肚子才知道摸错人了!你听到动静也不吭一声,我哪可能摸到脚就知道摸错了人?”沈淮有苦叫不出,看到孙亚琳牙黄sè的棉毛裤底有些微的湿痕,但怕言语稍有不对再挨孙亚琳一记鞭腿,也就没有质问孙亚琳明知道他摸过来了,为什么还要等他在她的关键处拿拇指刮了好几下才发飚踹人,只能说女人心海底针,猜不透也不能猜。
孙亚琳见沈淮一脸的委屈,这才意识到她话里的语病所在,她当然不会承认她在梦中给摸得很舒服,还以为是做chūn梦都不愿意醒过来,一直到沈淮的手停下来才她惊醒过来……
孙亚琳只是别过脸,一脸嫌弃的说道:
“你脑子里不要以为别人跟你一样龌龊,就你那猥琐样,猜也能知道你会怎么占人家女孩子的便宜;老娘要是早醒了,早就把你踹得一佛升天,你以为你能把老娘摸舒服了不吭声叫你继续摸下去?”
沈淮撑着坐到床上,胸口痛得厉害,几乎坐不起来,平躺到床上,叫苦道:“我是真冤枉,天地良心。不信,你现在叫我摸你,看我有几个胆子敢摸你?骨头要是给你踹断了,我都没脸找人诉苦去……”
“你这是活该,”孙亚琳见沈淮不像假装,也怕把他踹伤了,伸手按到他胸口摸了几下,紧张的问道,“痛不痛?”
骨头倒不是痛得有多厉害,还是气没有顺过来,沈淮平躺在床上缓了好一阵子,不那么难受了,才问孙亚琳:“你也没说你今天回来啊,你怎么就回来了?”
“你说这个,我更来气了,”孙亚琳气鼓鼓的说道,“你还记得杜帕斯那杂种不,温台尔家族的那个?”
沈淮点点头,孙家当初移居海外,就是依靠温台尔家族才在法国站稳脚根的,
在清末及民国年间,孙家就是作为温台尔家族在国内事务的代理买办而发家,很早就把子弟送到法国留学,也很早有子弟跟温台尔家族的女孩子勾搭成jiān。等到孙家大规模逃到海外定居,三代人里,更是有好几人跟温台尔家族搞包办婚姻式的联姻。
作为法国的老牌财阀,发家历史能追溯到法国大革命时期的温台尔家族,要比孙家的底气加倍的雄厚,本身是法兰西银行的主要股东,还控制着巴黎联合银行等几家金融机构,更通过这些金融机构向钢铁、石油、电气、机械等产业延伸。
沈淮对杜帕斯本人不熟悉,在法国时也没有接触过几次,但也知道这小子是人丁不那么旺盛的温台尔家族的直系继承人之一,地位要比他跟孙亚琳还要牛逼一些。
沈淮问孙亚琳:“怎么,你筹资筹到杜帕斯头上去了?”
“这杂种以订婚为条件,答应拿一千万美元出来,老娘就想着先把钱骗过来再说,就陪他吃了两顿饭,”孙亚琳气鼓鼓的说道,“这杂种第二顿饭就摸到老娘的大腿上来,老娘当场甩了他一巴掌。事情黄了,老娘在巴黎也待不下去,就直接坐飞机到燕京,赶着燕京今天有直接回东华的飞机,就回来了。赶回来听你赶到市锻压厂逞威风去了,没兴趣去凑热闹,就在这里等你回来。等来等去,不见你回来,我就先睡起来,哪里想你这混球也过来摸老娘的大腿……”
“我不是故意的。”沈淮坚定无比的咬死这点。
“管你是故意还是无意。要不是在杜帕斯那里吃到只苍蝇,我很是恶心了两天,你想摸也就让你摸了。反正我给男人摸也没有什么感觉,便宜谁还不如便宜你——不过,现在想想你们男人的恶心劲就来气!”孙业琳气鼓鼓的说道。
“何辄我要报这一踹之仇,还得飞去巴黎找杜帕斯?”沈淮苦笑着问道。
“谈这个没意思,”孙亚琳坐下来,拿起被子裹自己身上,好像沈淮给她狠踹一脚这事没发生过似的,看着窗外都有亮光了,问道,“这都几点了,你怎么才回来?市锻压厂那点破事,也不至于叫你在外面熬夜吧?”
“真是报应啊,早知道我今天不踹别人了,”沈淮唉声叹气的坐起来,他抢过被子一角,也裹在被窝里跟孙亚琳对坐,把从工人爬塔吊衍生出来的种种事端,详细的解释给她听,“杨玉权、周裕都调到市里去了,潘石华又是区委书记、又是区长的,苏恺闻、周明、梁小林他们几个,包括谭启平在内,以为我在唐闸区给孤立了,以为我再也折腾不出浪花来了,就迫不及待的想给我下马威、找我的破绽——”
孙亚琳就喜欢沈淮这股子跋扈劲儿,颇为惋惜的说道:“再后悔没打你电话,错过这场好戏,潘石华当时的脸sè一定很jīng彩吧?”
“那是,我今天要不把潘石华的脸踩出花了,踩得他娘心里摸一摸都叫痛,这梅溪镇往后还会有安宁rì子不?”沈淮笑道。
孙亚琳点点头,她跟沈淮推测,在市钢厂跟富士制铁的合资项目做成之前,谭启平再对沈淮怎么不满,都要忍耐着他,不可能直接将他从梅溪调走,但不意味着他不会对梅溪镇一点小动作都没有——这时候,不得不承认谭启平他们还是占据强势,但正因为如此,沈淮的反应更要凌厉,叫谭启平他们有所顾忌,不敢胡乱动作。
“赵益成这人如何,”孙亚琳问道,“你这一闹,天一亮整个东华市都会知道他陪着你跟杨海鹏满大街的调戏妇女、交情非同一般,这个人值得你花这般心思进去?”
沈淮嘿嘿一笑,也不能说他早就认识赵益成这个人,知道他的专业能力,知道他在市锻压厂普通干部职工里的声望不是之前那个给送进大牢的前厂长能比,笑道:“东华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除了努力挖掘些本地人才,难道还有条件从外面请什么大拿过来?”
要说人才,东华市三区七县七百万人口,只要善于挖掘跟培养,三五百名高级管理人才还是不缺的;关键就在于挖掘跟系统xìng的培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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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 晨睡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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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时间,都快清晨六点钟,沈淮要抓紧时间睡一觉;孙亚琳昨夜赶回来也是快十二点,折腾到凌晨两点没见沈淮回来,就先睡下,这时候也远远没有睡够。
孙亚琳不愿意这个时间再回到她冷冰冰的房间里去,抓住被子就睡下;房间里也没有多余的被子,沈淮也没有其他地方去,就耍无赖的也躺下来,钻进被窝里来。
“你要是敢借机吃我的豆腐,你知道后果的……”孙亚琳倒没有蛮力把沈淮赶出去,只是拿美艳而冷冽的眸子斜瞥着他,拿很不屑的语气jǐng告他。
沈淮后脑勺的大包还没有消掉,胸口还隐隐作痛,但总不能没种到给孙亚琳教训一句,就灰溜溜的抱着薄毯子睡客厅去,嘴硬道:“我睡觉很老实的,就算有什么对不住的,这是我的卧室、这是我的被子,你告我强jiān去啊?”
