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气到吐血的洪承畴
洪承畴来的时候意气风发，自信满满，但是回到大同的时候却是狼狈不堪。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和他的随从骑兵们再一次的被蒙着眼带出了山谷，直到十里之外才让他们解开了蒙眼布。而且对方并没有将他们的武器交还给他们。
明军骑兵很愤怒，但是在对方冷酷的眼神和寒冷的刀锋之下他们只有忍气吞声。
送他们出谷的江家军百夫长撂下一句让洪承畴想吐血的话：“从江家军手里带着武器离开的人只能是敌人，而且还是能够胜利的敌人。”
言下之意很清楚，你们要想要回武器，那就打一场。
手无寸铁的一百多明军骑兵，对上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敌人，跟一百多个农夫也没什么区别了。
洪承畴很艰难的忍下了这口气，带着人离开了。
江家军百夫长冷眼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暗道：“再不识好歹，就让你们走着回去。”
洪承畴离开之后，刘基从旁边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军师都听见了？”江川看着他，叹了一口气。
“呵呵，主公打算什么时候把闪电给我？”刘基大笑着落座。
两人的赌约，他当然赢了。
“你好歹也让我跟他搞个告别仪式嘛。”江川无奈道。
刘基又是一阵大笑，江川也跟着笑了起来。
笑完之后，两人开始说正事。
“军师，我今天这般对待袁崇焕的人，你猜这位袁督师会不会回去气得跳脚骂娘，喊着要来找咱们算账呢？”江川轻笑着道。
“骂娘是肯定的，这位袁督师现在正是意气奋发之时，就连纵横中原无人能当的流寇都被他给打败了，正是雄心勃勃之际，主公如此强硬的扫了他的面子，他心中肯定恼怒。不过他应该暂时没有精力来对付咱们，一来他初来乍到，需要整合大同边军。二来，他心里很清楚，他的主要对手应该是鞑子，而不是我们。”
刘基缓缓分析道。
“有理，不过他腾出手的时候肯定会咽不下这口气的。最关键的是我们现在对他这种态度，他肯定会觉得心中不安，敌我不明，应该还会打一场的。不打一场，很多事情明朗不了。”江川点点头思忖了一下道。
“不错，说的再多，还是得落到实力上面说话。跟明军这一仗肯定要打，只是什么时候打的问题。”刘基赞同道。
“军师，我在想一个问题，我们对大明到底该有一个什么样的态度？”江川忽然又道。
这就涉及到战略布局的问题了。本来是大明和满清两强争锋的格局，现在多了一个横空出世的江家军，这个格局已经被打破，所以对于路该如何走，必须要有一个明确的态度。
对于满清，没的说，那必须是死敌，直到将他们彻底打败，扫清，这是完全可以确定的。
对于大明，就不能那么简单粗暴了。从感情上来说，大家都是汉人，而且江川治下的百姓也全部都是从大明过来的，所以自然感情上就更倾向，亲近一些。
从天下大势来说，大明其实已经腐朽不堪，内外交困，弊端丛生，江川也没有想当大明救世主的想法。
要想改变这个世界，唯有打破那些旧的坛坛罐罐，才能重新装修，这是江川一以贯之的主张。
但是，一来江家军目前实力尚不够强，对付一个满清都略有不足，更何况说两线作战。
二来，要想日后取了天下，大明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所以，今天江川之所以如此对待洪承畈，也是摆明了一个态度：“本将军是不可能投靠大明的，别指望我给你们这个没几天好活的帝国卖命。不过要是有好处的话，本将军也是不介意收下的。”
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些想法了，但是还是要听听刘基的意见。
刘基沉吟了一下道：“大明行将腐朽，内外交困，民生凋敝，党争不断，可以说就是明太祖复生也无力回天了，我们当然不能绑在这艘破船上。不过，破船也有三根钉，大明的旗号有时候还是很有些用处的。我们现在处于辽东一隅，天下知道我们名头的人几乎没有。
要想日后在辽东立足，我们需要更多的人才。要想吸引这些人才来投，就需要名气。这个名气，一方面是要靠我们的实力打出来的，另一方面我们还需要一个正统之名，否则就如今天这个洪总兵说言，我们就是再能打，也还是在他们眼里是一支马贼。主公，以为如何？”
江川沉思片刻，点头赞同。刘基跟他想的一样，话也说的很明白。
所谓的正统之名，按照江川的理解就是洗白。
因为无论江家军实力有多强，因为来历不明，在加上又在辽东这个地广人稀的地方，因此就算日后名声传到了关内，人家也只是觉得不过就是一支实力强横的马贼而已。
江川当然脸皮可以厚一些，自己给自己封个王，甚至脸皮再厚一点，直接可以称帝。
但是那就成了自娱自乐了，传出去就是个笑话了。
所以在他的影响力还不足够大的时候，他必然需要借助大明，从大明得到一个可以让关内的人才可以名正言顺，心安理得来投靠的名义。
这一点基本上没有争议，现在要考虑的就是如何让大明愿意心甘情愿的给他这个名义了。
江川在想，刘基也在想。片刻后两个人忽然看向对方，看着对方的神情，就知道都有所得，彼此心照不宣的一笑。
江川道：“看来军师已经想到了，不过先不要说，看看咱们是不是想到一起了。白牧，进来。”
守在门外的白牧应声进来。
江川从腰上摘下一枚上面雕刻着一只展翅苍鹰的令牌交给白牧道：“速去将白姑娘找来，就说我有事情要布置。”
白牧接过令牌，领命而去。
这苍鹰令牌是江川和白锦绣定下的规矩：见到此令牌如江川亲临。而且这样的令牌只有三个：江川，刘基，白锦绣三人每人一个，这是一种身份的证明。
若是没有这个令牌，任何人都无法进入黑冰台的驻地。
听到江川要招白锦绣过来，刘基抚须会心一笑，知道江川跟自己想到一起去了。
第二十五章 江大人的算计
不多时，白锦绣就匆匆的赶来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小白，来了，来，这边坐。”看见白锦绣进门，江川起身招呼。
白锦绣看到江川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嘴唇一动，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却发现刘基还在一旁，只好欲言又止。
“锦绣见过军师，将军。”以前白锦绣是一个帮忙的，现在身份转变了，成了江川的下属，见了两人之后以下属的姿态见礼，让江川和刘基还有些不适应。
“主公，我那边还有事情要忙，你们二位先聊。”刘基人老成精，白锦绣刚才的小动作他尽收眼底，所以呵呵一笑，起身告辞。
江川正要说让他留下，好一起商议一下自己的计划，刘基已经走远了，只好作罢，回头再找他查漏补缺吧。
回头一看白锦绣，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轻咬着嘴唇，好像带着一丝幽怨。
江川被她看的有点尴尬道：“小白，咱们去我书房里谈。”说完，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白锦绣看他一眼，然后大大方方的走在前面，江川跟在后面。
两人进了书房之后，江川顺手将房门关上，白锦绣一张俏脸微不可察的红了一下。
两人面对面隔着一张书案坐下，江川看着白锦绣，发现一个多月没见，憔悴了不少，而且肤色都有些黑了，开口轻笑道：“小白，你这段时间辛苦了，都清减了不少，可要注意身体啊。”
白锦绣心头一热，眼眶一酸，眼泪差点都涌了出来，她急忙低下头，用力忍住，等再抬起来头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正常。
黑冰台初设，虽然有很多人手物资可供她调派，但是千头万绪，一切都需要她去设计，考虑和规划，决断，而且还要同时对人员进行各种培训。
虽然有小雯帮忙，但是每天的事务还是忙得不可开交，她这一个多月每天晚上就睡两个时辰，就连睡着做梦梦里都是黑冰台的各种事情。
凭心而论，她不是一个工作狂，不是那种特别事业型的女人。但是在江川开口的时候，她却没有半点拒绝，答应了他。
只因为那是他想要她做的，所以她不想让他失望，一定要把这件事做好，证明他没有信错自己。
有时候偶尔会有一个闪念，问自己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可是一想到两人认识的种种过程，她心中又甜又酸，甜的是两个人缘分好像真是注定的，从黑牛山开始，他就连续救了自己三次，这让一向骄傲的少女心中早都有了一些幻想。
故事里的爱情都是从英雄救美开始的，虽然一开始那个可恶的家伙显然是一副登徒子的嘴脸。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那张可恶的嘴脸就没那么可恶了，反而不时的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兴许是从那一晚他哼唱的那首小曲吧。
酸的是，那个登徒子到现在也没有明确的对自己表示过什么，这让在感情上完全没有经验的少女忐忑不安，总感觉没有底气。
有时候实在太累的时候，她都忍不住想要抛下这些烦人琐碎的事情离开这里，继续带着小雯行走天下，惩治恶人。
可是每次一起这个念头的时候，她又开始舍不得了，又开始坚持工作。
她不禁在想，天下所有的恶人加起来都没有这个登徒子可恶，让人家心慌慌的，自己却逍遥自在，真是天下最大的恶人才对。
但是所有的委屈和辛苦在他刚才那一句问候关心之后都顿时烟消云散了，整个人心里都感觉瞬间变成了春光明媚的晴空万里了。
她本以为他见面的第一句话一定是问她黑冰台筹办的进展，都已经做好了失望的的准备。但是他一句话就让她的心里兵荒马乱，溃不成军。
这个登徒子到底还是有良心的，没有辜负我的一番辛苦，她心中开心的想到，忽然有了一种幸福的感觉。
看着眼前这个在自己面前一向以高冷示人的女人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失态，江川微微错愕之间也想到了一些原因。
前世的他也是有女友的，不敢说对女人充分了解，但是却也有所了解。
他知道白锦绣对自己的心意，只是他现在无法给对方一个明确的承诺，所以很多时候就装聋作哑了。
等到了合适的时候，我会跟你说明白的。江川心中默默的对自己说道。
看着白锦绣调整好了情绪，江川才继续道：“我知道黑冰台初设，千头万绪，都要你来操心，肯定会很辛苦。等过了这段，我再给你拨一些得力人手，你就能轻松一些了。”
白锦绣点点头，没有说话，其实她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因为江川的这句关心话让她好不容易平缓的情绪又差点失控。她怕自己一开口未语泪先流。
还好，江川没有继续再说煽情的话，而是开始说起了正事。
他先把袁崇焕派人来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然后对白锦绣道：“所以，要想更好的应对明军的报复，以便在我们打败明军之后能够收获到更多的好处，就需要进行一些舆论宣传了，这等于提前布局，让我们能够立于不败之地。一旦这件事做好了，等我们打败明军之后，那就是我们丰收的时候了。所以，现在就到了你们黑冰台出马的时候了。”
白锦绣跟江川久了，也大概知道舆论宣传是什么意思，想了想道：“你想要什么样的舆论？”
江川手指在桌面上敲击了几下然后道：“先在大同布点，让大同军民都知道我们江家军的大名和事迹。这是第一步，要让大同百姓人人都知道我们江家军是一支能征善战，专门打鞑子的义军，首先在道义上让我们站住脚。”
“嗯，这个我懂，我已经有一些初步的想法。那么第二步呢？”白锦绣想了片刻后又问道。
“第二步就是等袁崇焕出兵来攻打我军的时候，你就在大同城中制造舆论，说袁督师嫉贤妒能，生怕我军抢了他的功劳，所以要灭了我军，扼杀抗清力量。”
江川慢悠悠的说到，嘴角带着一丝奸笑。
白锦绣心中惊讶，半晌才道：“你这是诛心之论啊。可是就算大同百姓人人同情我们，那也未必能使袁崇焕撤军改变主意啊。我可听说这位是个心志坚定之人，不可能因为民间流言就改变决定吧。”
江川微微一笑道：“百姓的议论当然不能让袁崇焕改变主意，我也没想着让他改变主意。我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能让北京城那位主能够听到我们的声音。只要那位脑子正常，他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白锦绣想了想才明白江川说的那位是谁，不由的瞪大了眼睛，这个家伙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竟然连那位都给算计上了。
