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进退两难
看完老母亲的信之后，郑芝龙又询问了郑安，确认官军的确没有动粗，老母亲目前一切平安之后，郑芝龙陷入了沉默之中。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老母亲信中说的很明白，朝廷统一天下大势不可逆转，不可抵挡。官军火器犀利凶猛，郑家军根本不是对手。英国人异族之人，狼子野心，更是靠不住。
若能趁着如今局面还不算彻底糜烂，还没有彻底得罪朝廷之前投降，兴许还能保住郑家老小平安富贵，最不济还能免除灭族的命运。
可若是执迷不悟继续与朝廷对抗下去，那绝对难逃抄家灭族之厄运。
若是别人敢这么跟他说的话，郑芝龙绝对不会客气的，甚至有可能当场让人推出去砍了。
可是老母亲的亲笔书信当面，说的又都是事实，而且还是刚刚证明了的残酷事实，这让他不得不去思考决断了。
建宁城一日不到就陷落了，如果官军攻打福州的话自己又能挡住几日呢？
虽然之前他的确生出过一些逐鹿天下的野心，但是很快在残酷的事实面前清醒了过来。
他现在很明白，自己并没有逐鹿天下的能力，也没有那个实力。
朝廷重新一统天下确实是势不可挡。
至于说英国人，他从心底就没真正相信过，大家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而且儿子郑森私下联络大卫，英军擅自出动的事情他也已经知晓了。
这件事让他很是愤怒，但是因为牵扯到儿子郑森，而且大卫亲自带兵出去的缘故，他一直隐忍不发，但是心中却是彻底对英国人产生了嫌恶和防备之心。
不过到现在还没有传来英国人获胜的消息，甚至就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反而是官军突然袭击了建宁城，这已经让他感觉到英国人凶多吉少了。
而且官军能够突然出现在建宁城外，攻势如此凶猛，还能有余力在半路设伏，显然朝廷已经悄无声息的增兵了，而自己这边却一无所知，这让郑芝龙更感到一阵心慌。
朝廷的动作太快了，快到让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所以，现在英国人是指望不上了，剩下那两万英军不仅不能再依靠，反而还要对他们多加防备了，以免这些家伙浑水摸鱼。
郑芝龙在心中快速的盘算衡量着，来回的踱着步子，郑安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惹恼了老爷。
他现在可还等着给官军那边回信呢，官军那位年轻将军可说了，若是等不到回信，那就当郑芝龙是拒不投降，不日大军就要兵临福州城下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郑安的眼睛都被郑芝龙给晃花了，这才忍不住小心翼翼的低声道：“老爷，老爷，您看……”
郑芝龙这才清醒过来，察觉到自己思考的太久了，都差点忘了这一茬。
他定定神，缓缓道：“我这就写回信，你先去吃点东西，我会派人送你回去。”
郑安如释重负，急忙告退。
郑芝龙脚步沉重的走到书案后面，拿起毛笔蘸上墨，对着面前的空白信笺却是迟迟无法落笔。
若要他就此投降朝廷，交出自己辛辛苦苦几十年打下来的一切，他实在很不甘心。
可是如果他不投降，或者说故意敷衍的话，一定会激怒朝廷，到时候官军大军压境的时候，恐怕第一个保不住的就是自己的老母亲了。
郑芝龙此时左右为难，手中的毛笔如有千钧之重，久久无法决断。
思虑良久之后，他手中的笔终于落到了信笺上。
等到写完回信之后，郑芝龙重重的靠在了椅背上，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好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一样。
他这辈子都没面临过这么艰难的抉择了。
本来以为到了自己如今这个地位，已经拥有了足够的与别人平等对话的筹码，可是今天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幼稚的可笑。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自己要么能够席卷天下面南而坐，要么彻底抛却功名利禄当一个田舍翁，根本就没有什么中间选择。
所有做出中间选择的人最终的结果都是零落成泥碾作尘，成为别人上位的踏脚石而已。
他不想做别人的踏脚石，但是也更不愿意做一个无权无势的田舍翁。
他不甘心自己亲手挣来的这一切就要全部拱手交出去，所以他最终决定还是要争一争，为自己这些人的打拼争一个回报出来。
他可以忍受权力的缩小，但是却不能忍受手中无权。
所以，他打算谈判，来探明朝廷那位的真正底线所在。
用火漆封好信封，盖上自己的印鉴，郑芝龙这才叫来郑安，郑重的吩咐道：“你回去告诉阿母，就说我一定不会让她老人家失望的，请他老人家放宽心。”
看着郑安的背影，郑芝龙长长出了一口气。
现在，信送出去了，他还要做一些该做的事情来表明自己的诚意。
“来人，让所有管事的全部来我这里议事。”郑芝龙沉声对管家吩咐道。
不多时，郑芝龙手下所有有话语权的大小头目都过来了，除了郑宏魁以及个别还在海上值守的人。
众人的神色都有些凝重不安，毕竟建宁城逃回了那么多的溃兵，想瞒也瞒不住了。
议事厅之中的气压有点低，而且好多年没有聚集的这么齐了，从这个阵仗来看，今天要商议的事情都小不了。
众人在窃窃私语的时候，郑芝龙黑着脸走了进来，坐在了主位上，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视过一遍之后，场面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他，等着他开口。
“各位兄弟，建宁城的事情大家应该都知道了。我也不瞒大家，我阿母陷在官军手中了，老三也被官军给抓住了。”
郑芝龙开门见山，毫不隐瞒的道。
虽然大家都知道建宁城出事了，可是听到郑芝龙这么一说也都是大吃一惊，脸上都露出震惊的神情，一时间哗声四起。
谁都知道郑芝龙是个大孝子，眼下老母亲落入了官军手中，这位爷打算怎么做呢？这是所有人都最关心的问题。
“官军派人来劝降，今天请大家过来就是想问问大家的意见。”郑芝龙这时候神情已经平静了下来。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郑芝龙做大事的事情都是非常平静的。
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愿意先说了。
第二百六十四掌 枭雄心性
看着没人说话，郑芝龙长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如今这天下的形势，诸位多多少少都应该知道一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满清鞑子完了，李自成那边也快差不多了。张献忠躲在蜀州不出来，迟早也是个完蛋。”
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这才道：“现在，朝廷那位已经盯上了我们。官军的实力有多强，你们大概都了解一些。别说我们了，就连全部新式火枪火炮的英国人都被打的落花流水，一败涂地。”
说到这里，他扫视了一眼众人，人人面色凝重，都在看着他，这才继续说道：“我今天说点你们不知道的。大家伙都知道英国人这次又派了援军过来的事情，可是你们可知道，前两天英国人背着我们偷偷出兵去偷袭温州城，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偷袭不成，自己的两万多人反而是全军覆没，就连英国人的头目，那个大卫都下落不明，很有可能被官军已经给俘虏了。大家说说，如果我们要跟官军打，这仗，该怎么打？”
郑芝龙虽然不太清楚英军战败具体的战况，但是有些事情却是可以推断出来的。
他所猜测的结果也基本上就是事实了。
众人听说英国人四万兵，在不声不响之间就折了一半，就连大卫都可能落在了官军手中，全体都是倒吸一口凉气，人人都是震惊不已。
英国人的火枪火炮有多犀利，他们可基本上都是亲眼见识过的。
当初见到英国人齐射场面的时候，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觉得大开眼界，赞叹不已。
当时很多人还在议论，难怪英国人能够四处扩张，就凭手中的这些火枪火炮，都没人能挡得住啊。
可是眼下看来，英国人还是不够强啊，竟然两万大军就全部折在了官军手中，那官军该是有多强？
这时候却有人提出了质疑：“郑老大，这消息确实吗？官军在杭州不是只有一万多人吗，还能分出多少人在温州城抵挡英国人？充其量也就分出一半五千人。英国人可是两万人啊，全部都是火枪火炮，官军凭什么就把英国人两万人给干掉了？这事情有点玄乎吧？该不会是你郑老大有点怕了，这才故意夸大官军的实力吧？”
听这说话的人阴阳怪气，郑芝龙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这家伙是他手下实力最强的一个首领，以前也是海盗，只不过败在了郑芝龙手下这才投靠了他。
但是此人一直心中有些不服气，认为郑芝龙是凭借突袭赢得他，所以经常的对郑芝龙不那么配合，不时的搞点小动作恶心一下他。
郑芝龙一直没有轻易动他，就是因为此人不仅手下的实力强大，而且还很机警，几乎不给郑芝龙单独收拾他的机会，所以才一直活到了现在。
此人的话引起了一阵低声喧哗议论，一些人的脸上也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皮老三，你他娘的少在这里放屁！官军上次夺了福安小城，还有抢了军马场的事情你不是不知道？上次大卫带着一万人在金陵附近被官军给揍的鼻梁脸肿你不知道？官军实力要是不强，能一路从辽东打到东南，多尔衮，李自成哪一个不是人物，哪一个不比你这夯货强十倍？王直那么厉害的角色，都被官军给收拾了，就你他娘的能耐？你要是再放你娘的狗臭屁，小心老子对你不客气！”
郑芝龙还没说话，下面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就站起来指着皮老三的鼻子破口大骂了起来，骂的皮老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这个汉子叫做熊铁，原本是辽东人士，因为杀了人所以一路跑到了东南，被人欺负的时候遇上了郑芝龙。
郑芝龙看他身手不错，就把他给救了下来，让他跟着自己做事。
熊铁人如其名，身材魁梧壮实的跟一头黑熊似的，每次跳帮作战的时候都是一马当先，打的敌人见了他纷纷就跑。
关键是熊铁不仅身手厉害，而且头脑还很清楚。一心一意跟着郑芝龙，做事情又粗中有细，井井有条，所以郑芝龙也和赏识他，慢慢的就交给了他一些权力。
熊铁也没有辜负郑芝龙的信任，成长的很快，最后成了郑芝龙手下最信任的心腹之一。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斗争。郑芝龙手下这些人来路不一，鱼龙混杂，良莠不齐，这种现象就更加严重。
皮老三可以说是反对派的头头，那么熊铁就是保皇党的急先锋。每次都会跟皮老三硬顶，皮老三也没脾气。
“熊黑子，你嘴巴给老子放干净点，别以为郑老大护着你，你就可以蹬鼻子上脸了。惹毛了大爷我，迟早给你灭了。”皮老三也不甘示弱，瞪大眼睛回骂道。
“来来来，你灭一个试试，老子就是眨一下眼睛，老子都跟你姓！”熊铁眼睛瞪大，猛然上前一步，一把扯开衣襟，露出了浓密的胸毛大声吼道。
皮老三正待再骂，却听郑芝龙猛的一拍桌子，梨花木的桌子都被拍的轻轻一颤。
大吼道：“都给老子闭嘴，让你们来是议事的，不是吵架撒泼的，谁要是还呈能耐，就给老子滚出去！”
郑芝龙看着平日里一副富家翁的形象，对人说话的时候也是笑眯眯的。但是此时一发飙，众人才想起来这位可是个真正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主，手中的功夫也着实不弱的。
熊铁这才狠狠的瞪了一眼皮老三，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皮老三也是冷哼一声，坐了回去。
熊铁了解郑芝龙这位老大，他绝对不会让皮老三好过的。
果然，待到重新安静下来，郑芝龙的目光转向了皮老三，沉声道：“三哥，你说的也有道理，这官军兴许真没那么强，这些消息可能是官军放出来故意唬人的。不过官军如今占了建宁，我老娘和我家老三都落在了官军手中，这仇不能不报。今天找大家来就是商量一下怎么打，三哥，你有什么主意？”
郑芝龙对皮老三一直称呼三哥，这可以说是他的一个小心机。