“强jiān?那也要你具备这个能力才行?”孙亚琳不屑的说道,蒙头而睡,也不理会沈淮就睡她身边。
沈淮心头开始还有些旖旎的念头,想着孙亚琳修长到极致的紧致美腿,想着那触人勾魂的惊人弹xìng,想着双腿间微湿带润的丰腴,但就是睡一个被窝,他也实在没有勇气去sāo扰她。
好在被子够大,里面躺两个人也能相安无事;也是太疲乏了,沈淮胡思乱想了一阵,就沉沉睡去……
“滴铃铃”,听着手机铃声,沈淮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就觉得胸口压得一块大石,孙亚琳半个身体都裹在他身上。
实在想象不出,孙亚琳一米七四的高挑身材,竟然也有小鸟依人的睡姿,身子像猫似的弓在那里,脸颊贴在他的胸口,丰盛的深棕sè长发,仿佛散开的水光丝绸铺在他的脖子上。
隔着薄薄的内衣,沈淮能感受到孙亚琳紧挺丰满的胸,更要命的,是孙亚琳充满热力的双腿像树獭熊似的裹住他的右大腿,是完完全全、丝合缝闭的紧裹,他的右大腿外侧,甚至能清晰感受到孙亚琳秘处压上来的丰腴弹软。
虽然两人都穿着棉毛裤而睡,但要命的弹xìng还是一点不差的传来,沈淮稍有意识,下边就像接到指令似的,高高的支起帐篷来……
孙亚琳听到手机铃声也醒过来,对她趴在沈淮身上而睡这事,一点都没有“羞耻心”,右腿膝盖一抬,碰到沈淮支起的帐篷,疑惑的问道:“什么东西?”伸手过去摸到还握了一下。
孙亚琳的小手绵软,力度适中,握得叫沈淮虬首上的青筋都浮跳起来——孙亚琳握到手里,才知道握到什么东西,迟疑了一会儿,才松开手,抬头看了沈淮一眼,故作镇压的用老练口气评价道:“不错嘛,才睡两三小时就有这硬度,年轻就是好,也够大……”
看着太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可不就是才睡了两三个小时?
“我怎么感觉在给你调戏啊,”沈淮欠着身子坐起来,见孙亚琳耳根子有些红,但从她美艳的眼眸里,却看不到太多女人通常都该有的羞怯,他与孙亚琳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半晌,只能沮丧的认输,问道:“我现在是不是该把你踹下床去?”
“就你这样子,有什么好值得调戏的?吃了多大亏似的。”孙亚琳不屑的坐起来,欠着身子去拿还在倔强响个不停的手机。
孙亚琳背身过去,露出婀娜多姿的纤腰以及浑圆的美臀。
虽然孙亚琳对他完全没有感觉这事,叫沈淮挺受挫的,但看到她这么xìng感跟美形的臀跟腰,还是叫他受不住诱惑,下边肿涨愈发厉害。
孙亚琳能感觉到沈淮火热的目光,有些后悔偷懒没有回去睡,但她也是不甘心弱了气势,同时也暗感后怕:好久没搞女人,竟然对男人都产生些兴趣了!
孙亚琳借着看手机的当儿,叫心里微些波澜的异样平复下来,才转回身,将手机塞到沈淮的手里:“是你的手机在响……”
“我的手机在响,你还看半天?”沈淮不解的接过手机,见是一个陌生号码,也不管孙亚琳坐在床边穿衣服,接通电话问道,“哪位?”
“沈区长,你好,我是小余啊。”
电话那头是个声音略显沙哑的男人,只是沈淮远远没有睡够,除了孙亚琳那xìng感极致的身材以及五官jīng致的美丽脸蛋能帮他提神来,现在对其他一切事情都觉得混沌,一时间没能想出来这个“小余”是谁。
“……”沈淮打了一会儿愣,疑惑的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对方大概是听出沈淮疑惑的语气,紧接着又做了更详细的自我介绍:“沈区长,你好,我是区教育局的小余啊?”
“……”沈淮肚子里骂开了,区教育局直辖行政事业编制有上百号吃干饭,沈淮一个人都没有见过面,他知道个鬼叫“小余”,问道,“哪个小余?我手头没有区教育局的人事名单……”
“余……余杰,我、我是余杰,区教育局的局长,想找沈区长你汇报工作,不、不知道沈区长有没有工夫……”电话那头的中年人紧张得都有些磕巴了。
沈淮这才想起来区教育局局长确实是姓余,没见过面,只知道应该是个中老年男人,肚子里暗骂了一句:在他面前自称“小余”,他想不起来,能怨他吗?
“哦,”沈淮说道,“我还在家里,没有到区zhèng fǔ去,要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你下午再打我电话吧……”
“我就在沈区长你家门口,想着沈区长可能在家,就冒昧打这个电话,想着汇报工作的同时,再给沈区长你拜个早年……”余杰说道。
沈淮眉头大蹙,也不知道他的住处怎么就泄漏出去了,不过也没有办法,组织档案的有些资料是必须要登记住址的,朝孙亚琳“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说话。
孙亚琳用口形问他:“怎么了?”红唇嫣丽,齿白如贝。
沈淮拿手捂住通话孔,跟孙亚琳说道:“给堵门了……”
孙亚琳眼睛闪过一丝偷情给捉住的慌乱,但转瞬间又镇定过来,给沈淮下属撞到她早晨在这边,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沈淮披了一件睡袍,穿拖鞋走到客门外,打开门,见门口站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阔脸粗眉,有些微胖,稀疏的头发往后梳得油光镫亮,手里还提着印制jīng美的礼品盒。
没想到昨夜的事传得这么快,这么有效果,这一大早就给人堵门口——沈淮微蹙着眉头,朝中年男点点头,说道:“我还要再睡觉一会儿觉,你有什么事情要汇报,你下午再打我电话,看我在区里还是在梅溪镇……”
“好的,”区教育局局长余杰也丝毫不为不能进门而生怨,似乎看到沈淮一眼就由衷感到心满意足,伸手过来,要将手里提着的礼品盒靠墙角放下来,说道,“我过来就是主要给沈区长您拜个早年,工作下午再找沈区长您汇报……”
“你的心意我领了,东西拿回去吧。”沈淮说道,要余杰把礼品拿回去。
“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两瓶酒,表达一下我们教育局全体干部群众的心意,以后唐闸区的教育工作,还要沈区长您多劳神。”余杰说道。
沈淮猜想余杰初次上门,也不可能往里面塞现金,但他实在懒得收礼再上缴,说道:“你还是拿回去吧,不然我还得送到区zhèng fǔ办去上缴,麻烦得很。潘书记好像也开会传达了反腐倡廉的jīng神,要在我们区开创新风气,你们这么搞,不合适……”
沈淮就穿着睡袍站在门口,坚持要余杰将东西拿回去。
余杰也摸不透沈淮的脾气,没敢丢下东西直接溜走,见沈淮的态度颇为坚决,最后还是乖乖的提着东西离开。
等人走了,早穿好衣服的孙亚琳才从卧室走出来,进卫生间洗漱。
沈淮跟孙亚琳斗嘴,罕有斗赢过她的,也不管她,径直再回卧室睡觉。
可是也没有办法再睡踏实,区教育局几个副局长,就接二连三的打电话进来要汇报工作,要拜年;区zhèng fǔ办主任罗毕也打电话过来请示配备专车跟专职秘书的事情。
虽然知道这是昨夜事情的后遗症,叫别人不敢对他稍有轻视,但沈淮不胜其烦。吵得睡不着觉,沈淮就直接起床坐公交车赶到梅溪镇,在镇zhèng fǔ食堂里吃了中饭,再打电话让区教育局局长余杰过来汇报工作。
全区中小学已经放了寒假,倒没有特别紧要的教育工作要抓,很多事情都是按部就班的去做。
下午小姑又打电话过来,问他回燕京过chūn节的事情。
这边一大摊事砸在手里要处理:
不仅要赶在chūn节前,选派一批工程师送到伯明翰去参加设备的拆除,这边的基建工作也要赶在chūn节过后就正式动工。