这个想法虽然听起来很是天马行空，不太靠谱，但是白锦绣却坚信这个家伙一定能达到目的的。
江川要是知道他这么想的话，一定会叹一句：这孩子对本将军是盲目崇拜啊，这种感觉要得！
看到白锦绣理解了自己的意图之后，两个人又开始商量一些细节问题。江川又把自己前世的一些关于如何营造舆论的知识跟白锦绣分享了一下，虽然是古代，但是很多东西还是可以通用的。
一直说到了掌灯时分，两人才基本商议完毕。
白锦绣一边听一边记录，手边已经堆满了手稿，收拾好了手稿，就要起身离开的时候，江川忽然又说了一句话，让她一下子站住不动了，整个人都有些颤抖起来。
“好久没吃你做的红烧肉了，今天做一次给我吃吧。”江川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暖，也很真诚。
两滴热泪从白锦绣的眼眶之中慢慢涌出，顺着脸颊滑下，半晌后她终于轻轻的点了点头，用有史以来最温柔的声音道：“恩，你爱吃，我就给你做。你等我。”
说完之后便跑了出去。
江川看着她的背影都在雀跃，轻轻的笑了起来：“还是古代的姑娘好啊。”
第二十六章 差点掐破大腿的袁督师
大同城，一身戎装的袁崇焕在一众部将及大同知府，通判等文官的簇拥下检查大同城防措施，一边看一边指出需要整改的地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身后的军中司马掏出炭笔在随时记录。
袁崇焕为人耿介，治军更加严厉，发现好几处问题严重的地方，负责该处的官员当时就被处罚，有罚俸的，有降职的，还有被拖下去行杖刑的，毫不心慈手软，那受罚之人的惨叫声让跟在身后的大同文武一个个心惊胆战，有人下意识的将手摸向后面，好像那军杖是打在自己屁股上一样。
看着身后的文武官员一个个噤若寒蝉，袁崇焕心中冷哼，他就是要用这种铁腕来肃清边军之中各种弊端，给他的五年平辽计划做好准备。
目前他还没有对于最严重的吃空饷，喝兵血这个问题动刀，这个问题涉及到很多人的利益，一旦弄不好会出大事的。
他要先利用这些小问题先敲打一下这些人，让他们有所收敛。然后等到自己彻底在大同立稳脚跟之后再动手去戳破那个毒瘤，到时候即使生乱他也就有把握安然处理了。
而且，想着他自己的心腹爱将洪承畈这次去很有希望给自己带回来一支战斗力强横的生力军，这就让他感到更加有底气了。
军中将领，要想树立威信，最好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打仗，而且要打胜仗。只要你能带领大家打胜仗，下面的人就服你。
袁崇焕自己能有今天这般显赫的地位和声望，就是靠着打仗起来的。所以，这个道理他很清楚。
他也明白，要想在边军之中立足，让这些骄横的将领们服气，那就必须跟鞑子干一仗，而且规模要大，战果要丰厚，如此才能让下面的人信服。
自己这次带来了两万跟着自己打败流寇的精锐官兵，如果洪承畴又能顺利招安那股姓江的马贼的话，以自己的本事，五年平辽估计有些宽余了。
一个马贼头子都能三番五次打败鞑子，看来所谓的鞑子悍勇不可敌的说法也就是边军将领给自己无能找的借口而已。难道自己这个堂堂大明督师还不如一个马贼头子吗？
想到此处，袁崇焕就更加的意气风发了。
正在此时，他的亲兵统领来到身边，低声道：“督师大人，洪总兵回来了，在中军大帐等着。”
袁崇焕神情一振，当即下令身后文武各司其职，自己带着曹变蛟匆匆赶回中军大帐，全然没有注意到亲兵统领脸上古怪的神色。
袁崇焕来了大同之后，就住在边军大营之中的中军大帐，没有去给自己准备的府邸。这本身就表明了一种态度，所以其他将领更是不敢回家了，都只好住在军中。
一掀帐帘，还没看到洪承畴，曹变蛟的声音就叫了起来：“老洪，督师回来了，你赶紧把你的好消息说出来，让督师大人开心一下。”
他跟洪承畴老熟人，所以言语之间就随便了很多。
袁崇焕心情大好，也没计较曹变蛟的失礼举动，笑吟吟的迈着步子走进大帐，眼含期待的看向洪承畴。
却见一向自信从容的洪承畴低头坐在那里，好像没有听见声音一样，袁崇焕不禁有些不满，咳嗽了一声。
洪承畴这才抬起头来，一看是袁崇焕，急忙起身道：“末将失礼，请督师大人恕罪。”
袁崇焕摆摆手，表示不介意，坐到自己的帅椅上示意曹，洪两人也坐下。
洪承畴却没坐，向前一步，拜倒在地大声道：“末将有负督师期望，请督师降罪！”
袁崇焕一愣，不知其为何这般模样，走出帅案扶起洪承畴道：“亨九这是为何？”却见洪承畈满脸羞愧，沮丧之情溢于言表，全然不似往日那个智计百出，自信从容的洪承畴。
曹变蛟也发现了不对，起身走过来惊讶道：“老洪你这是咋了？咋变成这幅样子了？”
面对着两人的询问，洪承畴嘴唇动了动，满心苦涩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袁崇焕脸色沉了下来，知道事情定然出了差错，给了亲兵统领一个眼色。
亲兵统领会意，带着人在大帐门口守卫，阻止其他人贸然进入。
“亨九，你身为堂堂总兵，岂可因为区区小事就如此沮丧颓败，到底此行如何，细细说来，否则军法从事。”袁崇焕重新坐回帅案，黑脸一板，大声呵斥道。
洪承畴这次确实被江川给打击的不小，一向骄傲自信的他不仅任务没完成，反而还被对方又是恐吓，又是嘲讽的，最后还把随从百名亲兵的武器都丢在了那里，这让他感觉到实在是生平奇耻大辱，因此一路上沮丧愤怒的心情充斥在心间，总想着无颜面见袁督师，因此才会如此失态。
被袁崇焕这么一呵斥，他总算是回过神来，看着袁崇焕，忍不住大哭起来，将自己这一行的遭遇说了出来。
曹变蛟被吓了一跳，心想老洪这是咋了，被人当兔爷糟蹋了？咋就哭上了？
待他听完洪承畴的话之后气得暴跳如雷，愤怒的大叫起来：“一个马贼头子竟然敢如此嚣张狂妄，敢如此侮辱督师和老洪，督师大人，末将请命，愿带本部人马剿了这股马贼，把那姓江的小子抓来祭旗！”
袁崇焕听着听着，一张黑脸更加的黑了，眉头锁的更紧了，在没有人看到的帅案下面他的手已经快要把自己的大腿掐破皮了。
这位袁督师虽然的确有本事，但是实在也不是一个气量大的人。江川对于洪承畴的态度，此刻已经让他视为奇耻大辱。
在他正打算甩开膀子大干一场的时候，却被一个小小的马贼头子给如此羞辱，他的情绪波动绝对不比洪承畴小。
他的心中有那么一瞬间已经完全被怒火给充斥，差点扔出令牌，聚集兵将，就此去灭了这股姓江的马贼。
但是袁崇焕是什么人？他是短短半年时间内从一介四品知府升到了二品尚书，成为弘文阁大学生，并且督师辽东的猛人。
这种坐火箭一般的升迁速度，在大明历史上恐怕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靠的是什么？除了他的能力之外，还有极强的忍耐力。
所以，他用掐自己大腿的方式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开始去想这件事背后的一些东西。
主不可而怒而兴师，袁崇焕很清楚这一点。也许对方做的就是想激怒他。
那么自己现在有可以两线作战的资本和能力吗？
答案肯定是没有的，所以只能暂时隐忍。
袁崇焕很快就做出了决断，用异常冷静的目光从沮丧的洪承畴，愤怒的曹变蛟脸上扫过，冷冷的道：“此事到此为止，不得外传。”
曹变蛟还得再说，但是看着袁崇焕那张黑脸，知道他的脾气，一旦做出了决定是绝对不喜欢下面人再多嘴的，只好怏怏的闭上嘴巴，走到一旁气得跺脚。
第二十七章 七进七出江子龙
洞香春，是大同城名气最大，也是档次最高的酒楼，整个楼高达五层，后面还有连绵五进院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洞香春之所以叫洞香春，就是因为这里出售全大明最出名的美酒“洞香春”。
很多喝完洞香春的人都大呼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饮，因此洞香春可以说是整个上流社会最追捧的美酒，没有之一。
再加上酿造洞香春的东家以洞香春为名，在天下各大城池都开设了同名酒楼，几乎每一座洞香春都成了当地最高档最引人追捧的酒楼，每天都是高朋满座，座无虚席。
大同虽然是边城，但也是一座大城，因此这里的洞香春也是一样的每天来宾如梭，客流不断。
大同知府牧佐之子牧毅就是这洞香春的常客，为人潇洒不羁，经常呼朋唤友去洞香春设宴吃酒，一群年轻人意气奋发，指点江山，好不惬意。
这一日，又到了他们这群大同官二代们聚会的日子了，早就有下人定好了洞香春的位子。
牧毅出门之后看了看天，天色有些阴沉，而且还夹杂着一丝冷意，于是又让身边小厮回去取了一件狐狸皮做的皮裘，这才坐上马车向着洞香春而去。
牧毅虽然是个官二代，但是身上却没有多少一般衙内有的那些坏习气，为人仗义，喜欢结交朋友，而且做事也有主见，因此成了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主心骨。
只是人人都羡慕他这个知府公子每天逍遥，他自己心中却分外苦闷。他已经开始厌烦这种每天吃喝玩乐的生活了，他觉得自己这么下去一定会废了的。
但是他又无计可施，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大同是边城，鞑子隔三差五的来骚扰攻打一次，虽然一直没有得逞，但是却也让人提心吊胆。
父亲牧佐一直想要调离大同，哪怕回去在中原当个县令都愿意，可是却一直没有如愿。三个多月以前，大同守备给父亲出了一个馊主意，带着一队人马去剿匪，想弄点军功然后好调走，结果却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一支人马给打的落花流水，损兵折将的回来。
从那以后，父亲就开始长吁短叹，总说迟早要死在大同城里。
牧毅对父亲的样子很是不以为然，觉得既然要当大明的官，那就必须为国尽忠，哪怕壮烈了也是死得其所，父亲现在这个样子让他很是看不起。
因此父子俩关系比较对立，经常吵架。
现在大同来了一个袁督师，听说为人严厉，很多官员将领因为犯错都被惩治了，因此父亲牧佐又叮嘱他不要给自己惹事，让他不要到处乱跑。
所以，牧毅在家里待了这些天都快憋疯了，他感觉自己一点都不想在大同待下去了，这地方弥漫着一股沮丧颓废的气息让他很不舒服。
整个大明如今内忧外患，国势日渐糜烂，牧毅感觉自己也跟大明一样，如果再找不到方向的话，迟早也是药丸。
思绪纷飞的时候，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驾车的小厮在外面说：“少爷，到了。”
牧毅掀开车帘，跳下车来，抬头看了一眼高耸的洞香春，举步就要往里面走去。
“老牧，等等，一起进去。”身后传来一个跳脱的声音，不用回头就知道叫住自己的家伙是汪皓，大同通判的公子，跟自己一样的官二代。
一般来说，知府和通判这个二把手通常都有点不对付。大同知府牧佐和通判汪思远也是一样，面和心不和。
不过两个老的不合，两个小的倒是能玩到一起，让两个老家伙都很郁闷。
“小汪，说了多少次了，不许叫我老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你娘呢。”牧毅回过头来笑骂道。
“谁敢，小爷撕烂他的嘴，什么眼神啊，我有这么年轻美貌的娘吗？分明是妹子还差不多，你说是吧，老牧！”汪皓嘻嘻哈哈的揽着牧毅的肩膀道。
牧毅翻了个白眼不理他，两人勾肩搭背的往里面走。
洞香春门口的美貌侍女微笑着迎了上来道：“两位公子，四楼的雅间已经准备好了，二位随我来。”
说着盈盈一笑，前面带路。
这洞香春共有五层，根据不同的消费需求和客人的身份可以进入不同的楼层消费，因此能来洞香春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而四楼那都是在大同城整个官宦阶层的人才能上的。
三楼则是有钱的富商大户可以进。
二楼则是小康之家，略有资财的人适合消费的地方。
一楼则是大厅，中间有一个方形的舞台，每日不固定的有歌舞乐器演奏，有时候也会有说书先生在这里说书。
大厅里不设置酒桌，只是在四周看似随意的摆着一些锦墩软椅和小几，供客人观看表演时使用。这一层是不收钱的，而且还可以免费提供茶水或者瓜果点心，客人要想坐多久都没关系。
而且，一楼是免费自助区，瓜果点心茶水都是客人自己取用，没有小二侍女们在旁打扰的。
这也是洞香春的一个高明之处，看似免费，但是其实这些东西都值不了几个钱，反倒是让人眼前一亮，心中舒坦。
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没有几个真正来蹭吃蹭喝的小老百姓。
因此这里也成了很多人交友畅谈的地方，大家随意放松，一边看着表演，一边说着最近的趣事。
久而久之，这里也成了大同城的一个信息交流中心，很多人想打听什么消息就来一层坐一坐。遇到谈的来的朋友，便引着上了楼上开个雅间继续畅谈。
牧佐两人进了大门，正要举步上楼的时候，扫了一眼一层中间的舞台，今天却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说书人端坐台上，面前摆了一张书案，手中一把纸扇，正在说书：
