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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油炸咸鱼     峨眉祖师txt下载     峨眉祖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二十二章 人参果中赤子心

    齐静霜在诸人注视之下对六位优胜者进行加持祭礼,那六人自然有四小王,还有一位算是捡漏的,而最后一位就是洛芸莜。

    按照各人走完的阶梯数目而进行加持祭礼,从低到高,呈现雄山之势,最先的是那个捡漏王,第五则是光明王,第四则是李玉狐,第三是乱神王,而嬴浑很意外的拍到了第二位,这让少年郎颇有些飘飘欲仙的感觉。

    依次祭礼,而上苍也出现了变化,有光明不知从何处汇聚而来,聚集起化作金雷萦绕云霄,六个人,除去洛芸莜之外,其余五道气数尽数化在头颅上,呈现如小太阳一般的圆滑状。

    四面八方有各种欢呼声,而在玉台上,李辟尘完全无视了那些声音,只是目光紧紧盯着那些被加持与祭礼的人,眼中的阴阳光芒已经汇聚起来,能看见一些寻常修行者看不见的东西。

    齐静霜开始为洛芸莜加持,她们二人互相对视,洛芸莜有些恍惚,脱口而出道:“就和做梦一样。”

    她说完这句话,顿时有些羞涩,而齐静霜笑了笑,伸出手来抚摸洛芸莜的头顶。

    “你以后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的,比我更强,也更美丽。”

    这就如同心目中神圣不可侵犯的憧憬人物为自己点了个赞,洛芸莜顿时倍受鼓舞,一个劲的点头,随后,齐静霜为洛芸莜加持并且行以祭礼,于是随着经文与歌谣的唱诵,一道气数从洛芸莜的眉心钻出,遥遥化在头颅上,变化成为一个散发着辉煌光华的小太阳。

    李辟尘此时已经凝神,看见那六枚小太阳随着齐静霜的念诵,已经开始向着苍穹上飘荡,而金色的雷霆如同接引的神使,又似是构筑天上人间的桥梁,只不过它们只允许气数汇入苍天,通过天界之门,对于其他的,一概拒之门外。

    六道气数汇聚,随着金雷而动,此时冥冥幻境之中,阴阳的光芒顺着六道气数冲入虚无之后的天地,那天界的门户隆隆而动,开辟一道散发着亘古气息的缝隙。

    冲进去!

    光芒与气数融合起来,冲入天界之门中,随后,那株人参果树再一次的映入眼帘,清风吹动起来,上面的果子发出璀璨的色彩。

    如三岁的婴孩儿,饱满而圆润,真正是赤子模样,也难怪西游记中唐长老不敢下口,这哪里还是仙家果子,就是个活脱脱的人啊。

    那些气数坠入其中,阴阳之光汇聚成虚幻化身,在这些人参果中感觉到了诸尘的力量!

    诸尘在指引,那些尘埃中包含了诸世的意与念,李辟尘顿时明白了当初为什么无名与天根要给自己吃这个东西,这确确实实是天地造化的灵物,纯粹的意与念,那是来自于诸世修行者的,自然是诸尘之一,而自己的诸尘之身功成,或许也与这人参果分不开干系。

    一切的杂乱念头都被洗的干净,返本还源于人参果中,那赤子婴儿之心,被修行之人吞下,滋养魂魄与心灵,是不断在为自己的心灵进行清洗与拂尘。

    而最后的大道,通向三条,正是至人、神人、圣人!

    至人无己!

    神人无功!

    圣人无名!

    灼阳宫中的典籍内也有记载至人之事,这是理论上最贴合大道的心境,也是坐忘极境之中的指引心境。

    三我与三心,互为对应,无情极致是有情,但至人的有情与圣人的有情完全不同。

    “人参果,此物遇金而落,遇木而枯,遇土而入,遇水而化,遇火而焦。”

    “若我如道,赤子之心如道心,心如金坚,故交汇而鸣响,是道相同,金性最杂但同时也是最纯粹,正是暗合人心,最恶也是最善。”

    李辟尘看见那六道光芒要汇入人参果中,此时目光看向属于洛芸莜的那一道,四面八方,仿佛有无尽灵光在汇聚,大部分都聚集在洛芸莜的太阳上。

    冥冥之中,似乎有声音响彻,李辟尘伸出手来,把属于洛芸莜的气数召回,不让它落入人参果树之中,毕竟不知道会产生什么变化。

    那气数被感召,正是缓缓回落,脱离了人参果树的呼唤。

    就在李辟尘心道成功了的时候,突然有一道怒喝声响彻云霄!

    那六道光芒都在震颤,一种巨大的危险感涌上心头,阴阳之光转动,此时受到李辟尘指引,当机立断,心道不好,立刻把属于洛芸莜的那一道小太阳吞了下去。

    就在阴阳之光做出选择的时候,那如天威一样的声音顿时响彻乾坤大地!

    “人间的孽种,是谁允许你窥视这神圣的天域?!”

    一尊高大但朦胧的身影突然出现,他站在人参果树之前,手中提着一柄龙头金枪,这神兵散发着无上的威严,超越了人间可以铸造出的极限!

    那是越过七境,达到了第八境“鬼斧”的兵器,那是天仙道兵!

    龙头金枪对着阴阳的光芒便捅下,这是一尊神灵,即使看不清面容,但那种独有的阴身阳绝不会有错!

    阴身出而证阳神,违背了神祖浑沦的道,毫无疑问,这是一尊帝乡之神!

    这尊帝乡之神大怒而动手,他并没有认出窥视者的真身,仅仅是为似乎对方触碰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而愤怒,以至于这一枪捅下来,似乎要从天上杀到人间,极其可怕。

    李辟尘没有来得及看更多,随后那阴阳的光便被对方打的溃散,天仙的威能....不,或许应该称呼为天神的威能。

    神道最克制一些玄玄妙妙的技巧,阴阳之光汇聚了洞天与冥海的水,天水出阳地水出阴,合在人身三才归一,又暗应上苍天数,而这一次被那龙头金枪打成光雨散灭,李辟尘眼中的世界顿时消失无踪,那天界之门刹那远去,坠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只有隆隆的雷霆声仍旧萦绕耳边。

    李辟尘被击退,从那种状态中回神,但就在这一刹那,手掌一翻,那一道辉煌的光华出现,正是洛芸莜的气数,这小太阳盈盈绕绕,散发着祥和与温暖。

    “人参果树靠着人间的气数而供养,树旁有神人在看护.......诸尘赤子......难怪,难怪,天根无名,我明白了,明白了你们为什么要盗树。”

第九百二十三章 天鸡之鸣唤天帝

    第二轮的祭礼结束,直至第三轮从开始到终结,那祭祀之后,气数遥遥升入高天,而李辟尘借助这气数的升起,再一次踏到了天界之门前。

    这一次不再是阴阳之光,而是又分出一道念头来。

    如之前一般,天界的门户打开缝隙,这一次,刚是踏出去,便立刻见到了那守护人参果树的天神。

    “孽障!”

    浩大澎湃的声音震荡,这位天神认出了李辟尘的独有息,此时手中的龙头金枪又是抬起,而李辟尘的念头化作虚幻的影子,伸出手来做出一个制止的动作。

    “你为什么要杀我?我并不会碰你的人参果树。”

    虚幻的影子试图与天神交涉,而天神手中的龙头金枪只距离虚幻影子的天灵差了半寸,那澎湃的神威将大地也撕裂,天界的门户开始震荡,亘古的尘埃被大风带起,不知飘向何方。

    “人间的孽种,你竟然敢如此和一位高贵的天神说话!”

    天神的声音中带着愤怒:“我不会饶恕你,敢越过人间,来到这里,这不是你应当到达的地方,现在从这里给我消失!”

    虚幻的影子呵呵的笑,手中升起一个小太阳,那是洛芸莜的气数,不同于其他的人,这一道,极其的辉煌与灿烂。

    无缺的仙道之,天神的面目变得更加可憎:

    “是你!你居然敢偷窃供奉给上苍的气数!”

    那龙头的金枪移动,抵着虚幻影子的眉心,这尊天神高大威武,足有十几丈,而虚幻的影子不过是寻常人的身高,这么一看,就如同巨龙在对着蝼蚁咆哮。

    “这是圈养,不过我也没有指责你们的理由,毕竟天地都是这里的至尊所开辟,既然是自己的乐土,没有天上的至尊,哪里会有下界的众生?”

    “因果缘法的关系,我插不了嘴。”

    李辟尘的虚幻影子对着天神开口:“我并没有偷窃,只是想要夺回一点筹码,放心,我不要人参果,虽然我很渴望它,但现在不是时候。”

    天神眯起眼睛,神色狰狞,他的身躯朦胧,此时也只有眼睛是清晰的,那面目的扭曲完全靠着一团云烟来表示,模仿的如同人脸一般。

    “你区区一个下界孽种,有什么资格和天神高谈阔论!我若想要你死,现在就可以让你魂飞魄散!”

    虚幻影子点头:“你说的不错,我为地仙,你为天仙,确实是你一个念头,我就会魂飞魄散,但现在你酝酿杀意却不敢动手,我因为我手中的气数吗?”

    “这辉煌的光照耀了你的眼睛,但看起来,若此时我不把这气数交出去,你便不能强行夺去?之前我以阴阳毫光吞下这小太阳,看起来还是有用的。”

    虚幻的影子开口了,而天神越发的愤怒,他甚至已经在想,自己为什么要费这么多功夫,直接一枪把这个虫子扎死便好,至于那气数,虽然辉煌与灿烂,自己从没有见过如此灿烂的光,但和这片天界被对方发现相比,这气数或许便没有那么重要了。

    这里并不是下界人飞升可以到达的地方,天神虽然是个莽夫,但他并不是个傻子。

    连续两次出现在这里,越过天门而至,这不是下界的修真者拥有的手段,而之前虚幻影子提及了地仙天仙,在这一刻,天神的心中就如同明镜拂尘,瞬间懂了很多东西。

    “外来的孽种。”

    天神道破了虚幻影子的真身,后者顿时笑了一声:“不错,我正是真正人间中的仙人!”

    天神冷笑:“真正人间?孽种,现在我告诉你,这里是诸神的禁地,哪怕是其余的天神也不能踏足,但是你到了这里,你已经犯下大罪孽!”

    “我不可能让你离开这里,你是自外界而来,但已经坠入九重乐土!这里是第九重天界乐土,而你,虽然不知道你自下界八重乐土中哪一片而来,但是你已经逾越了这条线,帝君定下的规矩,越界者死!”

    “孽种,你觉得能凭这句话威胁到我?可笑!九重乐土之中,可没有地祖!”

    天神大笑,当中满是嘲讽与不屑。

    而虚幻的影子听到了很多有用的东西,譬如乐土原来是有九重,而这里所谓的天界,则是第九重的乐土。

    九重乐土,九重天!

    “这就是大圣所构筑的天域吗?天上天下全都齐全,高天依附着帝乡,如星辰围绕着太阳。”

    “或者说,九重乐土本就是残缺的天域,而这个天仙停留在此,如果大罗封天仍旧有效,这里也并非人间,他依旧不得下界。”

    自己元神化天,不是一次两次了,虚幻的影子眯起双目,此时那位天神仍旧在叫嚣,当中孽种恶障之词不绝于耳。

    终于,虚幻的影子面目冷了下来。

    “你这狗东西,一口一个孽种,天上的神都是这样的吗?帝乡之神的傲慢我在人间便已经见识过了,只是没想到,天上的你们更加肆无忌惮!”

    “我听闻帝乡之中有三位大帝坐镇,其中一位更是号称天帝,看看你这狗东西的样子,若不是那三位天帝护持你们,就靠你们这张嘴巴,怕是早就被旁人撕烂了!”

    虚幻的影子冷声喝骂,而天神顿时双目倒竖,那股怒火几乎要摧毁一切,连天界的大门都在震动,在悲鸣!

    “好胆!孽种!就凭你如此和天神谈话,就足够让你死上千百次!”

    天神的身子如同阴霾,遮天蔽日,虚幻的影子彻底放开,大骂道:“狗东西!我还叫你一声天神,你倒是蹬鼻子上脸,你帝乡中神,背叛了神道之祖自开门户,之前更有一株人参果树在眼面前被偷走都不自知,这茫茫寰宇,天上天下,能杀你者何其之多!”

    “你不是要让我死上千百次么?有本事就下界吧,下到人间来!”