工厂基建图还没有最终确定,后续的资金筹措、技改方案都还没有眉目;市锻压厂的债务重组及改制方案还要紧着进入既有节奏之中,区里分管招商、教育工作,还要进一步熟悉业务,梅溪镇上也是一摊子事情,随便都要找沈淮出头解决……
飞机航班又少,往返燕京一趟,少说要耽搁三四天,沈淮是真没有时间回燕京过chūn节。
不过宋文慧在电话也跟他直接说明,他父亲跟姓谢的女人今的不回京过年,他这次回去应该还有机会跟老爷子直接谈一谈梅钢的工作;另外,就是相亲的事情,女方的家长也认为合适在chūn节期间彼此见一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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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 债务关系
沈淮还只是从小五与谢芷那里听到成怡这个名字,除此之外,他对这个女孩子的其他消息一概不知。
不过这次回京也只是见个面、相下亲而已,沈淮也没有太当一回事,也不说他未来的婚姻就一定会绑在这个只闻其名未睹其面的女孩子身上。
再强势的家族通常也不会强迫子女跟某个指定的对象结婚,更多的只是要求子女从某个特定的圈子里,挑选合适的结婚对象,更注重的是门当户对。
这时候,男的选择权通常要大得多。像宋鸿军这样,拖到三十三四岁都不结婚的tài子dǎng也不罕见;宋鸿奇也拖到快三十岁,才确定谢芷为结婚对象,之前的风流帐也概无人管、无人问。
小姑这么热心的安排相亲事宜,沈淮也不能寒了小姑的心,不好推辞,想着chūn节期间,能跟老爷子聊聊梅钢的问题,机会也是难得,便答应周末从东华直接坐飞机回京过chūn节。
下午,区分局局长袁熊也打电话过来。
虽然区公安局不归沈淮分管,但昨夜的事情直接涉及到沈淮,对赵峰等滥用职权、严重违纪jǐng员做出的处理结论,区分局自然也要向他做汇报。
区分局党组今天下午开会讨论了这事,直接撤消赵峰区分局治安科副科长职务,开除公职、开除党籍——就昨夜的违纪事实来说,这已经是相当严厉的处罚了。
潘石华的二儿子潘建国,直接就处以十五天的行政拘留——没有材料跟证据,整件事就算是暂时的揭过去了。
赵益成也是知道沈淮清晨才回去睡觉,上午没有过来打扰,下午就拿了市锻压厂之前的改制方案初稿,拉着杨海鹏直接跑到梅溪镇来找沈淮。
都说天下哥们有四铁:一铁是一起同过窗,二铁是一起扛过枪,三铁是一起piáo过娼,四铁是一起分过赃。
“一起同过窗”也可以是指同过“铁窗”。
经过昨天一席酒、又到唐闸区分局这一折腾,赵益成待沈淮就要比昨天在市锻压厂办公室里,要热情、亲切得多。
赵益成也是没辙。
昨夜沈淮在唐闸区分局里,当着潘石华脚踹他儿子的事情,想不外泄都不可能。
也许普通老百姓没有消息来源,也不会关心这事;也许也不会有谁吃饱了撑着,刻意跑到谭启平的跟前去说这事——不过,那么多人亲眼目睹,这么大而且有趣的事情,到下午,在东华市某个特定层次的圈子内,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
赵益成上午赶到市计委,进一步具体的汇报市锻压厂的债务问题。
常务副市长梁小林以及熊文斌、苏恺闻都没有再露脸,而是由计委副主任马波出面听取赵益成的汇报。
马波看赵益成的脸,寒如雪霜,说话的语气,比昨天在市锻压厂时还要冷淡;不过在言语上,马波反而收全敛起来,没有过分的训斥,不像昨天在市锻压厂,逮着赵益成就骂他无能、到年尾还给市里惹麻烦,而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冷漠姿态,听完赵益成的汇报——梁小林代表市zhèng fǔ给予的承诺,也正式由市计委以文件的形式,下放给市锻压厂,也没人想过要对此时的沈淮耍赖不认账。
赵益成也知道昨夜的事情传开后会有什么影响,也许在梁小林、熊文斌、苏恺闻以及马波等市计委官员的心里,已经认定市锻压厂的债务风波,就是他跟沈淮串通好所演的一出戏。
赵益成还是不明白,给视为谭系先锋大将的沈淮,也是依靠市委书记谭启平才在梅溪镇站稳脚跟的沈淮,为何跟谭系的其他官员会有这么深的裂痕,差不多已经公开决裂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赵益成只知道,他是没有更多选择了。、
市锻压厂的债务解决,昨天夜里才是给出一个大概的方案。
债权人的情况也不完全一样:
有人是市锻压厂应付货款及工程款,长期拖欠不还;
有人是以前借款给市锻压厂维持生产经营、长期拖欠不还;
有人手头极为紧张,需要立即拿到市锻压厂的全部债款去支付自己到期的债务,或者工人到年尾直接逼到门上讨工资,只拿到三期债款远远解不了其当前的资金饥渴。
有人手头宽裕一些,对市锻压厂的前景不信任,但情况到这一步,也只能接受当前的安排,不然情况只会更糟糕。
有人看到梅钢插手市锻压厂的债务解决及运营改制,看到市zhèng fǔ的背书,对市锻压厂前景颇为看好,也认同市锻压厂初步的还债方案,甚至愿意再额外拿出一笔资金出来,从其他债权人手里,以较低的价格收购对市锻压厂的债权,从中牟取额外的利润。
要把这些关系捋顺,实质上就涉及到债务的重组,以便能让债权关系变得更稳定——在市锻压厂的信用还没有恢复过来之前,这些事情还需要梅钢这边出面组织、协调,缓解彼此间紧张的关系。
负债经营不是什么大问题,关键还在于债权关系能否稳定下来,这将直接关系到企业能否正常的组织生产运营。否则,没有谁会愿意把订单交给整天给债权人逼债的企业。
不考虑新项目的负债,梅钢当前的负债规模已经高达一亿两千万。不过,这么大规模的债权,分别由业信等银行长期持有,丝毫不会影响梅钢当下的财务健康以及稳定的运营。
只要市锻压厂的债权关系能够稳定下来,债务问题也就不成为问题。
不过,沈淮没有太多的jīng力去管更多的具体事务。
市锻压厂的年产值才千万左右,而梅钢现有产能的月产值就高达五千万,新项目的产能更是要扩大两到三倍之巨——沈淮也不可能把太多的jīng力,放在此时还不是那么重要的市锻压厂身上。
梅钢的财务事务,一向主要由副总经理钱文惠负责。
杨海鹏与赵益成,沈淮就直接带他们到钱文惠的办公室,这件事交给她全权代表梅钢处理——当然,他也没有丢下这事,袖手就走,也是留在办公室里听他们具体讨论,他自己就不用太耗脑子。
梅钢这次要拿出的资金不多,也无意直接从债权重组中获得什么额外的利益,会实打实的拿出一百二十万资金给市锻压厂,用于支付其他债权人的前期债务——这个也是整个债务解决方案得以成立的前提条件。
对梅钢来说,参与市锻压厂的债务解决,除了想借市锻压厂的债务链在整个产业集群里渗透、扩大影响力之外,也是看中市锻压厂在锻压件上的生产潜力……
除了一些相对jīng密、要求较高的专业设备外,整条炼钢线上,有很多技术含量不那么高,使用量恰恰又非常大的设备及构件,交由市锻压厂组织生产,能相当大的节约成本。
当然了,无商不jiān。对杨海鹏来说,他到年尾挤出四十万的资金,从其他债权人手里收购对市锻压厂的债权,就没有那么客气。
卡着其他债权人急缺资金,他上午经赵益成,联系了几家小债主,提出六折收购的条件,也就是打算拿四十万的现金,想收购市锻压厂总数达六十万甚至更高数字的债权。
不过杨海鹏提的条件比较苛刻,离年关还有几天时间,小债主也没有容易就松口。
将晚时,郭全拿镇置业公司的材料过来找沈淮签字,给沈淮揪住,一起讨论市锻压厂的债务问题——在这方面,郭全也是专家。
市锻压厂的债务问题能解决好,不仅能叫市锻压厂的经营困境有所缓解,也同时能叫多家因市锻压厂的三角债问题而陷入泥淖里的中小企业得以脱身。