“诸位，今天咱们不讲三国，说一个咱们大同城周边的大英雄，大豪杰的事迹。”那说书先生看着仙风道骨，说话也是抑扬顿挫，一开口就引起了很多人的好奇心。
“老先生，咱们大同附近能有什么大英雄，大豪杰啊，你这莫不是信口胡说。”下面一个叫道。
“诸位莫急。老朽今天要说的这位的的确确是一位真英雄，真豪杰。他的事情说出来之后诸位肯定会敬仰万分的。在说这位大英雄之前，我先说一件事。两个月之前的那次鞑子围城之事，诸位想必都记得吧？”
说书先生慢条斯理的缓缓道来。
“记得啊。鞑子围城三日，久攻不下，最终无奈退走，这多亏了咱们李永年李总兵守城有度啊，莫非你说的那大英雄就是李总兵？”
下面有人回应道。
“非也，非也。李总兵虽然也是英雄，但是比起老朽今天要说的这位却还是大大的不如。上次鞑子围城三日之后仓皇撤走，其实并非鞑子无力继续攻城，而是因为他们的后路被人抄了，诸位可知是何人所为吗？”说书先生说到此处停了下来，卖了个关子。
“真有此事？难道就是你说的那位大英雄大豪杰抄了鞑子后路？”有人惊呼道。
“不错，正是这位爷干的。今天老朽就来好好跟各位说道说道这位爷的威风事迹……”
说书先生开始抑扬顿挫摇头晃脑的开始说了起来：“话说这位姓江名川，江是大江东去的江，川是山河百川的川，就听这位的名字，就知道这位是个气吞山河的真英雄……”
下面观众之中坐着一位白衣公子，容貌俊秀，好似一位绝色佳人。此刻他看着台上的说书先生张嘴就来，把那位夸的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心中暗暗想笑。
“那个恶人要是知道别人这么夸他，不知道会不会脸皮发热。”白衣公子暗暗想到，想到那人时俊秀的脸上顿时浮起一层红晕。
牧毅听着听着，都忘了上楼了，直到前面的引路的侍女回头轻声呼唤才回过神来。
“我先去听听，一会再上楼。”说完摆摆手径直向一楼大厅走去，找了一个锦墩坐了下来。
身后的汪皓也被说书先生的话给吸引了，也跟着过去坐了下来。
“话说那位叫做关虎的猎户眼看着就要被鞑子骑兵所杀，忽然林中爆喝一声，冲出一骑，正如天神下凡一般，威风凛凛，一箭就射中了为首的一个鞑子，鞑子应声落马。却道来者何人？正是那位大英雄大豪杰江川是也。他单人单骑冲入鞑子阵中，手起刀落，手下无一合之将，鞑子纷纷被斩落马下，端地是无人能敌，发一声喊纷纷败逃……”
这说书先生到底是专业的，生生把江川给描绘成了七进七出的赵子龙，江川自己要是听到的话肯定都会脸红的，哥们真没那么猛。
但是听众们却吃这一套，鞑子凶名日久，明军又烂泥扶不上墙，大家心中都觉得很憋气。现在忽然出现了这样一位英雄，杀鞑子跟砍瓜切菜一样生猛，大家听得分外解气，谁还去管合不合理，这里可没什么合理党，考据党，都是看爽文的好听众。
说书先生说的是口沫横飞，倒是下面的白衣公子抚着额头脸上发热，暗道这位还真是卖力，看来那十两银子没有白花。
第二十八章 铁鹰和黑猫
洞香春一层中央的台子上，皓发银须的说书先生依然舌灿莲花，滔滔不绝的说着那位气吞山河的大英雄大豪杰江川的事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那鞑子大将佟养性被江将军麾下大将冉武一刀下去劈掉了脑袋，那腥血四溅，喷射了冉将军一头一脸，让他犹如神魔一般，残余鞑子眼见如此，顿时魂飞魄散，哪里还有半点胆气，都被江将军带领手下将士给砍瓜切菜一般的杀了个干净。自此，鞑子皇帝费尽心机弄出来的红衣大炮就被江将军给毁了个一干二净。”
“正在围攻大同城的鞑子王爷多尔衮接到战报之后，魂飞魄散，知道没有了红衣大炮，他们是万万打不下这城高池深的大同城的，因此只好灰溜溜的连夜撤走了。”
说书先生说到此处，看了一眼下面听得聚精会神的众人，自得一笑，端起案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却没有继续讲下去。
下面的观众等急了，催促起来：“说啊，你怎么不继续说，那江将军后来怎样了？”
说书先生抚须一笑，摆出一副矜持的样子慢悠悠的道：“这后面的故事还长着呢。下回再讲‘江将军飞骑袭辽阳，红衣炮发威俘贵胄。”今天老朽累了，预知后事如何，各位三日后赶早。”
下面响起了一阵嘘声，众人正听得津津有味，这老头却不讲了，扫兴不已。
说书先生起身向着周围一个罗圈揖，众人都知道什么意思，纷纷解囊掏出银钱放在说书先生的童子端着过来的盘子里。
这也是应有之义，人家老先生也得吃饭啊，能在这里消费的主都不差钱，都是正版听众。
牧毅也掏出一锭碎银子放进盘子里，汪皓也扔了一块碎银子进去，那盘子底上已经堆满了银钱，大部分都是碎银块，把端盘的童子乐的眉开眼笑。
跟着师傅说书这么多年，啥时候见过这么多的打赏啊。以前说三国的时候能堆满一半的盘子底两人做梦都能乐醒，没成想今天换了一个故事，这收成都增加了好几倍。
那位江家军真是救苦救难的大英雄，大豪杰，不仅能打鞑子，还能让俺们爷俩发一笔小财啊，这种大英雄真该回去给立个牌位好好拜谢一番。
说书先生看着仙风道骨，但是看着童子端回来的满满一盘子赏钱，乐的连漏风的牙齿都漏了出来，喜滋滋的搓着手，哪里还有一点仙风道骨的样子。
待到众人都散了之后，说书先生收拾完毕，带着童子出了洞香春，径直向着对面的一个小茶馆走了进去，四处看了一下，走到一个白衣公子独坐的桌前，恭敬的叫了一声：“白公子。”
这白公子自然就是白锦绣了，她上次跟江川商议好之后，准备了几日之后就亲自来了大同城。这是黑冰台成立后的第一仗，她必须亲力亲为才放心。
白锦绣示意说书先生坐下，然后笑着道：“老先生果然是舌灿莲花，说的不错，连我都差点听不出来那是我家将军的事迹了。”
这话里有些揶揄的味道，说书先生老脸一红，有点尴尬的笑了笑。
他这也是多年养成的职业病了，所以什么故事到了他嘴里都是一个味道，所有的英雄人物出场不是像张飞，就是成了赵子龙，一时也很难改过来。
“白公子，那下一次说书的底稿您还有吗？老朽保证不让您失望，一定让江将军的大名传遍整个大同。”说书先生陪着笑小心翼翼的问道。
白锦绣看着这个老头，心中好笑。当初找到他的时候，这老头还满脸不乐意，生怕换了故事砸了牌子。最后还是白锦绣用十两银子让他松了口，并且答应事成之后再给他十两。
没想到今天一炮而红，老头尝到了甜头，现在主动提出想长期合作。
白锦绣微微一笑：“明天我再来找你，到时候把第二回的底稿给你，还是这个地方。”说完，在桌上放了一锭银子，起身飘然离去。
这样的事情今天在大同城几乎所有有点档次的酒楼饭馆里面同时在上演，大同城所有的说书先生都参与了进来。
这些说书先生就是如今这个时代的广播员，他们嘴里说出来的故事经过人们口口相传，最终就会传遍天下，这就是江川和白锦绣商量好的制造舆论的第一步。
今天先是放出第一弹，看看大同百姓的反应。
没想到反响竟然如此强烈，让白锦绣安心不少。之所以决定第二弹在三天之后，主要是为了让人们有一个接受的过程，也让故事多一些发酵的时间，到时候人们的期待感就更强了，就会催更，等着说书先生更新了。
从你要说到我想听，这个过程是必须用时间来发酵的。
说书用的脚本都是江川写好给她的，因为那些战事江川自己最清楚。虽然江川写的很平淡，但是白锦绣看的还是惊心动魄，后怕不已。
这些说书先生说出来其实又是一个再创造的过程。虽然很多东西听起来有些浮夸，但是好歹故事的基本事实没有太虚构，所以白锦绣也就随他们了。
离开茶馆之后，白锦绣特意在大同城的大街小巷溜达了一圈，听到好多人都在开始谈论江家军，谈论江川的名字，知道故事已经开始发酵了，这才安心，兜兜转转回了黑冰台在大同城设立的一处据点，是一处用来掩饰身份的商社，主营业务是皮货生意。
进门之后，正在柜台上忙碌的掌柜的看见白锦绣进来，急忙迎了上来。白锦绣给他使个眼色，掌柜的会意，安排伙计守在前面，不许放任何人进来，自己跟在白锦绣的后面从侧门进入了后院。
商社的后院其实还有三进院子，从后院的另一头出去通过一道暗门就到了另一条街道，这也是方便发生事情的时候不会被人给堵死了。
白锦绣进了自己的公事房，对掌柜的吩咐道：“我给你安排几个铁鹰，将锦衣卫在大同城的眼线尽可能的找出来，然后监视他们的行踪。一有异常，及时汇报。”
掌柜的惊讶道：“公子，要动用铁鹰吗？黑猫也可以办这件事啊？”
白锦绣道：“锦衣卫的人都不是善茬，黑猫经验不足，很容易被发现的。铁鹰都擅长追踪隐匿，所以必须用铁鹰。”
掌柜的点头领命。
所谓的铁鹰，其实就是当初江川从要塞基地之中雇佣的杀手，在黑冰台他们是精锐里面的精锐，所以代号铁鹰。而黑猫则是那些白锦绣选拔出来经过培训的普通人。
第二十九章 被集体打闷棍的锦衣卫
这几天大同城里话题度最高的事情莫过于一支叫做江家军的义军队伍，话题的焦点人物自然就是那位七进七出杀的鞑子抱头鼠窜的大英雄大豪杰江川江将军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大街小巷，男女老少几乎都在谈论这个话题，都在谈论江川江将军。
大同城这些年被鞑子祸害的提心吊胆，有很多人住在乡下的亲戚朋友都被鞑子给祸害了，有的被杀死了，有的被抓走至今杳无音讯，生死不明。
可以说，整个大明与鞑子仇恨最深的莫过于大同城的百姓了。
虽然其中有一小部分人对这件事是嗤之以鼻，不以为然，觉得这根本就是说书先生编出来糊弄人的，结果话一出口就被一大堆百姓给喷的狗血淋头，不敢再说。
人们都相信真有这么一支战无不胜的江家军，也相信真有这么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豪杰，一来是因为这个故事很圆满，各方面逻辑上说的过去。不说别的，就是上次鞑子忽然围城三日之后仓促撤军的事情那就是人们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的。以往鞑子攻城，基本上都是围攻好长时间，有的时候甚至几个月多达半年，但是这一次却三天就匆忙撤军，显然是后方出了大问题。
除了江家军捣毁了鞑子炮队，抄了鞑子后路这件事，就再也没有别的解释了。
二来，被鞑子祸害已久的大同百姓需要一个英雄，需要一个能够力抗鞑子，保一方平安的英雄，而江川和他的江家军正好填补了人们这个心里需求，因此人们更愿意相信江家军和江川的真实存在。
因此，江川和他的江家军一时之间成了大同城最大的热点，完全盖过了之前兵部尚书，剿寇大帅袁崇焕督师大同这个消息的热度。
老百姓听得是热闹，但是对于一些有心人来说却看到了这件事情背后的不寻常。
虽然白锦绣决定三天后再放出第二弹，但是那些说书先生却连续三天依然将第一回内容重复了三天。而且每次下面都是观众慢慢，座无虚席，甚至很多人都是站着的。
有些人甚至串场，从这个茶馆听完之后又跑到那个酒楼，再听一遍，每一遍都听得津津有味。
一时之间，大同城的茶馆酒楼也跟着生意饱满，人气旺盛了好几倍，那些说书先生的身价和收入也跟着水涨船高，呈现出一片其乐融融各方共赢的氛围。
一间茶馆之内，两个容貌普通，衣着普通的中年男人听着茶馆中央台子上的说书先生口沫横飞，其中一个低着头面无表情的在一个牛皮小本子记录着什么，另一个则是有意无意的观察这下面听众的热烈反应和叫好之声，嘴角偶尔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
而在他们相隔不远的一张桌子上，一个面目普通的没有任何特点的汉子好像也在聚精会神的听着说书先生的贯口，不时的也跟着其他人叫好喝彩，但是一双眼睛却不时看向这两个中年男子。
终于，说书先生说完了今天的内容，起身鞠躬团团一揖：“诸位老少爷们，今儿咱们就说到这里，要是还不过瘾，明个赶早。”
听众一阵嘘声，纷纷解囊打赏。
那两个中年男子在桌上放下一块碎银子，瞥了人群一眼，向茶馆外面走去。
两人刚出门，那黑衣男子也起身离开，跟了出去。
两个中年男子出了茶馆之后就分道扬镳了，其中一个稍瘦一点的汉子向后看了看，确认没有人跟踪之后没走多远就绕进了一个小巷子。
忽然，他感觉到脑后一痛，然后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向后倒去的身体却正好被身后一个黑人人接住，正是刚才在茶馆里监视他们的黑衣人。
黑衣人左右看看无人，将晕倒的汉子拖到了一处隐蔽角落里，从他怀中掏出了一个本子。
那本子封面是用牛皮所制，被硝制成了黑色。翻开封皮扉页上面写着“无常簿”三个字，下面则是一行小字，仔细辨认则是：“大明锦衣亲军大同千户所南城百户所第一小旗小旗李大海。”
看到这些字迹，黑衣男子笑了起来，知道自己没有找错目标。
继续翻开快速将无常簿上的记录的内容翻看一遍之后，黑衣人又将无常簿完好无损的塞进了晕倒的锦衣卫小旗李大海的怀中，然后转身悄然离去，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踪迹。