皮老三冷哼一声，不屑道：“还能怎么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卫虽然不见了，这不还有两万多英国兵嘛，给他们一些好处，让他们帮咱们打头阵。这些英国兵现在没了老大，只能依靠咱们。”
郑芝龙假装沉吟了一番后点点头道：“三哥说的不错，英国人的力量我们不能不用。既然如此，就请三哥去联络英国人，请他们与我们一同出兵夺回建宁城。事成之后，白银五百万两重谢他们。”
众人一听，都是一惊，没想到郑老大竟然愿意出这么大的代价请英国人帮忙，可见报仇心切啊。
郑芝龙一挥手道：“管家，拿上来。”
身后的管家急忙送上一沓东西递到郑芝龙手中。
郑芝龙起身走到皮老三眼前，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道：“三哥，这是五十万两银票，作为这次的请英国人出兵的定金。另外还有五万两是给三哥你的辛苦费。”
皮老三此人最是贪财，看见这花花绿绿的一大堆银票，顿时心动了，抬头又看看郑芝龙，看他面色平静，眼神真诚，这才伸出手接过来一把塞进怀里，大大咧咧的道：“既然郑老大这么信任我，那我就辛苦走一趟，保证给你把这事办妥了。”
郑芝龙笑了起来，拱拱手道：“那就多谢三哥了，若不是三哥会说英国人的话，那还真是找不出合适的人来办这件事了。”
被郑芝龙这么一捧，皮老三很有些得意，又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办好。
“事不宜迟，咱们后天就出兵，还请三哥尽快去联络英国人。”郑芝龙又道。
皮老三也早都不想在这里待了，于是拱拱手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走了，告辞！”
看着皮老三的背影，郑芝龙的脸色慢慢阴沉下来，眼中杀过一丝杀机，但是很快就消失了。
不过却被熊铁给收在了眼底，但是却依然不动声色。
众人又议论了一阵，众说纷纭，有人说用钱赎回郑老太太和郑宏魁，有人说干脆跟官军打一仗再说。还有人说干脆扬帆出海找个岛屿躲起来，也有人说不如派人跟官军谈判。
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郑芝龙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他叫这些人来，倒不是为了真的要听他们的主意，而是要看看每个人的态度如何，这关系着他以后要怎么处理的问题。
又议论了一阵，郑芝龙随口说让自己再考虑考虑，便把众人给打发走了。
待到众人都走好，郑芝龙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想了片刻后叫来了管家郑福低声道：“去英国人的军营之中找到森儿，把这个交给他。记住，别让人看见了。”
说完，从桌上拿起一封信交到了管家手中。
管家将信收好，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皮老三，既然你这么迫不及待的找死，我就成全你。我阿母，我三弟我不能不救，你也不能不死！”
郑芝龙略微有些疲惫的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无声自语道。
“将军，是我！”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郑芝龙睁开眼睛，眼神恢复了平日的平静，叫道：“进来吧。”
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熊铁。
他走到郑芝龙面前沉声道：“我知道将军一定会有事情吩咐的。”
郑芝龙欣慰的道：“我没看错你。的确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而且十万火急。”
熊铁沉声道：“将军吩咐，熊铁就算死也一定办到。”
“我知道你会办好的。你现在去港口，把英国人的那支船队给我解决了，一艘都不能让他们跑了。”
郑芝龙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虽然平静，但是眯着的眼睛之中却是寒芒闪烁。
第二百六十五章 借刀杀人
郑森此时正在英国外籍兵团第一集团军第二军之中自己的房间之内坐卧不安，神情焦灼。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自从三日前，英国指挥官大卫带着两万人马去袭击温州城之后，除了最开始的一天传回来消息说是前锋部队已经占领到达温州城外，主力部队即将开拔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
虽然郑森一个劲的自我安慰，告诉自己英军可是有足足两万人，大卫又是一个富有经验的指挥官，而且官军又兵力不足，这次行动绝对不可能失败的。
他他需要这次行动来洗刷自己的耻辱了，只可惜大卫却拒绝了他随军的要求，说是让他留下来稳住自己的父亲。
可是两天过去了，前线一点消息都没有传来，这让本来充满信心的郑森心中越来越没底气了，他已经开始感觉到了不妙。
但是他却无能为力，这件事本来就是他背着父亲和英国人达成的协议。如果现在去找父亲坦白的话，那绝对会遭到父亲重重的责罚的。
可是让他坐在这里干等，也的确是一种煎熬。
“史蒂文，大卫将军那边还没消息传来吗？”郑森坐不住了，走出房间，正好看到一个熟悉的士兵，便一把拉住急切的问道。
这个英军士兵史蒂文是英国外籍兵团第一集团军第二军军长史密斯的勤务兵，跟郑森也算是熟人了。
不得不说，郑森很有语言天赋，跟这些英国人在一起厮混了大半年，英语水平突飞猛进，一般的日常对话完全没有问题了。
“郑，你的样子看起来不太好啊。你为什么这么担心呢？我们大英帝国的军队可是至今没有遇上对手的。我告诉你，我们曾经在一片黑色大路上，用三百个士兵击溃了敌人三千步兵，那些土著士兵在我们的子弹面前很快就丧失了所有勇气。最后，他们的国王都被我们送上了断头台。
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大卫将军一定会给我们带来好消息的。”
勤务兵史蒂文看起来充满信心，笑容之中充满着乐观和自信。
郑森叹了口气，勉强笑了笑道：“你说的对，我应该对大卫将军充满信心。”
告别了史蒂文，郑森正打算去训练场上练习一下射击的时候，忽然一个英军士兵跑过来叫道：“郑，你的父亲派人来找你了。”
郑森跟着那个士兵到了军营门口，看见自己家的管家郑福正在门外等候。
看见郑森，郑福急忙走上前来，将怀中的一封信掏出了交到了郑森手中低声道：“少爷，这是老爷让我亲手交给你的，说是事关重大，让你千万不要耽误。”
郑森闻言很是疑惑，立刻拆开信看了起来，看完之后脸色顿时大变：
因为信上写着：“森儿，大卫的两万英军已经全军覆没。大卫也被官军俘虏，而且官军已经打下了建宁城，你奶奶和你三叔都落入了官军手中。我欲出兵反击，救回你奶奶和三叔。
只是我现在已经查明，皮三已经暗中投靠朝廷，并且打算将英军剩下的两万人作为投名状。他很快就会去找史密斯将军，托词说是受我之命来联络史密斯将军一起出兵攻打官军。
其实他已经和官军联络好了，要在半路伏击英军。一旦英军失败，我们郑家前面就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力量了。为了迷惑史密斯将军，皮三一定会掩饰大卫在前线兵败的事情的。你务必将此事尽早通知史密斯将军，并向史密斯将军申明我们郑家的态度，请他不要误会了我们。切切！”
看到奶奶和三叔被官军俘虏，建宁城陷落，郑森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自己那个吃喝嫖赌的三叔他不关心，可是一想到最疼爱他的奶奶却也落入官军手中，郑森顿时心如刀绞，心急如焚。
他现在恨不得就跑取找父亲，然后领一支兵马去救回奶奶。可是上次的失败教训让他明白官军的强大和可怕，心中的沮丧感又升了起来。
而且最让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英军两万人全军覆没，指挥官大卫被俘，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可是父亲的话他又不能不信，前线两天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也印证了这一点。
而且一个很浅显的逻辑就是，如果不是英军失败的话，那么官军也不能来打下建宁城。
想到这里，郑森心中是满腔的失落和悲愤。
他以为的强力外援英国人就这么失败了？而且还招来了官军的报复，连自己的奶奶都落入了官军的手中。
一想到这些，他顿时觉得自己这几个月来的摸爬滚打艰苦训练就这样全部付诸流水了。
皮三！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叛徒！
我郑家逢此劫难之时，你你竟然要反手一刀。你既然不仁，那别怪我郑家不义了。
郑森心中的悲愤沮丧此时都化成了对皮三的恨意，眼中冷光闪烁，将信装好之后大步的向着第二军军长史密斯的营房走去。
史密斯也是英国人，他之前一直是在英国皇家陆军之中服役。但是那时候只是一个上校而已。但是调任外籍兵团之后却升到了将军，而且会拥有更多的立功机会，这才是他来到这里的主要原因。
史密斯有着英国人那种传统的古板，一双小眼睛之中总是闪烁着多疑的光芒。
的确，他是一个多疑的人。
不过，这两日的史密斯明显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他也在担心前线的情况。
对于大卫第一次的失败，史密斯后来是做过很详细的了解的，包括双方的战斗勇气，战术，武器装备，指挥水平等等。
虽然大卫掩饰的很好，可是史密斯依然了解到了这些。
从这些信息之中，他感觉到他们面临的对手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对手，无论在装备水平，还是士兵勇气或者指挥方面都是他们的劲敌。
这让史密斯对产生了担忧，他是来海外捞取财富，建功立业的，但是却不是来这里送命的。
这次大卫的出征，整整两天没有任何情报，这让本就多疑的史密斯更加深了这种担忧。
他意识到有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却不敢去深想。
正在这时，勤务兵史蒂文前来报告：“将军，郑森在门外，说是有急事要见您。”
“请他进来。”史密斯点点头道。
他对郑森这个勤奋聪明的年轻人还是很有些好感的。
郑森一进来，就关上门急切道：“史密斯将军，大事不好了。”
然后将父亲心中的事情说了一遍，并且做了一些适当的渲染。
“史密斯将军，请您尽早防范，以免迟早生变。”郑森最后急切的道。
史密斯听完之后果然很震惊，他没想到大卫的两万人竟然真的彻底失败了，就连他自己也被俘虏了。
“这简直太疯狂了，可怜的大卫。感谢你带来的消息，你放心吧，我不会让那些阴险的毒蛇咬到我的。”
史密斯眼神阴沉的道。
他并不担心一个小小的皮三，毕竟他手中还有两万人马。
只要郑芝龙不拦着，一个小小的皮三还算不得什么。
勤务兵史蒂文这时候又进来道：“报告将军，营门外有一个叫做皮三的人，说是郑将军手下的头领，说是奉郑家军的命令来找您。”
听到皮三果然到来，史密斯冷笑了一下，点点头道：“让他进来。”
勤务兵走后，史密斯又指了指身后的小房间对郑森道：“你先进去，我会让你看到我的决心的。”
郑森点点头，走入了后面的小屋子，关上了门。
第二百六十六章 英国人要逃跑
皮三被带进史密斯的房间内，见到史密斯之后拱了拱手道：“史密斯将军，很高兴见到你。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皮三的英语口音听着很蹩脚，史密斯勉强能听懂。
史密斯不动声色的问道：“我也很高兴见到你，皮首领，不知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史密斯将军，我是奉我们郑大将军的命令来的。我们郑大将军准备向官军发动进攻，所以想要将军您带着您的军队与我们一起作战。郑大将军说了，事成之后将会用五百万两银子作为您的酬劳。”
皮三神情轻松，笑眯眯的用蹩脚的英语说道。
在皮三看来，这个差事非常轻松，而且还有钱赚。至于史密斯会不会答应，他其实并不关心。若不是有钱拿，他才不会愿意来这里。
“是这样啊，那不知道郑大将军希望我们什么士兵出兵呢？”史密斯心道果然如此，但是却依然假装问道。
“那这么说，史密斯将军你是答应了？那太好了，三天后我们正式出兵。”皮三对于史密斯这么爽快的答应也有点意外，不过也没有多想，好歹有五百万两银子呢。
“是的，我答应了，那么请问皮首领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话吗？”史密斯继续问道。