东华市当前的经济环境,对外部厂商的吸引力不大。正因为如此,地方zhèng fǔ更需要加倍用心的扶持本地企业——这些中小民营企业,看上去规模不大,但经营灵活,只要能获得一定的扶持,更容易形成集群规模,能创造更多的就业岗位。
沈淮在梅溪港工业园里,正专门划出一块区域,打造中小企业园。沈淮考虑在中小企业园里,预先建造一批的厂房,出租给还没有能力自建厂区的中小企业使用。
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扩大工业园的整体规模,二方面是为了更加有力的扶持地方中小企业的发展——故而,沈淮还是希望梅溪镇zhèng fǔ在协助中小企业解决债务问题时,要更主动、积极一些。
到将晚时分,孙亚琳打电话过来,唤沈淮过去。
孙亚琳算是正式从业信银行辞了职,专门打理她自己的公司,也是为梅钢搭建更专业的海外筹资平台。
现在要鸟枪换炮,孙亚琳也需要在梅溪镇有专门属于自己的办事机构。
她之前委托朱立帮忙在梅溪镇寻找合适的办公地点,她这次第一天回梅溪镇,也就是为这事忙碌。孙亚琳这时候打电话喊沈淮过去,也是要他参谋一下,办公室要怎么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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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章 众信
孙亚琳她们就在河裤子河桥那边,沈淮直接走过去,看到六七人站在路边说话,穿着玫红sè风衣的朱仪赫然跟着孙亚琳并肩站在一起。
面对朱仪,沈淮毕竟是做贼心虎,陡然觉得从北风刮过来的寒风钻进脖子里刺骨的冷,他翻起衣领子,恨不得将头都缩进领脖子里去,蹙着脚走过去。
“朱总啊,这一年来叫你们乱折腾,整个唐闸的劳力价格都给搞乱了。你们现在一个工开二十五、三十,害得我手下的工人也整天嚷嚷着要涨工钱。我们从年头忙到年尾,辛辛苦苦一年,到手的钱都剩不了几个在自己的袋子里,都帮工人打工了。”
有个面皮子黑黢黢的中第三百一十三章 众信年人,背风而站,跟朱立抱怨梅溪镇的诸多工程给工人们的开价高,引起连锁反应,害得他们的利润空间给压缩。
沈淮走过来,跟朱立点点头,知道他们聊的是唐闸区建筑行业里的劳动力价格问题。
九三年之前,东华地区的普通泥瓦匠工价一天仅有十元左右,九三、九四年通货膨胀厉害,劳动力价格有大幅上涨,但也多在十五、二十元之间。
梅溪镇的情况特殊,诸多工程,需要大量的熟炼建筑工人参与建设,渚江建设、市港建、市路桥建设公司,只能高价从外面招揽施工队及熟练工人。
由于梅溪镇建设的工程量巨大,路桥等基础设施以及新建住宅,几乎占到整个东华市区的一半,新增加大量的用工需求,自然也使得东华市整个建筑行业的劳动力价格随之上扬,倒也惹来不少抱怨。
那个中年人看样子以及他跟朱立说话的口气跟姿态,也像是个建筑商,他颇为时髦的在西服还披着一件毛料大衣,敞开着,脖子又不伦不类的围着一条米黄sè的围巾。
中年第三百一十三章 众信人看到沈淮走过来后,朱胖子长得跟天仙似的女儿以及众信那身材高挑、冷艳若霜的女老板孙亚琳都对他点头而笑,心里莫名的不爽,脚横踩在路牙,就没有收回去,将沈淮挡在外围,眉头一挑,有些不客气的问道:“小伙子,有什么好往前凑的?”
朱立忙介绍道:“老李,这位就是沈书记……”
中年人脚一软,差点栽在路牙子上,他翻脸跟翻书一般,瞬间从冷漠不屑翻脸成讨好谄媚,抽出手热情的伸来:“原来是沈书记啊,你好,你好,我是久仰沈书记的大名,真是没认出您来,得罪得罪……”忙不迭的让沈淮站到人圈子里来。
沈淮笑了笑,说道:“在厂子里接到电话,就懒得换衣服,我这样子是挺不受待见的……”他也不是头一回给人家冷眼相待了,也没有自尊心受不受挫的感觉,凑到孙亚琳的身边,问道,“不是说要看办公室吗,怎么都站这路边吹冷风?”
看着朱仪歪着头看过来,沈淮心虚的朝她笑了笑:“学校放假了?”
“都放假有两天了。”朱仪手插在手兜里,长发垂肩,白皙的脸蛋仿佛洁白无瑕的高贵瓷器,静幽深邃的眸子仿佛深泉,跟孙亚琳站在一起,就身材稍矮一些,五官还要jīng致明艳上半分。
“沈书记,这位是景华建筑公司的李裕福总经理,”朱立这时候接着介绍那个无意间对沈淮小小冒犯了一下的中年人,说道,“以前我做工程,有两三年都是跟着李总混,李总恰巧今天到梅溪镇来拜访我,我就陪他参观一下梅溪镇的新镇建设……”
“哦,”沈淮点点头,说道,“那行,你就陪李总吧。我跟亚琳去办公室看一下,有事我们再联系……”
现在事务多,沈淮要是参加所有的商务应酬,三头六臂都不够使唤——沈淮也无意跟太多太复杂的人接触,挤占他宝贵的时间,跟李裕福握了握手就告辞离开。
孙亚琳也是凑巧遇到,不便驳朱立的面子,心里早就对这个看她眼睛sè眯眯的李裕福看不顺眼,这会儿正好跟着沈淮一起往路边新建的大楼走过去。
学堂街南段的改造,随裤河汊子河桥、渚园一起建设。
路西侧在路牙与渚园之间,七八亩的空间建公共绿地;路东侧,夹于学堂街与渚溪大道之间,差不多也有六七亩大小的空间,与梅钢的北大门相对,新建了一座不到六千平米的办公楼,以满足梅溪镇不断增加的办公用房需求。
此时的梅溪镇,还没有建设高楼大厦的需要,也没有必要。除了一些工业炉塔无法限高外,梅溪镇镇区规划方案里,对新建建筑有都限高的要求,以保证梅溪镇的建筑风格能够统一。
这座新建的办公楼也只有四层高,最大的好处就是沿街临河,呈回字形布局,当中围出一个中庭来。
大楼东侧是停车场,西侧及南侧沿街的部分,给建设银行以及中行拿去做营业厅,孙亚琳占了北面临河的部分,从学堂街有条小岔道下来,四层楼也就一千四五百平方。
都快过chūn节了,门厅都还没有装修好,黄沙、水泥什么的建筑材料,就堆在门厅里。沈淮与孙亚琳往里走,一时间也看不出装修好之后的风格会是怎么样子。
不过这片楼北临裤衩子河,西北侧就是梅溪老街,等学堂街改造完成,周围的风景倒不会太差。
之前的众信投资,只是孙亚琳父亲名下的一家私人公司,最初成立的目的也主要是为了更方便的进行避税。
这样的私人公司,孙亚琳她父亲名下还有好几个,财务、税务等等公司事务,都是委托其他专业公司代理,本身并没有什么员工,压根儿就是一个空壳子的皮包公司。
当初孙亚琳也是为了向梅钢注资方便,才将外汇资金通过这家公司的账户汇到国内来,顺便把这家公司的控制权,从她父亲手里拿过来。
如今要在众信投资这家海外私人公司的基础上,搭建梅钢在海外的筹资平台,也就需要招募一些员工,把这家海外私人公司真正的做起来,自然也要在梅溪镇成立正式并且专业的办事机构。
这时候朱立与女儿朱仪也走过来,看到沈淮跟孙亚琳站在空阔的四楼办公大厅里研究装修图纸,很抱歉的走过来说道:“李裕福这个人倒是不坏,但手里有几个钱,多少有些忘乎所以,害孙小姐陪了这么久。”
“……”孙亚琳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就问朱立这办公室什么时候能帮她整出来。
“还得要两个月,赶着chūn节,这半个月给再多的工钱,工人都不会有心思干活。”朱立说道。
“那个李裕福走了?”沈淮问道。
“他是意识刚才对沈书记你不礼貌,没好意思再留下来,先走了。”朱立苦笑道。
沈淮笑道:“没什么,做生意不谈好恶,只要彼此都守规矩,能做好事情就成。这个李裕福要是想做梅溪的工程,照着正规程序走就行。”
朱立点点头,表示知道。
四楼也才开始做装潢,但整层楼只做了五个隔断,朱仪凑过头来看设计图,图纸上标出的总裁室空间格外的开阔,差不多占了半层楼,惊讶的说道:“好大的办公室啊!”