片刻后，李大海悠悠转醒，摸了摸自己还有些发疼的后脑勺，忽然想到一事，心中一个激灵，急忙伸手入怀掏出了怀里的无常簿，仔细翻看发现一切正常，脸上不由的出现了狐疑的神色。
四处查看之后，却没有发现任何袭击者的踪迹，只好放弃，谨慎无比的绕过了几条小巷子，钻进了一处民居之中。
这种事情，连续三天在大同城许多地方都在上演，都有锦衣卫密探莫名其妙的晕倒，然后醒来之后发现一切正常，好像对方就是只想打晕他们玩似的。
锦衣卫虽然如今已经没落了，但是也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诡异的连续多人被人打闷棍的事情，因此大同城锦衣卫千户所严令调查，可是调查了好久也没有多少眉目，最终只好暂时放弃。好在后来再也没有发生这种事情，所以锦衣卫的心也就慢慢放了下来。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那打晕锦衣卫小旗的黑衣人在城里故意兜了好几圈，没有发现可疑人物之后终于拐进了一家商社的门面里。
正在柜台上算账的掌柜一看黑衣人，两人点点头，用眼神交流了一下之后掌柜的让伙计守在前面，自己带着黑衣人从侧门进了后院。
“百户大人，锦衣卫确实已经盯上了这件事，可以确定。”
进了房间之后，黑衣人仔细听了片刻后才开口对掌柜的道。
这个掌柜的就是黑冰台在大同城的情报负责人，在黑冰台内部职位为百户。黑冰台的设置基本很多参考了锦衣卫的组织架构。
掌柜的点点头道：“看来公子的计策确实起作用了。你下去之后继续盯着目标，一有异常及时回报我。”
黑衣人点点头悄无声息的出去了。
等到掌灯时分，越来越多的铁鹰回报，确认锦衣卫已经全面盯上了这件事之后，掌柜的从秘柜之中拿出一张带有黑莲徽记的纸笺来，记录下了一段文字。
第三十章 作死的锦衣卫
大同城锦衣卫千户沈炼这几天很有些不爽，手下各个百户所都报上来有弟兄被人打闷棍的消息，但是却什么都查不出来，对手好像神秘的凭空消失了一样，这让他很是恼火。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如今锦衣卫没落，上头又有东厂和西厂压着，他这个锦衣千户现在见了那些官员一个个也得陪着笑脸，不敢招惹。在大同这种边镇，锦衣卫更是没有多少地位的。
别说官员了，百姓们对锦衣卫都不见得有多少畏惧的。这地方民风彪悍，山高皇帝远，惹恼了这些百姓，哪一天没准就被人套头打了闷棍。
所以这些事情发生以后，手下的几个锦衣百户都觉得有可能是被人报复了。这种事情没有证据，锦衣卫也不好凭空乱抓人，毕竟现在已经不是当年威风的时候了，地方官都在盯着锦衣卫的错处，一旦抓住他们的把柄，肯定会好好参他们一本的，有人会被降职免职，有人也许还要掉脑袋。
所以现在这些锦衣卫都有些怂了，这件事也不打算查下去了。
这些百户们不想查，但是偏偏千户沈炼却想要查了。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一次好机会，如果抓住了他的人生也许就大不一样了。
沈炼能当上千户，当然也不是白给的，询问了那些遇袭的锦衣卫之后，脑袋转了一圈很快意识到一个共同点：这些被人打晕的兄弟都是从茶馆或者酒楼里面听完书出来被人敲晕的。
这就有意思了，很显然那些打晕锦衣卫密探的人跟说书的有关系。这些说书的当然没有理由去得罪锦衣卫，也没有那个胆子得罪锦衣卫，所以不可能是这些人干的。
但是直觉告诉沈炼，动手的人一定跟这些说书的有关联。只要把这些说书的抓起来一审，那么后面的人自然就露了痕迹。
而且这些说书的这几天说的那故事显然是有人在后面教唆指使的，虽然对于其目的沈炼暂时还不清楚，但是他却意识到了这是一个绝好的立功的机会。
如果能把这件事调查清楚，挖出背后的阴谋和主使之人，那么自己在皇上那里就能挂上号了，到时候很有可能调离大同。
他实在不愿意在大同这个鬼地方待了，早都想着调离了。但是却在朝廷之中没有关系，又没有什么立功的机会，所以只好继续窝着。
想到此处，沈炼郁闷的情绪顿时好了很多，给几个百户下令道：“查！给我查，就从那些说书的开始查，老子一定要把这些后面的王八蛋给挖出来，真把咱们锦衣卫当成泥捏的不成。都说咱们锦衣卫窝囊，这次就是咱们兄弟翻身的时候了，都好好干，这件事干成了，我就有机会调走了，到时候千户还不是就在你们几个之中产生。”
几个本来蔫不拉几的百户被千户大人的鸡血给忽悠的都有些兴奋起来了，当下都摩拳擦掌的准备大干一场。
抓几个说书先生，这都不用提前部署，带着人去抓就行了，抓来了随便一审肯定就撂了，所以几个百户很快就离开了，下去安排去了。
这边锦衣卫的动作刚一展开，一直监视他们的黑冰台眼线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而且整个大同五个锦衣百户所全部都出动了人马，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要有大行动了。
各种消息很快汇聚到了白锦绣这里，白锦绣和商社掌柜的分析之后判断出锦衣卫要对那些说书先生动手了，好顺藤摸瓜查出后面的黑冰台。
将手中的情报扔在桌上，白锦绣冷笑一声：“这群窝囊废，要不是还要靠他们把消息传给京城那位，早就收拾他们了，没想到他们竟然主动送上门了。既然如此，就让他们看看我们黑冰台的刀利不利。”
掌柜的冷声道：“公子，这次要让铁卫出动吗？”
铁卫就是江川拨给黑冰台的两百名银甲铁卫，这次来大同，白锦绣也带来了一百人，作为后备中坚力量。
白锦绣沉吟了一下道：“嗯，铁鹰不适合这种正面厮杀，而且也不方便在人前暴露。让铁卫和黑猫一起出动，铁鹰暗中配合。等他们一行动，咱们就动手。记得让兄弟们都换上明军的衣服，扮作巡逻队。”
掌柜一一记下，下去安排去了。
时间已经过了三天，吃过午饭之后，大同城的大街小巷都有一队队的人群流向了各个茶馆酒楼。
人们一边走一边兴高采烈的议论着的事情是全城的说书先生们今天要更新第二回了，因此一个个都早早的吃过饭，呼朋唤友的向就近的茶馆酒楼涌了过去。
一些位置好的茶馆酒楼，甚至人群都在外面开始排起了长队，最后老板干脆采用了叫号的法子来限制人数，惹得好多进不去的人大骂不止。
洞香春早早也是高朋满座，不仅原先的位子坐的满满当当，就连后来加的位子都被坐满了，不少人都是站着的。
牧毅和汪皓也赶了过来，一进门看到乌泱泱的人群，惊得瞠目结舌。幸好以他俩的身份，洞香春的掌柜给腾出了两个位子。
到了时间，只听后台一声铜锣敲响，喧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都知道说书先生要出来了。
仙风道骨的说书先生从后台走了出来，习惯性的给正准备给各位看官作揖，看见下面乌泱泱一片人头顿时惊的都忘了动作，一张橘子皮似的老脸激动的通红。
说了一辈子书，啥时候有过这种待遇啊。被这么多人注视期待的目光看着，整个人感觉都年轻了许多，浑身有劲。
人群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掌声，说书先生差点老泪都涌了出来，终于完成了鞠躬的动作，坐到了长案后面。
坐下之后感觉今天的椅子都格外的舒服，低头一看却是椅子上垫了一层软垫，想来定然是洞香春的掌柜的给加上的，这让说书先生更是感慨不已，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了这种待遇，所以更是下决心要将这故事说好了。
“诸位，老朽今天要说的这第二回，叫做江将军飞骑夺辽阳，红衣炮发威俘贵胄。”说书先生刚说了一句开场白，下面顿时响起了一片叫好声，把老头都给吓了一跳。
“书接上回，江将军带着手下虎狼之师灭了鞑子的五千辎重队之后，得知辽阳城兵力空虚，心中一动，知道正是趁机夺城大好时机，于是连夜带着三千飞骑向辽阳奔去……”
说书先生刚说了一个开头，却被下面一阵喧哗聒噪声给打断了。
“锦衣卫办案，闲人回避！”下面的人群被挤开一个通道，一队身穿飞鱼服，腰悬绣春刀的锦衣卫闯了进来，径直向中央的说书台子走来。
“老头，你犯事了，跟我们走一趟！”为首的一个锦衣卫总旗一指说书先生冷声喝道。
“锦衣卫凭什么抓人？你们以为这还是成祖时期啊？小心我到知府衙门告你们去！”一个年轻人大声抗议道。
那锦衣总旗转过头找到那说话的年轻人，打量了一下，发现自己脑中那些大同的二代们里面好像没有这么个主，冷笑一声，抽出绣春刀，刀鞘一甩，年轻人顿时惨叫一声，嘴里血沫子都涌了出来，连带着两颗牙齿都掉了下来。
“告我们？小子，锦衣卫再没落，也不是你这种贱民能随便得罪的。来啊，给我绑了，押回百户所，好好审一审，八成是跟这个老家伙一伙的乱党。”
锦衣卫总旗随口就给扣了一个乱党的帽子。
周围的很多人看不下去了，但是却都是敢怒不敢言，生怕自己也遭到这样的待遇。锦衣卫虎死不倒威，毕竟也不是一般人能抗衡的。
汪皓想要冲上去，却被牧毅给拉住了，冲他摇摇头低声道：“别冲动，你爹应该给你也说过，这段时间不要惹事。这件事咱们最好别掺和。”
汪皓知道牧毅说的有道理，也只好忍住，只是恨恨的看着那个锦衣总旗。
锦衣总旗看周围的人都被自己的狠手给唬住了，森然一笑，觉得终于找回了一点锦衣卫的威风，转身一指说书先生大喝道：“绑了，带回百户所。”
两个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冲上来将一脸懵逼的说书先生从书案后面给揪了出来，双手在背后一拧，其中一人从腰间抽出一根牛皮绳子麻利的就给绑上了，老头疼的胡子都在颤抖，弓着腰直呼冤枉，被押着从人群中穿过，扬长而去了。
身后一众百姓看着锦衣卫如此嚣张，一个个只能低声咒骂，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赶上去为说书先生说情告饶。
这样的事情同时在每一个说书的茶馆酒楼里发生，都是刚刚开始说书，就有一队锦衣卫冲了进来拿人。只要有人为说书先生说话，便被诬为同党，甚至遭受皮肉之苦，然后一同押走。
一时之间，整个大同城鸡飞狗跳，人人都在大骂锦衣卫冤枉好人，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三十一章 银甲铁卫血洗锦衣卫（一）
沈炼坐镇千户所，各个百户所都派人来报信，行动都很顺利，全城三十二个说书先生都被抓了回去，同时被抓的还有十几个多嘴的百姓，也被以乱党之名给抓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沈炼对于手下的行动效率还是满意的，但是一想到上面那些大佬们，眉头一皱吩咐旁边的一个总旗道：“让这些蠢货把其他人放了，都是怕老子我头不够大啊。乱党就是那么好抓的，没有证据到时候吃挂落的还是咱们。”
锦衣总旗却道：“大人，这些贱民都是口出狂言的，要是刚抓了就放，那咱们锦衣卫以后的面子更撑不起来了。不如关他们一夜，明天再给放了，也好让他们长长记性，知道咱们锦衣卫是干什么的。”
沈炼想了想，也有点道理，也就没再多说。
锦衣卫南城百户所，洞香春的说书先生就是被这个百户所的人给抓来的，现在已经被吊在了百户所后院的一棵老槐树上，老头双手被绑着高高吊在树上，脚尖只在地上挨着一点，疼的浑身都哆嗦起来。
“老头，说吧，说出来爷就放你下来，你就不用受罪了。”抓人的锦衣总旗站在老头面前，手里拎着一根鞭子，旁边放着一盆盐水，冷笑着问道。
“军爷，你，你让老朽说什么啊？我就是一个说书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老头疼的浑身哆嗦，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嘿，还跟我这装糊涂！我看你这老家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再问你一遍，你说的那狗屁故事是谁让你说的？此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你乖乖说出来，爷就放了你。若是还不老实，我就让你尝尝锦衣卫的真正手段，免得你们这些贱民都以为锦衣卫真成了病猫了。”
锦衣总旗将鞭子在手中把玩着，斜眼瞅着说书先生，面目狰狞的威胁道。
说书先生一听果然是因为自己说的这故事惹来的祸事，脸色一变，眼神都有些游移不定起来。
他虽然贪图钱财，但是也看出来那位找他的白衣公子不是一般人，而且他自己也相信那故事当中的事情是真人真事，所以一想到自己若是把那位给供出来，即使锦衣卫这边饶了自己，那白衣公子恐怕也饶不了自己。
这么一犹豫的功夫，那锦衣总旗就看出来这老头心中有鬼，冷笑一声，把手中的鞭子往旁边的盐水盆里浸湿，然后猛地一鞭子抽了上去。
“不说是吧，想帮人兜底是吧，好啊，那就先好好兜着……”
鞭子狠狠抽到身上，老头身上剧痛，顿时惨叫起来。