    “我若是身死,天上必有大圣对你出手,届时你便永远藏在帝乡的庇佑之下吧,千万不要露头!”

    虚幻的影子眯起眼睛,这句话倒也不是胡扯,毕竟太华山真的有四位大圣在天!

    而天神此时彻底被激怒,他手中的龙头金枪猛地扎下!

    但就在这一刹那,突然冥冥中有一道鸡鸣声响起。

    天鸡唱舞,梦熟黄粱。

    天外大日辉煌而升腾,黎明的光芒普照乾坤,那龙头金枪在几乎贯穿了虚幻影子的一瞬间停下,天神抬起头来,面向东方,当中全都是惊骇与震恐。

    在那太阳之中,似乎有白色的烈火萦绕着金雷,一位无上至尊的虚影出现,闭着眸子,只是短短刹那便消失无踪,仿佛是幻象一般。

    但天神知道那不是,此时吓得手中龙头金枪坠落在地,他单膝跪下,面向东方,虔诚祈祷。

    “天帝!”

第九百二十四章 三大至尊窥天位

    天神颤抖不已,而东方的天空上,那**日普照整个九重乐土,包括这处天界之门,那人参果们沐浴着如同黎明般的光芒,那些雾气与烟云开始褪去,仿佛整个“天界”都在苏醒。

    一种“生”的伟大力量开始出现,天神在虔诚念诵了足有数十个呼吸之后,他才抬起头来,只是这一次,他看向虚幻影子的时候,眼中全都是不可置信与惊骇。

    “你.....你究竟是谁?”

    出乎意料,他没有再用孽种的称呼。

    天神没有起身,他低着头,看着虚幻的影子:“为什么,为什么,刚刚那道鸡鸣是你发出来的?这是因果,这是缘法?你曾经见过谁?为什么会呼唤出那位真正的天帝?”

    虚幻的影子不明所以,但那道鸡鸣还是打开了李辟尘一些尘封的过往记忆。

    吞天大圣的声音再度回荡,那古老传说故事又一次映入心田。

    虚幻的影子想到了很多,但却不确定是不是真如大圣所言,况且他也没有回应这狗屁天神的义务。

    但李辟尘的虚影,即第三念头不回话,但那天神的面色却是在瞬间变得有些慌张,他隆隆站起身来,抖落身上的光华,那如尘埃般的光芒化作大雨落下。

    “你必须离开这里!天帝出现了,无欲天帝就会显化,他必然注意到了你,你呼唤出了真正天帝的虚影,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大麻烦!”

    天神居然开始告诫李辟尘,而这种变化让李辟尘摸不着头脑,于是皱着眉头,那第三神念开口询问:“什么意思?无欲天帝....和天帝并非同一个人?”

    “自然不是!帝乡之中三位帝君,你之前也已经说过,除去真正的天帝外,还有两位,其中一位正是无欲天帝!”

    天神的语气变得慎重:“无欲天帝,他的天帝二字只是尊称,而真正的天帝,他的天帝是说明他的身份!”

    “往古之时,乾坤上下,四方寰宇,有无名之君初诞,至不知多少久远,无名之君不知为何而逝去,至此光阴与岁月初现,这也是仙祖太一与神祖浑沦诞生的时刻!”

    “仙祖太一,那是变迁的光阴!”

    “神祖浑沦,那是定格的岁月!”

    “至二位祖先初现,而无名之君逝去之后化出三大天尊,代表了诸天的激荡混乱的起始、寂静孤独的终结以及光辉繁盛的平静。”

    “太初天尊,太无天尊,太上天尊,此三天尊出,他们非仙非神,但太一传法,认为诸世应当不断变迁,向着未来而看,而浑沦认为,诸世应当定格,岁月在流逝,但一切依旧不当改变,故此向着过去而看。”

    “三大天尊接受了太一的传法,故此成为了名义上的仙道祖师,而神道之中没有祖师,就是因为浑沦祖神只看过去而不管未来。”

    “可后世仙人却有些认为浑沦之道是正确的,其实太一也未必正确,他看向未来就会忘记过去,这对于浑沦来说是不可忍受的错误。”

    天神此时居然在向着李辟尘的第三神念讲述过去的神话,而这些故事都是人间之中不曾流传的秘密。

    “后来,二位祖圣失踪,三大天尊衍化大日,诸天被黎明划破,诞生无尽生灵,而生老病死苦五厄,在三位天尊衍化大日照耀诸天之后,便自然化生。”

    天神说到这里,似乎察觉自己说的有些远了,于是立刻扯回来,道:“这其中,除去先天五圣之外,无名之君逝去时,遗留下八十一法,而最初太上天尊并非叫太上天尊,而是唤太极天尊。”

    “太上二字,最初只说无名之君,故此八十一法也被称呼为‘补全天地之法’,掌法的存在诞生,后于诸天尊而现,他们被称呼为太上八十一化,周天生灵,莫不认为他们就是无名之君的化身。”

    “我要谈论的,就是现在天帝二字!这‘天帝’正是八十一化其中一位!当然,如今的天帝自然不是祖帝,不过无欲天帝一直试图继承真正的‘天帝’位,你如今呼唤来了真正天帝的虚幻影像,如果被无欲者知晓,他自然会坐不住。”

    天神叹气,而李辟尘的第三神念道奇道:“你....究竟忠诚于谁?”

    “天帝也好,无欲大帝也罢,你身在九重乐土之中,看守人参果树,是无欲的手下,但如今你说他要来擒我,你更应当把我擒下才对,为什么让我从这里离开?”

    天神开口:“天帝为立下帝乡之祖,诸神共尊,而最初破开浑沦祖神束缚的,也是天帝!我心中敬佩天帝......但无欲大帝同样是我尊主,忠义不两全,这是人间一些孽种的话,但我觉得,还是很有道理的。”

    李辟尘:“无欲大帝原本并非帝乡之神?”

    “如今真正的天帝是生还是死?你的意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真正的天帝已经坐化,如今帝乡中自称天帝的三个人,没有一位是真正的‘天帝’?!”

    话刚是落下,天神正欲回答,但就在这个刹那,天界乐土震动起来,似乎有一股浩大到不可计量的力量横扫天下!

    “不好!至尊已经看向了这里!”

    天神一把抓住李辟尘的虚幻身影,向着那天界之门的缝隙内丢去!

    天界之门隆隆关闭,而天神在那门户上打下封印,斩去所有的光芒,他重新坐回人参果树下,那杆龙头金枪斜着依靠在身,直到那股庞大到让诸世众生都恐惧的力量消退,他这才叹了口气。

    “九重乐土,亦是囚牢,众生的气数供奉人参果树,这结下的果子究竟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无欲,无欲,斩了七情破了六欲,没有了心,这就是‘天’吗?”

    “可你若真的无欲,又怎么会希冀继承真正的天帝位?”

    天神在开口,而在这一刹那,忽然有一道光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如同被人扼住咽喉,天神浑身僵硬,而那道光影站起,用并不存在的眸子看向了天神。

    “天心即无情,故此天心最公,我等为天,不该有情有欲。”

    “我若成天帝,便执掌乾坤内外,上下天条,故此若说我仍旧有欲,倒也无错,只是这欲,却是为了诸尘众生着想。”

    “这里有我熟悉的息,只是我现在没有功夫和你讨论大道,也没有功夫仔细查看这里,我有另外的事情要忙,人参果树若是成熟,便拿你的金枪给它敲下,直接丢入土里便好。”

    那道光影开始散去,而天神早已低下头颅。

    这是无欲天帝的化身。

    他掌握着整片苍穹,九重乐土,一切不过为了那株果树。

第九百二十五章 一寸剑光灵天争

    九重的乐土与五重的人间在产生交集与变化,人世八重,没有任何一个生灵知道,那尊执掌他们性命,甚至创造了整片天地人间的最强者,就在方才,以巨大的神念将整个乐土犁了一遍。

    他在寻找那尊虚幻的天帝,更是在寻找一种熟悉的气息。

    只是可惜,他终究不是真正的天帝,亦不是那位真正的太上,故此求而求不得,梦幻真实,一切皆泡影。

    虚幻的第三神念坠回五重乐土,天界的大门被关闭,李辟尘眼中的光华退去,手中再度浮现出属于洛芸莜的那枚辉煌太阳。

    台下的比试仍旧在进行,六重祭礼之比,已经进入到第三局的尾声。

    “天鸡唱午,梦熟黄粱.....天鸡,白衣......人间.......天帝的女儿....”

    李辟尘喃喃自语,那不自觉的便抬起头,仰望苍天。

    大日高悬,普照乾坤诸尘,辉煌的光芒照耀在每一寸土地之上,但原本应该神圣的辉光,在这一刻却有些让人心惊胆颤。

    这不是真正的太阳。

    这是那位大圣的眼睛。

    ........

    青青世界,青山天宫!

    儒生引剑,其玄黄。

    镂青银高坐宫阙王位之上,莲华帐垂,遮蔽了她的容颜,把一切都化在朦胧之间。

    剑轻笙上殿,那身影挺拔,而这其中,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在酝酿。

    仿佛一夜之间大彻大悟,明白了什么天地道理一般,那诸多灵兵举目望去,居然一时之间不敢和这柄儒剑所化的剑灵对视,只是瞥上一眼,那心中顿时感到庞然浩大的压力。

    除去小月王,醉花天子麾下的强者外,整个青世最勇猛的灵圣都聚集在这里了,但此时这名儒生上殿,居然让这些雄踞青的万灵皆是避开。

    不愿对视,不敢对视,不想对视。

    镂青银的身边,没有了南乡子,而是换上了另外一个镜灵侍女。

    她座下有八百镜灵,南乡子虽贵为魁首,但也仅仅是八百其一。

    主宰青世的至尊在开口,望向那上殿的儒山宝剑。

    “你应诺而来,但这股要斩破巍巍青天的浩大剑意,却并不属于你。”

    镂青银早就知道了一些事情,小月王并没有瞒着她,这让她不知道该喜还是愁,而她自己同样知道,这一次的灵争之事,事实上,就是要做出一个了断。

    剑轻笙握着那柄古剑的手动了动,眸中酝酿着光辉:

    “曾经不属于我,但现在已经属于我了。”

    镂青银:“你不愿意输吗?或许当你知道输了之后会得到什么,你就会改变必须要赢的想法。”

    剑轻笙:“娘娘想让我留在这里,但很抱歉,我必须要胜,因为我还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万灵不知道二人在互相说着什么,但有些灵圣已经开始颤抖,毕竟这突然而来的一个儒生,先是走了数十步,便恍如青天雷雨落世,那种威能震动心神,而眼下居然又与镂青银平等对话,从言语中就可以看出,似乎二人之间的地位,相差并不大。

    这是哪一位?青世之内要出现第十位至尊了吗?

    有许多灵圣盘算起来,同时心中微惊,如果出现第十位至尊,那么整个青世的九域格局,便要重新推翻再来。

    天地改易,而这第十位至尊的态度,或许也是前九位至尊必须要争取的。

    但现在,看起来这位新的“至尊”并不喜欢镂青银。

    镂青银眼帘微垂,没有再继续开口,而剑轻笙一人站立大殿中央,两侧万灵熙攘,但却都有意无意的给他留出了一点空隙。

    一人留点空隙,难以看的清楚,但万人十万人,那便是好大一块的留白。

    诸多灵圣之中,亦有战意激昂者,此时暗中注视剑轻笙,琢磨着对付之法。

    天宫外,有光华汇来,一位至尊显化,醉花天子上殿,那些灵圣皆躬身而拜,唯独剑轻笙一人不拜。

    醉花天子的身后跟着七位灵圣,此时这些目光带着敌意,瞬间看向前方的人,这些灵圣不曾在未央殿中出现,故此并不认识剑轻笙,只看此时有人踏步而出,但不敢逾越天子身,只是侧后半步,高声道:

    “醉花天子在此,青世泱泱,前方何等狂人,为何不拜!”

    这位如传令官一般的角色盯着剑轻笙,而剑轻笙此时才转过身去,那双眸中带着无上剑意,只是一眼望去,那人顿时心神如被剑刃划伤,身躯一抖,居然是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半步。

    而就是这半步,他恍然回神,顿时脸色火辣辣的疼痛,如蒙上奇耻大辱,顿时眼中充斥无边怒火。

    “你.....你这狂人!”