“还行吧,”孙亚琳说道,她倒没有觉得两百平米的办公室有多夸张,跟朱仪说道,“你以后毕业了就到我这边来工作,专业也对口……”
“咳……”沈淮忍不住咳嗽了一下,打断孙亚琳,说道,“老朱好不容易培养一个女儿,准备拉到公司帮忙,你抢过去合适吗?”
“建筑公司里面都是糙老爷们,工作地点不是这个工地,就是那个工地的,”孙亚琳横了沈淮一眼,把朱仪拉揽过去的心思才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说道,“到我公司来,时不时到香港巴黎出个差什么的,购物也方便。”
“是嘛,是嘛,我真的可以进孙小姐的公司工作?我在学校里还没有学到什么东西呢,暑假到我爸公司实习,整天都给他骂,说这个不会,那个不会——我本来就不会嘛,他又没有耐心教我。”朱仪兴奋又忍不住抱怨的说道。
“我这边工作简单,就是整理整理报表,以后还要干啥,以后再学就是,”孙亚琳又问朱立,“朱总不会怪我从你那里挖人吧?”
“孙小姐喜欢谁都挖去好了,我可不敢有什么意见。”朱立苦笑道。
朱立并不清楚孙亚琳个人名下的资产到底有多少,但众信投资陆陆续续投入紫萝家纺、投入渚江建设、投入梅钢的资金多达四百万美元。
四百万美元拿到金融资金汇集的香港、伦敦、巴黎等地,根本算不上什么,甚至在财大气粗的孙家也只是说九牛一毛。
不过,在经济发展相对滞后的东华,真正私人比她还有钱的,能有四五百万美元家底的,怕是不会超过十个人。
朱立平时是很尊敬孙亚琳的,刚才李裕福自恃见过大世面,有些看不起梅溪镇上小打小闹的土财主,拿捏姿态,还有意在孙亚琳面前炫耀,满嘴跑火车——朱立也是念着李裕福以前对自己有恩,也不好说什么。
沈淮心想着朱仪还要一年半才毕业,毕业后到底会在哪家公司工作还说不定呢,也就由着她先兴奋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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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章 平台公司
>沈淮这两三天都没有睡好,将夜就直打哈欠,见朱仪看他的眼神,直以为他抽了大烟似的,沈淮手捂拍着嘴唇,跟朱立笑道:“在伯明翰以为够累了,没想到赶回来惨,连着三天都没有怎么好好睡觉了……”
“没办法的事,平时没有什么事情,到年尾什么事情就都钻了出来”朱立倒是表示理解,渚江建设这边也是渐渐走上正轨,不然很多事情也是动不动就找沈淮指示
“我现在就要赶回去睡觉了,有什么事情你们先商量”沈淮知道陈丹的眼睛也厉害,要是一群人都跑到渚溪酒店吃饭,朱仪也跟着过去,指不定给陈丹看出什么明堂来,他现在就脚底抹油,第三百一十四章 平台公司准备开溜
“渚江建设年尾的情况,还没有找沈书记你汇报呢”年尾找沈淮也越来越困难,朱立本就想着凑今天找沈淮谈事情,看到两脚叉开要溜,赶忙说道
“渚江建设是民营企业,有什么事情你们几个股东讨论好了,找我汇报什么啊?”沈淮不给孙亚琳、朱仪缠上来的机会,边跟朱立说话边下了楼梯,到楼梯拐角处,才回头问孙亚琳,“我年底要回一趟燕京,过chūn节再回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好”孙亚琳想着一个人留在梅溪镇,也孤零零的好生无趣,反而到燕京过chūn节,认识的人多,便要沈淮帮她按排机票跟住宿的事情
听着沈淮年底要回京,朱立问道:“沈书记,你年后几时再回梅溪?”
“没定下来呢,过两天给大家确定的行程”沈淮说道,把朱立挡下来,直接下了楼
朱立看着沈淮脚不停的走掉,无奈的走回来
孙亚琳也不知道沈淮是怕跟她在一起,还是怕跟朱仪在一起,但见朱仪眼睛有些黯淡,跟朱立笑道:“沈淮这次回京,第三百一十四章 平台公司是赶回去相亲,听说对方也不是个省油的角sè,他的头疼事多着呢,哪有时间管我们这些小事?”
朱立偷看了女儿一眼,心想要是能早断心思也好
虽然渚江建设渐成规模,也渐渐走上正轨,在朱立的心里,仍然认为沈淮与孙亚琳所处的世界,跟他们截然不同的,是高高在上的
这也不能怪朱立妄自菲薄,一年前的年尾,他家还给不到两百万的债务差点逼得家破人亡
当然了,现在的朱立也是鸟枪换炮,今非昔比,他找沈淮商议,就是想在渚江建设之下,分拆成立四家专业的建设公司——工业建筑、路桥码头基础工程、住宅开发以及装潢装饰工程——除了把渚江建设未来发展的框架搭设起来之外,也是为了明年能好的管理所承建的梅溪镇诸多工程建设
跟梅钢发展轨迹类似,渚江建设的发展,也是踩着市建公司的身体前进——作为市建公司的前经理,朱立在东华市建筑行业有着极深厚的人脉,有资金、工程以及周家等提供的深厚的人脉支持,渚江建设在一年时间里,几乎就把市建公司近三分之一的工程技术及管理人员都拉过来
抛开基层的施工队不算,渚江建设拥有的正式员工就过三百人就算是在整个东华市,把各区县的建筑公司也放眼在内,渚江建设也能挤进前十去
包括两千余套住宅、近二十公里的主干道及辅路修筑,渚江建设今天所完成的工程师,是能挤进东华前三的位置里去
渚江建设处于急剧扩张期,手里头握有的现金不多,但近一年时间,添置的施工设备就多达三千余万,净资产跳级似的从两三百万,跳到一千万,再跳到两千万,总资产是高达七千万……
面对渚江建设如此迅猛的发展度,说实话,朱立心底对公司接下来要怎么发展,要怎么做扎实基础的事情,也没有十足的底气
而渚江建设的其他三大股东,褚宜良、杨海鹏以及周家,对建筑行业也谈不上有多了解,对公司进一步的发展,也没有办法给予多的建议
朱立倒是想着找沈淮多聊聊,奈何沈淮忙得屁股冒烟,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见他,又给他脚底抹油的溜走了
沈淮溜走了,孙亚琳倒不能耍xìng子也回去补觉去——她今天才回梅溪,筹资的情况,跟沈淮沟通过不算,还要跟褚宜良、杨海鹏、周知白他们再通报一下,还有沈淮关于要搭建专业筹资平台的事宜,也简单的先讨一下
过了片刻,杨海鹏与钱文惠以及郭全,陪同市锻压厂的赵益成过来
杨海鹏好奇的问道:“沈淮上午没在家里睡觉,怎么这会儿就打着哈欠先溜回去了?”
孙亚琳也不说沈淮上午给区教育局几个局长sāo扰的事,说道:“谁知道啊?”
杨海鹏又介绍赵益成给孙亚琳、朱立认识,说道:“我们是不是到饭店等老褚、周总他们过来?”