“我让你不老实，我让你给人兜底，我让你不说……”锦衣总旗一鞭子接一鞭子的抽起来，老头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你收着点，老头身子弱，不经抽，别给抽死了。”旁边坐在桌子前面喝着茶水的南城百户所百户石乐志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吩咐道。
“大人，您放心，我这手艺你知道的，保证死不了的。”锦衣总旗嘿嘿一笑，又是一鞭子过去，说书先生已经是皮开肉绽，惨叫声都开始有些降低了。
百户所门外站岗的两个锦衣卫力士听着后院传来的惨叫声，其中一个摇摇头道：“说这老头是乱党，我是死活不信的。这老家伙在城里说书几十年了，我小时候还听过他讲三国呢，怎么可能是乱党。”
“你不要命了，据说这件事是千户大人交代下来的。这老头肯定是替人背了黑锅。千户大人要查出他后面那人，只能先从他开刀了。说起来这老头也是倒霉，恐怕怎么着都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下场吧。”另一个锦衣力士低声道。
“你说这老头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呢？难道真是那故事里说的什么江川江将军？他要是真那么厉害，能眼睁睁的看着这老头还有那么多说书的给他背黑锅？这人真不仗义！”第一个锦衣力士摇头叹道。
“你傻啊，就算是真的，他也只能在关外厉害，这可是大同，几万边军驻扎着，他还能打进大同城来救人不成？要是真敢那样，我就服他真是大英雄，我这锦衣卫也不干了，跟着他去打鞑子去。”第二个锦衣力气语气不屑的道。
这两人光顾了聊天，都没有发现一支队伍进了他们百户所所在的这条小巷里，并且向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等到两人发觉抬头看的时候，那队伍已经快走到面前了。
两人赫然一惊，发现这是一队顶盔戴甲的明军小队，为首一人身穿一般将领配备的齐腰甲，头上尖顶明铁盔，腰间悬着长剑和弓袋。
身后的一队士兵则是身穿罩甲，头上是玉簪瓣明铁盔，腰间悬挂腰刀箭袋，另外人人手中持有长矛。
这是明军之中最常见最普遍的盔甲样式，边军之中基本都是这种。
只是这队明军的盔甲却看起来却跟新的一样，这让两个锦衣卫产生了疑惑。大明边军一个个穿的跟叫花子一样，很少有一整队的士兵穿的这么新的盔甲战袍。
而且这支明军小队蓦然出现在这里也有些奇怪，就算他们是巡逻队也从来不来这个巷子啊，这里有锦衣卫坐镇，什么宵小之徒也不敢来这里造次。
两人正发愣间，那为首的身穿齐腰甲的明军将领已经来到了两人面前用冷酷的声音问道：“你们百户大人呢？”
一个锦衣卫下意识的道：“在后院审犯人呢！”
说完之后意识到不对，立刻问道：“这位将军，你是哪个总兵麾下的？来找我们百户大人做什么？”
两人倒不是怀疑眼前的明军是假的，只是有些疑惑而已。因为边军一向跟他们锦衣卫都不打交道的，就算打交道也是直接去找千户大人，根本轮不上他们这个小小的百户所，所以两人才有此一问。
那明军将领森然一笑道：“我们是江川将军麾下的，来找你们百户大人索命。”
两个锦衣力士一愣，江川将军？听着好耳熟啊！
啊！不对，这不就是那说书故事里那个人吗？自己刚才还在说人家呢。
两人心道不好，正要拔刀，却感觉嘴上已经被人用手捂住，腰间一痛，两柄长刀已经刺进了他们腹部，并且缓缓的转动，两人感觉到自己的血在慢慢的涌出身体。
看着眼前面色冷酷的“明军”士兵，两个人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彻底失去了意识。
“拖进去，留两个人站岗，其他人跟我进去。”为首的“明军”将领冷声下令，抽出腰间长剑，大踏步的向里面走去，除了站岗的，其他人拖着两个锦衣卫的尸体悄无声息的跟了进去。
而此时的百户所后院，审讯还在进行，说书先生已经被鞭子抽的奄奄一息了，就连惨叫声基本都没了。
第三十二章 银甲铁卫血洗锦衣卫（二）
锦衣卫南城百户所前院堂屋里，总旗谢小虎听见脚步声，一看进了一队明军，急忙带着几个人赶了出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位将军，你们这是……”谢小虎赶到跟前，刚问了一句，下面的话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的脖子上已经冒出了一条血线，瞪大双眼捂着脖子到了下去。
身后的几个锦衣卫见势不好急忙转身就要跑，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完成了一个转身的动作之后就一头栽倒在地上了，后心正汩汩的往出冒着血。
其中一个濒死之时发出了一声惨叫。
后院的锦衣百户石乐志听到声音，眉头一蹙，以为前院的人又在干架，对旁边一个小旗道：“出去看看，让这帮瘪犊子都消停点，下手这么重，老子回头剁了他的爪子。”
锦衣卫小旗答应一声，就往前院走，可是没走几步就退了回来，噗通一声重重的栽倒在地上，脖子上插着一根雕翎箭，尾部的羽翼犹在微微颤抖着。
异变突生，所有的锦衣卫都愣住了，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随着一阵铿锵坚实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队披甲执锐，神情冷酷的“明军”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其中前面几人手中的腰刀上都还沾着血。
为首的明军将领手中提着一柄弓，目光冷冷的扫向后院所有的锦衣卫。身后的甲士呼啦一声迅速撒开，呈包围态势将院子里的锦衣卫都包围起来，手中的刀枪弓箭都对准了这些懵逼的锦衣卫。
锦衣卫百户石乐志看见这个架势，终于知道前院的那声惨叫是怎么回事了，浑身哆嗦，艰难的吞了一口口水惊恐地问道：“这位将爷，咱们锦衣卫和边军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您这是……”
那明军将领看他一眼，又看看被吊在树上满身是血的，已经昏死过去的说书先生，冷笑一声，缓缓道：“井水不犯河水？我们的人被你们打成这样？这也叫井水不犯河水？”
石乐志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不就是一个说书的老头吗，在大同城说了几十年说了，怎么就突然成了军方的人了？
“将爷，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这老头就是一说书的，怎么就……”石乐志下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但是意思大家都明白。
“那你知道我是谁的人吗？”那明军将领忽然凑近石乐志面前，森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看的石乐志心头一抖，浑身冰冷，因为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一瞬间就笼罩了他。
“在下不知，还，还请将爷明示。”石乐志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那你听好了，我是江川江将军麾下铁卫，这个说书先生就是给我们江将军办事的人。哦？你不知道江将军？那我提醒一下你，就是说书先生故事里那位江家军，现在明白了吗？”
“明军”将领的话如一股寒冰一样让石乐志的身子彻底僵住了，他眨了眨眼睛，忽然感觉自己很凌乱，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怎么这故事的里的人就忽然到了自己眼前？难道我是在做梦吗？
石乐志看着眼前之人那森然冷酷的神情，忽然问了一句：“那，那你们想要怎样？”他不知道自己的声音犹如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粘住了一样的难听艰涩。
“问的好，我们要的很简单，就是要你死！”那将领微微一笑，手中拎着的大弓就已经套在了石乐志的脖子上，使劲一拧，石乐志瞬间便脸色涨红，嘴巴张开，双手本能的去想要扯开脖子上的弓弦，双脚在地上使劲乱蹬。
周围的锦衣卫看着刚才还威风八面的百户大人此刻犹如一只离开了水的鱼一般在垂死挣扎，都变了脸色，很多人的手下意识的放在了腰间的绣春刀刀柄上，这是此刻让他们唯一感觉到有安全感的东西。
包围着他们的甲士却好像全然没有看见一般，眼神之中露出不屑的冷笑。
他们平日里最多也就是欺负一下小老百姓，此刻面对这一队身上带着冷酷森严杀气的甲士，还没开始打就已经丧失了一大半的胆气。
石乐志求教的目光从身旁的手下们身上一一扫过，这些平日里对他尊敬有加，阿谀奉承，一口一个愿意为百户大人效死的部下却没有一个人上来救他，一个个都脸色苍白的低着头，石乐志的眼神绝望起来。
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觉得自己似乎这才看清了人心。
只可惜，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拧着弓弦的那双大手更加有力了，石乐志眼前一黑，终于彻底了失去了意识。
百户一死，剩余的锦衣卫终于彻底失去了所有的胆气，不用任何人吩咐，全部噗通噗通的跪倒在地，哀哀求饶。
用弓弦绞死了锦衣百户之后，“明军”将领扫了一眼那些跪倒在地上的锦衣卫，目光移动，锁定了一个拿着鞭子的锦衣卫手上。
“刚才是你动的手？”森冷的声音在这个锦衣总旗耳边响起。
“是，是百户大人下的命令，小人也是没有办法啊，求将爷饶命！”那锦衣总旗大声求饶起来，惊恐满面。
“是你就好。”那森冷的声音忽然一笑，然后缓缓的抽出腰间佩剑，寒光一闪，一颗人头飞起，猩热的血从腔子里喷了出来。
滚落在地上的人头仍是一副惊恐不已的神情。
“脱衣服，慢一点这就是下场。”将领转身用带血的长剑从那些跪着的锦衣卫身上一一点过，冷冷的道。
一个百户，一个总旗瞬间横尸当场，其他人哪里还要半点的反抗心思，全部手忙脚乱的开始脱衣服。
人在生死威胁之下，就连脱衣服的速度都快了好几倍，很快都脱完了。有几个家伙甚至脱得只剩下了底裤，在北国的萧瑟秋风之中抱着胳膊瑟瑟发抖。
“绑起来，救人，换衣服。”这句话好像没有什么逻辑，但其实却是三道命令，手下的甲士们却都瞬间明白。
一部分上去将那些脱掉衣服的锦衣卫绑起来塞到他们平日了关押人犯的地窖里，两个人上去将昏死过去的说书先生解下来，并且掏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开始给止血疗伤。
剩下的人则一声不吭的捡起那些锦衣卫的衣服，开始换上。
领头的将领则剥下了石乐志的百户服，开始往自己身上换。
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大同的锦衣卫千户所，主要目标则是锦衣千户沈炼。
第三十三章 惊天算计
黑冰台在南城百户所发动的时候，其他四个百户所也同时遭到了袭击，所有的行动都很顺利，先是用雷霆手段解决了每个百户所的百户和两个总旗之后，剩下的锦衣卫便失去了抵抗的勇气，全都束手就擒。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唯有在北城百户所的时候，发生一点小波折。守门的锦衣卫因为新来不久，所以看到一队明军过来的时候装大爷上去质问，结果当场被格杀，另一个锦衣卫则有时间发出了警告。
但是这个警告起到的作用几乎是没有多大的，北城百户所的百户带着一票人冲出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了迎头撞上了冲进去的黑冰台铁卫。
一方全副武装，而且个个都是精锐无比的杀人机器，一方是懵懂无知，全无防备，只能欺压良善的朝廷鹰犬，碰撞的结果根本毫无悬念。
北城百户所百户当场被斩杀，两个总旗，三个小旗，也很快跟随了他们百户大人的脚步而去。
要不是最后带队的铁卫头领叫停，恐怕这个百户所一个人都剩不下了。
到了这个态势上，整个大同城的锦衣卫除了一个千户所之外，五个百户所全部被黑冰台用雷霆手段给强行占领。
消息一个个的送到了在商社坐镇的白锦绣面前，
白锦绣看着这些消息，也都有些吃惊。她虽然心中早有预料，知道黑冰台与锦衣卫的这第一场仗胜算极大。
但是她却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的顺利，这些在大明百姓心中凶名昭著的锦衣卫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这样的结果让她吃惊的同时，忽然脑子一动，也看到另外一种可能性。
这个想法在她脑子里一冒出来，就再也无法压下去了。这个想法让她心中一阵激动，而且越想越有成功的可能性。