    这位灵圣咬牙切齿,而就是这一瞬间,他忽然见到,剑轻笙手中握着的那柄剑,剑柄末端微微出鞘。

    一寸剑光。

    仿若虚天中雷霆崩响,这位灵圣在这刹那,感觉到无边无际的剑气汪洋将他锁定,那种天上地下也难逃的可怕灵感瞬间让他浑身一抖,更是瞪大了眸子,嘴唇哆嗦,然而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好了。”

    醉花天子的声音如救命的甘泉,那种天地间的剑意散去,剑轻笙把那一寸剑光收起,而醉花天子盯向那柄剑,眼中露出思索的神情。

    在这青青世界许多年,他从没有见过这柄剑,他自然也看出来,这柄剑也并非是剑轻笙的本体。

    哪里来的剑?

    “天子陛下,我们可以开始了。”

    镂青银坐在莲华帐后,轻声开口,醉花天子负手,看向四方。

    “新古人,旧今人,凿天者,小月王,他们四人都不曾至,剩下的偷宋贼与赤心鬼也没有到来,而骑鲸客不在实属正常。呵,镂青银,这号称青青世界最盛大的灵争之会,没想到所出现的至尊就只有我们两个人而已。”

    镂青银笑了一声,但又有无奈与惋惜。

    “小月王与凿天者,我们早就知道他们不会来的原因了,不是吗.....新古人旧今人,他们的心中又是怎么想的呢?”

    “至于赤心鬼与偷宋贼,天子陛下不用担心,需要他们出现的时候,他们自然就会出现了。”

    醉花天子的眸子眯了眯:“争天?只是不知是诸灵圣争天,还是....月王争天呢?”

    镂青银笑了下,随后看向诸灵圣,伸出五指,轻轻摩弄,一念翻转,刹那从天宫之内化在一片茫茫山海天上。

    灵圣争天,争是是那一道自苍穹上坠下的天意。

第九百二十六章 楼台剑雨风流去

    轰!

    风雨汇来,剑轻笙周遭,影影灼灼,无数灵圣围拢,他们面色凝重,此时俱都对剑轻笙带着一种敌意。

    这是大敌,亦是灵圣之争中的最大祸患,如果剑轻笙存在,就会威胁到他们争夺天意。

    雷雨在汇聚,出乎意料,这一片山海天上,青天居然是没有敌意的。

    有至尊曾低声语,说这是原本的青世高天,并非是湛苍刀沉眠的梦境。

    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剑轻笙早有预料,但这一次,腰间的佩剑却没有动作,而是把两只手抬起,如托山海一般,凭虚定在半空。

    灵圣咆哮,有人显化自身兵法,亦或持王书将册,四海八荒,无穷苍茫,有杀声隆隆而响,震动黄尘云霄,裂千万山石。

    “狂人!此刻就是你失败之时!”

    之前被一寸光阴剑吓到的那个灵圣站出来了,他的身边是同行的六位未央宫强者,气势汹汹不可抵挡,而在灵兵之中,俱都是列在地仙境。

    太强大了,这青青世界足以与真正人间抗衡,这里参战的灵圣,凡是争天之人,俱都是地仙修行,足有万数,这比起云原之上,纵然是九玄七魔,再带上无垠龙海与诸神六道,在地仙数量之上也难以之比肩!

    九玄七魔,无垠龙海,诸神六道,南山北海,全部地境高手绑在一起,也不过是数千人而已,但这青世之中,灵争一开,地仙灵圣足有万位!

    撼天震世,岂能言哉?!

    而若是灵兵,则地仙境极为简单与精巧,无非是“斩金”与“截玉”。

    这其中,再细分“至宝”与“重宝”。

    大锤遮天,有一位灵圣力士挥舞兵刃显化,那是他本体的虚幻投影,此时在雷雨青天下,燃烧着如幽冥中的黑色烈火,对准剑轻笙的头颅便锤了下来。

    另外一位灵圣挥舞着春秋刀,当中萦绕着无比绚烂的杀气,以肉眼可以见到其中的光芒,众生的嘶吼缠绕其上,那么这一位曾经在真界之中,必然是一柄赫赫有名的可怕兵器。

    大戟,长戈,铁剑,浑天伞,玉如意。

    无数的灵圣亮出自己本尊的投影,这数万位堪比地仙的神兵杀来,这种景色一如曾经苦界老祖渡无量劫时的模样。

    “死!”

    “狂人当灭!”

    地境的伟大力量震开了云霄,大雨倾盆的倒下,但那些烈火与雷霆在雨水之中绽放,辉煌的让人难以睁开眸子。

    纵然强如苦界也不得不假死避其锋芒,甚至打开了只有传说中才存在的“生死海”。

    但在这一刻,剑轻笙知道,这些灵圣虽然强大无匹,但绝不会是自己的对手了。

    如果是五天前,自己不过是他们其中的一位,原本该觉得可以横行的青世,到如今才明白,那地仙不过如同蝼蚁一般众多,真正的主宰者只有那九位。

    天意,这是可以让地仙兵化作天仙器的至高之力,挟带着青天的威能,真正凌驾于凡尘诸多生灵之上,得天意者,一步登天,甚至可以再塑兵宝真身,重回寰宇真界。

    灵争之会,争的就是那片天意,或者说,这这里青天破碎的边角,但再是渺小,对于这些地仙灵圣来说,依然是通向至高的钥匙。

    “天意吗?你们在争,但我已经有了一片。”

    “我以天意杀地仙,青世虚幻,但依旧还是人间,只不过是一片天仙可以存在的特殊人间罢了,小月王说的不错,这里是避难地,亦是可怕又悲凉的地方。”

    “我愿意作为他的剑,助他斩破青天,因为我也有我要做的事情,醉花天子要取我的法,斩去我的性命,可我并不是嫁梦本尊;镂青银要让我永远留在这里,我亦不知道她的目地,那最初见到我的目光,是在说天意难违?”

    “我只知道,小月王与她必须要做过一场。”

    “我只是剑轻笙,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探寻这片青天,我不是天阿,不能给本尊带来无上战力,我更不是李辟尘。”

    “我不是李辟尘,我是剑轻笙。”

    剑轻笙喃喃自语,向着高天,又像是在对着那些敌人轻言。

    洛神与虞主争圣位,洛神败而身死,斩千世亡命身,轮回天人而去。

    虞主得太上位,化作河伯,永坐岁月长河之中。

    五万年前的神话传入五万年后的仙人耳中。

    ..........

    小月王要撕破这片青天,镂青银则是要护佑这片青世。

    看似是月王为恶,青银为善,但青世高天已被觊觎,如果继续维持的话,等湛苍刀苏醒,一切依旧会崩溃,而且青青世界也会不复存在。

    但如果,有人以身代天,遮天蔽日化作新的青天大道,便可以补全这片破碎的青冥,这样湛苍刀醒来,及时离开,青青世界可以逃过一劫,且不会再被放置于虞主以及那些“古老仙人”的注视之下。

    通背猿猴所化的神铁可以补天,而小月王要以身合为青天。

    只有这样,青青世界才能化作“真正的人间”,不再是“无何有之乡”的附属物,既可以脱离诸多强者的窥视与觊觎,更可以自主离去,投入三千六百大世之中。

    而一些被困在这里许多年的强者们,也可以脱离这片“只可进入不可离去”的牢笼。

    这仅仅是对于部分的强者来说,因为他们的真界躯体,已经坠入青世,同样化作了虚幻。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若不舍得剐去腐烂的臭肉,又怎么能迎来新生?

    这就是为什么其他至尊会说,月王是在和整个青世为敌。

    偷宋贼与赤心鬼,他们是自愿堕入青世的。

    凿天者则是被人放逐进来,五万年来,一直都在与青天抗争。

    醉花天子为了谢烟尘而进入青世,最初是不愿再归真界,认为一切因果起源于太上之身,只需要舍弃便可干干净净离开,但后来他有了想法,发现失去的太多,试图在青青世界之内寻找到无何有之乡的真正入口,也就是湛苍刀的刀尖,从其中或许能找到复活谢烟尘的办法。

    当然,还有对付那已经留存在梦幻之中,化作“夜惊”之怪的上代嫁梦鬼雨,而剑轻笙,或者说“李辟尘”的出现让他重新产生了一个念头,就是再一次取回嫁梦,以梦幻化真,那么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杀鬼雨也罢,复活谢烟尘也好,嫁梦之道,练到高深,是真正的一种“无中生有”的“法”。

    而这其中的一个关键,似乎就是“龙山”。

    至于其他的人,镂青银是洛神的六截断剑之一所化的银镜,但她同时,一样自高天映照青尘,只有在梦幻之中,才能寻到其他的五截断剑,她同样有野望,如果月王登天化作青冥,便击碎了她的幻想。

    至于新古人与旧今人,不提也罢,毕竟无人知道他们从何而来。

    ........

    剑轻笙闭上了眸子。

    天穹在告诉自己,雷霆是它的怒吼,电光是它的注视,大风是它的呼吸,暴雨是它的泪水。

    这片青天在哭泣,它的天意被剥夺了,那柄刀将还不曾成型的它给斩下,让那些碎块成为了众生追逐的宝物,更是通向无上苍茫的至高道路。

    但它却又知道,如果没有那柄刀,或许它自己如今便已经彻底从这个乾坤内消失了。

    它痛恨那柄刀,并且曾经向着那柄苍刀哭泣,然而那柄苍刀自从劈断了那柄不存在名讳的神剑之后,从岁月的长河内坠落,便一直在沉睡,并不曾醒来过哪怕半点。

    五万年前的光辉洒落在五万年后的人肩头。

    五万年前的风雨飘落在五万年后的人身上。

    小月王的法力,那片青天之中蕴含的洛神剑意。

    此时正是发威的时候。

    剑轻笙半抬着手,风雨晦光,那虚天之内,有万剑之声响彻。

    一条长河自青天上显化流淌,那是洛水,亦是天的故乡。

    洛水是从岁月长河之中所分出的支流,洛神便是凭此而诞生。

    天下无数的溪流汇聚过来,茫茫无穷,无垠无尽,甚至化作了无数的丝线,在大雨之中带起浩浩沧浪之水。

    沧浪之水浊兮?

    沧浪之水清兮?

    渔父雨拂。

    波涛声声,白水鱼梁。

    灵圣们的攻伐被定格了,他们难以再动弹半点,四海八荒,滚滚苍茫,那种几乎让人惧怕至死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于是他们惊恐的抬起头来,见到了永生难以忘记的一幕。

    青山天宫中,镂青银的睫毛在震颤,犹如被雷霆扫过。

    青山天宫中,醉花天子捏碎了手中的茶盏,那水流坠下,一如溪流。

    那些自青天之上坠下的大雨,在这一瞬间尽数化作了神剑。

    不知道多遥远的山海乾坤,这更不是以数量能说清的剑意。

    只知道是漫天漫世。

    森罗殿前鬼神听。

    第一指,风为剑气。

    第二指,雨为剑躯。

    第三指,光为剑意。

    第四指,晦为剑形。

    五万年前,苍天的光芒坠落下来。

    五万年后,盖世的风雨杀向人间。

    整个青天之下,大雨横推山海,无数辉煌与璀璨的光芒在同一个刹那熄灭,数万灵圣被大雨所化的神剑贯穿,无尽无熄,他们眼睁睁看着那就在不远处的人,儒生的双手抬起,里面闪耀着的,是整整一片青天。

    青天之中,有一道剑意。

    而这仅仅是开始,因为儒生腰间的那柄剑还没有出鞘。

    五万年前的青山迎来了五万年后的剑意。

    五万年后的沧海迎来了五万年前的光芒。

    地仙如雨落。

    江天暮尽,楼台剑雨风流去。

    红尘昼扬,梦里寒光山海惊。

第九百二十七章 北冥之上骑鲸人

    不知道多遥远的地方,更是不知道名讳的地方。

    黑天白水,阴阳倒转,这片广袤到看不真切的大海,让人心中敬畏。

    似有悲琴,似有哭泣的笛音,如泣如诉,这里是众生的泪水所化的汪洋,欢声笑语,白骨凛凛,怒与悲交织,构筑这片乾坤,坐落在青世的一角。

    小月王的身影出现在这里,他头顶青天,带来了雷雨,那些如龙蛇般的电光在高天中咆哮,远方正是如这青世的尽头,在其中,一头硕大的鲸鱼忽然震海而起。

    大浪拍天,如海啸天崩,整个青冥都在悲鸣,这头不可思议的怪物压盖了大地与沧海,自黑白变化,成为绚烂的,碧蓝与纯白的神圣。

    披着斗篷,头顶纶巾的人坐在那鲸鱼的身上,这头神异的古兽,两鳍展开,如同遮天蔽日的翅膀,上面甚至可以看见羽毛,它的身躯前后足有几十万里,上下之高不知几千丈。

    这已经不算是大鲸,而应当算是另外一种东西了。

    小月王看着这头古鲸自黑天白水之中游荡而出,那里是生死海的边界,青青世界有进入生死海的入口,但那一直都是诸灵的禁地,诸多至尊都早已下了令,凡青世众生,若非遭逢大难者,其余者皆不可擅自踏入其中。