梅溪镇南片是镇区,北片还是老旧破烂,但正是坐车在学堂街从南往北行,看着两片区域的天差地别,也就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沈淮在梅溪一年半时间,给梅溪带来的变化到底有多大
赵益成跟沈淮才刚刚见上面,但也因为业务洽谈往返梅溪镇多次,对梅溪镇一年多来的变化也是知道的,也知道梅钢的发展度有多迅猛,对市锻压厂接下来的发展,也不禁热切期待起来
吃过晚饭,赵益成等人先离开,孙亚琳还要跟周知白、褚宜良、杨海鹏、朱立他们通报海外筹资情况——
“目前筹资还谈不上多理想,关键还是梅钢的声誉没有打出去,在东华以外,还没有形成影响力——再一个,东华整体的招商引资条件,也没有什么吸引力除开前期投入的资金,我这次筹到的资金,甚至不到一百万美元,”孙亚琳说道,“为了保证项目建设度不落下来,保证筹资效率高,沈淮打算把项目公司的股权整合一下,分成四块:梅钢算一家,众信算一家,宋鸿军在香港算一家——香港那边其实有很大潜力可挖——然后就是周总、老褚、杨总你们几个算一家这次chūn节,沈淮回京,会跟宋鸿军沟通这件事……”
周知白、褚宜良他们都知道沈淮、孙亚琳的意思,是要他们对项目公司的投资整合到一个平台下,通过这个平台对外筹资,对项目公司占股,而不再是以各家分散的对项目公司持股
这样一来,项目公司的筹资任务,就可以分散到四个平台公司上来,梅钢那边就可以专心负责工厂建设
对项目公司而言,不管平台公司筹资的方式是拉人入股,还是向银行借贷,还是向私人借高利贷,只要这些资金通过平台公司汇入项目工厂的建设,就不会影响到项目公司的财务稳定
而且项目公司的自有资本增加,也可以再向银行追加多的贷款——说到底就是为了以小的代价,撬动多的资本
孙亚琳把事情大体通报了一下,也觉得这些天劳累得很,身软体娇,要先赶回去睡觉,留着周知白、褚宜良、杨海鹏、朱立他们在一起商量
这本来就是要把他们对项目的投资凑到一个平台公司里去
“还是沈淮有想法啊,”褚宜良笑道,“平台公司一成立,我们明年从其他地方补上来的血,都要这平台公司吸过去用了……”
褚宜良他们对项目的建成,没有太大的疑问,他们或亲眼目睹或直接参与了梅钢的崛起,知道沈淮率领下的管理团队有多强的能力
项目现在就有一亿的自有资本,银行放款也过一亿两千万,就算额外筹资困难;只要整个九五年的经济形势不变化,梅钢、鹏悦、紫萝家纱、渚建建设等公司,也能产生上亿的利润注入项目,顶多就是将项目公司的建设周期拉长而已就算再差,陆陆续续拖到九六年底、九七年初,工厂也能建成
一个年产能逾五十万吨的钢铁项目,两到三年的建设周期,在国内当然不能算快,但也不能算多慢
有梅钢现在运行的炼钢钱进行参照,褚宜良他们对项目的运营前景也相当看好
就算随着各地钢铁产能持续释放,使得国内钢材市场供需缺口减小,但随着梅溪电厂及码头的陆续建成,项目公司随同梅钢一起,生产运营成本也将能持续降低最先失去竞争力的,将来市钢厂这些产业布局不合理的钢企,项目的盈利预期还是相当明朗的
四个平台公司,东华的地方资本都凑到一个平台公司里去——周知白也怀疑沈淮是为了方便将他们这些地方势力拧成一股绳,支持梅钢项目的建设,也支持沈淮本人在东华站稳脚跟,跟谭启平对抗
不过,周知白对此也没有意见,这段时间来市里对鹏悦的小动作也颇多,十一、十二月,税务局连续两次到鹏悦来查账,鬼都知道这个不正常
好在鹏悦自身过硬,没有太大的漏洞跟把柄叫人可抓,但这种小动作多了,也有不利的负面影响——像沈淮昨天夜里在唐闸区分局这么折腾一下,把潘石华脸都踩出花来,对鹏悦也是有直接好处的,相信会有一段安静的rì子好过
从这个角度去想,地方势力也需要拧成一股绳,需要一面旗帜,才能不给随便凌辱——保持各家业务**发展的同时,筹建的平台公司拉多的人参与进来,也确实很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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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 小辈先聚
不想为归京耽搁太多的时间,沈淮与孙亚琳一直等到除夕那天,东华有直达燕京的航班,才坐飞机直接返回燕京。
东华的民用机场九二年就建成,规模比普通的军用机场大不了多少,位于东华市区东北。
平时坐飞机出行的人就不多;赶着除夕夜,机场上更是冷清得很。沈淮跟孙亚琳拿着背包登机,本来就不大的小飞机,稀稀疏疏的坐不到二十人,尤显空落,机票钱都远不够烧航空油的——这种情况下,东南民航局同意东华与燕京每周能有一趟航班,已经是相当照顾了。
燕京小雪,不过燕京的南郊机场,即使是除夕夜,热闹程度也远非东华机场能比。
早一天回京的宋鸿军亲自开车到机场来接沈淮他们;在接机大厅里,有个围橙sè围巾的女孩子站在宋鸿军身边,朝他们这边挥手。
远看着,沈淮还以为宋鸿军把他在广城交往的明星女友带回京过年;走近了,才看到这女孩子的脸,跟小姑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简直就是小姑年轻时的翻版。
老爷子过八十大寿时,宋彤没能赶回燕京,沈淮也就没有机会跟她相遇,想想,“彼此”也有八年多时间没有见面了,当年的黄毛丫头也已经长大成年了。
虽然容颜不如孙亚琳站在机场大厅里那么招惹人的眼光,但也端庄漂亮,落落大方的站在那里,气质不凡。
“老爷子八十大寿,你都没时间赶回来,怎么又有时间赶回来过年了?”沈淮笑着问宋彤。
“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宋鸿军在旁边哈哈大笑,“第一句话就直接戳中人家的要害,等会儿你要惨了!”
宋彤跟宋鸿军随意些,见宋鸿军笑得幸灾乐祸,伸手就去掐他。
老爷子八十大寿时,宋彤是忙着谈恋爱没有赶回来,沈淮心想应该是宋彤谈恋爱出了问题,就没有再追问,倒是宋鸿军不饶过宋彤,直接兜她的底:“为这事,她已经给小姨训两天了……”
“怎么回事?”沈淮笑问道。
“家里给安排的相亲,死活不去;自己跑出去追求爱情,搞得遍体鳞伤回来,你说一辈子都是老脑筋的小姨逮到机会,能不训她两天?”宋鸿军笑道。
“你再说,我就自己坐车回去啦!”宋彤瞪眼威胁宋鸿军,说道,“就许你们男的在外面花天酒地,我们一定要听从父母之命,不能挑挑?”
“没事,你要是在其他地方挑不到好的,改天到东华来挑。东华地方虽穷,但青年才俊还是有一些的,你看上哪个,直接挑走,谁敢不同意,我帮你打他。”沈淮也笑着开宋彤的玩笑。
“不理你们两个没良心的,也不说安慰安慰我,还一个劲的往我伤口撒盐,”宋彤斗嘴斗不过宋鸿军跟沈淮加一起,走过来挽过孙亚琳的胳膊,“你就是亚琳姐?你好高啊,又这么漂亮,怪不得鸿军对你念念不忘啊。你们俩当年相亲怎么就没有成?”
孙亚琳看了宋鸿军一眼,跟宋彤说道:“人家喜欢玩明星,哪里看得上我们这样的寻常女子哦?”