“哦，这是我们郑大将军给你的五十万两银票，作为预付款。”皮三有点不情愿的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给了史密斯。
他倒是不敢从中贪墨，只要史密斯跟郑芝龙一说，那就露馅了，就给了郑芝龙一个收拾他的机会。
“很好，很感谢郑大将军的慷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皮首领？”史密斯收下钱，但是却继续问道。
皮三想了想好像没什么要说的了。
本想把郑芝龙说的大卫全军覆没的消息告诉史密斯，可是转眼一想，这件事说了对自己没好处，而且很有可能因为自己的多嘴吓跑这群英国佬，到时候史密斯去了找郑芝龙一说，郑芝龙再来个不承认，自己肯定落不了好。
所以，话到嘴边了又吞了回去，摇摇头道：“没有了，就这些。”
可是他的表情落在史密斯的眼中，却是心虚的表现。
史密斯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点点头道：“很好，那我知道了。请转告郑大将军，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会很快行动的。”
皮三没有听出来这其中的言外之意，点点头随便寒暄了两句，就准备离开。
这些英国佬身上的味道实在太重了，身上喷着那股浓烈的香味混合着体味简直让人窒息。
皮三转身往回走，刚走了一步，却又听见史密斯在后面叫他：“皮首领，请等一等。”
皮三刚转过头，就看见史密斯手中拿着一把转轮手枪对着自己，当时一愣：“你这是做什么？”
“我最讨厌欺骗我的人了，所以，我要送你下地狱。”史密斯冷冷说完之后就扣动了扳机。
这么近的距离，毫无意外。子弹击中了皮三的额头，钻入了他的脑袋，造成了一个红白相间，令人作呕的伤口。
皮三的尸身在原地站了两秒之后，然后重重的向前跌倒在地。
史密斯又对着他的后背开了几枪，直到转轮手枪发出了咔咔的空膛声这才停了下来。
听见枪响，外面冲进了两个站岗的卫兵，看见史密斯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
“将军先生，发生了什么？”卫兵问道。
“没什么，打死一条该死的毒蛇而已。你们出去。”史密斯将枪插回腰间淡淡的道。
两个卫兵对视一眼，退了出去，并且带上了门。
“出来吧。”史密斯坐回桌子后面，然后叫道。
后面的房间门打开了，郑森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着地上皮三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愤恨和不屑，然后对史密斯道：“将军，现在皮三已经死了，您有什么打算？”
“郑，虽然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但是我相信大卫那边不会传来什么好消息了。大卫如果死了，我在这里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我得为我手下的这些小伙子们负责，我不能让他们死在异国他乡。”
史密斯平静的说道。
“史密斯将军，您是要准备返回英国吗？难道您就不想为大卫他们复仇吗？您现在手中还有两万人马，您有先进的火枪，威猛的火炮，还有训练有素的士兵，您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啊。”郑森一听急了，急忙大声道。
“不，不，不！郑，你听我说，战争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这里不是我们的国家，这里的战争对我来说没有意义了。大卫如果阵亡了，那是他尽到了对于国王陛下的忠诚。这就够了，我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史密斯摇着头道。
“可是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你们是我们请来对付官军的，你不能这么一走了之的。”郑森真的急了，面色涨红道。
他老爹为了请来这些英国人，前前后后不知道花了多少钱。
现在这些英国佬怂了要跑，他当然不乐意了。
要是郑森知道刚才皮三给的那五十万两银票还是他爹给钱，估计会更气愤的。
“不，事情不是这样的。郑，我很高兴认识你和你的父亲，不过，这是你们的战争，不是我们的战争。我很抱歉，就这样吧。史蒂文，帮我送客。”史密斯依然固执的摇着头道。
他的确是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跑了，无论郑家父子说什么都不会留下的。
郑森被勤务兵送了出来，一脸的无奈。
他想了想，直接离开军营，骑着快马向福州城而去。
他要找父亲商量接下来的事情。
在郑森离开之后，史密斯就开始下令士兵们开始进行离开的准备。
而此时，在福州外的港口上迎来了一大堆抬着酒肉，还带着一群搔首弄姿的烟花女子的队伍，热热闹闹的向着停泊在港口的十几艘大小不一的战船而去。
这些船只都是英军搭载的船只，体型小的是护卫用的战船，大的则是运兵用的运输船。
留守在战船上的英军士兵一开始是站在甲板上看热闹的，但是后来听说这些人是郑芝龙派来慰劳他们的，一个个顿时喜笑颜开，欢天喜地的将这些人迎了上来。
陆军在地面上舒服自在，留着他们这些水兵在船上枯燥度日，他们早就受够了。
现在郑芝龙派人来劳军，他们当然无比欢迎。
第二百六十七章 用英国人做投名状
走在劳军队伍最前面的人高马大的黑汉子就是郑芝龙的心腹熊铁。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那些英国士兵站在熊铁身边就跟小孩子与大人的对比一眼，诧异很是明显。
后世江川的年代，很多人有这么一种误解：认为西方人天生就比华夏人体型高大，认为这是基因造成的。
因此延伸出了很多错误的结论：比如说西方人的力量更强，速度更高，爆发力更强，韧性更高，因此体力更好等等。
更荒谬的是因此又得出了西方的种群基因比华夏人优良这种无稽之谈。
而事实的真相却恰好相反。按照古代各种文献的记载，华夏人的身高在历史中基本上都是稳压西方人一头的。
哪怕是到了华夏文明最衰弱的清朝末年，华夏人的身高都可以说是在世界范围内首屈一指的。
最有力的证据是清朝末年，一些西方人拍摄的照片。
这些照片基本上都是庚子事变的时候那些入侵了北京城的八国联军士兵与普通的中国百姓之间的合影。
从合影上可以看出，华夏百姓的身高除了俄罗斯的士兵之外，几乎是超过了其他所有的国家。
华夏百姓与德国士兵的身高差不多，与美国士兵高一些，比起英法的士兵更是高了半头。比起奥匈帝国的时候更是超出一头。
比起矮小的日军士兵来说更是如鹤立鸡群。
这些合影里面出现的中国百姓都是随机选择的，那些八国联军士兵也都是随机选取的。
但是这种身高的对比却结果却是具有普遍性的。
而西方人的平均身高超越中国人，也是在后来这一百多年间完成的。
这里面最大的原因就是营养的原因。
而到了江川生活的时代，中国人的普遍身高已经大幅度的开始增长，与西方人的差距在快速的缩小。
所以这就有力的证明了所谓的西方基因优越论事瞎扯淡，是一些心中自卑不已，被近代的衰弱打断了脊梁骨，因此只会跪舔西方的人自己脑补出来的结果。
看看眼前的景象也能证明这一点。
熊铁天生身躯高大，那些英国士兵比不过也很正常，因为他这样的体型在中州人之中也是个异类。
但是熊铁身后带着的其他人也都身高普遍超出这些英国士兵半头，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熊铁带的人足够的多，所以每一艘英国船上都能分到一批人。
他自己则是带着一群人上了最大的一艘船上，跟那些英国士兵热情的打着招呼，虽然大家彼此也听不太懂对方在说什么，但是没关系。语言不通，手势来补嘛。
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这些英军水兵一边搂着那些风尘女子，一边大笑着跟熊铁带来的手下碰杯大笑。
美人好酒，再加上熊铁他们的劝酒，这些英国水兵很很快就是醉眼朦胧了。
他们没有注意到，那些陪他们喝酒的汉子根本就没喝多少酒。
而且为了让这些英国水兵醉的更快，这些酒里面都是加了料的。
所以，不到半个时辰，十几艘船上的英国水兵全部都睡了过去，而且一个个睡得特别死，就算扇耳光也叫不醒的那种。
“铁老大，都搞定了。其他船上也发来得手的信号。”一个属下走过来低声道。
熊铁点点头，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那汉子立刻转身离去。
不多时，这十几艘战船周围就不断的响起了噗通噗通物体落水的声音，船底附近的水面上飘起一丝丝的血迹来，但是很快就被冲散消失了。
不到半个时辰，十几艘船上的三百多名留守的水兵全部消失不见，这些船很快的被熊铁派人给接管，并且扯起风帆，向着远方开去。
郑芝龙的手下陆战不行，但是说起抢船杀人，操船扬帆这些事情那都是轻车熟路的。
福州城内，郑芝龙的书房内，他正在和儿子郑森谈话。
“父亲，皮三真的是投靠了官军吗？”郑森盯着郑芝龙，怀疑的问道。
他并不笨，相反还很聪明。只不过之前在英军军营的时候因为一时激动没有多想，再加上先入为主，认为父亲不会欺骗自己，所以就相信了郑芝龙的话。
但是在骑马回福州的路上，被冷风一吹，渐渐冷静了下来，这才察觉到其中有很多地方说不通。
最大的一个漏洞就是，这件事只要史密斯找郑芝龙一问，或者说找其他人一问就知道真假了。
所以他一回到府中，第一件事就是来盘问父亲。
“不错，皮三是我派去的，那些话也是我让他说的。”郑芝龙平静的道。
“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皮三虽然桀骜不驯，但是此时却也不是我们内斗的时候，而且史密斯已经因为大卫的失败而产生了离开的想法。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郑森很不理解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声音都不由的大了起来。
在他看来，这无异于是自毁长城。无论是皮三还是英国人，在现在这个时刻都是要借助的力量，可是父亲偏偏把他们给算计了。
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蠢货，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可是没想到你却只是一个只会耍小聪明的蠢货！你以为你跟大卫的那些事情我一点都不知道吗？哼，要是别人，我早就砍了他的脑袋。”
郑芝龙也怒了，一拍桌子指着儿子的鼻子大骂起来。
老子一发飙，郑森的神色也变得讪讪的，闭上嘴坐在了椅子上。
这件事的确是他不对，如果他不是郑芝龙的儿子，早都死了八次了。
看儿子服软，郑芝龙这才冷哼一声，放缓语气道：“英国人根本靠不住，我也从来没想过要靠英国人。而且事实证明，英国人根本就是一群废物。”
郑森无言以对，因为大卫的失败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你看看这个。”郑芝龙将老母亲写的劝降信放在了郑森面前。
郑森急忙拆开匆匆看完之后，颓然的靠在椅背上，流流满面。
“官军势大，我们根本不是对手。如果继续对抗下去，我郑家就是人死族灭的下场。父亲老了，对权势地位这些也看淡了，就算死了也不打紧。可是你还年轻，我不能让你跟我一起陪葬。你还有那些弟弟妹妹们，我就算不为我着想，也得为你们着想啊。你说，到了如今这个局面，我还能怎么办？”
郑芝龙语重心长的道，语气之中充满了无奈。
郑森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父亲说的对，一切的事实都证明了他们郑家根本不是朝廷的对手。再对抗下去，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看着儿子的样子，郑芝龙舒了口气，知道儿子听进去了自己的话，这才缓缓道：“我们之前已经得罪了朝廷，得罪了江川，不可能再保持原来的权势和地位了。我只希望能够将来能够保我们一家人的平安富贵即可，其他的都看开些吧。”
郑森默然无语，半晌后才道：“父亲，那英国人就是你向朝廷投诚的投名状吗？”
郑芝龙点点头，沉重道：“不错，我承诺要将这些英国人全部留下的。而且还要交出我们郑家所有的权势和地位，只求那位保留我们一家人的性命和富贵。至于皮三，那是他自己作死，我就正好借英国人的手将他除掉。”
郑森闻言，半晌不语，郑家这次看来是彻底完了。
半晌后，苦笑道：“父亲，你为了杀皮三，连儿子我都算计了。”
郑芝龙则摇摇头道：“你太年轻气盛，又跟英国人厮混久了，我怕你一时冲动坏了事情，所以才没有告诉你真相的。”