    生死海开始消失,随着这头鲸鱼的出现而隐匿,这之后,小月王抬起头来,看见那遥远的天边尽头,有一轮圆月冉冉升起。

    黑色的夜幕,零落的星辰,淡然纯粹的月光,那一头大鲸鱼横天渡海而来,重归青世之中。

    “骑鲸客。”

    小月王看着那到来的人,这头鲸鱼过于巨大,那人影过于渺小,以至于抬头仰望时,甚至看不见了那纶巾披篷的仙家。

    “月王,许久不见了。”

    骑鲸客自大鲸的身上站起,那头鲸鱼坠入沧海,只露出一点浮动的背脊,骑鲸客向小月王走来,抬起头,便看见那一片轮转的雷雨。

    “如此多年,没想到刚是重见一面,你便已经要与上苍决裂。”

    “我早已料到这种事情了。”

    骑鲸客负着手,第一印象望过去,只会觉得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年轻人,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更与俊秀美丽这种词根本不沾边。

    但若是脑海转动,越是想着他的容貌,便会越是觉得模糊,到最后,甚至会记不起来了。

    这是一种贴近了“道”的体现。

    道本无形。

    小月王站在原地,沧海泛起涟漪,他看向那轮圆月,低声道:“北冥的光芒终于落在了青青世界,生死海也好,北冥也好,这一切都是预示青青世界将要崩溃的前兆。”

    “青世的高天被觊觎,越来越多的人把目光投向这片乾坤,然而这里终究只是一个伤心所,避难地,又因为无何有之乡的缘故,最终这里会变成诸位大圣争斗与算计的棋盘。”

    “骑鲸客,你身为唯一一个能够自由出入青世的存在,在其他的至尊中,除去新古人与旧今人外,当属你的来历最为神秘。”

    小月王看向他:“自五万年前,原来已经有人盯上了这片乾坤吗?你代表着天上的哪一位大圣?或者说,是虞主,还是已经死去的洛神?”

    骑鲸客笑起来:“你猜测那么多做什么?这五万年来,我可曾对青世产生过恶意?”

    小月王:“说的也是有道理......”

    他的目光又移回那月亮:“我托你做的事情,你轻而易举的就办到了,这北冥的月亮将照耀这片青尘,而我将化身为天,合为太阳。”

    “我已是将死之人,而之前我所说的事情,还请你务必帮忙。”

    骑鲸客笑:“理应如此,若是湛苍刀现,你引天上那尊距离最近的注视者下凡,若你身死,我必带着半世青尘离去,只是可惜,如果这样,青青世界必然彻底崩散,再不会存在了。”

    “诸灵散落,那半世青尘会变得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他摸了摸头顶的纶巾:“故此,说起来,镂青银、赤心鬼、偷宋贼、醉花天子,他们四人虽然各有目的,各有沉沦大愿,但有一点他们都是相同的,那就是维持这个青青世界的运转。”

    “你这一次夺天,若不成功,必然成仁,甚至会引发灭世之灾厄,我所能做的,也只是用我这坐骑,嗯,运走大部分的灵圣罢了。”

    小月王低下头来:“这一次的战斗,只有我一个人,但就凭我一人,便已经足够。”

    话语虽轻,但仍旧带着一种狂傲。

    只凭我一人便好,其余四大至尊,根本不足为惧。

    骑鲸客摇了摇头:“你还是如此,桀骜不驯,目中无人,但这是你最后一战了,不论是成功还是失败,你都必然陨落,故此,狂妄一点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

    “湛苍刀醒来,劈裂乾坤,坏了原本预定的时间,故而大圣们必然投下目光,要粉碎这个摧毁了他们计划的人。”

    “该谢幕了,凿天者即将打烂天碑,而在青世壁垒炸开的一瞬间,他就会毫不留恋的离去,这也是当初和你敲定的诺言。”

    小月王:“我从来没有指望凿天者,他不会死,亦不想死,更不愿毫无作为的死在大圣手中,他从没有认为自己是青世的人,五万年过去,依旧如此。”

    骑鲸客:“镂青银仍旧还在寻找那剩下的五截断剑吗?拂琼剑早已不可能再归来,洛神都死了,她能够化作一方至尊,其余五截难道就会一直沉睡吗?”

    “醉花天子的愿望也要结束在这一刻,湛苍刀从无何有之乡的边缘被拔出,刀尖一抽,青世再也没有进入无何有之乡的道路,虽然这个道路一直以来都没有被人寻找到。”

    小月王看向他:“你也没有找到么?”

    骑鲸客笑了笑:“你以为我无所不能吗?其实这个问题,你更应该去找新古人与旧今人。”

    小月王面色平静:“我已经见过他们了,并且还找到了可以为我所用的剑。”

    骑鲸客愣了愣,此时正要询问,而小月王却突然转头,那双眸子似乎跨越了万水千山,来到了另外一片洒落风雨的沧海上。

    那当是剑轻笙所在的地方。

    五万年后的风雨,杀向五万年前的沧海,同时带着五万年以来的一切光芒。

    他竖起了手,放在耳边,对着骑鲸客轻声言语。

    “你听见了吗?”

    骑鲸客望向远方,同样竖起手,放在耳旁。

    于是那万千的玄妙颤声传入心中。

    他眯起了眸子,看向了小月王,后者笑了起来:“开始了。”

    “听吧,风雨之中,有剑吟。”

第九百二十八章 洞灵舟上称汤主

    古老的舟船载着不知名的人,一道紫衣飞舞,化作烟霞落在舟船之上。

    这是从渡狱寒山脱离的古舟,号称能横跨岁月,它早已逃遁到寰宇之中,但此时却突然出现,似乎是为了接引谁而来的。

    而在这艘古舟的远方,有一艘大船出现了。

    横渡了苍莽寰宇,追逐在混沌之中,悬在九重青冥之外。

    有人自大船上撑起竹竿,在澎湃的混沌之中搅动不休,紫衣人踏到舟船上,看见远方的那艘巨大古船,不由得呵的笑了一声。

    有古老的歌谣响彻,这艘古舟似乎的十分的不情愿,它在紫衣人踏上来的刹那,便晃了两下,似乎如那通天河中的老龟,一个不顺心就要把你掀下去。

    “慢来。”

    紫衣人踏了一步,这古舟顿时一晃,紧跟着发出有些愤怒的颤动声,那自然就是木板的吱嘎响动。

    而在这个刹那,远方的那艘大船上,传出了声音。

    “三千六百大世,何等无尽之旅。”

    “你提前回来了?怎么不在青世之中多逗留逗留?”

    那大船上站着一个人,遥遥的开口,而紫衣人笑了笑:“再逗留下去,我怕是要被卷入一场大战之中,这可是很可怕的,您真的应该去看看,那可是.....大圣灭天。”

    “大圣灭天?这种事情,已经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年没有出现了。”

    “刚好一个元会不是吗?”

    古舟载着紫衣人回归大船,等紫衣人踏上那大船之后,古舟似乎完成了什么诺言,顿时开始后退,而大船上,那个站着的,手持竹竿的人望向这古舟。

    “天不可信,坠不可信,人不可信,心不可信,唯道可信。”

    “故此我放你离去,但在寰宇之中,切莫再度搅闹风雨。”

    那古舟如蒙大赦,顿时退去,化入混沌之中消失不见。

    紫衣人拍了拍身上的服饰,那身子一转,那紫衣顿时化烟云汇聚,最后变化为一根紫色剑簪,上面刻有“噬心”二字。

    他化了一副灰扑扑不起眼的道袍,腰间上还别这个铃铛,手里提着个拂尘,似是有道仙真。

    而头顶道簪中,那紫色剑簪在散发凌冽的气势,隐隐间似有剑鸣震颤。

    “步虚”是诨号,本是尊神敬神赞神之意,紫衣人自号步虚,既有对青世的认可,但有还有一种浅显的意思,那就是“步履虚无之世”。

    青青世界,身为无何有境的一点残片,正是虚无之世。

    而他在青世中模仿的本体,正是这一柄明为“噬心”的剑簪。

    而在化出这副模样的一瞬间,大船之中顿时有一只白色的灵猫跑出,三步两步,窜到他的肩头上,这家伙笑眯眯的摸着毛发,这才看向那大船的主人。

    “尊圣,我可差点就在青青世界完蛋,那里面的至尊可不好惹,个个都比我厉害,那醉花天子更是能动用外道之水,我差点就在他那天牢里孤独终生了。”

    他说着这话,但面上却仍旧是笑眯眯的无所谓模样,那位持着竹竿的人回头,身上同样穿着一副灰扑扑的道袍,只是和这家伙不同,这位船主的道袍上,印着一轮太阳。

    那并不是阴阳图,而是一副大日纯阳图!

    他的头发也有些散乱,但大部分还是整理的很好,面容虽然年轻,但是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沧桑。

    “尊圣,那青青世界可是虞主与洛神的兵器坠入的地方,您不也去看看么?毕竟虞主被困长河,但却也是他自己的选择,您可比他逍遥多了。”

    撑船人望了这仙家一眼:“有什么意义?”

    仙家摸了摸灵猫,后者发出一声幸福的喵叫。

    “自然有啊,那可是争天之事呢,大圣灭天,但如果您去,把那片青天收在麾下,纵然那天上的几位再是愤怒,也不敢对您出手。”

    “那可是.....‘天’啊,虽然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赝品,但总归而言,有天碑坠落在其中,想来多多少少,也有线索的。”

    “再说了,拿了虞主的湛苍刀,他还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呢。”

    撑船人笑了一声:

    “我拿他的刀?我与他并无多少交集,无非是先天的对立罢了,今日的虞主早并非最初的虞主,而我也并非最初的汤谷之主。”

    “汤谷,虞渊,二者为大日升落之地,然而早已易主不知几回,人间的甘山俱都出自汤谷,而有甘山的地方,必然化出虞渊。”

    “那片青天太虚幻了,我不感兴趣,谷御峰,我们是引灵者,把太阳的光芒洒落在三千六百大世,这艘船,不是用来看热闹的。”

    “切记,你也是一尊甘山,要去你该去的地方。”

    话语之中已有提点与告诫,谷御峰面色一肃,手中拂尘轻摆,躬身行礼,不再调笑。

    “尊汤主法旨。”

    谷御峰准备退去,然而在临走前的一刻,他却突然止住了脚步,犹豫再三,还是说了一句。

    “汤主恕罪,但我还有一言,汤主可听?”

    汤主没有回头,仍旧拿那竹竿拨弄混沌的海水。

    谷御峰深吸口气,躬身行大礼,那白猫也喵喵的叫唤起来,似乎在诉说,又似是恳求。

    于是等了很久,才听到汤主开口:

    “讲吧。”

    得了这位至尊认同,谷御峰才松口气,紧跟着,立刻道:“汤主恕罪,我想要说的,仍旧是那片青天的事情。”

    “虞主不能夺天,虽胜洛神而化太上,但却被谢烟尘摆了一道,得天意不全,又让湛苍刀与自己分离,身为‘河伯’却永坐在岁月之中,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但您不同,您同样是太上,号为‘洞灵’,诸世人间皆尊称‘庚桑子’,意为辉煌的太阳所诞生的神圣,庚为天干第七,日中至圣,桑为扶桑金木.......那片青天虽然虚幻,但月王夺天,化身天道,如此青青世界变成真正人间,如果功成,便是列在第三千六百零一位。”

    “这个一,象征的意义太巨大了,那是无穷的变数。”

    谷御峰说着:“您难道就不想看看,无何有之乡内,究竟有什么东西?您难道就不想真正化身为至真,天尊?”

    “五仙,天地神人鬼,不朽不堕不灭不屈不死,您难道就.......虞主坐在岁月,您完全可以踏入光阴!”