宋彤加上孙亚琳,加在一起,组合斗嘴的功力就陡然增加,沈淮跟宋鸿军也只能退避三舍。
本身就是下午的航班,再从机场赶到市内,宋鸿军把车开得飞快,也已经是天擦黑了——沈淮就跟孙亚琳直接坐宋鸿军的车,赶往宋家大宅吃年夜饭。
老爷子有七个子女,小一辈里更有十七个人,不过多数人都没有赶回来过chūn节。除了小姑宋文慧一家人特意从江宁赶回来过chūn节外,就二伯宋乔生、大姑妈宋英两家在京过chūn节。
小辈里,除了宋鸿军、宋鸿义、宋鸿奇、宋彤之外,宋鸿军的弟弟,也就是大姑妈的小儿子,正在美国加州理工大学读博士的宋鸿航,这个chūn节也携带妻子跟刚刚出生才半年多的儿子回来探亲。
宋鸿航之前也是因为儿子在美国刚刚出生,才没有赶回来参加老爷子的八十大寿——宋鸿航跟妻子已经决定申请在美国的居留权,他研究的是文史学术,受中美关系及政治的影响不大,他决意不回国发展,宋家也由着他去。
行李什么的,都暂时丢在宋鸿军的车上,给长辈带来的年礼则要趁着吃年夜饭的时机给出去;沈淮与孙亚琳提着礼物走进院子,就看到谢芷俏脸寒霜的看过来。
沈淮就当他跟谢芷的恩怨没有存在过,望之一笑,看着院子里就他们小辈在,屋里也不像有人在,回头问疑惑的宋鸿军:“老爷子他们人呢?”
“老干部们要在怀仁堂接受领导班子的集体拜年,我妈、二舅以及小姨他们也各自有事,也不知道多久才能赶回来,也就我们这些小辈无所事事,”宋鸿军说道,“我们等会儿先吃年夜饭,不等他们……”
沈淮也是离高层政治生活太远,才觉得生疏,但心里细想,无论是老爷子,还是他作为党内正部级高级官员的二伯,rì常生活都跟电影里演戏一样,又怎么可能像寻常人家那样,一家大小聚在一起吃年夜饭过除夕?
老爷子平时也是与老二宋乔生家分开住,一个人住一大套院子,身边有生活秘、jǐng卫、司机、保健医生以及保姆等人照料生活。这时候生活秘、jǐng卫、司机都随老爷子去了怀仁堂,不在宅子里,就保健医生跟保姆在帮厨师准备年夜饭。
保姆姓王,是个四十来岁、风姿绰约的漂亮妇女,虽然是保姆,但气质不凡,宋鸿军、宋鸿义、宋鸿奇等人小辈也都老老实实的唤她王姨——老爷子前后三任妻子都已经病逝,目前平时生活就主要由这个王姨照料。
看着宋鸿军对这个王姨恭敬有加,沈淮也不便细问王姨的来历,怕失了礼,倒是孙亚琳百无禁忌,凑到他耳根边笑说宋家从老到小都是风流种。
看着孙亚琳跟沈淮进屋来笑闹时神态亲近得很,想着上回在徐城给孙亚琳戏弄的往事,谢芷前恨难消,凑过来说道:“亚琳怎么也凑到燕京来过chūn节啊?这知道的,你跟沈淮是表姐弟;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沈淮谈朋友呢!”
“我跟沈淮谈朋友就不行吗?”孙亚琳毫不介意的将沈淮的胳膊搂在自己的怀,说道,“虽然这个人人品低劣那么一点,个子矮那么一点,看到漂亮女人又那么好sè一点,也没有太多的缺点!”又跟宋鸿奇说道,“宋处长,你可要把自己的未婚妻看紧一点,不要让她瞎跑,沈淮这人的人品真是差得很呢……”
沈淮恨得要踹孙亚琳一脚,赶忙将胳膊从她怀里搂出来,视她如烫手山芋;谢芷更是绷着漂亮的脸蛋走开,知道鸿奇疑心重,见孙亚琳直接挑要害下手,也由不得她不躲远点。
沈淮人品奇差是大家公认的,不管是恨是爱,宋鸿奇都不喜欢未婚妻谢芷有事没事凑到沈淮跟前去,就是怕沈淮起觊觎之心。
不过,这时候叫孙亚琳挑开说出来,宋鸿奇又只能尴尬的笑笑,为了照顾谢芷的面子,还主动拉着弟弟宋鸿义走过来聊天:“听说梅钢的发展很好,上回在机场时间太短,都没有时间找你好好聊聊——长青集团跟海丰实业,要在京成立一家投资公司,由谢芷负责,鸿义也将到投资公司工作。这次有时间,也是难得老大能回京过chūn节,我们得要好好的聊一聊。”
虽然不用等老爷子他们回来,但现在就吃年夜饭还早得很,沈淮他们进屋来,也是大家一起坐下来聊天——宋鸿航夫妇还是读博士,更关注学术,不怎么关心政治经济,宋彤也还在读,就坐在一边,聊天时也插不上什么话,倒是宋鸿义谈兴很浓。
国内经济政策进一步放开,无论是早就定居海外的孙家,还是早期在香港发展的谢家,都看好国内经济进一步发展的前景。
除了既有的产业投资之外,海丰、长青集团又在燕京新合作成立针对金融证券市场的投资公司,首次联合注入的资金就高达两千万美元,由谢芷负责。
宋鸿义也加盟联投集团,直接就进入管理层,担任高级经理人。
孙家的家底,自然要比谢家深厚得多,但由于底子的问题,对回大陆投资始终是心有余悸,找谢家、宋家做代理人、甚至让出一部分利益也情有可原。
改革开放之初,zhōng yāng为了解决干党子女的就业问题,避免权力传承的世袭化,曾有一段时间是放任红二代下海经商的。谢海诚、宋鸿军早年到南方经商,也可以说是大时代使然。
到了第三代,能耐住寂寞从政的高级党政干部子弟更是少之又少,大多迫不及待的冲入商海去享受rì益繁荣的花花世界。
宋鸿奇、宋鸿义的父亲,是正部级官员,在国内是站在金字塔顶层上的人物,相比较普通人家,他们rì常自然不会缺少什么,但相比谢海诚、宋鸿军直接掌握上亿甚至数亿的巨额财富,生活当中还是有很多不方便之处。
宋鸿义年纪轻轻,过年才二十五岁,就算进部委,必须要从普通科员干起,他耐不住官场发展的前期寂寞,直接下海经商,真是没有什么好值得奇怪的。
宋、谢两家轻飘飘的就拿出两千万美元给谢芷试水国内的金融证券市场,对资金异常饥渴的梅钢却分文不掏,沈淮对此也只能一笑了之。
第三百一十六章 拜年
看着吃年夜饭的时间还早,宋家长辈更不可能很早就回来,沈淮从背包里拿出两罐茶叶,跟宋鸿军说道:“我到崔老爷子家去看一下,明后天也不一定有时间过去拜年……”
宋鸿军点点头,说道:“快去快回,我们等你回来就开吃了……”
国内官场即使是政敌,也很少撕破脸,宋家跟崔家的情况要更特殊一些。
宋老爷子跟崔老爷子,都是经历战争岁月过来的元老级人物,还并肩作战过。
像他们老一辈人,即使很多人最终担任的职务并不高,在国内的声望,也非和平时期提拔起来的高级党政官员能比。
他们老一辈人即使政见不投,存有恩怨,但rì常交往还是随意,毕竟有革命友谊在,罕有互相视为死仇的,也不禁子弟私下交往,故而宋鸿奇、谢芷跟纪成熙、小五他们结伙同行,沈淮提着两罐茶叶过去拜年,也都寻常得很。
崔向东早年受黄海舰队事件影响,军职、将衔给一把捋了,一直都没有恢复待遇,他平时住在黄海舰队设于徐城的干休所里,很少回京,沈淮也不确认他chūn节会回燕京,但过去走一趟,主要也是把心意表达到。
崔家地位最高的是海军装备部副部长崔永平,西寺西巷9号院也是崔永平的住宅——沈淮敲开门,jǐng卫员打量了他两眼,问道:“你找哪位?”
“崔老爷子在不在家?”沈淮问道。
门里有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探头看过来,打了沈淮两眼,问道:“你是宋家老几家的孩子?”
中年妇女衣着朴素,但人干净漂亮,穿着一身紫呢子大衣,脖子里扎着红sè围巾,风韵犹存,像是就要出门去。
西寺巷里,就算是zhōng yāng领导的保姆,也不是能随便得罪的,听着这女人询问,沈淮便自我介绍起来:“阿姨你好,我爸是老四宋炳生……”
“哦,你就是沈淮啊,”沈淮话还没有说完,中年妇女便猜出他的身份,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他好几眼,才朝屋里招呼,“崔老爷子,宋炳生家的小子来给你拜年了……”
听中年妇女这招呼,原来也不是崔家的家属,就看着崔老爷子从堂屋里走出来,哈哈一笑:“天都擦黑了,你还到处串门啊?”