郑森苦笑，他知道父亲担心的有道理，但是却心中很不痛快。
父子俩相对无言，沉默了半天，最终还是郑森开口道：“父亲，可是史密斯已经打定主意要逃跑了，我们怎么留下他们？”
郑芝龙笑了笑道：“我早知道英国人会跑的，早就有了安排。”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熊铁的声音：“将军，事情都办妥了。”
郑芝龙舒了长长一口气，站起来道：“好，我们现在去给皮三的人报丧去。”
说完之后便向门口走去，打开房门走了出去。门外站着的熊铁也急忙跟了上去。
郑森有点不明所以，但是也起身跟了上去。
他原来还觉得自己聪明，觉得父亲老迈昏庸，但是如今看来自己还是太幼稚年轻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戏精
皮三去英**营的时候当然不是一个人去的，但是那些英军哨兵只是放了他一个人进去，其他人都得在外面等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可是等了半天却都等不到皮三出来，这些人就开始焦急起来，开始吵闹着要进入军营寻找皮三，但是却被那些英军哨兵给拦住了。
双方语言不通，很快就发生了冲突。
这时候又有大队的英军士兵荷枪实弹冲了出来，将皮三的一群手下围在了中间，大声的警告他们。
皮三的手下虽然听不懂，但是却也看得出来若是他们再闹下去，这些英国人很有可能会开枪的，所以只好忍着不满离开了英军军营。
史密斯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去想什么斩草除根，他现在一心想的都是要尽快离开中州大陆，顺便把他搜刮的那些财物都给带回去。
所以才没有下令让士兵开枪，以免节外生枝。
皮三的那些手下带着愤怒回去之后，将事情告诉了皮三手下的那些大小头目们，众人一时群情激奋，都嚷着去军营要人。
皮三虽然跟郑芝龙不对付，但是对手下这些人却很仗义，所以手下的人还都挺团结的，这也是郑芝龙一直没有出手对付皮三的一个重要原因。
皮三的亲信手下也有好几百人，而且这些人又都各有自己的兄弟，不一会儿就聚集了三四千人，一个个手中握着各式武器，刀枪剑戟，甚至老式的燧发枪也都有。
浩浩荡荡的几千人聚集在一起，看起来颇有声势。
这些人刚刚走出营地，就碰见了郑芝龙等人。
因为皮三的原因，这些人看到郑芝龙都有些神色不善，眼中带着戒备。
“郑老大，你来做什么？”为首的一个中年汉子大声道。
此人是皮三的结义兄弟姚大海，跟皮三关系最好，所以皮三不在他就是这些人当中主事的人。
郑芝龙看着这些人的阵势，也微微有些意外，但是转念一想，心中却是一喜。
“姚大海，你怎么说话呢？见了大将军竟然这么无礼，真是该打！”郑芝龙身后的熊铁眼睛一瞪大声道。
“哼，有话快说，别挡着我们的去路。”姚大海冷哼一声不耐烦的道。
“诸位兄弟，我郑芝龙对不住大家，今天特意来赔罪的。”郑芝龙这时候说话了，神色显得很是悲痛。
众人都是一愣，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都立刻看向了郑芝龙。
姚大海急声道：“郑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
“诸位兄弟，是我对不起皮三哥。官军势大，攻陷了建宁城，我老母亲和我三弟都落入了官军手中。此仇不报，枉为人子。我决定要发兵反击与官军一决高下。皮三哥仗义慷慨，主动提出要联络英军，我便将此事交与了皮三哥，也是因为皮三哥会说英国话。”
郑芝龙缓缓说道，语气显得很是沉重。
他说的这些都是事实，皮三的这些人也都知道。
郑芝龙又道：“大家想必也知道，我给了皮三哥五十万两银票让他交给英国人作为定金。可是谁知道，就是因为这五十万两银子，却害了皮三哥啊……”
郑芝龙说到此处，声音都有些哽咽起来。
身后的郑森嘴角抽动，心中感慨不已：姜还是老的辣啊，要不是自己知道真相，也绝对会被老爹这精湛的演技给打动的。
江川要是在这里，肯定会给郑芝龙一个“戏精”的评价。
果然，姚大海等人被郑芝龙的精湛演技给打动了，脸上的戒备之色少了一些，但是疑惑之色却更多了。
“郑老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快说啊！想急死个人啊！”姚大海是个急性子人，抓着头发连声问道。
“唉，具体的事情还是森儿跟大家说吧。”郑芝龙叹了口气，在眼睛上抹了一把，将儿子推了出去。
“少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们，皮老大他到底怎么了？”姚大海看着郑森又急忙问道。
郑森心中别扭，但是脸上却依然装作悲愤的样子道：“是这样的。我当时正在军营之中，看见皮老大去找英国人将军史密斯，告诉史密斯父亲请他们一起出兵攻打官军的事情。
结果这史密斯收下了那五十万两银票，却又出尔反尔不愿意出兵，还说他们要离开中州，不可能为我们打仗的。皮老大不干了，自然要要回那五十万两银票，但是那史密斯却翻脸不认人，不仅不还，而且还要让人将皮老大赶出去。
皮老大那是何等英雄的人物，当然不会吃这种哑巴亏。所以当时就和那些英国人打了起来，只是双拳难敌四手，英国人又有枪在手，皮老大就……”
说到这里的时候，郑森打住了，没有再说下去，但是谁都知道后面是什么。
果然，姚大海等人一听一下子都愣住了，然后便是群情激奋，一个个面红耳赤的叫骂了起来，喊着要为皮三报仇。
这些人能跟着皮三，也都是凶悍之辈，自然不会因为英国人有枪就怕了他们。一听自己老大被英国人干掉了，一个个瞬间就炸了，一心想去干掉英国人为老大报仇。
郑芝龙和郑森这番话真真假假，其中真的多，假的少，但是假的都是在关键的地方，而且还是看不见的地方。
真的却是事情的结局的确如郑森说的这样，而且那些跟着皮三一起去军营的人也可以作为佐证。
所以郑森这么一说，这些人自然而然的就相信了。
这就是说假话的诀窍，九分真话，一份假话，也就成了真话了。
“英国人敢害了皮老大，我们这就为皮老大去报仇。不报此仇，誓不为人！”姚大海双目赤红，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的说道。
“不报此仇，誓不为人！”他身后的人也都跟着齐声大叫起来，场面看起来就如一锅已经沸腾的开水炽热难当。
“诸位兄弟，冷静！冷静！皮三哥死了，我也很难受，我也想为皮三哥报仇。不过你们这么去的话实在很吃亏。英国人有两万之众，且有火枪火炮，我们去了根本不是对手啊。”
郑芝龙拦在人群面前急忙劝阻起来。
“郑老大，你这是什么话。我们要是怕那些鬼佬，我们还是爷们吗？有枪有炮又怎么样？我手中的刀一样能砍下他们的狗头来。郑老大，皮三哥的仇你要是不管，那也别挡着我们报仇！”性急如火的姚大海瞪着眼睛冲着郑芝龙大叫道。
“兄弟们，我不是那个意思。皮三哥的仇一定要报的，只不过我们不能这么直接过去，否则吃亏的那是我们。我这里有一计，如果大家齐心协力，一定可以干掉这些英国佬，为皮三哥报仇的。”
郑芝龙拉着姚大海，低声说了一番话之后，姚大海想了想，神色慢慢平静下来，这才转身对身后的人道：“郑老大说的对，我们要为皮老大报仇一定要讲策略。大家先回去，我们回去好好商量一下该怎么办。”
看着众人慢慢散去，郑芝龙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但是很快隐去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做戏做全套
史密斯杀了皮三，却根本没有当成多大的事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在他看来，皮三不过是郑芝龙手下一个首领而已，况且又是郑芝龙给他报的信，显然郑芝龙也有杀皮三的意思。
史密斯不介意郑芝龙有没有借刀杀人的意思，反正他是即将离开中州大陆的，况且还有五十万两银子的好处，又从那皮三身上掏出了五万两银子的银票。
他现在一门心思是做好离开的准备，既要安排将所有物资打包装箱，还要将手中所有的银票换成现银，否则离了中州大陆就没法用了。
另外还有一个心思，就是想再等上一两日，看看有没有大卫的消息。
虽然郑森说大卫全军覆没，他已经是信了八成，但是毕竟还是有一些侥幸心理。这次在中州如此大败一场，回去之后国王定然要追究责罚。
若是大卫还活着的话，那就正好有个顶雷的。若是大卫死了，他就免不了要被国王申饬责罚了。
虽然想来不会重罚，但是毕竟也是一场麻烦事。
史密斯一边想着各种心事，心中乱糟糟的。又想到那敌人竟然如此强大，竟然连大卫这个帝国宿将都败在他们手中，心中更是慌乱，想着回去之后一定要将此间的事情报告给国王陛下，让国内的那些将军贵族们不要再自高自大自视甚高了。
正在此时，勤务兵史蒂文敲门进来，说是郑芝龙带着很多人抬着酒肉蔬菜等在营门口等候，说是特意前来劳军。
史密斯不疑有他，便亲自迎了出去。
郑芝龙带着儿子郑森，身后带着数百人，抬着酒，端着肉，提着各种蔬菜瓜果，看着甚是琳琅满目，许多英军士兵都跑出来看热闹。
他们在营中日子过得甚是乏味无聊，此时看到有人前来劳军，一个个都兴奋不已。
史密斯亲自将郑芝龙迎接了进来，自有手下人将那些酒肉蔬菜给接了过去。
郑芝龙跟着史密斯来到他的房间，分宾主坐定之后，郑芝龙诚恳的道：“史密斯将军，我的手下皮三勾结官军，图谋不轨，幸好史密斯将军替我出手除掉此人，郑某不胜感激。”
郑森将这番话翻译过去，史密斯也是假装客气的摆手道：“郑大将军，不必客气。我们是盟友，这是我应该做的。只是你的手下，你以后也要多加注意了，免得以后又被人背叛了。”
听了儿子的翻译，郑芝龙心中鄙夷这个英国佬的装模作样，但是面上还说流露出感激的神情，道：“多谢将军提醒。大卫将军和将军带着四万大军漂洋过海，不远万里来为郑某人帮忙，我们郑家上下感激不尽。如今大卫将军轻敌冒进，恐怕已经身遭不测，郑某心中实在过意不去，也希望大卫将军能够吉人天相，平安归来。”
史密斯摇摇头道：“大卫是个激进的冒险主义者，这次的确是轻敌了。作为他的同僚，我也希望他能够平安回来，他的妻子和孩子还在英国等他回去过圣诞节。不过，目前看来，这个希望恐怕很渺茫了。愿上帝保佑他吧！”
说完装模作样的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郑芝龙也低头表示了一下默哀，虽然两人嘴上都说着希望大卫能够平安归来，但是言谈间显然都认为他已经回不来了。
等到走完寒暄这个过场，郑芝龙又道：“朝廷官军如今势大，火器又十分精良。建宁城已经落入官军手中，我的母亲和三弟也成了官军的俘虏。这个时候，郑某人的压力非常大，还是很希望史密斯将军能够助我一臂之力，帮助我击退官军。”
史密斯露出十分为难的表情，从一般逻辑上来讲，郑芝龙的话当然是没问题的。他现在孤立无援，唯一能求救的自然就是自己手中这两万人马了。
这也是郑芝龙故意如此，以此来打消史密斯的戒心。
他总不能说我听说你们要走了，非常高兴，特意来给你们饯行的。那样明显不合常理，很有可能引起史密斯的怀疑。
所以他要表现出一副要努力抓住史密斯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急切样子。
“很抱歉，郑将军，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真的无法再为你做些什么。我手下的这些小伙子们，他们已经非常的思念家乡，想要早日回去跟家人团聚。这里的战争不属于我们，我们已经牺牲的够多了，所以，很抱歉。”
史密斯做出一副很歉意的样子。
“史密斯将军，请再考虑一下。我不会让你白帮我的。只要这次打跑了官军，我会有重重的酬谢的。甚至可以考虑在我的地盘上给你们划出一块永久性的驻地，我真的很需要贵军的帮助。”郑芝龙一听这话，立刻着急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大声道。
“很抱歉，郑将军，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无法帮到你，这是你们的战争，我必须为我的国王负责，我得把我的这些小伙子们活着带回去。”史密斯被郑芝龙的言辞给打动了，尤其是郑芝龙所说的重谢。
他跟郑芝龙接触虽然不算多，但是却也知道郑芝龙不是一个小气的人。
但是心动也只是一瞬间，一想到大卫和那两万人的下场，金钱的诱惑力便迅速的消退了，他还是坚定的摇头拒绝道。
虽然是演戏，但是看到这个英国佬如此坚定的想要逃跑，郑芝龙心中还是觉得很不爽，大骂英国佬果然靠不住。
他一脸失望的坐回椅子上，颓然不语，空气一时沉默了起来。
史密斯也有些尴尬，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的确，他现在的行为就是一个怯懦的逃兵。事实就是这样。
好半天，郑芝龙终于恢复了平静，点点头道：“史密斯将军，没事了。你说的对，这是我们的战争，不是你们的。不过我还是非常感谢大英帝国的帮助。今天这些酒菜本来是劳军，那就正好当做我为你和诸位英军将士践行酒吧。”