    汤主转过头来,看向谷御峰:“好了。”

    两个字,声音并不大,但是却瞬间遏制住了他的诉说。

    那双眸子无比平静,但谷御峰却如被人扼住咽喉,此时再度躬身,告罪道:“弟子妄言,万死!请汤主恕罪!”

    汤主看向他,忽然叹了口气。

    谷御峰不明所以。

    而下一刹那,汤主给出了答案,却是一句问话,让人心中有疑。

    “你不知道,这寰宇中,根本没有不朽的东西,五仙....呵....五仙啊.......人间不是只有至真一条道路,但在我看来,那些大圣去‘争天’,同样是无比凶险的。”

    “不想去化至真,而去搞‘争天’,如果他们知道可能发生的‘结局’的话.....”

    ........

第九百二十九章 镜花水月大婚时

    沧海轮转,青山天宫之前,醉花天子站起身来,神情变得无比淡漠,遥遥看向远方的山海。

    无数的灵圣倒下了,被那滔天的神剑所镇杀,地仙如雨般落下,古往今来,都不曾见到过几次这种情景。

    “果然,小月王还是动手了,他居然把这个家伙作为一柄利剑,能与月王的法力契合的如此之好,剑轻笙果然与嫁梦有着巨大的关联。”

    醉花天子捏起手掌,有云团汇聚,在里面化了一片五彩斑斓的苍穹。

    镂青银看见那五彩斑斓的苍穹,她对醉花天子道:“如梦如真,您今日要动手,把他困在梦幻之境中吗?”

    醉花天子漠然:“我难道坏了灵争的规矩吗?以往过去,凡夺得青天道意者,皆要接受一位至尊的考验,我只是在考验他而已。”

    镂青银笑了笑:“考验,可不会施展‘五色青冥’这种神通吧。”

    醉花天子:“只是因为,他够强罢了!”

    话语落下,那手中的五色苍穹便被抛出,眨眼间,便占据了整片青青世界的天空。

    五色光芒轮转,带着五片浩大天意,同一刹那,镇压向远在山海间中的剑轻笙。

    而镂青银此时同样祭起一面银镜,当中有一片梦幻红尘在悠悠轮转。

    镜光先五色天意到达,那片山海被收去,化作虚幻扭曲不见,醉花天子眼神一动,那五道天意追逐着,直接落入镜光之中,而他本人,亦是在这一刹那,踏出了一步。

    步落云起,镂青银转过头去,却发现醉花天子已经不见了。

    无影无踪。

    镂青银轻轻叹息了一声:“天子陛下,你对他还真的是执着,到底为什么呢,只是他现在是我的人,还望你在梦幻之中,手下留情才好。”

    “因为那里面,可不仅仅只有一个剑轻笙啊。”

    ........

    风雨消失,浩大的剑意也同时不见。

    山海无影,似乎一切都不曾出现过。

    剑轻笙抬起头来,望向四方。

    这里是一处极其华美的宫殿,红与金玄是其中的主色调。

    这....连天地都被改变了。

    四周有许多的人在走动,她们都是女子,捧着铜盆,拿着红纱,那些雕梁画栋的柱子上挂着绫罗绸缎,侍女们嘻嘻笑笑,声音如黄鹂似明燕,当这些人看见剑轻笙的时候,有些人疑惑起来,刚要询问,但另外一批女子却突然兴奋的开口。

    “姑爷来了!”

    那女子中,有一位上前,看着剑轻笙,容颜一展,就如是最纯粹的邻家女孩,笑容中,不含有任何恭迎的成分,如一朵初次绽放的花朵。

    “姑爷?”

    “这位就是姑爷吗?”

    “姐姐的相公?”

    “一表人才呢。”

    “是剑,我听见了剑鸣。”

    侍女们面面相觑,里面有惊喜,有意外,更多的则是在笑,甚至偷偷打量剑轻笙,当窥见容颜,或者对上目光的时候,这些侍女顿时羞红了脸颊,心在扑腾扑腾的跳,连忙是移开目光,低下头颅,快步走掉,然而一步仍旧三回首。

    颇为眷恋。

    剑轻笙感觉到了异常,但又有一种奇异的真实,这片宫阙不是虚幻,那片高天也不是虚幻,甚至这些侍女,她们都是真实存在的。

    就好像被一刹那挪动了天地一般,被转换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中。

    但这一切虽然都是真实,可还是有一个东西是虚假的。

    天空上,虽然也有星辰,但那轮银月,却是虚无的东西。

    那最开始唤剑轻笙的侍女,此时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立刻对着边上招手:“快快,快去把那大红袍子拿来,拿来给姑爷换上。”

    “姐姐的大婚,你们怎么敢如此怠慢?”

    那侍女在笑,其他的女子听了顿时散去,剑轻笙眯起眼睛,向着那前面的红宫走去。

    “姑爷姑爷,现在心急了不是,这时候还不能进去的!”

    那侍女顿时拦下来,而剑轻笙拍了拍她的肩膀,这姑娘羞红了脸,但仍旧是坚定的不让他进去。

    “要等成婚,送入洞房之后才行.....这是规矩和礼数。”

    侍女开口,剑轻笙看向她:“是谁在这里设下的红妆?是谁在这里操办的红事?”

    “又是谁,告诉你们,我就是这里新娘子的相公?”

    侍女疑惑,但摇摇头:“不能说的,这也是规矩。”

    剑轻笙叹了口气,此时那些拿婚衣的侍女已经回来,这位领头的便对剑轻笙笑:“请姑爷移步侧宫,让我等伺候姑爷更衣。”

    目光环绕,这里泱泱一片,俱是女子。

    “女子伺候男子更衣?”

    剑轻笙看着她:“你也不是我的通房丫鬟,这更衣的事,也不必移步了,我自己来吧。”

    那话一说,手掌一摄,那赤红的婚衣便凌空飞起,只化一道云霞罩下,眨眼之间,剑轻笙身上儒衫一变,直化红艳的新婚之衣。

    “如此,我可进去了?”

    周围的侍女眼中皆是异彩连连,剑轻笙配上这副衣衫,当真是神武英俊,而那领头的侍女也红了脸,一时之间忘了阻止,却被剑轻笙轻而易举的越过,直接踏入红宫之内。

    宫门打开,木门吱呀,闺阁锦绣,铜镜映着大门,亦映照着那坐在镜子前的女子。

    她转过头来,神情平静,只是那眉宇已经画好,朱唇已点轻砂。

    火红的嫁衣被穿在身上,凤冠霞帔。

    剑轻笙的眉毛动了动,但神情中却没有惊喜,而是漠然。

    “南乡子?”

    剑轻笙用的是疑问,但说出来的却在冥冥中带着肯定之意,注视着那面铜镜,又是一声轻叹:

    “镂青银对我出手了吗?或许还有一位?醉花天子也参与进来了?”

    南乡子坐在木椅上,没有回应这个问题,而是开口,说着另外的事情。

    “我曾经的主人,在出嫁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那当时啊,她画好了眉,坐上了那轿子。良田千亩,十里红妆。”

    “她把这副影子永远映照在镜中,而那副铜镜,就是我。”

    南乡子微微的笑,但却是对着镜子,而不是剑轻笙。

    “我为镜,谁映我,我映谁?镜中人,人中镜,哪里知道是人在镜中,还是镜映人影?”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镜中月,水中花,一切都是虚幻的大梦。”

    “娘娘终究还是把你送进来了,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的快,那些灵圣都没有比过你吗?你取到了天意吗?”

第九百三十章 太上倒头逆天行

    剑轻笙没有回话,而是伸出了手掌。

    那手掌,锋利的如同一柄剑。

    有剑意汇聚起来,有寒光震动冥冥。

    南乡子没有回头,只是依旧微微笑着:“斩了我就可以出去?只是,到底可不可以,我也没有办法回答你。”

    “红色,代表着欢喜,亦代表着血与泪花。”

    “这是梦幻的镜世,娘娘把我们召唤来,便俱都出现在此。”

    剑轻笙的手没有放下,仍旧是斜垂,伸着五指,利如神剑。

    南乡子又忽然开口,而这一次吟诵的,却是最初剑轻笙到达青青世界时,所遇到的那位老刀把子的口上诗。

    这亦是一首在青青世界流传极广的诗句。

    “月王一宫镇乾坤,醉花林中天子声,春雷轻起青镜语,新作古今两面门。”

    “凿天穿云裂清风,偷去黄玉窃众生,赤血如水潮潮涌,骑鲸直下四海尘。”

    “九位至尊,各有各的活法,各有各的希冀,但我身为娘娘座下的寻常镜灵,虽然贵为第一,但在娘娘眼中,也不过是一面普通的铜镜罢了。”

    “人间之中,似我这样的铜镜,不知道有多少呢。在主人出嫁之后,便独自守在闺阁之中,那一年,十年,百年,直至千年......风霜雨雪,让那楼台宫阙都坍塌了,我坠落在尘埃中,被娘娘拾起。”

    “‘当真是好漂亮的一面镜子,来自南乡的镜子’,她是这么说的。”

    “南乡,这是人间的名字。”

    “于是,我就来到了青世,成为了娘娘座下的侍女,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青青世界,还少有灵圣,我那时候缠着娘娘讲故事,于是娘娘就告诉了我,湛苍刀和拂琼剑的爱情,那真的是太美好了,可结局也太凄凉了。”

    南乡子抚弄自己的黑发:“你曾经想要听我的故事,如今我讲述给你,但你却已经并非那时的愣头青,而是提剑挥手,能驾驭百万风雨的盖世英雄。”

    “你不是湛苍,我也不是拂琼,之间没有爱情,只有你死我活的拼杀,可我本不愿如此,你还记得,我曾经问你,灵的宿命是什么吗?”

    “你有你必要完成的事情,故而你必要离开这里,而我为镜,生来为镜,镜面平整,故无不平,镜面平整,故无法斩破。”

    “背上匣中三尺剑,为天且示不平人。”

    她依旧在笑,但那笑容中,却满是悲伤。

    “真好啊,为什么我生来不是剑呢?”

    “剑轻笙,人生来命运注定,灵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我必须在这里拦住你,你映照着我,与我成婚,你便再也不能出去,亦永远不能离开青青世界。”

    “剑影映照在镜中,于是你也成为虚幻,被锁在当世而不得去。”

    南乡子低下头来。

    “天镜映青天,青天锁世间。”

    “你踏入红宫,入了闺阁便再难出去,你要么与我成婚,要么就杀了我。”

    “我本不愿如此,但天命不可违。”

    剑轻笙看着南乡子的背影:“我若是斩了你,剑意映照在镜中,必然也被锁住?”

    “不论杀你还是不杀你,都出不去此世,镜中之影,镂青银想要让我为她卖命?她当初说让我认输,若是输了,便是在此见到你?”

    南乡子:“你与那诸多灵圣争斗,这本就是一场必输的局面,但是我看见了,看见了你的剑意,风雨晦光,漫漫乾坤的剑影,你真的很威风。”

    剑轻笙:“然而可惜,我或许不是你要等的那个盖世英雄。南乡子,你当初在天牢中救我一次,我感激你,毕竟你我相识不过几日,然而今日,你却又要在此拦我。”

    “我从小月王的口中听说了,镂青银座下八百天镜,维持着青世的运转,你们是从真界坠入此方,那宫外的侍女也全都是八百天镜中的镜灵。”

    “天镜映青天,青天锁世间。是这么一回事,被你们映照的东西,都会留在青世之中,我想来,这股力量,是镂青银截取了青天碎意而获得的?她赐予了你们,而她曾经是拂琼剑,而这片青天,正是湛苍刀!”

    南乡子回过了头,那蓦然回首,只是一见朱颜,当真是让天地也无光彩,月花也会羞惭。

    “你既然感激我当初救你出天牢,那现在我要让你还这个人情。”

    剑轻笙摇头:“让我不出去,永远呆在这里,或者与你成婚,被锁在青世之中吗?”

    “若是如此,我只能说一声抱歉。”

    南乡子呵呵的笑:“果然是这样的,君子也无信了吗?”

    剑轻笙同样在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但我是仙人的分灵,并不是真正的儒剑!”

    这句话终于被吐露出来,正是真话,一直被藏匿。

    南乡子的身子明显僵硬了一下,她的目光中带着不可置信,而剑轻笙此时把那只如神剑般的手掌抬了起来。

    剑气如霜。

    “纵然违背道义,我也必须要斩开这片青天,我有我要做的事情,正如你所言,背上匣中三尺剑,为天且示不平人!”