这个计划一旦成功，变为现实，那么黑冰台的实力就会突飞猛进，将成为江家军真正的眼睛和暗刃。
白锦绣飞速的在心中盘算这这个几乎的可能性以及可能出现的漏洞和缺陷，在地上来回踱了好几圈之后，终于将黑冰台百户叫道面前，告诉了他这个想法。
扮作商社掌柜的黑冰台百户乍一听自己顶头上司的想法，也被吓了一跳，但是冷静下来之后也觉得这件事大有可为，心中同样激动起来。
两人达成共识之后，迅速的商定起各种细节来。半个时辰之后，一场针对大同锦衣卫千户沈炼的惊天算计新鲜出炉了。
此时的沈炼，对于自己手下五个百户所的覆灭依然毫无察觉，高居千户所，等待着各个百户所的捷信。
他此时心中踌躇满志，觉得自己这次主导的行动很有可能从后面挖出一条大鱼来，这条大鱼的身份和目的绝对能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这样的大功劳绝对足够他申请调离大同这个鬼地方。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自己到时候调到南京去，或者调到江浙一带，那里都是富庶的鱼米之乡，温柔之乡，如果能去那里，那真是人生圆满了，到时候收一个扬州瘦马，找秦淮河上的俏姑娘们谈谈风月，深度交流一番，每天沉浸在温柔乡里，那才是乐趣无限啊。
一想到未来的这些美好生活，他就顿时激动的不能自已，都忽略了为什么都两个时辰过去了，五个百户所竟然没有一个报来信息。
大同锦衣卫千户所按照朝廷规制，一般下辖十个百户所。每个百户所的在册锦衣卫总计一百二十人，其中有百户一名，总旗两人，小旗十人，力士一百零七人。
这是正常编制。
但是实际情况上，如今锦衣卫没落，两京的锦衣卫镇抚使司都不能满员，何况地方上的千户所。
所以大同锦衣卫千户所实际上只有五个百户所，每个百户所的人都不到一百人，大部分只有五六十人，也就是说只有编制的一半人员。
五个百户所按照驻扎方位，分别负责大同城五个区域的相关案件。
而锦衣卫千户则负责居中调遣，所以沈炼的千户所的辅助人员也就只有三十人左右。
所以按照实际人数，沈炼这个千户只有不到一半的含金量。
沈炼觉得自己其实并不适合干锦衣卫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他觉得自己骨子里应该是一个风流才子。每日里跟二八佳人吟诗作对，提笔画眉，泛舟夜游，踏遍大明的的大好河山，这才是他真正应该过的生活。
可是老太爷跟他开了一个玩笑，让他阴差阳错的成了一个在百姓心中凶名昭著的朝廷鹰犬，这颇让他感到无奈，觉得苍天待自己甚为不公。
想到此处，他怅然一叹，走到长案前，抓起笔架上的一支狼毫蘸了蘸墨水之后，略微思忖，然后在桌上铺开的宣纸上挥毫泼墨，写下了两行大字：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写罢，端详了片刻，却是轻轻的摇摇头，将狼毫挂上笔架，蔚然一叹道：“心境乱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旁边一个总旗凑过来装模作样的看了半天，谄笑道：“大人这字真是好，真是妙啊！”
沈炼鄙视的看他一眼道：“那你说说，好在何处，妙又在何处？”
那总旗嘿嘿一笑道：“小人虽然说不上哪里好，哪里妙，但是就是觉得好，就是妙。在小人心中，大人写的字比那些朝廷的大学士写的都好，甚至我觉得比那前朝的什么书圣写的都好。”
沈炼被这个总旗的马屁给逗笑了，心怀大畅，手指虚点：“你这厮，就是长了一张好嘴，本大人虽然写的自认不差，但是也没到和书圣比肩的地步，也就是你这种目不识丁的家伙才会说出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来，要是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是我狂妄自大呢。”
那总旗依然谄笑道：“谁敢这么说大人，小人就去把他抓回来好生炮制。哼，敢惹咱们锦衣卫，那真是活腻歪了。”
沈炼摇摇头，这帮只知道暴力的莽夫，真是夏虫不可语冰。
正此时，一个总旗进来禀告道：“千户大人，五个百户所都派人来了。”
沈炼神情一振，从书案后面走出来，大声道：“看来是来给本大人报捷来了，走，看看去。”说完带头向前院走去，却没发现低着头说话的总旗面色的苍白古怪。
第三十四章 差点功亏一篑
沈炼从大堂里走出去，看到院子里黑压压的一群身穿飞鱼服，腰悬绣春刀的锦衣卫，心中还道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老子又不是打算设宴，一个个跑来蹭饭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正准备开骂的时候，他忽然心中一动，神情变得警惕起来。
因为他眼前的这些锦衣卫面孔都非常的陌生，他确信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些人。
锦衣卫可不是会随便从民间招人的，很多都是老子死了儿子继承的，一些特批的另算。也就是说，整个千户所只有有新人加入，那都是必须他这个千户大人点头的。
这些人显然不可能是什么新人，也不可能一下子有这么多新人。
最关键的是这些人看自己的眼神让他感觉到一种极度的危险，犹如猎人看待已经被自己的箭锁定的猎物一般，全然没有以往那些锦衣卫看待自己这个千户大人时的那种谦恭和讨好。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这些人都是假的锦衣卫！
想到此处，沈炼心中顿时如坠冰窟，知道来者绝对不善，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早都被人设计好的死局当中。
沈炼脸上虽然神色不变，但是脚步停了下来，眼睛四处寻找着自己的那些心腹，身子微微弓起，已经做好了后撤的准备了。
“那个，你们都在院子里待着，每个百户所派一个人出来回禀你们审出来的情况，南城的先来。”沈炼虽然已经意识到了这是一个针对自己的局，但是嘴上却依然迷惑着这些假锦衣卫。
他并不想束手就擒，本能的逃生希望让他打算放手一搏。
他之所以敢这么想，是因为他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一条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后路。
沈炼从来都不是一个不怕死的人，往往不怕死的人都会给自己留条后路的，沈炼当然不例外。
他的后路就是他的签押房后面休息的那张床。那张床翻下去就是一个密道，从密道里出去他就已经在另一户宅子里了。
那个宅子虽然名义上是别人的，但是却是他私下买下来的，这就是他给自己准备的后路。
给自己准备后路这是他一贯的做法，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真的会用上这条后路。但是今天这场猝不及防的死局却让这条后路排上了用场。
只可惜老天往往不随人愿，就在沈炼出言迷惑对手的时候，他身后那个刚才大拍马屁的总旗忽然指着下面的假锦衣卫们大声叱骂起来：
“你们这些瘪犊子，耳朵聋了吗？千户大人的话没听见啊，都杵在这里干嘛啊……”
沈炼暗叫不好，心中大骂蠢货害己，再也不顾及什么了，身子猛然极速后退，向自己的签押房方向飞奔而去。
那些本来就虎视眈眈的假锦衣卫们一看沈炼如此，知道身份已经被识破，因此也不再犹豫，当下分出三队，一队前去追沈炼，一队围剿剩余的锦衣卫，最后一队守住大门，防止有人逃脱。
为了不太快暴露身份，这些假扮锦衣卫的黑冰台铁卫都没有携带弓箭，因此他们手中的武器只有绣春刀。
千户大人忽然夺路狂奔，其他的锦衣卫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涌上来的“自己人”给如砍瓜切菜一般的给剁了一个干干净净。
刚才那个狐假虎威的总旗被人一刀削掉了半个脑袋，脸上还带着惊愕的表情，显然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
沈炼是这次黑冰台计划之中最重要的一环，如果他一旦逃了，那黑冰台的计划基本上可以宣布流产了。
而且一旦让沈炼逃出去，那就真的危险了。袁崇焕肯定会马上得知消息，调遣大军来封锁清剿黑冰台的话，那么黑冰台铁卫就是再精锐悍勇，也绝对不是对手的。
沈炼的签押房在第二进院子，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是第一进院子的大堂。
要想达到签押房，必须先穿过第一进的大堂，然后再穿过第二进的院子，才能到达第二进的大堂，他的签押房就在大堂的左侧厢房。
此刻，沈炼已经冲出了第一进的大堂，逃进了第二进的院子之中。
这个院子有百步之宽，只要逃过这个院子，那他逃生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人在逃命的时候潜能被激发，平日里养尊处优的沈炼此刻竟然跑出了他人生的巅峰速度，身形急蹿，堪堪已经跑过了整个院子的三分之一距离。
而后面的追兵则才刚刚冲出第一进院子的大堂，也就是说对方距离他还有三十步的距离。
沈炼回头瞥了一眼，心中大定，又继续拼命狂奔。
此时，从追兵队伍当中忽然跃起一道轻盈的身影，在前面一人肩上轻轻一点，身子已经蹿出了五六步之远，人还未落地，脚尖在地上一点，整个人再度向前扑去。
这一纵一扑之间，跟沈炼之间的距离已经拉近到了二十步。
那道身影继续从猿猴一般轻捷迅猛，几个纵跃之间距离沈炼的距离已经不到十步了。
而此时沈炼已经距离第二进的大堂台阶不足十步了。
沈炼听见身后的风声，心中大骇，更是拼命狂奔。就在他要一脚跨上第二进院子大堂台阶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清叱：“给我回来！”
然后便感觉自己后脖颈一紧，整个人忽然腾云驾雾一般向后飞了起了，然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浑身剧痛不已，两眼一翻，差点晕死过去。
身后赶上来的追兵迅速摸出绳索将沈炼绑了个结结实实。
“继续搜索，不许放走一个。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密道密室的。如有反抗，格杀勿论！”刚才追击沈炼的那道轻盈身影对身后的假锦衣卫们吩咐道。
“诺！公子。”众人拱手领命，开始展开搜索。
此人正是黑冰台的老大白锦绣。
这个计划是她临时决定的，她自然必须亲自赶来主持，否则其他人很容易出纰漏的。
她也照样换上了锦衣卫的衣服混迹在人群之中。本来不打算出手的，却没想到沈炼这厮警惕心如此之高，应变如此之快，若不是她轻功了得，差点就功亏一篑了。
半个时辰后，所有人前来回报，所有的锦衣卫都被肃清，投降的都被扒了衣服关了起来，顽抗的都全部斩杀。
而且在街道上放风的眼线也没有发现官府或者边军有什么异常动静，白锦绣这才将心放了下来。
到了这一刻，扫清了大同所有锦衣卫势力，白锦绣的几乎才算是完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才是最紧要的部分。
不过看着眼前这个被五花大绑，一脸颓败之气的锦衣卫千户，再看看桌案上他那副“此恨绵绵无绝期”的书法，白锦绣知道自己这个计划已经基本没有多大问题了。
第三十五章 不动如山，动如烈火
“头要正，背要挺，腰要直，挺胸收腹，目视前方，双手五指并拢自然下垂，紧贴裤腿中缝，双脚自然打开呈四十五度，不动如松，动如烈火，都记住了吗？”
新兵营训练场上，一名身穿新式短款黑色军服，头戴碟形头盔，胸前绣着一道银色闪电花纹的军官正在对着他面前一小队整齐列队，军容肃整，跟他穿着同样短款黑色军服的士兵大声的嘶吼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记住了！”士兵们大吼着回应道。
“你们都没吃饭吗？我听不见！”军官大声吼道。
“记住了！”士兵们胸膛挺得更起，扯着嗓子用比刚才更加狂暴的声音吼道。
“好，这才是我们教导队的兵，这才是江家军的真爷们！苏定方！”军官又大声的点了一个名字。
“到！”第一排最左侧的一个士兵大吼着回应道。
“出列！继续组织训练！”军官大声命令道。
“诺！”叫做苏定方的士兵用标准的正步姿势向前跨出三步之后，然后向右转之后又正步向前跨出五步，然后又是一个标准的向右转动作，穿着皮靴的脚跟一碰，发出啪的一声闷响，整个人就面向了整个队伍，一套动作帅气干净，让人赏心悦目的同时还带着一种暴力美感。
“现在由我组织训练，第一个科目，军姿半个时辰。未完成者及动作变形者，今日晚餐取消，进行加练。”这个叫做苏定方的士兵胸口上也绣着一道银色闪电花纹，说明其也是一名低级军官。