史密斯松了一口气，点点头道：“谢谢你的理解，郑将军。我们大英帝国也会记住你真诚的友谊的。”
“我也是。今天我们就好好喝一杯吧。”郑芝龙道。
“我很乐意，用你们中州的话来说就是不醉不休。”史密斯笑了起来。
第二百七十章 天黑再动手
史密斯毕竟脸皮还没有厚到毫无廉耻的地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吃人家的，用人家的，还拿了人家的银子，现在人家要用他了，他却怂了想跑，心中自然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现在郑芝龙表现的如此大度，他自然也得给面子。
郑芝龙让人将酒菜送上来，父子两个和史密斯就在房间里面觥筹交错起来。
郑芝龙有意劝酒，史密斯心中有愧，也基本上是来者不拒。不知不觉间两人都喝多了，史密斯喝的趴在桌上，嘴里开始胡乱地哼唱起了家乡的民谣小曲。
郑芝龙也是醉眼朦胧，靠在椅背上看起来不省人事。
郑森是晚辈，自然在一旁做斟酒服侍的差事。
此时看到史密斯喝多了，眼中一丝寒芒闪过，轻轻的推了推史密斯唤道：“史密斯将军，史密斯将军……”
史密斯却是嘴里胡乱应着，不一会儿竟然酣睡起来，还打起了呼噜。
“史密斯将军，您醒醒，醒醒，这酒还有不少呢。”郑森再推了推，史密斯还是呼呼大睡，一点反应都没有。
郑森停下手，用手轻轻捅了捅父亲郑芝龙，郑芝龙本来朦胧的醉眼一下子睁开了，眼中一片清明，哪里还有半点酒醉的样子。
郑森向父亲点点头，郑芝龙又推了推史密斯，故意含混的道：“起来喝，继续喝啊……”
史密斯还是呼呼大睡，依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郑芝龙微微一笑，重新变回了醉眼朦胧，不省人事的样子。
“嗨，史蒂文，史密斯将军喝多了，你扶他去休息吧。”郑森起身去外面叫过来史密斯的勤务兵史蒂文。
史蒂文过去推了推史密斯，发现他的确是喝多了，皱着眉头道：“将军很少喝酒的，今天竟然喝醉了。郑，你父亲看来也喝醉了。”
郑森学着英国人的样子耸耸肩道：“是啊，我得扶着我父亲回去了。史密斯将军就交给你照顾了。”
史蒂文耸耸肩道：“那当然是我的差事了。不过谢谢你们带来的酒肉，很可口，我好久都没吃到这么可口的美味了，真希望经常能够吃到。”
郑森神秘一笑道：“不客气，对于即将离开的朋友，我们总是要慷慨一点。”
史蒂文没有听出这句话里的其他意思，笑了笑嘟囔着扶着史密斯向里面的房间走去。
郑森则是扶着“喝醉”的郑芝龙跌跌撞撞的向外走去，目光好似随意的看着周围，一边低声道：“史密斯的确喝醉了。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冬季的天黑的很早，此时已经到了日暮时分了，再加上这几天天气一直阴沉，所以黑的更早一些。
“不急，等天彻底黑下来再说。”郑芝龙依然闭着眼睛，低声说道。
郑森不再说话，搀扶着“酒醉”的父亲向营门外走去，门口值守的英军士兵看着他们发出善意的笑容。
他们虽然因为值岗没有喝酒，但是菜肴却也是吃到了的，中州美食让他们很是念念不忘，所以看着郑氏父子更有好感了。
郑森跟他们打过招呼，搀扶着郑芝龙出了营门，登上了门外停着的一辆马车上面。
马车启动，缓缓向山下走去。
英国人的营地选择建在了一座地势突出的矮山上面，一来是占据制高点，有易守难攻的作用。而来因为东南地区雨水太多，所以建在高出可以有效的防止被水淹。
但是既有优点，也有缺点，这个矮山虽然低矮，但是下山的路却只有山前这一条路。
山后却是一片陡崖，山崖下面是一条河流。
郑芝龙一上车之后，立刻端坐起来，眼神之中一片清明。
“森儿，你现在应该明白了吧。英国人根本靠不住的。俗话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外力无论再强大，那也是外力，只能借助，却不能视为依靠。要想真的强大，必须依靠自身。”
郑芝龙看着儿子沉声说道。
郑森默默的点了点头，他以前的确是对英国人抱有很强的幻想，认为英国人会帮他们练成一直强大精锐的火器部队，会将他们的精良武器出售给他们。
有了英国人的精良火器，有了一支英国人训练出来的强大火器部队，他们郑家就真正具有了能够逐鹿天下的实力了。
那江川凭什么能够从关外异军突起，灭满清，入京城，夺大权，大败李自成，靠的还不就是那比别人精良的火器吗？
若是我们郑家也有这些，我们就能拥有跟他争一争的实力。
可是这半年以来的种种事实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幼稚和天真，英国人真的靠不住，他们愿意帮助郑家也是出自于自己的野心考虑的。
最打脸的证明就是当下，他们郑家遭受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危机时，他们当做盟友的英国人却要逃跑开溜，这无疑于重重的打了他郑森的脸。
幸好他的父亲的头脑还算是清醒的。
郑森一把抓住自己头上戴着的英国高顶军帽扔在车厢里，垂首诚恳的道：“父亲，我知错了。若是这次我们郑家能熬过这次危机，孩儿一定潜心沉淀，不会再让您失望了。”
郑芝龙欣慰的点点头道：“你能明白就好。”心中却是哀叹不已，郑家这次若不能干脆利索的交出手中的一切，恐怕连命都不能保住，更别说其他的了。
京城的那位虽然年轻，但是手腕却是强硬的很呢。
父子俩不再说话，马车辚辚作响，缓缓向山下驰去。
很快到了山脚下，马车停下，车夫看了看四周，手指撮在嘴里打出一个清脆的哨音，三长两短。
很快，从两侧的树林之中冒出了许多人影来，其中一人赫然便是姚大海。
郑芝龙从马车中走出来，对那姚大海道：“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姚大海低声道：“郑老大，放心吧。我们要给皮老大报仇，东西都准备的很齐全。光是桐油就准备了一百多桶，其他东西也都准备齐全了。你那边怎么样？”
郑芝龙点点头道：“那就好，英国人已经被我灌醉了，虽然还有少量哨兵，但应该不会影响大事。等到天彻底黑下来，你们再行动。我会派人接应你们的。”
姚大海听了，重重的点点头，转头对身后的人群低声吼道：“兄弟们，都听见了吧，一会等天黑了咱们就行动。给皮老大报仇的时候到了。”
“报仇！报仇！报仇！”人群挥舞着各式兵器，低声吼道。
看着这一幕，郑芝龙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神采，随即很快隐去，重新坐回马车之中向山外驰去。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不甘心也得忍着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英军军营之中除了一些必要的灯光之外，几乎就是一片黑暗。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几个烧塔之上的哨兵也依靠着栏杆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缩着脖子，嘴里低声的嘟囔着什么。
一支巡逻队懒懒散散的走过去，士兵们的目光都有些懒散，四周很黑，什么也看不到。
”好像有什么味道？”一个士兵忽然抽了抽鼻子小声道。
没人理他，他自己再闻了一下之后那股味道又消失了，于是摇摇头跟着队伍向前继续走去。
此时，在军营之外，姚大海带着人已经将英军所有的木头围墙上都悄无声息的泼上了桐油，刚才那个士兵闻到的正是桐油的味道。
只不过因为风向的原因，那股味道才转瞬即逝。
“姚老大，弟兄们都准备好了。”营外的山坡下，一个人影快速的跑到姚大海的身板低声道。
“好，等一会火烧起来之后，你带着弓箭队向里面射火箭。宋六，你带着人堵着营门，看到有人跑出来就弄死，不要放过一个英国佬。王麻子，你带着人绕到山后边去，防止有英国佬从后面逃跑。”
姚大海看着周围几个人，低声的吩咐道。
几个人点头领命。
“这次绝对不能放走一个英国佬，否则都不算为皮老大报仇。”姚大海咬牙切齿的低声道。
“兄弟们，等到为皮老大报了仇，这里咱们也不能待了。郑芝龙一直跟皮老大不对付，肯定也容不下咱们。咱们可以再重新去海上讨生活。郑芝龙这次看来也熬不过去了，到时候海上就是咱们的天下了。”姚大海看了看众人，又说道。
众人都是一阵激动，他们原先就是海盗，自然习惯了海上的日子。现在皮三死了，他们也没理由继续在郑芝龙手下干下去了。
众人得了差事，各自带着人悄悄的走了。
“嗖”一点光亮划过了黑沉沉的夜空，落在了英军的大营围墙上，那是一支火箭。
泼洒了桐油的木头围墙迅速的燃烧起来，然后快速的沿着围墙蔓延起来，不到一刻钟，整个军营的围墙都剧烈的燃烧起来了。
熊熊的火焰照亮了半个天空，一些木头已经被烧的发出了噼啪的炸响声。
大火很快惊动了那些巡逻放哨的英军士兵，他们大声叫喊，胡乱奔跑起来，有人试图去找水救火，有人去叫醒那些因为喝了酒睡得正香的士兵。
英国人的大营是依山而建，大营后面的树林之中此时也冒出了许多人影，人人手中持着火箭靠近军营，数百支火箭纷纷飞入军营之中，落在那些帐篷，房屋上面，很快引发了更多的火焰。
整个军营之中瞬间陷入了混乱之中，两万英军虽然看着多，但是却也是分散在不同的营区之中，有人醒来大喊大叫，有人还睡眼朦胧不明所以，更有人依然喊睡不醒。
火箭连续不断的射入营中，到处都是的着火点让局面更加的混乱。
在大火面前，英国人的精良火器也没了半点用处。
一些士兵端着盆，提着水桶试图灭火，可是在已经烧成了一片火海的大火面前根本就是杯水车薪，毫无意义。
终于，有士兵意识到了危险，向着营寨大门这里冲了过来，很多人手中的步枪都已经不见。
此时，逃命才是最要紧的。
可是没等到这些士兵冲出大门，就被从黑暗之中突然飞出来的箭矢给射中，纷纷倒地。
在大火的照耀下，这些英军士兵就像是暗夜之中的太阳，简直不要太明显。
除了弓箭之外，姚大海他们还准备了各种可以投射的武器，各种毒烟，石头等物都纷纷的落入了冲过来的英军之中。
营门口的尸体越来愈多，都慢慢的形成了一堵墙了。
后续的英军不敢再往外冲了，有人开始对着外面开枪，但是他们在明，敌人在暗处，能不能射中全凭运气了。
史密斯此时终于醒了过来，是被勤务兵史蒂文叫醒的。
看着营地变成了一片火海，他完全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却知道再不逃跑就来不及了。
可是当他提着手枪冲出去的时候，却看见那些不断往营门外冲的士兵却又退了回来，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是被人阴了。
谁能干出这种事情来？他第一个想起的就是郑芝龙。
“该死的郑芝龙，我要杀了你！都给我冲，集中兵力冲出门外，那些胆小鬼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史密斯提着手枪疯狂的大喊着。
有了史密斯的组织，英军士兵们终于开始有组织的向着大门外冲击。
虽然一方在明，一方在暗，但是在英国人密集的射击之下，姚大海他们的人也开始出现了伤亡。
而且这种伤亡还在快速的扩大当中。
“兄弟们，定住，千万不能让英国佬冲出来，他们出来我们就完蛋了。”姚大海提着大刀狂吼道。
他们现在能困住英国人，靠的就是这营地弄成的火海。一旦让英国人逃出来，他们这些手中只有冷兵器的海盗根本不是英国人的对手。
虽然姚大海的人都拼命的想要阻止英国人冲出来，可是在英国人密集的射击之下，他们的伤亡还是在不断的扩大，英国人的火力却是越来越强大了。
姚大海身边的人死了好多，甚至就连他自己也差点被一颗子弹击中。
看着营门外的敌人渐渐没了还手之力，英国人发出一阵欢呼，加快速度向外冲去。
若不是因为脚下的那层层叠叠的尸体牵绊，这些英国士兵恐怕此刻早已经冲出了营门。
“姚老大，我那边顶不住了，兄弟们死伤惨重，已经不到一半人了。”负责堵门的宋六跑过来大声叫道。
“我这边也顶不住了，箭马上就要放完了。”另外一边一个汉子也大喊道。
“妈的，郑芝龙的人呢？说好的我们打先锋的，他在后面支援，人呢？人呢？”姚大海气得哇哇大叫。
“姚老大，我看我们八成是被郑芝龙给耍了，他这是拿我们当枪使了。”宋六大叫道。
“老子跟郑芝龙没完！兄弟们，撤！咱们不能全部死在这里，英国佬今天也死的够多了，也算是给皮老大报仇了。”姚大海气得破口大骂，然后转身就往山下跑去。
其他人也都纷纷跟上。
虽然挡不住英国人，但是他们要想逃命还是可以的，毕竟这里他们熟门熟路，而且也安排有接应的人。
一群幸存者乱哄哄的往山下跑去，快要跑到山脚下的时候，却看见前面有一队人马挡住了去路。
对方打着火把，借着火光姚大海看的分明，当头一人正是郑森。
“姚老大这是要往哪里去啊？”郑森换了一身披挂，全身着甲，头戴金盔，要悬宝剑，又回到了他昔日少将军的模样。