    “我的道路不在这里,为了离开,我不惜化作月王手中的利剑,我不管其他至尊的恩恩怨怨,到头来一片乱麻,让我烦躁不堪,不若尽数斩去!”

    南乡子豁然抬头。

    剑轻笙的手已经抬起。

    整个红宫的宫顶楼阁,已经尽数不见。

    只有一柄闪烁着无上辉光的剑影在咆哮,撕裂了天阙。

    五道至高无上的天意盖压下来,如磨盘般镇住镜里乾坤,醉花天子显化身影,漠然的看着下方的剑轻笙。

    “南乡子。”

    剑轻笙昂首,此时已经背对着这位身披嫁衣的女孩。

    南乡子不解的看向他。

    剑轻笙的手压在了腰间的长剑上,露出了三寸剑光。

    于是剑光便映照在高天,自那南乡子身后的铜镜中,飞出一柄神剑。

    这柄剑突然而来,突然而至,南乡子顿时愣住,她完全不明白,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一切都起源于剑轻笙腰间的那柄剑,这剑仅仅露出三寸的剑光,就在铜镜之中造化了一柄真正的神剑。

    这剑上,映着南乡二字!

    “南乡子!”

    剑轻笙再度开口:“背上匣中三尺剑,为天且示不平人。”

    “三寸剑光化三尺青锋,我便让你看看,这青锋是如何,斩开那青天的。”

    “你说天命不可违?”

    “我偏偏要强违!”

    话语落下,那一剑刹那,人影已在地上消失无踪,而天穹上,醉花天子的手中衍化五色神光,轰然接下了突如其来的一击!

    剑轻笙出剑,一剑已劈临青天!

    曾经的太上,对战当世一位太上的灵念。

    太上战太上,我等本该为友,但如今,却对立为敌。

    因为道不同!

第九百三十一章 五行山下,三世春秋(上)

    不相为谋!

    醉花天子冷漠,再无半点怜悯,此时面对剑轻笙,他开口,声音浩大无垠。

    “原来如此,你对南乡子说了真话,你既是嫁梦之主却又不是,因为你是那嫁梦之主的一道灵念化身,是借助剑躯而诞生的新圣,难怪如此,我在你身上感觉到了嫁梦的气息,但却又有些古怪,你就是凭借这种本事跨入青青世界的?”

    “有意思,我五万年来从不曾见过这种招数,假借剑灵踏入青世,你斩掉了一个宝剑的原本之灵,随后取而代之?还是夺舍了那道灵性?”

    剑轻笙开口:“我岂与你心思一般不堪?第一灵性无难,我身为第二灵性不回剑躯,我所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查探青世。”

    “如今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我已经不惧你等!”

    醉花天子:“那就来吧,让我看看,得了小月王的法力,加上那道玄妙不可琢磨的剑意,你又能强大到哪里去!”

    “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看似完美配合,可一切终究有缺!”

    “时刻不要忘记,你所面对的,是一位真正的天仙!”

    醉花天子的息横扫镜世界,五色青冥高天盖压下来,化作五只指头,赤白黑黄青,如五色神天柱,凡所过之地,大地山海皆崩塌,星辰光华皆寂灭!

    五根指头化五行之势自五方围来,剑轻笙目光中酝酿风雨:“醉花天子,这里是青青世界,你算哪门子的天仙,在这里可不讲道行与**,纯粹拼的是法与心意!”

    “我之心意可开青天,我法可裂四海,没有肉身与道行的桎梏,你觉得我会比你差到哪里去?”

    剑轻笙把手中那柄神剑挥下,三寸剑光,三尺青锋,那五万年前的光芒汇聚到剑尖,此剑名为南乡!

    南乡者,人间也!

    此剑,聚拢整片人间的日月星辰之光华!

    醉花天子点下手指,那横扫镜世的五根大指汇聚过来,呈现碾压一切的姿态!

    触天天崩,临海海干!

    无人可以阻挡,无人可以抵抗!

    赤白黑黄青,五色神光碾压天地!

    醉花天子口中念诵古经!

    “柳溪青岁,玉关红颜;

    昆仑日誓,梧桐夜眠;

    五湖怨月,一醉愁天;

    西人知我,千古仙巅!”

    “五色神天指!”

    那五根大指点下,同时镇来,天地苍茫都破碎!

    剑轻笙抬起手中三尺长剑,日月星辰之光汇在三寸剑尖之上!

    “我有一剑!”

    那南乡剑被抬起,沉重无比,三寸光芒,当中带着的,是整片青世人间!

    光阴荡荡,青尘莽莽!

    这一剑:

    三寸光阴断千古!

    光华斩出,无声无息,但却带着淹没一切的滔天汪洋,浪补全天地众生,那五色天神大指被抵住,它们不断移动,光芒不断破碎,二者僵持起来,光在破灭,指在震颤!

    整个镜中世界都被撼得摇晃起来,这是镂青银所锁住的一片人间,是无数人间破碎之后被她炼化的真世,汇聚了无数人间的怨恨,但同样汇聚了无数人间的希望。

    三千六百大世外,瓶中小界,颠倒之界,不可知之界,多不胜数,又有谁会去在意它们呢?

    当初洪元与混元一战,洪元不计与混元道灭,二者对撞立刻打出一个瓶中小界,虽然刚刚诞生,渺茫到微小如尘,但那同样也是一个人间啊。

    这就是诸尘,不仅仅是大世,同样也是诸多小世。

    天上是伟大的代名词,但人间,也并不卑微!

    醉花天子眯起眸子,他一展手,整片天空都化出绯红如火的云霞,那轮虚幻的银色月亮被压盖过去,隐隐中,在这片镜世界内,似乎出现了辉煌到极点的太阳!

    剑轻笙说的不错,在这里没有**与道行的桎梏,只要法力够大,心意够坚,那么就是至尊级的强者!

    因为他们是灵,他们是既虚幻却又无比真实的存在!

    这就是无何有境所带来的变化!

    醉花天子动手了,他的五指握住,于是那五色神天指开始聚拢在一方,看五指并列,忽然那指根处生出无数光芒,桃花与风汇聚起来,他喷出酒水作为鲜血,一只巨大无比,压住了半个镜世界的手掌出现了!

    “天行有常,化为五行,天地五易,两界阴阳!”

    那一只手掌向着下方拍来,带着金木水火土五中滔天之力,又萦绕赤白黑黄青五色神光,当中五行相生相克,化作十类之芒,却是看五生为阳,五克为阴!

    五指摩弄天地下,阴阳大道两界山!

    醉花天子冷漠:“诸世阴霾,这里是镜世,但同样是梦幻与真实之间,青青世界可以使用嫁梦之术,自然也可以使用其他的梦法!”

    “你以为我抛弃了嫁梦就失去了可能性?大错特错!剑轻笙,你莫要小觑了天下至尊!我这一招两界天,五指山!你可来接下?!”

    五指山落,影子真正是压了半个镜世人间,这根本没有办法抵挡!

    镜世为一世,亦为无数碎世!

    剑轻笙手中南乡剑颤,发出愤怒的剑鸣,而在遥远的天下,南乡子抬起头,清晰的听见了这一道剑声。

    这似乎是她心中自己的渴望,那柄剑就是她自己,她所希望自己化成剑,也可以斩破那湛湛青天。

    “南乡子,你听见了吗?这是你心中的意,它渴望脱离出去,它渴望斩去不平!”

    “三尺剑,三寸光阴,不论可活千世还是百年,光阴都是公平的,抓不住光阴者,必然被光阴所抛弃!”

    剑轻笙在开口,在言语,同样被南乡子听得清楚。

    这一刻,她似乎就是那柄剑,纵然相隔极远,也恍如近在身前。

    南乡,那是人间的名字。

    她的眼中流下一滴泪光。

    而此时,剑轻笙已经把那神剑抬起,就是同一时刻,剑轻笙的袖中,突然飞出一块神铁。

    神铁有灵,自主显化,却是哇哇乱叫,不是旁人,正是通背猿猴!

    “你这混.....我你大爷!”

    通背猿猴抬起头,顿时见到那五指天山,吓得面色煞白,几乎两腿都在哆嗦!

    他咬了咬牙,看向剑轻笙,骂道:“你这混蛋,一定要和小月王告诉我出了多少力气啊!他之前和我讲的,补天不是取我性命,只是借我的力量而已,但现在你可别死,你死了我也活不成啦!真的要被填天坑啦!”

    他大喊一声,忽然举起双手,那身子一晃,顿时变得有几万丈高大!

    轰!

    五指天山压下,被通背猿猴挡住,整个镜世人间都震了一下,山岳崩塌,大海翻转,他是沾染了无何有境息的神铁通灵,自然有抵抗梦中圣法的力量,一切虚无之法都无法杀死他,只能压制而已。

    “娘啊,疼死我啦!小月王我艹你娘啊!”

    通背猿猴的脸被五指山打到,顿时哇哇乱叫,整个猴子背都弓着,似乎马上就要撑不住了。

    剑轻笙抬起神剑,人间的光华汇聚到剑尖,而这一次,更开始动用嫁梦之法。

    金色的火焰燃烧起来,附于剑上,曾经梦祖所传的无上法,如今终于绽放光芒。

    三更的道,三更的法!

    三世春秋!

    剑轻笙的眼中,闪烁着无上的杀意。

    “第一世,所传之世,于梦中乱诸梦之世。”

    “我有一剑,倒海搬天。”

第九百三十二章 五行山下,三世春秋(中)

    金色的火焰自梦中升起,当中藏匿着五彩斑斓的乾坤,那一片又一片的梦幻人间汇聚起来,对抗这自梦幻中落下的镇压之手。

    五指两界,此山划开真实与虚幻,梦境与当世,那五指上的光芒,既是金木水火土,亦是在冥冥之中,对应着生老病死苦。

    故而以三更的春秋梦法斩出一剑,这一剑,倒得是梦幻的大海,搬的是真世的青天!

    第一剑,所传之世!

    金色的火炎汇聚日月星辰的光芒,五指山压着通背猿猴,眼看就要把他拍入地里,那四面八方的山川大岳,镜中湖海,早已经被滚滚云浪摧毁殆尽,在醉花天子的一掌之下,整个镜世纵然是无数人间的碎片汇聚而成,但也难以抵抗这招。

    这是只属于天仙的无上法!

    但这一刹那,那柄剑出现了,于是诸梦碎片汇聚,那道光芒对上了五指山,如冥冥之中摘去了什么,但看中央的那根黄指释放十方无量威,于是四方余下四大神指也在同一瞬间暴动起来。

    五指山爆发,与那金炎梦剑对上,通背猿猴不必再撑天,于是顿时是泄了气,从几万丈高大的身躯瞬间萎缩为只有五寸的猴头,就好像是渡河时的羊皮筏坏了,他嗷嗷乱叫,那既是疼的又是在为剑轻笙喝彩。

    金色的梦剑粉碎了一切,五指山的法再迅速崩溃,散乱天地之间,正向着无数人间流窜!

    这一剑,击黄粱,乱南柯!

    无世亦无法,梦中皆虚妄!

    虚真颠倒,真做假来假作真!

    五指山爆退!

    醉花天子的目光微微震了一下,他没有料到自己的天仙法会被抵抗,甚至开始落入下风,那一剑之中带着自己无比熟悉的息,确确实实,是曾经一位太上凭借嫁梦所开创的梦幻真法!

    “是谁?鬼雨还是三更?”

    嫁梦之法,自梦祖之后只传四圣,传人可谓最少,算上如今的李辟尘和最初的梦祖,该是第六圣,这与传了九世的“混元”完全无法相比较。

    醉花天子没有见过这道法,但他感觉到了危险,此时面色冰寒,只是眨眼,本来快要崩溃的五指山上忽是神光暴涌,一种更加可怕的滔天威势突然降临!

    “云间笑语失天地,使君高会醉亦休!”

    “辞云碧海醉花天!”

    一种无上的法门被施展出来,醉花天子下语,在这梦幻之中,又塑造了一片虚无高天!

    绯色的云霞与桃花压盖了整个镜世苍莽,梦幻在破碎中复苏,镜世之中再造乾坤,虚无与虚无,真实与真实,那金炎梦剑撕开了一切虚无,但那些虚无之中又藏匿着真实。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一道崩雷银电坠下,带着整个苍天打落,那柄金剑鸣颤,剑轻笙默诵心经,此时身边有无数梦幻泡影生灭不定。

    第二剑,所闻之世,于梦中听闻诸梦之声。

    熙熙攘攘,无尽生灵,诸尘呓语,梦幻化真!