听见军姿半个时辰，下面的士兵心中都是哀嚎一声，但是每个人脸上都是严肃无比，动作瞬间收紧，没有一个人敢表现出来半点不满和懈怠。
大家都知道，这个副队长苏定方比起队长关虎来更加的狠，眼神也更加的毒，所以要是被他抓住了小辫子，那今天的晚饭就真的泡汤了，而且还会训练加倍。
但是没有任何人有不服气的表情，因为苏定方这个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他要求别人站半个时辰军姿，自己就可以站一个时辰军姿；要求别人做两百个俯卧撑，那么他自己最少多一倍。
他的这种狠劲从他进入新兵营之后就开始了，正是凭着这股狠劲，他被选入了教导队。然后在一群训练标兵当中，凭着这股狠劲又迅速被选拔成为副队长，跟队长关虎一起负责训练管理教导队的三十名队员。
教导队在新兵营之中的地位是蝎子拉屎独一份，独特的军装，独特的训练方式，独特的编制，加倍的训练强度。当然更加独特的是教导队的训练大纲是由江川江将军亲自制定并亲自开始训练的。
按照江将军的说法，教导队的队员们将来都是要分到新兵营各个小队去当队长的人物，所以要想服众，要想拿到超出普遍士兵几倍的军饷，那就必须要有极其过硬的军事本领，才能服众，才能对得起那份军饷。
丰厚的军饷，独特的军服，未来的前景，更重要的是由江川将军直领的教导队因此成为了整个新兵营最让人眼热，最让人向往的的小队。
但是超级严格的选拔标准，超级严酷的训练强度也让绝大部分人却而止步，最终只有这三十人成为了幸运儿。
看着挺立如松，无论从那个角度看都是横平竖直一条线的教导队，江川还算满意的的点了点头，笑着对旁边的刘基以及冉武，山甲，白山一众将领夸耀道：“怎么样？我这个教导队还能看得过去吧？”
刘基点头赞叹道：“没想到主公这种独特的练兵方法，竟然短短时间内就能让一群农夫猎户有了一支精锐的感觉，真是匪夷所思，让人叹服。”
“主公的练兵之法的确独特，如果把这些兵拉去跟末将手下的兵比较一番，从军容上的确毫不逊色。只是有一点，他们身上只有威武之气，但是却无肃杀之气。”这是冉武的评价。
“冉武将军的话，末将深以为然。”山甲也点头道。
白山虽然没有说话，看那表情却也是赞同的。
江川知道自己手底下这几位，都是直来直往的性格，有啥说啥，不会藏私，所以也毫不介意，反而点点头道：“说的没错。队形再好看，没有上过战场，杀过人，见过血，那就不算真正的精锐。不过你们恐怕都以为我这么练兵只是为了看着好看，那就大错特错了。
严格的队列训练，是用来铸造这支队伍钢铁一般的纪律，让他们在日复一日的训练当中把军令变成本能的反应，一旦上了战场，严酷惨烈的战场环境会让这些新兵的情绪出现很大的波动，以至于会出现因为个人的崩溃而导致整个方阵的崩溃，甚至会造成一场战役的失败。
因此要在训练当中通过这种严酷到接近毫无人性的训练强度，让他们养成一切行动听命令的本能反应，上了战场之后，即使他们情绪失常，但是在训练中养成的响应军令的本能会让他们他们条件反射一般的根据军令做出相应的动作来，如此一来就避免了整个队列，整个方阵的崩溃，从此保证了整支军队的战斗力。”
冉武三人听得若有所思，刘基则是眼睛发亮，虽然有一些名词还是听不太懂，但是江川的核心思想却大概明白了。
“将军的意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通过这种严酷的训练让这些士兵在战场上变成了一个个只会根据命令机械执行命令的傀儡木偶一般，如此就不会受到情绪波动影响了？”刘基思忖了片刻后问道。
“军师果然是军师，一语中的。虽然听起来有些太过直白，但是道理就是这么一个道理。”江川点头笑道。
如此一说，冉武三人也露出一副恍然的表情，都在琢磨着是不是也要回去这样训练自己的部下。
“你们的人马不需要这样来训练，这支教导队对我来说，只是一支实验性质的部队，而且他们的成立也不是适应当前的战争态势，而是为了应对将来的热兵器时代的趋势。以后如果形势在变，那我们也再跟着改变。但是相信我，这个速度不会太快的。”
江川看出来了他们的心思，于是直接挑明了解释道，杜绝了他们效仿的想法。
正在这时，从营门处一骑飞骑向江川这边奔了过来。
在军营之中，严禁骑马奔驰，违令者，轻者军仗伺候，重者斩首。但是也有一种例外，那就是有紧急军情或者军令的时候可以破例。
如今江家军的高层都在这里，显然不可能是紧急军令，那么只能是紧急军情了。
飞骑来到江川不远处，勒马停住，翻身下马，向着江川快步走来，正是军令官李翦。
“主公，大同密信！”李翦来到江川面前，双手捧着一个精致的小铜管，上面刻着一个黑莲的徽记，显然是黑冰台的情报。
江川扫了一眼，心中迫切，急忙在铜管身上的黑莲的几个莲叶上面按照一定的顺序点了几下，然后听见了咔的一声响，这才拧开铜管的底部，从中抽出了一页卷起来的纸条。
打开一看，匆匆看完之后表情变得很是怪异，又细细看了一遍，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欣喜无比的笑容，将情报递给旁边一脸好奇的刘基道：“军师，看看这个。”
刘基带着疑惑接过，匆匆看完一遍之后脸色露出了匪夷所思的古怪神情，然后又跟江川一样又细细看了一遍之后才终于用不可思议的语气喃喃道：“白姑娘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若非黑冰台的情报，别人告诉我的话，我都会认为是天方夜谭。”
江川脸上的笑容更盛了：“真没想到这个小白竟然有如此魄力，如此胆气，当真是巾帼英雄。谁能想当，凶名昭著的锦衣卫竟然也有被人李代桃僵的这一天，而且还是整整一个千户所啊。不知道那位大明天下知道自己锦衣亲军被任集体掉包之后会是怎样的一种表情，真的很期待啊……”
说着说着，他自己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了。
刘基也跟着大笑了起来。
冉武三员大将不明所以，江川将事情说了一遍，三人也是惊讶不已，然后跟着笑了起来。
整个新兵营的士兵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喜事，竟然能让几位大佬如此开怀，一个个都心中暗暗猜测，结果就有人因为思想走神，结果动作变形，招来了队长的一顿鞭子。
白锦绣在密信上告诉江川：整个大同城的锦衣卫千户所和五个百户所全部被黑冰台控制，除了少部分俘虏之外，大部分的锦衣卫都被斩杀。剩下的锦衣卫以及锦衣卫千户沈炼在用他们的亲属控制之下也最终同意效仿江家军，明日这些人的家属会被送来谷中，作为人质，请江川予以安置。在大量锦衣卫死亡之后，白锦绣决定用黑冰台的人马李代桃僵，冒名顶替，补足大同锦衣卫的空缺。
因此，从实际意义上来说，整个大同的锦衣卫千户所已经变成了江家军的千户所了。
所以，江川和刘基才会感到匪夷所思然后又是狂喜不已。
白锦绣用一个大大超出所有人想象的完美成绩交出了她的黑冰台的第一次考试试卷，这充分证明了她有这个能力来领导黑冰台。
这才是让江川最满意的地方。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第三十六章 找个背黑锅的
中军大帐之中，袁崇焕正坐在帅案之后翻看着面前的一堆堆的账册，看着看着，脸上的怒色越来越盛，最后气得狠狠一拍帅案怒斥道：
“这些败类蛀虫，真是全部该杀！喝兵血竟然到了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名义上的五万边军竟然实额只有三万多人，生生吃了近两万空饷，这辽东如何能不糜烂，东虏如何能不猖狂！”
一张黑脸因为极大的愤怒而变得更黑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其实他已经是第二次看这些账本了，但是每看一次依然还是出离愤怒。
袁崇焕生平最痛恨的就是这些贪官污吏了，再加上他如今大权在握，天子御剑在手，所以杀起人来更是毫不犹豫。
这些吃空饷，喝兵血的将领和官员其实已经被他处理了一大批，而且大多数都是被砍了脑袋。这一段时间以来，大同城的菜市口几乎天天都设有刑场，而且往往一砍都是好几个脑袋。
整个边军之中中层以上将领基本上都快被换了一大半。就连原大同总兵李永年也因为御下不严而被降职，成了一个小小的分镇总兵。
袁崇焕的霹雳雷霆手段让整个大同边军的将领们人人不安，但是下面的士兵却是叫好之声一片。
而且还有袁崇焕从关内带来的两万精锐人马压着，就是有些不甘心受戮的人也翻不起多大的浪花来。
因此，短短两个月时间，袁崇焕已经差不多完全掌握了边军的统帅大权，再也没有人能够撼动他的地位了。
至于有多少人是真心服他，那就不知道了。但是可以说所有的人都怕他，他的血腥手段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对这位袁督师只有惧而无敬。
但是袁崇焕本人不在乎这些，他要的是结果，只要你们怕我，你们就得听从我的命令，这样我的五年平辽大业才能有可能实现。
正在这时，曹变蛟和洪承畴联袂走了进来，看着袁崇焕的黑脸，两人对视一眼，都知道袁督师又发飙了。
袁崇焕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是自己这两位心腹爱将，毕竟除了这两位也没人敢这么自由的进出中军大帐。
“外面怎么样？有人跳出来吗？”袁崇焕抬头问道。
“大人，咱们有天子御剑在手，又有两万精锐压阵，量那些王八蛋也没那个胆子敢捣鬼，否则我老曹第一个灭了他。”大大咧咧的曹变蛟大声道。
袁崇焕又将目光投向洪承畴，洪承畴道：“回禀大人，局面还算平静。就算一些有可能会闹腾的末将也在派人盯着，一旦有变，咱们随时可以压下去。”
袁崇焕露出了欣赏的目光，摆摆手示意两人坐下说话。
两人坐下之后，洪承畴正色又道：“督师大人，军中虽然暂时平静，但是大同城中却有一股暗流涌动。”
袁崇焕眉头一挑：“仔细说来听听。”
“末将今日听好多人在谈论什么江家军的事情，心中奇怪，于是派人打听了一番后才得知这几天大同城中大街小巷都在谈论关于江家军的事情。根据调查之后发现，好像是七天之前，通过全城几十个说书先生之口同时在城中的各个酒楼和茶馆开始说这个江家军的故事，将姓江的那支贼军说的犹如天兵天将下凡一般神勇不凡，因此才能让这些愚民蠢妇热议不已，而且很多人都聒噪着要去找这支贼军投军。”
洪承畴将自己所知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袁崇焕眉头锁起，思考着这件事背后的东西，片刻后才道：“亨九，依你之见，那姓江的贼首派人散布这些流言有何用意？”
“末将以为，这是姓江的蛊惑民心之举，想要利用这种无耻的谣言来怂恿鼓动更多的百姓去投靠他，从而达到此消彼长的目的，壮大自身，削弱我们。”洪承畴脱口而出，显然是早有准备。
“那依亨九来看，他这么做有效果吗？”袁崇焕点点头追问道。
“末将以为，这姓江的小子狂妄自大，自视甚高，却平白看低了别人。这种伎俩，也就骗骗那些愚夫愚妇而已，不足挂齿。不过却也不能任其继续传播，免得长了贼军之气，灭了我军威风。”洪承畴自信从容的道。
“那你以为该如何阻断流言继续传播？”袁崇焕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显然洪承畴的话深得他意，所以继续追问道。
“督师大人，这有何难？末将愿带领一队人马将那些传播流言，为江小贼造势的家伙全部抓起来，这流言就自然停止了。”没等洪承畴回答，曹变蛟便扯着嗓门叫了起来。
“老曹，不可如此鲁莽。这件事不是个什么好差事，何必污了我们自己的名义。我们不做，但是有些人却很适合去做这件事，因为他们根本不需要注重什么名声了。”洪承畴摇了摇头，对曹变蛟笑着说道。
曹变蛟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大大咧咧，但是却也不是没有脑子之人，否则也不会被袁崇焕倚为心腹，从中原带到辽东前线来。
他稍微一想，便明白了洪承畴的话。人家老百姓不过说了几句话，就出动兵马去满城抓人，那势必会造成恐慌和骂名，也会影响到袁崇焕的威望和名声，所以这件事不适合军队去做。
边军不适合做这种事情，大同官府也不适合这种事，毕竟文官比武将更爱惜名声。
所以想来想去，最适合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脏事的只有大同城的锦衣卫了。
虽然锦衣卫名义上是直属皇帝亲自指挥的，但是袁崇焕作为辽东督师，自然也有权力去安排锦衣卫做一些事情。
毕竟如今的锦衣卫早都不是当年的锦衣卫了。
“好，亨九考虑的极为周密，这件事的确不宜由我们出面。锦衣卫早都臭名昭著，再多一个恶名也不碍事。本督这就派人去锦衣卫千户所传令，让锦衣卫务必在三日之内阻断流言的传播。”
袁崇焕点点头，对于洪承畴的注意身为赞同，并且当即下令，让人去找锦衣千户沈炼传令。