“郑森，你们父子说好的我们打前锋，你们随后支援，为何去迟迟不到，害的我的兄弟们死伤惨重，你说你们是何居心？是不是想要借刀杀人，将我们兄弟全部赶尽杀绝？”姚大海一见郑森，举刀指着郑森厉声盘问道。
“姚老大莫要生气。我们虽然来得晚了些，但是也不算太迟。姚老大你们辛苦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好了，你们好好休息一下吧。我一定帮你们给皮老大好好的报仇，让英国人一个都不留。”郑森微微一笑，淡然说道。
姚大海一愣，看郑森的态度，难道是他想多了？
他没有注意到郑森说到“一个都不留”的时候，咬字很重。
而在郑森说完之后，他身后离开闪出来一支全副盔甲的队伍来，人人手中都端着一支英国人手中那样的火枪，枪口正对着姚大海他们。
“放！”郑森一挥手，冷声道。
“砰砰砰！”密集的枪声顿时响起，姚大海首当其冲，胸口中了五六弹，血流如注，当场死亡，眼睛之中却犹然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
跟着姚大海一起逃出来的那些人也都纷纷中弹倒地。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杀戮当中，他们毫无反抗力，一个不留的死光了。
不用郑森下令，自有人上前检查了一遍，没死的顺便给补上一刀。
“少将军，都死了。山后边的人此时应该也搞定了。”一个亲兵头领凑到郑森跟前禀告道。
郑森看着地上的姚大海等人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是很快就消失，点点头道：“都守好了，不能让一个英国人冲下山来。”
那亲兵头领沉声道：“少将军放心吧，这次咱们把所有的大炮都弄过来了。还有咱们手中的火枪也有上千条。而且咱们还事先挖好了工事，以有心算无备，英国佬跑不掉的。况且山下面还集结了咱们上万人马，全是好手。”
郑森点点头，转身向后面走去。
他此刻的心情还是很复杂的。
今天的这一切都是父亲为了保全郑家苦心算计出来的。
英国人是郑家要交给朝廷的投名状，是保住郑家的关键。要让朝廷那位看到郑家的诚心，那就必须要干脆利索的干掉英国人。
先用一直不听话的皮三去故意激怒英国人，让英国人杀了皮三。然后又用皮三的死去激怒皮三的手下，再假装要为皮三报仇，怂恿姚大海等人火烧英国人。
郑芝龙当然清楚皮三手下那上千号人不可能全部干掉英国人的，所以他们只是充当一个炮灰的角色。
现在炮灰的使命完成了，他们也该去找他们的皮老大了。
剩下的戏要他们郑家亲自来唱，而官军就在建宁城等着看戏呢。
想到威震东南十几年的郑家竟然落得了如此下场，郑森心中升起强烈的不甘之意。
但是父亲说的对，形势比人强，他就算再不甘心也只能低头忍着。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东南平定
福州城城门洞开，郑芝龙带着儿子及手下诸首领头目在城外二十里外翘首等待，眼睛一直看着北边的方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从火烧英军大营过去已经足足半个月了。
英国人两万人马，包括史密斯在内几乎是无一逃脱，不是被烧死，就是被杀死下山的路上。
郑家军也损失不小。
白牧亲自来福州查看过现场之后，郑芝龙又亲自上了一封降表，言辞恳切的表示自己愿意将手中所有的权力和资源都交给朝廷，解散手下所有人马，让他们解甲归田，绝对不再滋事为盗。
条件就是朝廷赦免他不敬之罪，保全他们郑家一门老小性命即可。
白牧对于郑芝龙能够做到如此果决狠辣的壮士断腕，以两万英国人的性命作为投名状，又如此识时务的交出所有权力，心中既有诧异，还有一些佩服。
在这种情况下，他自然也不能擅作主张杀了郑芝龙，所以写了一封战报奏表，连同郑芝龙的降表用八百里加急送到了京城。
而江川的批复也很快下来、送到了白牧手中。
在得到了江川的批复之后，白牧这才带着第一军亲自赶到福州，向郑芝龙宣布旨意，同时进行交接事务。
郑芝龙等人此时就在等待白牧大军的到来。
郑芝龙的脸色看起来很平静，但是他身旁的郑森却是一脸沮丧愤恨，不时的捏着拳头发出响声，似乎心中恨意难平。
“森儿，到了此时，便不要多想了。咱们郑家享了这么多年富贵威风，也足够了。如今能够保的一家老小平安，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郑芝龙察觉到儿子的心情，出言劝慰道。
“爹，道理我都明白，只是心中却仍然是心绪难平，我不甘心！凭什么我们郑家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如今却要拱手想让，却只能换来一个平安而已。他江川要拿我们的东西，却还要摆出一副宽厚仁慈的嘴脸来，好像是他给了我们多大的恩泽似得。我真的不甘心！”郑森咬着牙低声道。
郑芝龙转过头来看着儿子，神色极为严肃的道：“森儿，我明白我的心情，我心中又何尝不难受，何尝不委屈？这是我辛苦一辈子打下的基业，我又何尝甘心拱手让人？”
“可是你必须明白，水无常形，人无常势。如今这天下大势不在我郑家这边，若是我们非要强行争取，只能落一个身死族灭的下场。到了那个时候什么都保不住了。人绝对不能与大势抗争，否则害人害己。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关头了，你切莫冲动行事，使我所有努力都付诸东流。如果那样的话，你就是我们郑家的罪人！”
郑森脸色变幻，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低下了头。
“儿啊，你若是真有英雄之志，你就且隐忍一时，好好锤炼自己，若是那江川能够坐稳这江山，你就潜心修身，若有机会便要努力使自己出头，为朝廷效力，也能保我郑家再度富贵。若是风云再变，你便可积蓄实力，伺机再起，说不定将来还有一番造化。你明白了吗？”
郑芝龙看儿子不说话，又低声开解道。
郑森终于点点头，表情恢复了平静，说道：“父亲，我明白了。我会控制我自己，绝对不会冲动行事的。”
看着儿子如此，郑芝龙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手下的人其实该遣散的也遣散了，不愿意留下的也让他们自己自谋出路去了。
愿意留下的，都差不多是跟他一样没有了再打打杀杀的雄心壮志的人。
当然，这其中也不排除想在朝廷之中再觅得一份差事的人。
“老爷，他们来了。”一旁的管家忽然叫了起来。
郑芝龙抬头望去，只见远处的官道上尘土飞扬，蹄声阵阵，显然是大队人马逶迤而来。
当头的一队骑兵纵马而来，在郑芝龙等人三丈外齐齐勒马停了下来，动作整齐划一，就如一人一样，看的郑芝龙等人暗暗心惊。
为首一人身穿毛呢军服，身后毛呢披风，头顶大檐帽，眉目硬挺冷峻，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显得英武不凡。
“罪臣郑芝龙等参见白将军。”郑芝龙急忙上前参拜，众人也都跟随。
他上次见过白牧一次了，也知道这位爷是摄政王江川的心腹大将，又是这次的传旨钦差，自然不敢怠慢。
“郑老爷子请起，无需行此大礼。”白牧跳下马来，长声大笑道。
看到白牧的样子，郑芝龙心中放松了不少，显然朝廷那位答应了自己提出的条件。
想到一家老小的性命算是保住了，郑芝龙心中还是很宽慰的。不过一想到自己多年的基业很快就要成为他人的嫁衣了，心中也还是有几分酸楚和不舍的。
哪怕他已经想的很开了。
寒暄几句之后，白牧重新上马，郑芝龙也坐上马车，向福州城而去。
到了福州城里，第一军主力也很快到达，与郑家军交接了城防。
其实此时也没有多少郑家军了，只剩下一些在城门口维持秩序的人而已，也是担心引起朝廷的误会。
待交接了城防之后，白牧便在郑芝龙的将军府之中宣读了王命懿旨。
“郑芝龙能顺应大势，主动臣服归顺朝廷，免了生灵涂炭，刀兵四起，实乃忠义之臣。本王甚是欣慰，今特封郑芝龙为二等安乐侯，且全族移居京城。本王已令工部为安乐侯建造安乐侯府一座，以犒赏安乐侯全家忠义之举。”
郑芝龙一愣，没想到江川竟然还给了自己一个侯爵。在他原本想来，能有一个子爵都已经是顶天了。
当下急忙叩谢道：“臣郑芝龙多谢殿下天恩。”
至于移居京城，这也是应有之义。换做是他自己，也不可能让自己继续待在东南的。
白牧微微一笑道：“安乐侯，恭喜了。这里还有一道王命懿旨，请静听。”
“安乐侯之母郑氏德劭年高，且能深明大义，主动规劝子孙归顺朝廷，实乃天下妇人之楷模。今特封为一品诰命妇人，享陛前不跪，且另有绫罗绸缎宝物若干赏赐。”
郑老太太如今还在建宁城，这道旨意郑芝龙代领即可。
郑芝龙没想到母亲还有诰命加身，心中又是意外又是惊喜，又急忙跪倒谢恩。
等他拜完，白牧又拿出一道王命诏书道：“安乐侯，这里还有一道旨意。是给贵公子郑森的。”
郑芝龙惊讶的看了白牧一眼，又看看有些愣怔的儿子，急忙扯了扯他的衣服道：“森儿，上前听旨。”
郑森这才回过神来，上前跪拜，低头听旨。
“本王听闻安乐侯之子郑森少年英武，气度不凡，又熟悉海战。本王如今欲扩建水师，正是求才若渴之时。特征召郑森入水师之中任职。具体职衔，由水师提督邓世昌安排。郑森领旨之日，则是赶赴水师任职之时。另，安乐侯麾下原有各人，若是有志于效力水师者，皆可跟随郑森一同前往水师报道，具体职事俱由水师提督邓世昌安排。”
郑森听完之后，愣在了原地。
他本以为自己从此以后再没机会征战沙场了，毕竟以自己的身份，江川不杀自己已经算是开恩了，但是却没想到竟然还能让自己去水师任职，而且还让自己带上父亲以前的部下。
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太过小瞧这位摄政王殿下了。
这位的心胸好像也不是那么狭窄啊。
第二百七十三章 宋献策归降
自半个月前打破潼关进入陕州之后，狄青的东路军经过半个月不疾不徐的行军，相继光复华阴，大荔，蒲城等城池，最终攻入了渭南府。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所到之处，大顺军要么是闻风而逃，要么是一触即溃，基本上没有发生过什么像样的攻防战。
这一路势如破竹，攻无不克的到了渭南府，东路军的人马已经扩张到五十万人左右。
这其中有秦军嫡系十万人左右，剩下的都是这一路上归附收编的各路人马。虽然说战斗力不如秦军，但是却也能壮壮声势，摇旗呐喊。
这一路上不断的胜利，狄青也没少了这些归附军的好处，所以这些人士气也颇为高涨，遇到打仗的时候也各个奋勇向前，不畏生死，倒是也慢慢有了一些悍勇之师的模样。
在渭南府休整两日之后，狄青召集麾下众将商议之后，决定将人马分成两路，东路沿临潼向西安城攻击。
另一路为南路，则沿着蓝田，长安从南向西安城攻击，两路合围西安。
东南两路大军分别行事，狄青亲领东路军，在临潼城下却被挡住了。
驻守临潼的是李自成的老营人马，算是大顺军之中的精锐，由李自成麾下心腹军师宋献策防守。
临潼城作为大顺国的京城西安城的东部屏障，虽然是个小城，但是却也修建的城墙深厚，护城河水深一丈，称得上是一座坚城壁垒。
只要临潼城一下，西安城就会毫无屏障的暴露在自己面前。因此，狄青料定，大顺军一定会在此地死守的。
因此他已经做好了强攻的准备，主力大军还没到的时候，就已经派出先锋大军切断临潼和四周的道路，尤其是与西安城的道路。
他要一战而下，然后直接兵临西安城下。
可是前锋大军去了没多久，就派人回来报信，说是镇守临潼的宋献策派人联络，要求面见狄青。
狄青虽然有些意外，但是还是猜到了一些其中缘由，让人将那宋献策的使者带了过来。
“小人宋思明见过狄大将军。”使者是一名青年，见到狄青礼数很是周全。
狄青道：“你就是宋献策派来的使者？你跟宋献策是什么关系？”
那青年使者不慌不忙的道：“回禀大将军，宋献策即是家父。”
狄青有些意外，点点头道：“宋献策竟然派了自己的儿子来当使者，看来的确有些诚意。说吧，你父亲打算怎么做？”
到了此时，狄青已经确定宋献策是派自己儿子来谈判投降事宜的。
毕竟到了这个时候，没有必要再为李自成陪葬了。况且从收集到的大顺军高层的资料上来看，这宋献策从来都是一个心机城府深沉之人，否则也成不了李自成手下的头号智囊，况且还挂着一个丞相的名头。
李自成大势已去，无力回天，稍微有点头脑的这时候都会为自己考虑一下了。也只有那少数头脑简单，满脑子都是忠义的人才会跟着李自成一条道走到黑的。
宋献策显然不在其中。
宋思明道：“大将军，李自成粗鄙跋扈，毫无人君之姿。摄政王殿下人中之龙，雄姿英发，力挽狂澜，大明天下即将重新一统。我父子久慕朝廷，早有效力之心，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今日大将军重兵前来，大顺国灭亡在即。我父亲愿为将军尽绵薄之力，让将军攻克西安更加顺利。”
“好，贤父子能有效忠朝廷之心，本将军自然欢迎。只是不知道你父亲打算怎么助我一臂之力啊？”狄青眯眼问道。
“我父亲愿意打开临潼城门，献城归顺朝廷。只要将军能报我宋家平安无事即可。”宋思明显得很是谦恭。