    言剑!

    人间有字,字为人言,世上青锋狼毫落,见得十万天言写,然那十万之中,为诸世所知之字,所明之言,不过三千而已。

    三千言,三千字,三千大道,三千剑!

    五指山拍动,崩天裂海,然而在这一刹那,四面八方,包括醉花天子自己创造的那些梦幻虚世与真实之景,当中俱都有声音传出。

    这就是第二剑的可怕之处了。如果说第一剑仅仅是颠倒虚真,破乱南柯,击转黄粱,那么第二剑,不论是我的世界,还是你的世界,亦或是诸尘诸世,梦幻虚无,只要你创造出来的,那么其中必然有众生投影。

    影能杀人否?言能杀人否?

    自然能!

    人间文字十万,杀敌只用三千!

    那些声音浩浩荡荡汇聚的压过天与大海,无数柄剑在众生的交谈中被吐出,那一字一字,一剑一剑,比当初的风雨更要宏伟与可怕,不要说人间了,纵然是梦乡内,也从没有人梦到过这种景色,因为不可想象,故而难以知晓。

    五指山拍落,在这一瞬间,无数的梦中言剑飞出,化作万千既虚幻却又是真实的剑意,说是虚幻,因为这是梦中青世法,说是真实,那是因为确确实实可以将那五指山打得粉碎!

    谁言梦中不杀生?

    以遮天蔽日已经不足以形容这些言剑,应该用浩比苍冥更为贴切!

    几乎是开辟了另外一片高天,那五指山被数不尽的无垠剑意与剑气绞杀,中央的黄指开始崩溃,随后赤青白黑四根神指也开始化作灰尘坍塌!

    五指山,两界掌,再是强大无匹,此时也难以抵抗这整个梦乡中汇来的剑意,三更所创的那三世春秋,一曲黄粱,此时显露出的威风,仅仅是其冰山一角。

    醉花天子面色凝重,他看出了这法门的威势,不得不承认,嫁梦终究是嫁梦,这太上二字不是白称,纵然梦中诸世有其余妙法,但那些法,又怎么比得上身为梦道虚幻之祖的太上嫁梦呢?

    他心中计较,此时五指山崩在面前,那醉花天中衍化诸多妙光,醉花天子出手,此时那绯色云天中,桃花带着钟响,只窥视乾坤之内虚无一变,一口琉璃钟骤然出现在此!

    酒花海内,未央殿前,琉璃钟现,万世回春!

    那大钟震动,其威能此时真正展开,若不提诸尘,只道此时蕴含的法力,甚至犹在东皇钟之上!

    东皇钟胜在诸尘之威,众生之意,一种便代表诸世齐动,警醒天下众生,而这口琉璃钟,则是为了镇压世间所用,一切梦幻之法,遇此钟皆当破碎!

    东皇钟蕴含的意再世浩大,也终究只是地仙兵,而琉璃钟,可是货真价实的天仙器!

    钟镇梦境,千古神惊,此乃天仙兵!

    醉花天子冷漠的看向剑轻笙,一步踏天,此时剑轻笙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身上的境界了,那是天仙第二步,至阳境!

    极高无上,神聚合光,吾尊之南,太乙真阳!

    他张开口,面对那些更胜青冥的言剑,此时敲响了琉璃钟!

    “我即琉璃,琉璃即我,我声即钟声,钟声即我声!”

    “无入而藏,无出而阳,日月还复,春鸣苍康。”

    破碎的梦幻响应琉璃钟的号召,开始恢复原本的模样,而那些出自万千诸尘梦幻的言剑,此时也开始被尽数回拢,冥冥中带着清醒与真实的力量,要把那些言剑尽数破去!

    三千言剑开始消弭,自剑末而崩溃,剑轻笙望向醉花天子,此时后者开口,声音弘大带着钟声响彻!

    “无客至!”

    一言落,三千道剑皆灭,只余剑尖在此颤动,而浩瀚苍冥之剑天也开始消退。

    无客至,无客来,不论我客他客,善客恶客,挡一切不请自来之客!

    醉花天子拈手:

    “再三弹!”

    一言落,苍冥剑天剧烈震动,开始急速崩散,万千虚无幻世皆消退,包括他自己所创造的天域也在灭去,而这茫茫镜世早已破碎的不成样子,无数人间的真影显化出来,那些隐藏在虚无中,修补了这片乾坤的镜光都被震散。

    挥退一切虚无鬼神!

    醉花天子颤动睫毛。

    “花雕愁。”

    春风起,春雷响,琉璃钟上绽放明光,随后,无数的外道之水喷涌而出,被醉花天子掌握,化作八条外道水龙,把剑轻笙团团围住。

    醉花天子眸中闪烁杀光,不等水龙动作,立刻再言!

    “风吹柳!”

    镜世震动起来,那些破碎的人间中俱都被撕下一块,当中梦风龙卷,浩大包裹了天地,带着无数人间的真正力量,压向剑轻笙。

    能动用人间之力者,不仅仅只有剑轻笙,他醉花天子,同样可以!

    只不过,因为不是诸尘之身,故此要借助琉璃钟才能施展来。

    剑轻笙把还不曾消退的三千剑尖聚拢在南乡剑上,围身一斩,划开天圆,挡住八条外道水龙,那其中俱是打神灭仙的不可知之力。

    醉花天子的神情冷漠到了极点,他开口去,声如银电奔雷,划过天巅。

    嫁梦之法无上,小月王之力无比,可他醉花天子,好歹也是修持了三万六千七百年的天仙,虽然抛弃太上身,但岂能被一个渺渺的后辈压倒?

    “满江红!”

    最后一道杀言落,整个天域之上,有一株桃树拔云而起,当中赤光绯云,映照着整片镜世都化作道道红绫长江!

    镜中杀意,一化二,二化三,三化千千万!

    血染长天照紫霄,我叹人间圣如牢!

    剑轻笙抬起南乡剑,第三道春秋梦法施展起来!

    第一世,所传之世,于梦中乱诸梦之世。

    第二世,所闻之世,于梦中听诸梦之声。

    第三世,所见之世,于梦中得见一切之法!

    三世春秋,一曲黄粱!

第九百三十三章 五行山下,三世春秋(下)

    最后一世,现实与大梦颠倒转换,永固在此,至之后所见为虚,至之后所见为实,不可再度更改!

    三世春秋是构筑一曲黄粱的必要条件,顺序不可更改,而在不同人的手中,亦能发挥不同的力量!

    这是让梦祖都赞叹的妙法,是借助嫁梦本身的威能而开辟出来的绝世道路,三更是继梦祖之后第一位继承“太上嫁梦”的人,他对于嫁梦的理解,后来者几乎难以比肩!

    “诸天红尘,梦中见法!”

    这最后一世的真意全在一个“借”字之上,若无梦可借,此法自然不能动用,但这诸梦造化,怎么可能没有梦乡呢?

    哪怕琉璃钟破碎了无尽的梦幻,但它本身就是最大的梦幻载体,这镜中世界,也不过是水中道花,既然身本在梦幻,又谈论什么真实?

    包括醉花天子此时施展的**,不也同样是梦中所得的杀术吗?

    故此天下无梦之说,简直是可笑至极!

    剑轻笙舞出了最后一世,这一世落,万千毫光聚散花天,那春风春雷,外道龙影,包括那道琉璃钟声,此时俱都在剑轻笙这一剑之中显化出来!

    借法?我来借你的法!

    只不过.....借法不借意!

    意为我意,法为尔形,但尔之法,遇我之意,即为我之新法!

    “无客至!”

    一剑出,那外道诸龙皆破灭,无客至无客来,不论善客恶客,皆挡门外!

    “再三弹!”

    第二剑,一剑毫光化万千,三千剑尖飞出,于是同时,三柄梦幻天剑被造化出来,自三方苍穹落,劈得琉璃钟震荡而响!

    三剑之意,三剑之气,互相交汇,在此时重新衍化三千言剑!

    醉花天子双眸倒竖,瞳孔乍缩:“这是什么.......我的法,我的.....意?!”

    “你怎么可能.....”

    他话还不曾落尽,剑轻笙手中南乡剑舞,第三剑浩然而出!

    “花雕愁!”

    冬雷起,北风行,狂浪大雨挥天至,当中带着无尽杀意,无尽剑气,配合那三千言剑,风萧萧兮雨愁愁!

    风雨倒转,那原本肆虐镜世的龙卷被抵消,整个天地之间只剩下无尽剑吟,声声道影,振聋发聩口,醉花天子挥手,那些红绫云霞汇来,而就是于此刹那,剑轻笙再落第四剑!

    “风吹柳!”

    八道紫雷崩天而至,三千言剑化八荒紫电,瞬间将醉花天子与琉璃钟围住!

    人间劫气,青世之内,三寸光阴!

    琉璃钟遇敌,顿时绽放无量辉煌,此时天地之间,苍穹内外,无数红绫江水暴涌而来,如千军万马奔腾,杀气与正气汇聚,浩然与清灵咆哮,而剑轻笙面对这最后的杀法,同样施展了最后的剑意!

    “满江红!”

    彼时尔语,今日我言!

    杀对杀,红对红,赤霄对赤霄!

    一尊巨大的剑神虚影出现,身披残袍碎甲,臂绕红霞赤血,那手中聚集整个镜世的光芒,人间之中的浩大剑意汇起,那位剑神舞天!

    只道是四海八荒,皆看万军来斗;

    而见得十步之内,唯此一人称雄!

    万剑作一剑,风雨作一剑,冬雷作一剑,人间作一剑!

    一剑开天,满江赤血!

    这一尊剑神是整个镜世,无数人间以及这场争斗中涉及到的无数梦境的融合之躯,这一剑已有天威风采,这一剑已有人间无敌之资。

    千军万马,道道红霞,纵然是天兵地鬼,独我战袍染血,一人一剑,可杀到天下无人再来!

    这一剑太过巨大了,只是横扫出去,那些千军万马,俱化红绫灭去,而天兵地鬼也被杀的片甲不留,这一剑破甲,岂能以数来计?

    自是不能。

    剑轻笙曾经说过,若是天阿在此,自己如何会遭那等羞辱,会遭那等束缚?可自己不是天阿,亦不能为本尊带来无上战力,若是天阿落在青世,这些仅有法与意的所谓“天仙”,如何能与天阿相斗?

    一群妄图争天者,得渺渺一块天意便能称雄,可又如何能与真正苍天大道比较?

    地仙可知天,天仙反而不知天,何等讽刺!

    “醉!花!天!子!”

    剑轻笙一剑挥落,那身后,披着残袍碎甲,浑身浴血的剑神虚影已经提着那红剑自人间劈向青天!

    亦是斩向他的头颅!

    琉璃钟大震,在醉花天子的操纵下对抗那柄红剑,但那些人间泣血的一剑,是悲与怒的一剑,那与天阿不同,天阿剑代表了人间的至尊伟力,诸尘众生的执念,更是天人二道的执行者,但这一柄红剑,仅仅是无数人间之中,悲与怒汇聚起来的杀剑!

    只为斩他人,不为救众生!

    “天时坠兮威灵怒!”

    天道沦丧,神灵怒怨!

    那剑神虚影咆哮,其音盖压琉璃钟声,更带着一种势不可挡,一往无前的悲愤之,当中杀意滔天如海,战意能裂千古苍穹!

    你敲你的神钟,我挥我的兵刃,这一剑......只为杀生!

    我非天阿,我亦不需天阿!

    这一剑,唤作“天丧”!

    天阿剑,天丧剑!

    自诸梦与诸尘,再加上醉花天子自己的无上法,反而促成了这一柄惊天地泣鬼神的至尊仙剑,它是不屈不甘不平,加上无数人间梦中的悲与怒所铸成,不会遭受任何枷锁的束缚,谁敢压住它,它便奋起鸣颤,直到把一切都杀的干干净净!

    这就是三更的法所造化的无上变数!

    醉花天子终于变了脸色,他一直以来都压制着剑轻笙,但在这一剑面前,他确确实实感觉到了死亡的危险,纵然是在梦乡之中,也有陨落之厄!

    那剑落下了,而梦幻的杀光化作了真实,隐隐中有悲声与怒喝响彻,同时伴随着战鼓与号角的声音,那琴声夹杂在其中,却没有高山流水似的舒畅感,而是带着一种肃杀与苍凉。

    三世春秋化作一剑,那一曲黄粱已经奏响!