沈炼这种级别的，再加上又是锦衣卫的身份，袁崇焕这种自视清高的文臣如果非有绝对必要是不想也不屑跟他打交道的。
第三十七章 袁督师脸皮真厚
“公子，就是这样，您看咱们该如何应对？”
锦衣卫千户所，千户签押房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千户沈炼弯着腰恭敬的对着坐在宽大长案后的一个锦衣卫百户回禀道。
要是不明所以的人看了肯定会惊掉大牙，谁曾见过高高在上的锦衣千户会对一个锦衣百户如此恭敬有加，看那样子好像这位千户大人对眼前的百户极其畏惧。
这个锦衣卫百户不是别人，正是白锦绣。
自从抓住了沈炼之后，白锦绣给这位上了一些白云宗的特殊手段，又准确的说出了他老婆今天穿的什么衣服，他那宝贝儿子昨天吃了什么零食之后，这位千户大人没有太多纠结就屈服了。
而且他的老婆孩子跟其他活着的锦衣卫的家属全部被送去了二龙谷之后，这位已经是死心塌地的跟着黑冰台干了。
白锦绣并不是一味的恐吓和用家属当人质这种手段来控制他们，既要让这些人畏威，也要让这些人知道跟着黑冰台有利可图，甚至比他们以前当锦衣卫的油水还大，那么他们就会真心给黑冰台办事。
威不长久，只有利益才是长久的。
因此，白锦绣出手很大方，将他们的家属送走之后，每人都得到了一笔丰厚的安家银子。说是安家银子，其实也算是招安费，让这些家伙在畏惧之余也知道好好干绝对不会亏待他们的。
金钱大棒双管齐下，这些幸存的锦衣卫很快就从同僚被杀的惊恐之中挣脱出来，全心全意的跟着新主子干活。
沈炼这个千户自然也成了傀儡，需要他出面的时候他才能是那个威风八面的千户大人。
他刚才跟白锦绣汇报的就是袁崇焕派人来传达的命令，要求锦衣卫千户所在三日之内抓捕那些传播江家军故事的百姓，并且要严加处置，以阻断流言的继续传播。
沈炼面对袁崇焕的传令官，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那人一走，他就赶紧来到白锦绣这里汇报来了。
他到现在也不知道眼前这位俊秀公子是何人，但是却知道自己若是不经这位同意擅自下令，不说下面的人不会执行，他自己的脑袋估计也不保了。
白锦绣的易容之术非常精妙，对面部做了一点小小改变，女儿家的气息就完全被遮掩住了，再加上她的口技非常了得，说话的声音也完全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而且喉间还能看到隐隐约约的喉结，这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一个俊秀公子，真男人，没人会相信眼前之人是一个女人。
白锦绣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觉得意外。袁崇焕不可能对这件事没有反应。只不过这反应比起她预料的要晚了好几天。看来这位袁督师的重点都在整顿边军上面，对大同民间的事情反应还是比较迟钝的。
不过一想到这个差事如今落在了已经全部被掉包的锦衣卫身上，她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神情，觉得这件事太有趣了。
自己派人传播的故事，如今却要自己人去查出阻断故事的传播，听起来实在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既然袁督师让你抓人，那咱们就抓好了。这有何难？”白锦绣右手五个手指轻轻的在案上轮流敲击着，随意的说道。
她这个动作还是跟江川学的，江川在思考的时候喜欢这样，没想到却被她无意之中学会了，并且也成了她的标志性动作。
“可是……”沈炼额头开始冒汗，显然吃不准这位小爷的意思。
“你不抓几个人怎么跟那位袁督师交差啊？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抓几个人根本防不住什么，咱们就意思意思就行了。这样，你带人四处察访，抓几个谈论此事的青皮闲汉过来关押几天，整治一番，既算是为民除害，也能交了差事。”白锦绣看这家伙不开窍，只好详细解释道。
“高！公子实在是高！这种一石二鸟的主意小人实在想不到啊。”沈炼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谄笑着大拍马屁。
“滚蛋！”白锦绣蹙着眉头挥挥手让这家伙滚蛋了。她真的没想到那个可以用漂亮的行书写下“此恨绵绵无绝期”的锦衣卫千户这么快就变成了一个装傻充愣，谄媚阿谀的家伙，真是让人倒胃口，所以不想多看他一眼。
大同城忽然开始了鸡飞狗跳，一队队的锦衣卫穿着飞鱼服，挎着绣春刀，走街串巷，只要听到有人聚拢谈拢关于江家军的事情都会过来呵斥大骂，要求人群散去。
并且这些锦衣卫还抓了不少人进去，据说各个百户所里每天都能听见很多人的惨叫声哀嚎声，一时之间大同的老百姓都暗地里戳这些锦衣卫脊梁骨，骂他们害人不浅。
总之，锦衣卫在顿短三天之内成了整个大同最不受人待见的人，每当他们经过时，百姓们都是敢怒不敢言，等他们走远了这才敢骂出声。
这些消息也传进了袁崇焕耳朵之中，袁崇焕心中大赞心腹爱将洪承畴的思虑周密，如果真的让曹变蛟带着兵去抓人，那么现在这些百姓骂的就是他袁督师了。
虽然袁崇焕不在乎同僚的看法，但是对于自己在民间的清名还是很在意的。
因此对于洪承畴他更加欣赏了。
这时候，洪承畴又献计，说让袁崇焕出面申饬锦衣卫，让他们停止骚扰百姓。
这自己写剧本自己唱戏，袁崇焕饶是脸黑，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最终还是假模假样的传令给锦衣卫，让他们停止抓人，并且释放被抓的百姓。同时自己又以督师大帅的身份发布了一张布告，先是骂了几句锦衣卫骚扰百姓，后面又借助此事造成的风潮让百姓不要继续传播流言，以免让锦衣卫再次找到借口。
白锦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对这位袁督师的厚脸皮感叹不已。
不过大家都是做戏的，白锦绣也自然也要把戏做足。在袁督师的布告出来之后，也很快的把那些被抓的“良善百姓”给放了出，给足了袁督师的面子。
当然这些人都是被收拾整治了一顿的青皮闲汉，被打了一顿放出来之后却发现自己成了英雄好汉，被很多百姓夸赞好汉子，这让这些本来已经蔫不拉几的青皮闲汉们又趾高气扬起来了，真的觉得自己好像成了顶天立地的汉子，虽然身上疼的要死，但是走路都还要昂着头，好像不这样不足以表现好汉子的气概。
这场闹剧最终就这么结束了，黑冰台掩饰了自己的身份，袁崇焕收获了民望，还达到了抑制流言的目的，一石二鸟。就连那些闲汉青皮也获得了有生以来最崇高的荣誉，一个个都喊着要去找江家军投军杀鞑子。
明面上看来，最倒霉的就是锦衣卫了。可是实际上来说，获利最大的却是已经换了人的锦衣卫。
而那个自诩睿智的袁督师才是这场闹剧之中被耍的最厉害的那位。
第三十八章 大战将起
深秋已过，已经到了初冬时节。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北方的初冬已经很有些寒意了，大部分树上的叶子已经全部掉光了，残存的几片也在在清晨的寒风之中簌簌抖动，随时都会被风吹走飘零天涯最终落地腐烂。
整个辽东大地上一片平静，没有厮杀的军队，没有出没的马贼，也没有逃难的百姓。
只是在这种平静之下却是暗流涌动，各种算计，各种谋划，各种心思都在不断的产生和发酵。
大同城的清晨，除了街道上卖早餐的摊子之外，就是零星的穿着棉衣，袖着双手匆匆从寒风之中走过的行人了。
在这么一片肃杀萧索的气氛当中，整个大同城北郊的军营之中却是一片繁忙景象。一队队披坚执锐的的士兵面穿梭而过，探马斥候不停的穿梭往来。
中军大帐之内，一身戎装的袁崇焕看着面前悬挂的辽东舆图沉思不语。
他身后则是两员心腹爱将洪承畴和曹变蛟。
“亨九，东虏那边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吗？”袁崇焕忽然出声问道。
“探马连续回报，东虏依然一点动静都没有，辽阳，盖州，广宁三城的东虏都龟缩不出，也没有任何的大军调动的迹象。根据惯例，东虏一般不会选择在冬季出兵。而且根据我军眼线回报，说是自从夏季东虏大败之后，朝鲜半岛三国以及蒙古一些部落开始不太安生，东虏估计是忙着镇压安抚这些势力，再加上我军的压力之下，他们目前只能采取守势。”
洪承畴从容回禀道，只是在说的时候选择性的遗忘了那支给清军造成重大失败的江家军，也就是他们口中的贼军。
袁崇焕颔首道：“亨九所言有理，东虏现在内忧外患，这个冬季应该是没有余力对大同造成威胁了。如此我们才能放手一搏，除掉这个肘腋之患。贼军那边可有动静？”
“我军斥候探马一旦接近葫芦谷五十里范围内就会受到贼军游骑的驱逐，这几个月来我军已经损失了上百探马，因此对于贼军如今的情势我军基本所知不多。”洪承畴楞了一下，声音低了下来，没有了刚才的从容。
他又想起了自己上次出使的屈辱经历，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他刚才说所知不多，其实何止不多，根本就是一无所知。除了知道贼首叫江川之外，其余的信息都是语焉不详，有也等于没有。
江川将手下五千弓骑全部撒开，将可能来敌的方向封锁的死死的。除非敌人出动大军硬闯，否则要靠几个斥候骑兵侦察出有效情报来，那基本是等于找死。
就算有敌军斥候侥幸通过了五十里的第一道防线，可是在二十里外还有一道更紧密的封锁圈，那是由五千轻骑兵轮换组成的第二道封锁线。
这两道封锁线基本上可以让任何的斥候都铩羽而归了。
打仗除了双方军事势力之外，信息情报这个看不见的战场上的胜负对于战争结局的左右也非常重要。
可是目前的现状是，江川这边通过黑冰台控制了大同城锦衣卫，已经将情报网铺到了袁崇焕的眼皮子底下，因此明军的一举一动江川可以在第一时间内传递到江川面前。
而袁崇焕却对江家军的情况一无所知，所有的信息只能靠猜测。因此双方的信息战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早已决出了胜负。信息对江川来说变成了单项透明，这就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明军一旦决定对江家军出兵的话，会是一场猝不及防的悲剧。
“既然如此，也顾及不了那么多。这支贼军如今敌我不明，若有朝一日倒向了东虏，那我军就会两面受敌。既然如今东虏龟缩不出，那我们就趁这个机会除掉这个肘腋之患。两军交战，无论有多少鬼蜮伎俩，最终还是要落到兵力上来的。我们以堂堂正正大军之势进剿，任他如何遮掩，也最终必然要与我军正面对阵。到时以我大明军威之利，还何愁剿灭不了一支贼寇，你们以为如何？”
袁崇焕沉吟了片刻沉声分析道，说完之后又转向洪，曹两将询问。
“督师大人所言极是，我军定能一举扫平贼军，清除肘腋之患。”两人齐声抱拳道、只是洪承畴嘴上虽然如此说，但是心中却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这种不安到底来自于哪里？是那些眼神冷酷充满煞气的黑甲骑兵吗？还是那个狂妄骄傲一箭射掉自己头盔的年轻贼首？亦或者是这个传说中强横的让满清屡屡铩羽而归的对手太过神秘？
洪承畴一时之间也搞不清楚了，总之这种不安的感觉在他心中越来越强烈了。
但是他却不能说，因为这种不安属于自己的直觉，没有任何依据，根本不足以说服别人。
更何况，督师大人为了这次出征已经筹备了足足的小半年时间。从整顿边军，到招募新兵，筹集粮草，侦察敌情一直都在做着准备，难道就因为自己一个直觉而放弃吗？
而且他还有一种直觉，如果这次不能打败对手，那么以后就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这种感觉很玄妙，说不清，但是却真实存在。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感觉，会觉得堂堂数万大明精锐边军竟然会收拾不了一支小小的贼寇。
他曾经跟曹变蛟说过一次，曹变蛟却说他是上次被吓破了胆子，所以才会疑神疑鬼，也许真的是这样吧。
“那好，你等听令：明日辰时，五万大军在校场集合，准备剿贼。曹总兵，你率本部一万人马为前军，本督亲率两万人马为中军，洪总兵，你率一万人马为后军。辰时一刻，前军先行出发。辰时三刻，中军出发。巳时一刻后军出发，可听明白？”袁崇焕转身看着两人，面色严肃，沉声下令道。
“末将谨遵督师号令！”两人抱拳大声领命，洪承畴也赶紧将自己心头的乱绪赶了开来。
“好了，去准备吧，本督建功辽东，这就是第一战。定要用那江川小儿的首级祭我边军大旗。”袁崇焕看着眼前心腹二将，倏忽提高声音，神情振奋道。
“末将遵命！”两人抱拳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