狄青倒是不屑一顾，冷哼一声道：“你父子当是好算计。临潼城虽然号称坚城，但是在我大军之下重炮之下根本不值一提。你父子纵使不献城投降，我要破这城池也只在反手之间。你父子在李自成麾下多年，助纣为虐，罪行深重。若无大功，我如何在摄政王殿下面前报的你的宋家平安？”
宋思明听得冷汗涔涔，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狄青说的的确没错，不说临潼城如今之中兵无战心，将无战意，士气低迷，就算他们士气高昂全盛之时，恐怕也很难抵挡官军的重炮的。
要知道，当日在北直隶的时候，很多人可是亲自领教过官军火炮的厉害的。
至今一想起来，很多人都是面色发白，谈之色变。
“既然没什么好说的，那就回去告诉你父亲，让他尽管来守。我自会用大炮跟他说话，到时候可莫要后悔今日。”狄青看着宋思明的样子，冷声说道。
宋思明终于回过神来，急忙叫道：“大将军且听我一言。我父子一心想要归顺朝廷，为将军效力，绝不敢再与朝廷大军对抗。将军但有吩咐，可尽管言明，我父子只要能做到，就一定尽力而为。”
狄青道“既然如此，那我说你听。明日我就会下令大军攻城，你父亲尽力抵抗，经过两日激烈厮杀之后终于不敌，逃往西安城。到时候待我大军兵临城下之后，你父亲再打开朝阳门放我大军入城，并且协助我军追歼残敌，这便是大功一件。若是做成，我便保你宋家全家性命。否则，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狄青说完之后便让人送客。
如今自己稳占上风，宋献策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地步。他答应了可以活命。不答应就跟李自成一起去死好了。
剧本给你写好了，能不能演好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宋思明无奈之下回到临潼城，将狄青的要求告诉了父亲宋献策。
宋献策听完默然无语，宋思明急道：“父亲，我们要答应他的要求吗？这件事风险可是不小啊。一旦被闯王察觉到了，那我们也有性命之危啊。”
“做了会不会被发现，被发现会不会死还说不一定，但是一旦不做的，那一定是死定了。你觉得我们还有的选择吗？”
宋献策看着儿子摇摇头，苦笑着道。
第二百七十四章 风雨飘摇人心离散
一排炮弹呼啸着划过长空，重重的砸在了临潼城的东城墙上，轰轰轰的连续巨响之后，碎石飞溅，铁皮横飞，城头上的守军刹那间便倒下了一大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此时的城头上已经仆倒了厚厚的一层尸体，青砖铺就的马道上全部都是一层厚厚油腻的血迹，两侧的垛墙上也是有着无数喷溅的血迹，还有被那炮弹崩出来的许多残缺之处。
守军根本不敢冒头，很多人只是死死的抱着头，缩着身子怀里抱着武器躲在垛墙后面瑟瑟发抖，祈祷着自己能够幸免于难。
而宋献策这个守将，根本就连登上城头的勇气都没有，只是脸色苍白的躲在临潼县衙之中瑟瑟发抖。
他已经答应了狄青，连夜派出了儿子宋思明去联络，表示愿意作为内应帮助狄青拿下西安城。
可是他却没想到，狄青所说的双方做戏假打竟然却如此的猛烈。
从早上开炮到现在不到两个时辰，城头已经传来了十次告急，东门的守将都已经换了两个了，那两个全部都是被大炮给崩死了。
第三个守将也只是躲在东门城楼里不敢出来，生怕自己也步了两位前任的后尘。
将领都是如此畏死，更何况其他士兵呢？
所以，最后的场面就是城下官军的大炮不停的对着城头轰击，而城头却是一点反击的火力都没有，摆出一副听天由命的架势来。
“父亲，这官军怎么好像是真打啊，不是说好的演戏吗？”宋思明气急败坏的冲了进来大声问道。
“我又不瞎，我看得到，也听得到，你这么大声做什么？”宋献策没好气的训了儿子一句。
“父亲，你说那狄青不会是变卦了吧？他不会真的打算攻下城池，将我们全部堵在这临潼城里吧？”宋思明被老子训了一句，声音小了些，但是还是忧心忡忡的道。
“不会，我们死在这里对他没有半点好处。我们活着用处更大。西门外官军有多少？”宋思明摇摇头道。
“西门外官军好像不多，只有少量骑兵在那里巡逻。”宋思明道。
“那就好，那就好，狄青看来并没有打算毁约的意思。我想他这般猛烈攻城也是给闯王那边看的。打的越猛烈，我们到时候嫌疑就越小。”宋献策松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宋思明这才恍然。
“你把咱们的人们都集中在西门，让他们不要去东门，其他人尽量的往东门去送。等到明天傍晚我们就突围去西安。”宋献策站起来原地踱了两圈之后对儿子吩咐道。
“孩儿领命。”宋思明答应一声，领命而去。
城外，狄青的中军大营之中，狄青站在一面巨大的舆图面前认真的看着。
如此猛烈的炮火攻城，其实一个是有给躲在西安的李自成演戏的意思，还有一个其实也是对宋家父子的警告。
告诉他们，你们若是有什么其他心思，那么就算真的躲到了铜墙铁壁之中，也躲不过我们的炮弹轰炸的。
“将军，好消息，好消息。”大帐之外一员青年将领兴匆匆的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封信。
“什么好消息？可是西路军那边传来的？”狄青转身问道。
来人正是狄青麾下中军大司马牧毅，主官军中一切军令下达文书起草传递等事宜。
“将军料事如神。正是西路军白山将军派人送来的。”牧毅笑着道，双手将书信递给了狄青。
狄青接过，查看了一下封口的火漆之后这才用小刀挑开信封，快速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大笑道：“西路军如今已经到了西安以北一百里之处的乾县，两日后应该可以到达西安北门，正好可以与我军合围西安。”
牧毅闻言也是大喜，道：“如此真是大喜事。有了白山将军的西路军与我们一起合围，西安城虽大，但是却也可以被我们围成铁桶一般水泄不通。李自成就算想跑也是无处可逃了。”
狄青点头笑道：“你替我给白山将军写信，让他率领西路军围攻西安北门和西门，我军攻打东门和南门。谁要是先占领李自成的皇宫，到时候对方要请喝三天三夜的好酒。”
牧毅笑道：“末将遵命，这就去写信。希望到时候将军赢了好酒也可以让属下享享口福。”
“那是少不了的，到时候酒管够。”狄青大笑。
牧毅很快领命而去了。不多时信已经写好，狄青看过之后盖上印章封好口子便让人送了出去。
白山收到狄青信的时候，刚刚拿下乾县县城。乾县一下，西安城就彻底暴露在眼前了。
“好，狄将军要赢我的酒恐怕也没那么容易，传令全军修整一夜，明日一早启程直奔西安城，到时候本将军赢了好酒你们人人有份。”白山豪迈大笑，对着麾下众将大声道。
“诺！”众人振奋，齐声应诺道。
狄青这边用猛烈的攻势“攻打”了两天临潼城，那猛烈的爆炸声让五十里之外的西安城都有所耳闻。
探马信使一**的来回穿梭，传递着前线的消息。
“报！官军火炮猛烈无比，临潼守军死伤惨重。”
“报！官军依然持续炮击，临潼东门已经残破不堪，随时可能坍塌。”
“报！临潼东门被官军攻破，官军攻入城中，与我军展开激烈厮杀。”
“报！官军势大，临潼守军不敌，纷纷逃亡。”
“报！宋丞相带着一队人马从西门突围，杀破官军重重包围，此时正在向着西安城而来。”
“报！宋丞相已经到了城下，请求进城。”
“报！宋丞相在宫外侯旨，说要进宫向陛下请罪！”
一道道信息让流水一般送到了大顺国皇帝李自成的案头。
半年时间，就让一个原本精壮豪迈的李闯王如今已经变成了两鬓斑白，神情晦暗的失意者了。
“宣宋丞相进来。”李自成颓然靠在御座的背上，挥挥手无力的道。
不多时，一身鲜血，狼狈不堪的宋献策跌跌撞撞的快步走了进来，一见李自成就跪地大哭道：“陛下，臣守城不利，失了临潼，特意来向陛下请罪，请陛下治臣死罪！”
说完就伏地大哭。
“老宋，起来，起来。这是做什么？我大顺国气数已尽，你一人之力又能当得了什么呢？快起来，朕不怪你，反而要赏你。”李自成挥挥手道，脸上还带着微笑，只是笑容之中充满了疲惫和消沉。
“来人，把朕最心爱的南海夜明珠去一颗来赏给宋丞相，以示朕嘉奖忠臣之心。”李自成对着旁边伺候的一个老内侍吩咐道。
宋献策停住哭泣，看着眼前之人那张强颜欢笑的脸，心中一阵酸楚，刹那间有些犹豫。
但是下一瞬间他就又心硬如铁了，我不能让我们宋家跟着你一起送死。
“臣叩谢陛下天恩，臣愿戴罪立功，为陛下再守东门，只要臣活着，就不会放一个官军进城的。官军若要进城，就踏在臣的尸体上过去。”宋献策跪地大呼道。
“好，好，好！宋丞相到底是朕最信任的老臣，朕就知道，这天下人都负了朕，你也不会负朕的。这东门，朕就交给你了。来人，上酒菜，朕要和老宋好好喝一场。”
李自成鼓掌大笑起来，一旁的老内侍却悄悄的抹起了眼泪。
第二百七十五章 四面围城
在狄青占领了临潼城之后，他的副将带领的南路人马也十分顺利的拿下了蓝田县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只要再拿下长安县城，面前就再也没有任何障碍了。
休整了一夜，准备第二天攻打长安县城的时候，大军正准备拔营，还没出发的时候，去迎来了长安县城守将派来投降的使者。
长安县城并不血刃的光复。
一日后，东西两路大军在西安城外胜利会师，将近百万大军将西安城四面包围的如铁桶一般，可以说是水泄不通。
狄青的东路军如约负责包围攻击东面和南面城墙所有的城门，而白山的西路军则负责攻击北面和西面所有的城门。
西安城本是前朝大周朝的都城。
当时的西安城，占地辽阔，城高池深，城墙高达三丈左右，一丈深的护城河环绕城池。
光是四面城墙总共就建有十八座城门。
城墙上城楼，垛墙，女墙，箭楼，望楼等是应有尽有，绝对可以称得上固若金汤的一座坚城。
大周朝灭亡之后，大明朝取而代之，建都北京，西安这座前朝旧都就被边缘化了，改为了陕州总督的治所，西安府的府城。
原本高大坚实的城池在几百年的岁月当中也破败了不少，当年的宏大气魄也被岁月的风沙给渐渐湮没了。
后来李自成建立大顺国之后，定都西安，这才重新修缮了破败的城池，让西安这座古城恢复了一些旧日的雄伟。
但是作为大周朝都城的时候那种见证过万邦来朝的辉煌大气却已经再也找不回来了。
根据宋献策提供的情报，此时西安城中还是二十万左右的守军，并且看李自成的样子好像也没有主动投降的可能。
不过对于狄青和白山他们来说，莫说二十万人，就是五十万人其实区别都不大。
打仗很多时候是看谁人多谁占优势的，但是很多时候也不是看人数多少的。
打仗从大的方面来看的是势，大势。具体到每一场战斗来说那就是士气。
如今无论是从大势还是从士气，显然都是李自成和大顺军处在下风，而且还是绝对的劣势。
一方大势所趋，人心向背，士气高昂，人人急于立功，跃跃欲试。
一方注定败亡，人心离散，士气低沉，人人消沉沮丧，心慌气短。
况且官军人数上还将近守军的五倍。
如今还有了宋献策这个内应，可以说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这场攻防战都没有了悬念。
所以，在大军将西安城团团围住之后，白山驱马来到了狄青的中军大营之中。
“狄兄，京城一别，却已经有大半年未见了，你可是清减了一些啊。”白山一下马，就看到狄青在大营门口等候，将马鞭扔给身后的亲兵，大笑着向狄青走了过来。
“白老弟，你可是看着黑了不少啊，难道是经过晋州的时候顺便挖了几天石炭还是被漠北的风沙给吹得？”狄青也大笑着开玩笑道。
白山也大笑起来，原本因为大半年未见的疏离感一下子冲淡了很多。
一边寒暄着，一边挽臂向狄青的中军大帐之中走去。
进了帐篷，坐定之后，狄青又让人弄上饭菜给，又温了一壶酒，两人吃饱喝完之后这才开始说起了正事。
白山抹了一把嘴，舒服的靠在椅背上说道：“狄兄，殿下那边对李自成是个什么想法？”
狄青则道：“这个殿下倒是没有明确说过，不过作为臣子，有些事情殿下纵使不说，我们也得替他考虑周全了。”
白山闻言端坐好，正色道：“愿闻狄兄高见。难道说李自成也可以落一个郑芝龙那般的下场？”
郑芝龙投降被封为安乐侯，并且全家移居京城的事情狄青和白山两人都已经知道了，所以白山才有此一问。
狄青摇头道：“郑芝龙和李自成不可同日而语。郑芝龙虽然雄踞东南，但是其实并没有直接打出旗号来对抗朝廷。而且经过建宁城一战之后就主动归顺，并设计灭了两万英国人作为投名状，无条件交出一切权力，这种态度已经算是极为有诚意了。
到了这种地步，殿下就算不想赦免他不行了，否则免不了落一个难以容人，气量狭小的评价。可以说，郑芝龙能活命是他够主动，够果断，够舍得。”
白山颔首，继续认真倾听。
“但是李自成和张献忠两人却大为不同，这两人都是公开建国称帝的。况且咱们如今用的是朝廷的名义，在殿下没有正式登基，改朝换代之前，我们代表的还是大明朝廷。李自成可是在凤阳挖了大明皇帝的祖陵的，这对于大明朝廷来说可是奇耻大辱，不共戴天之仇。
所以咱们既然是大明官军，那自然就更不能放过李自成和张献忠。
而且这两人经营多年，手下一定会有一些忠心耿耿之人。他们若是不死，就算他们自己心灰意冷，没有反意，他们手下的那些余孽也会怂恿他们再次叛乱的。所以无论从眼前还是从长远来看，李自成和张献忠都是必死无疑的。”