“都不知道老爷子在不在京,想着有两罐茶叶赶紧提出来,省得忘记了,”沈淮说道,“老爷子在嵛山打过游击,不知道还记得嵛山老茶的味道不?”
又有个中年妇女从里屋走出来,打了沈淮两眼,问道:“你就是沈淮啊?”
沈淮就算奇怪呢,他八月回京无人知闻,这趟回京倒成了中年妇女之友,逮谁都知道他,他看从暖烘烘屋里走出来的这个中年妇女,穿着短袖锻袄,走出来时正盘着头发,心想她许是崔永平的妻子,或者是崔向东的小女儿,点头说道:“嗯,阿姨好。”
“嘴巴可真甜,”这女人哈哈一笑,手里还盘着头发,朝站在门口的那个女人笑道,“刘雪梅,别急着走啊,留下来多看两眼……”
“不跟嚼你个舌头。”门口的中年妇女回瞪了一眼,又跟崔老爷子道了个再见,又打量了沈淮两眼就推门走了出来。
沈淮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只是叫人看了心里起毛,将茶叶递给崔老爷子。
崔向东把茶叶接过来,打开罐子,闻了闻茶叶香味,说道:“真是正宗的嵛山老叶,好久没有闻到这味了,龙井啥的,都喝腻味了。真是难得你有心,这两罐嵛山老茶,我就收下了。我平时就住徐城的海军干休所,你要是有空,经过徐城的时候,也可以过来看看我……”
“爸,你也真是的,人家年轻人,要忙事业,又要忙着谈恋爱;换着我,才没工夫搭理你们这些老家伙呢,”那女人又在旁边插嘴道,“不过呢,你帮着说了好几句好话,吃他两罐茶叶也应该。”
听她说话的口气,就知道是崔向东的小女儿崔文英。
沈淮笑了笑,答应一定会经常到徐城干休所拜访老爷子,看着屋里又有人往外探头看,就先告辞离开。
经过巷子口,西寺巷书店除夕夜闭门没有营业,沈淮想着等两天书店开门营业了,再过来给谭石伟拜年,就直接回了宋宅。
这边年夜饭也上桌了,就等沈淮回来。
沈淮坐到宋鸿军的身边,看着他给自己倒酒,拦着不让他倒太满,问道:“我去给崔老爷子拜年,有个叫刘雪梅的也在崔家拜看,看得我心里起毛,是谁啊?”
“你见到雪梅姨啦?”宋彤耳朵尖,听着沈淮问宋鸿军的话,说道,“雪梅姨是成怡她妈妈啊?你不知道?你表现怎么样,有没有失礼吧?我妈可是鼓足了劲帮你在雪梅姨面前吹嘘,我都没见她有这么用心的夸自家女儿呢……”
沈淮心想开国将帅还有好几百号人呢,他哪里理得清楚京城圈错综复杂的关系。
宋鸿军还以为沈淮早就对相亲的事上心了呢,没想到他遇到相亲对象她妈也没有认出来,跟他说道:“成怡是成文光的女儿,你真事前没有打听过?”
沈淮愣了愣,他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看到对面的宋鸿义眼神不善,沈淮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听见谢芷在旁边说道:“成怡的眼光可挑着呢,小姑以前还曾搓合过鸿义跟她,倒也没成……”
沈淮想不到宋鸿义在成怡跟前栽过,面对谢芷暗含挑拨的话,也只微微一笑,说道:“得,我也不指望啥,就等着给挑剩下来。”
作为燕京市委副书记,zhōng yāng候补委员的成文光,在老爷子八十大寿时,也是跟戴相怀、贺成国、宋乔生、田家庚坐同一桌的人物,沈淮当时还给他敬过酒,倒没有想过小姑介绍的相亲对象,会是成文光的女儿。
沈淮初时听到成怡这个名字时,也不是没有想过成文光,但又觉得可能xìng不大,就没有细想,这时候还是觉得有些意外。
宋鸿义显然是不想多谈这个话题,沈淮也无意过多的去想这件事,他知道他在宋家的名声有多狼籍,多多少少传出去一点,给别人的印象就会比宋鸿义还要差,所以他对这桩婚事也不抱多大的期待。
不过,小姑剃头挑子一头热,沈淮也不能寒小姑的心,就想双方见上一面、没有下文就再好不过……
沈淮跟宋鸿军他们围桌吃年夜饭,喝酒聊天,也是十分的热闹,时间不知不觉间流逝——餐厅里的座钟刚敲过九点钟,就听着院子里一阵热闹,宋彤跳也似的站起来说道:“我妈他们从大内回来了,倒不知道我妈有没有给我偷偷拿两只包子过来?”
沈淮放下筷子,随着宋鸿军一起走出去,看着老爷子、大姑、大姑父、二伯、二伯母、小姑、小姑父他们,还有jǐng卫员、秘书等人,都下车进了院子——他们在屋里吃酒聊天,没想到外面的雪已经积了厚厚一层。
老爷子进了院子,倒不急着进屋,而是在院子里赏起雪来,看到沈淮他们从屋里走过来,见他们脸红耳赤,想来是已经喝了不少酒,笑道:“你们在家里也很热闹啊?”
“那赶情,国宴有啥吃头的,真不如在家里喝酒痛快,”宋鸿军是小辈里老大,从小也皮,在老爷子面前最随意,说道,“看你们脸sè都没改,想必酒还没有喝透,要不我们照着老规矩,接着喝?二叔跟小姨夫,今天可不许拿长辈子的架子不喝酒……”
“你有本事就把我灌趴下来。”宋乔生哈哈一笑,伸手敲了一下宋鸿军的头。
屋里有供暖,宋鸿军就穿一件衬衫出来,在院子里给寒气吹得直发抖,赶忙着招呼长辈们进屋围桌而坐。
餐厅里的餐桌也大,十来个人围着虽然有些挤,但也更热闹。
孙亚琳作为孙家的晚辈,凑来过chūn节,先站起来给长辈问候,大家也不以为意。孙家、谢家跟宋家的渊源很深,现在又有更密切的合作,孙亚琳不能回巴黎跟家人团聚,到燕京跟宋家一起过chūn节,那也很正常。
宋文慧就坐沈淮身边,问他:“怎么不提早两天回来?看着天气预报有雪,我都担心航班会不正常……”
“赶着今天有飞机回来,提早回来只能挤火车,都未必能挤得上。”沈淮也不说自己有多忙,在座没有谁是闲,也不能单显得他忙。
“他们这些年轻人,都知道偷懒享福,能赶回来过年,就不错了,”大姑宋英笑着说,对沈淮早回来还是晚回来不以为意,“就说鸿军吧,我都没有指望他能回来,他就回来了,”说到这里,宋英看向大儿子宋鸿军,“对了,沈淮这次回来要跟成文光的女儿谈恋爱了,你啥时候能结个婚啊,把我的心事给了了啊?”
“鸿军,你一定要撑住啊,只有你在前面撑住了,我们才不怕给爹妈逼婚啊!”宋彤在边上起哄道。
“小丫头!”宋英拿起筷子要敲宋彤的头,知道这事跟大儿子唠叨再多也没有用,注意力转移到沈淮的头上来,“你跟成文光的女儿见过面没?”
“还没有。”沈淮说道。
他大姑宋英在妇联工作,虽然是副部级的官员,但没有什么权力,也快到六十岁了,也没有什么发展前途,不过在宋家是老大姐,其他人都还是很尊重她,宋家里也就她最cāo心小辈的婚事。
“雪梅阿姨见过沈淮了,好像对沈淮还很满意……”宋彤就嫌不够热闹,最先把沈淮在崔家跟刘雪梅碰到的事给捅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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