“狄兄所言极是。我也正是如此想法。庆父不死鲁难未已，李自成若是不死，这大顺国迟早也会死灰复燃的。”白山颔首赞同道。
“李自成，终究是个豪杰，但是却不足以为人主，更不能成为一统天下的英主。他的目光太过短浅，行事又不够果断，他以为他能凭借这关中四塞之地阻挡我军，让他获得苟延残喘的机会。
可是他却没有想过，这天下根本就没有攻不破的堡垒。再坚固的城池，在火炮面前也是不堪一击的。诚如殿下所说，随着火器的发展，以后的城池城墙都会逐步消失的，因为会彻底没用的。”
白山也感慨的说道。
“这一战我们必胜无疑，这一点毋庸置疑。只是这西安城也是数百年将近欠年的古城，若是毁在炮火之中也是殊为可惜。况且这城中还是十数万百姓，若是直接攻城，死伤恐怕也不会少的。”狄青忧虑道。
“的确如此，反正我军已经稳操胜券，不如稳当一些，找一个两全之法才好。”白山道。
“还是先劝降一番，若是李自成愿意开城投降，那自然最好。若是不愿意，也能再次打击城中的士气。除了少数人，没有多少人愿意跟着李自成一起去死的。”狄青道。
“也好，那咱们就先试上一试。”白山颔首道。
第二百七十六章 暗流涌动
“陛下，这是明军从城外射进来的信，说是要呈送陛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老内侍颤颤巍巍的捧着一封信走上前来，对在塌上斜倚着，手中捧着一只酒壶自斟自饮的李自成低声说道。
李自成已经喝的有些醉眼朦胧了，他又给自己左手的杯中斟满了酒，仰头一饮而尽，这才抬眼看向老内侍，醉醺醺的道：“拿过来让老子看看。”
李自成是陕州北部的米脂人，当地方言习惯自称老子，李自成虽然当了皇帝，但是还时不时冒出一两句粗话来。
老内侍急忙将手中信呈上来。
李自成接过来，打开之后两眼看完，随手一扔，那封信晃晃悠悠的落在了地上。
“驴日的！老子南征北战几十年，才打下这大顺江山，他们让我投降，我就投降啊？去他娘的！老子就不投降，就不投降，他们有本事打进来砍了老子的脑袋啊！去球的，哈哈哈哈……”
李自成又仰头猛地灌进一杯酒，破口大骂了起来。
骂到最后又自顾自的狂笑了起来，看的一旁的老内侍心中一酸，陛下这是癫狂的前兆啊。
老内侍摸默默的蹲下捡起那封信，然后慢慢的往外退出。
“老张，你做什么？”李自成醉醺醺的在后面叫道。
“回禀陛下，老奴去把这信给扔掉。”老内侍回身颤巍巍的说道。
“别扔，拿回来。去把满朝文武都给老子叫来，让他们听听，看看，老子看看谁敢投降，谁敢投降我就砍了他的脑袋。灭了他的九族！”李自成端着酒壶大叫道。
“陛下，你现在这个样子，恐怕不宜召见百官吧？”老内侍犹豫道。
本来就已经是人心惶惶，暗流涌动了，一个个私底下早都做好了投降的准备。
你这个皇帝都是一副醉醺醺意志消沉的样子，文武百官看来不是得更没信心了，更得加速投降了？
“老子这个样子怎么了？老子喝了一杯子的酒了，这点酒算什么？你快去，否则朕先砍了你的脑袋！”李自成坐起来，瞪着眼睛大声叫道。
老内侍无奈，只得起身将信放在李自成面前，出去传旨去了。
其实根本不用老内侍去传旨，此时的议政殿上已经站满了人，都是大顺朝剩下的文武官员了。
狄青让人射进城中的劝降信并不是一封，而是许多封。
李自成其实是最后一个看到这劝降信的，其他人早就知道了。
李自成能看到这封信其实也是文武百官想让他看到的。
所有人都知道这城是绝对守不住的，所有人都在早都开始琢磨自己的出路了。
有些动作快的，早就在官军还没围城的时候就已经逃走了，剩下动作慢的或者因为各种原因来不及逃走的，就被官军给堵在了城里。
在这种情势之下，不想死的话就只有一种出路了，那就是投降。
所有人都想投降，但是却没人敢主动说出这两个字。毕竟虎倒余威在，李自成还没死，他还是这大顺国的皇帝，手下还有一批忠于他的人。
谁若是敢先说出投降两个字来，那绝对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将近百万大军在城外扎营，光是从城楼上看到那密密麻麻星罗棋布一眼望不到头的营帐就足以让人心惊胆战，头皮发麻了。
更何况官军手中还有攻城神器火炮，还是新式火炮，这一路上无数的城池都是在官军的炮火之下很快沦陷的。
但是在看到官军围城之后并没有立刻攻城的时候，许多人就意识到了一点官军在等城内投降。
这让很多人之前的担心一下子又变成了希望。
一旦官军开始攻城，以百万大军的威势再加上火炮的威胁，到时候城中肯定是伤亡惨重，城池肯定会被很快攻破。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就彻底失去了所有机会了。死了就真的白死了，就算活着落在了官军手中，那也成了俘虏。
甚至他们这些在大顺朝为官的人还很有可能将来落一个斩首示众的下场，家人也会被一起连累，就算不死也是为奴为婢了。
那样的下场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现在官军既然没有立刻开始攻城，反而还发了劝降信。而信中明确说明，愿意主动开门投降者可免一死，其家人妻子也一同免死。
但若是执迷不悟，顽抗到底，硬要拖累满城百姓与你们陪葬，那就必将大顺国满朝文武并皇帝李自成一并屠戮殆尽，为那些无辜百姓偿命。
说是选择题，其实根本没得选。
不投降便死，就这么简单。
所以劝降信的内容很快在文武百官之中传开，所有人在看完之后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对生的渴望。
大家虽然谁都没有说什么，但是却都是心照不宣。
机会来了，就看能不能把握住了。
不过，所有的人都很快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能不能顺利投降求得一条生路的关键就在于皇帝李自成身上。
只要皇帝答应投降，那么大家就都不用背上一个叛贼贰臣的罪名。
而且也不用承担作为出头鸟的巨大风险。
所以把信送给李自成，其实就是文武百官的一次试探。
信送进去之后，他们就在这里焦急的等着消息。
因为，劝降信里说的很清楚，十二个时辰之内必须做出决定。如果到时候依然没有人投降，那就大军立刻开始攻城，城破之后遵照前诺一律斩杀。
听到脚步声，众人都急忙看去。
看见老内侍的表情沉重郁结，众人心中都是一沉，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诸位大人，陛下宣诸位觐见。”老内侍颤巍巍的做了一个罗圈揖后拱手道。
“张公公，陛下可看过那封信了？”丞相宋献策上来问道。
其他人闻言都急忙盯着老内侍，神情紧张。
老内侍何尝不明白这些官员们的心思，心中悲凉不已，一个个平日里都自诩忠臣，口称万岁，却到了国家破碎，君上有难的时候却都只顾自己，弃君上如弃蔽履，实在可笑可耻。
“陛下什么都没说，只让老奴宣召诸位大人，想必就是商议此事吧。”老内侍垂头说到。
“那张公公，陛下此时心情如何？”又有一人急忙问道。
“刘尚书，老奴不知。”老内侍摇摇头道。
众人一阵失望。
宋献策站在原地，默默的想了片刻后，又目光从身后的其他人身上一一看过，最后道：“诸位大人，既然陛下相召，那就同去吧。”
说完带头向内殿走去，其他人互相对视一眼，也只好跟上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变天了（第一更）
“老子告诉你们，老子是死都不会投降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我李自成戎马半生，杀人无数，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过？当年袁崇焕多厉害，打的老子钻进山里躲了大半年。可是最后呢，还不是被老子给整死了？”
“想杀我？没那么容易。他江川小儿想杀我，想灭我大顺国，那要看他有没有那个好牙口！”
“我今天把话撂在这里，那个鳖孙跟说投降这两个字，老子第一个就砍他，还要杀他全家！”
“你们记住了，你们生是我大顺国的人，死是我大顺国的鬼。老子就是要死，你们也得给老子陪葬！”
“哈哈哈哈……”
李自成站在那里，面对着满朝文武纵声狂笑，手中还拿着酒壶不时的灌上两口。
下面的官员们沉默不语，但是除了极少数人外，其他人的脸上都开始浮现出愤怒，不甘，挣扎，犹豫等神情。
他们左顾右盼，目光在周围人的脸上逡巡，从彼此脸上看到了一样的神情。
宋献策沉默了半晌之后沉声道：“陛下，臣有一言进谏。”
李自成醉眼朦胧的盯着宋献策看了半天，这才认出来，哈哈笑道：“原来是老宋啊，你要说话？好，你说，你说。”
宋献策暗自摇头，高声道：“陛下，如今百万明军围城，不知陛下可有退敌之计？”
李自成一愣，摇摇晃晃地大叫道：“百万大军？退敌之计？管他来多少，就是千万人马，老子也就一个字杀！杀杀杀，杀一个算一个，杀两个算一双，老子不信杀不完他们。老宋，诸位爱卿，你们也要跟着朕一起杀敌，就是到了阎王老子那里咱们也一起造他的反……”
说着说着，李自成就没声了，一头栽倒在塌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看着李自成的样子，很多人都暗暗摇头，脸上的失望之色毫不掩饰了。
“诸位大人，陛下睡着了，都请回吧。”老内侍从一个角落里悄悄走过来道。
“臣等告退。”宋献策领着官员们退了出来。
到了殿外的时候，宋献策感觉到脸上一凉，抬头一看，却是一片雪花落在了自己脸上。
下雪了，而且很快就变得越来越大，殿前广场上已经铺上了白白的一层雪。
但是所有人都没有离去，都在大殿门口站着，目光都看向了文臣之首丞相宋献策和右丞相牛金星。
李自成虽然是以武打下的大顺江山，手下武将自然很多，其中能打有本事才也不在少数。
但是在北直隶的时候跟秦军几场大战之后，武将凋零甚多，刘宗敏，高一功，李岩，郝摇旗等十几员大将不是被杀，就是被俘，或者是最后下落不明，杳无音讯。
这也直接导致了在后来秦军两路进攻的时候，大顺军根本没有什么大将可用，这才能让秦军以十分迅速的速度一路攻克州府，最终将西安城团团包围。
后来虽然提拔了不少，顶上原来那些老将的位子。但是这些人资历太浅，能力有不足，也是聊胜于无。
所以，现在朝中百官之中的领袖自然就是文官之首宋献策和牛金星两人了。
这两人出身都不算正路子，宋献策之前是一个游走江湖的算命的，牛金星之前也只是一个私塾先生。
两人都是属于那种社会最底层的人，李自成来了之后就跟着李自成混了。
凭着两人的资历和脑子灵活，给李自成出谋划策，两人一路扶摇直上，很受李自成信任，最后在大顺国建立之后成了丞相和右丞相。
不过这两位本来靠着嘴皮子混饭的，能跟着李自成干这造反的事情，本就不是什么善类。
敌军百万围城，限定十二个时辰内投降，若不投降倒是便是无差别的杀戮。
可是李自成此时却是一副借酒消愁的消沉模样。
最可恨的是他口口声声决不投降，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宁愿死，也要拉着满朝文武一起陪葬。
这无疑是将所有人都逼到了死路上了。
宋献策伸出手让雪花落在手上，然后双手在脸上使劲搓了搓，好像是为了让自己更加清醒一点。
然后转身看向一旁默然不语的牛金星道：“陛下已存殉国之志，我等作为臣子理应跟随，为陛下分忧。右丞相若是有空，不妨去老夫府上，我们一同商议一下御敌之策。”
说完之后目光炯炯的看着牛金星。
他相信牛金星理解他的意思。
他已经决定要主动为自己谋一条生路了，顺便再赚一场大功劳。而眼前的牛金星正是最有可能影响他这次行动的人物。
看着宋献策的目光，牛金星心知肚明。
百万大军围城，已经是死路一条，还有什么御敌之策好商量的。
要商量的也只能是求生之策而已。
牛金星也不想死，不想为李自成这个注定要死之人陪葬。
他只是略作犹豫，便点点头道：“丞相所言极是，既然为人臣，自然当为陛下尽忠，好好商议一下这御敌之策。刘尚书，谢侍郎，金大人，若是有空不如一同前往丞相府共商御敌之策。”
牛金星邀请的这几个人目前都是大顺国地位最高权力最大的几个人。
宋献策闻言也是一笑道：“正是，几位大人都是朝廷栋梁，自然要一同商议的。”
被点到名的几人心中都是明了，心神激动，但是也都尽量克制着自己，平静的道：“下官等谨遵两位丞相大人之言。”
几人说定之后，很快就坐上各自的马车，前后往宋献策丞相府去了。
留在原地的那些人，有的人望着那些远去的马车背影若有所思，还有人却依然是一头雾水。
过了片刻，这些人也都慢慢散了。其中有人独自回家，准备跟家人死在一起。也有人三五一伙，窃窃私语，也往某个宅邸之中聚会参谋去了。
很快，殿前广场的已经是空无一人了，那些原地留下的脚印也很快被大雪覆盖，变得白茫茫一片，好像这里根本不曾有人走过似得。
老内侍缓缓从大殿之中走出来，站在御阶之上，抬起苍老浑浊的眼睛看着空寂的殿前广场，目光又看向空中不断飘落的雪花，嘴里喃喃道：
“变天了，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