    这一次,在这一世传人的手中,这一曲黄粱,正是一道葬歌!

    醉花天子的身躯被撕裂,那红世一剑劈下,光华闪耀,通天彻地。

    赤血弥漫在高天,他伴随着琉璃钟自苍穹上坠落,跌在镜世的尘埃中。

    披头散发,半个身子都消失了,那其中鲜血开始化作青色的烟云,他的眼中充斥着不可思议与愤怒的烈火,但却无可奈何。

    剑轻笙站立在高天上,此时双方的位置已经对调。

    曾经的天子落在人间。

    曾经的人尘站立苍天。

    剑尖斜指,寒光耀世,那身后的剑神虚影同样做出动作,醉花天子咧开嘴,他从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在梦幻中以这种姿态落幕。

    当真是好威风的后辈,当真是好厉害的后辈,月王借给他可以匹敌至阳的法力,他仅仅依靠自己本身的意,就把那法发挥到了不可想象的地步。

    或许自己真的错了,当初不该抛弃嫁梦之法,自己的道走到了尽头,可自己的夙愿还没有实现,该杀的人,该复活的人,这些都做不到了。

    醉花天子只剩下了一只手臂,另外半个身子都化作了青色的烟尘,他仰起头来,注视高天,再也没了曾经的英俊容颜,此时的面上,俱都是赤色的血。

    “杀了他!杀了他!”

    通背猿猴在喊叫,醉花天子注意到了他。

    这场争斗以自己的失败落幕,是的,该落幕了。

    “你......”

    醉花天子开口了,他想笑,却笑不出来,他想哭泣,但同样无法哭出声。

    没有了悲与乐,他突然发现,自己失去的东西太多太多,于是他沉默了下去,那句话并没有说出口。

    黑色的天,在绯红的边缘蔓延。

    ........

    青山天宫中,镂青银看着镜内的一切变化,她沉默了下去,她亦没有想到,那个年轻的儒剑居然能施展出这种庞大的剑威,连醉花天子都要寂灭了,那她镂青银更加不是对手。

    可现在,这个儒剑不能死,醉花天子也不能死,于是镂青银准备出手,把醉花天子从镜世界内带出来。

    五指轻轻触碰镜面,有光芒微放,眼看那道光华已经映照在醉花天子的身上,镂青银叹息了一声,准备放下镜子,让天子归位,然而在这一瞬间,那道镜光中映照的醉花天子身影,却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片黑暗弥漫上来,把整个镜光与镜面都吞噬殆尽。

    镂青银豁然站起,而那面镜子中,出现了一张扭曲的人脸。

    黑色的雨,黑色的水,漆黑到如同噩梦中才可能显化的面。

    这张脸孔在冲着镂青银笑,黑色的一切,苍白色的牙与眯成缝隙的眼。

    让人毛骨悚然。

第九百三十四章 墨天黑雨鬼面人

    镜子被染成墨色,黑漆漆阴沉沉,水顺着镜面流淌,汇聚成细雨,淅淅沥沥坠落在青山天宫的殿堂。

    镂青银丢下了这面镜子,她握着自己的胸口,眼中充斥着不可置信,那种法力渐渐在消弭,她抿着嘴唇,深吸口气,悍然斩断了自己与那面人间灵镜的联系。

    这面镜子,连着镜世中另外一面镜子。

    镂青银手中的这面,唤作人间镜。

    而另外一面,也就是曾经照见嫁衣的那一面,正是南乡子。

    这漆黑的脸孔,苍白的牙与眯成缝隙,似乎带着令苍生都感到恐怖笑意的眼睛。

    镂青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之前,它在出现的一瞬间,便抽去了自己四分之一的法力。

    这不可能,自己身为一位天仙,虽然是青世中不完整的天仙,但曾经也是拂琼剑的一截躯体,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就被取走最重要的法力?

    但眼下发生的事情,让镂青银不得不相信,一切确实是真正发生在她眼前了。

    “你是什么东西!”

    镂青银斩断了那面人间镜和自己的联系,故而止住了被收取的法力,面对她的呵斥,那面镜上浮现出的漆黑且扭曲的人脸,依旧带着那如蔑视众生一般的可怕笑容,并不曾回应镂青银的话半点。

    但有一点,镂青银是确定的,那就是这个东西并非镜世中存在的家伙,而且他的目的,就是自己的这面“人间镜。”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

    镂青银的面色凝重起来。

    这个东西阻挡了自己救援醉花天子,所以他是为了谁而来的?是醉花天子?还是剑轻笙?亦或是.....南乡子?

    这三个人都有让外人觊觎的东西,镂青银看着那面镜子中流淌出的黑水,那些墨色的水雾散发出去,细雨朦胧遭风吹,化在青世之中消失不见。

    一种如来自传说中九幽厄土的寒冷感涌上心头,镂青银已经记不清,自己对于害怕这种感觉,究竟遗忘了多久了。

    但是如今,这感觉又找回来了,并且极其的清晰。

    墨色的水雾飘散入青青世界的高天,镂青银感到了麻烦,她没有料到,在月王争天之前,居然会出现这种乱七八糟的变故。

    .........

    黑色的高天带着墨色的雨水降临下来,淅淅沥沥,洒满乾坤。

    那种仿佛让整个人间都陷入恐惧的感觉盖压苍冥,醉花天子原本心神已在摇晃,此时眼中居然出现幻影,那一个女子走来,带着曾经留在自己心中最绚烂的笑。

    光华洒落在她的肩头,落下千年的道影与辉光,而自己当初仍旧年少。

    因为年少,故而懵懂,直到如今才晓得失去了什么,那是心中最重要的人。

    醉花天子失神,他愣愣的看着那个女子,双眼中的神采渐渐黯淡下去。

    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他挺着身躯,低声的喃喃自语。

    “师尊......”

    三万六千年的春秋,一切都已化作梦幻泡影,醉花天子心中升起一个声音,那似乎是他的真我?正在大骂他简直就是个废物。

    嘲笑,谩骂,呵斥,讽刺。

    三万年来,酩酊不知凡几,世人皆知未央殿中醉花天子嗜酒如命,只有琉璃钟响之时才会醒来,但事实上,不是醉花天子在醉,而是整个酒花海都在醉,至于醉花天子,反而是独醒之人。

    众人皆醉我独醒,梦中观法,梦中见法,遨游虚幻,寻找那插入无何有之乡的刀尖已有三万六千年。

    舍弃了肉身,化为了琉璃钟,这就是为什么,只有琉璃钟响的时候,世人才会以为醉花天子从醉酒中醒来的缘故,而所有灵圣听见琉璃钟响的时候,莫名都会感到开心与高兴,那是因为他们刚刚大梦初醒。

    从一个虚幻到了另外一个虚幻,但青青世界追随无何有之乡,是既虚幻却又真实的地方。

    无何有之乡,无何有,本就是不可理解的意思。

    不可理解的,虚幻的理想乡,凡是所希冀的一切,都能在其中成为现实,这是流传在广袤天穹上的神话,但究竟是何人传下,却没有一位大圣知晓。

    醉花天子呵呵的笑,带着悲凉与沧桑,痛苦与自责,他的双膝似乎要跪下来,眼前的那个女子眼神温柔的看着他,一如三万六千年前。

    女子伸出手来,要抚摸醉花天子的头颅,那一如曾经模样,醉花天子垂首如童子,而就在这即将触碰的一刹那,却有一道猿猴的呼喊猛然响彻!

    “你是什么东西!娘啊,剑轻笙,这里有鬼!有鬼啊!”

    通背猿猴怪叫起来,而同时,一道剑声震颤,随后似乎有什么枷锁被打开了,那悲与怒的剑剑意重现天地,天丧一剑,万世国殇!

    轰!

    斩天裂地,重立山海,醉花天子苏醒过来,猛然回神,顿时是大惊失色,而身前的谢烟尘虚影也破碎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覆盖了半个苍天的黑色面孔。

    黑色的脸,咧开的嘴,苍白的牙,眯起弯弯,带着蔑视整个乾坤的眼睛。

    梦幻无上法!蒙蔽了一切众生!

    只有通背猿猴不曾受到影响,因为他沾染着无何有之乡的息。

    淅淅沥沥的黑雨坠落在无尽的人间,于是恐惧弥漫开来,一切的美好都化作虚无,嘶吼与惊骇声不绝于心。

    低沉的声音,如同什么可怕存在的呓语,自那张能吞下整个大地的口中被发出。

    “三.....更.......一曲......黄粱.....是你....”

    那张脸孔的牙齿在上下开合,眼睛仍旧是苍白的一线,眯起如同怪物。

    只有眼与口,并没有鼻与耳。

    占据了整个黑暗的天空,那片天阙就是他的脸,原本的绯色醉花天已经破碎,而血色的苍冥剑天也开始被黑水浸没消退。

    醉花天子抬起头,瞳孔收缩,身上爆发出一种几乎愤怒到极点的息。

    “鬼雨......夜惊!”

    他的牙齿几乎咬碎,恨意迸发出来,仅存的半副残躯震荡,青尘烟云萦绕,甚至隐隐有龙吟自其中咆哮而出。他看向了剑轻笙,开口道:“三更,原来是这样,你那玄妙的法....是三更的法吗!”

    “鬼雨受到三更的法被吸引而来.............他自脱梦世之梦?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我苦心寻觅多年,到头来,虽然一切依旧是你,可是这结局,和我当初所想的,却是天差地别!”

    醉花天子的眼中是愤怒与悲伤,还有对于自己的嘲笑与痴狂。

    “哈哈....哈哈哈......真没想到,居然在这里,以这种模样遇到了我的仇敌!我恨啊!我恨啊!剑轻笙!”

    “我不能以完整之身与鬼雨厮战!与他相比,你与我的恩怨又算什么?我再一次因小失大....!”

    醉花天子有些癫狂了,而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张扭曲的人脸,似乎在天穹上笑得更为狰狞了一些。

    剑轻笙踏足在天,听清了醉花天子的话,不由得心中微震。

    这就是鬼雨?或者说,这就是名为夜惊的怪物?

    舍弃了太上身,已经走上一条无法回来的路,鬼雨杀死了三更,号称在梦中找到了凌驾于嫁梦的无上法,他让三更永远沉沦梦境不能醒来,更是欺骗了梦祖,取到并且吞噬了黄粱木的枝干,行了吞天之事。

    鬼雨和谢烟尘有巨大的关系。

    但如今这个模样,实在是无法和“太上”二字联系起来,如果硬是要说的话.....不若称呼为“太上天魔”更为贴切。

    这哪里是什么残念附着在梦世啊。

    这简直就是一片浩荡到不可计量的黑天,带着众生对于黑夜以及梦乡最原初的恐惧。

    入梦者,醒来不过笑一笑,若醒不来,那便是“死”。

    剑轻笙的一只手提着南乡剑,另外一只手,不由自主的摸到了腰间一直不曾出鞘的那柄剑上。

    这个东西极其的危险,非仙非神非魔非人......

    似是天,但似....又不是天。

第九百三十五章 黄粱乡里人间炸

    渺远且不可探寻的地方,那是古老的黄粱乡。

    天上的神木不止一株,人间亦如是,但能代表梦幻的,就只有黄粱木与南柯树。

    天鸡唱午,梦熟黄粱。

    别说话,无声无息,空旷寂寥,浩远而苍茫。

    旷野依旧是那个旷野,但人间却不再是那个人间。

    黑夜遮蔽了黄粱的天,潮湿的水铺满苍茫。

    白衣的少女行在天阙上,她在四处呼喊,同时惊恐的注视着黄粱乡中的“人间”。

    原本入夜应该是无比繁盛与欢乐的红尘,此时却化作一片又一片扭曲之景,人们躺倒在地,凄惨的哀嚎,有的人化作一滩脓水,有的人则是身上燃烧着烈火,在尘埃中嘶嚎。

    田野里耕地的太古凶兽,站起来,把睡梦人直接撕碎,那个人惊恐的喊叫着,但他被撕裂咬碎的下一瞬间,又回完好无损的恢复在原地,紧跟着,继续被太古凶兽抓起,重复着吞噬的结局。

    仲买人提着自己的脑袋,神情变得无比诡异,他拿着刀子,四处劈砍,而田边树下的两棋人开始互相斗殴,如同疯狗般厮打,至于一直在朗诵诗文的读书人,他则是把整个脑袋都垂入河流之中,咕嘟嘟的冒着气泡,就好像溺死了一样。

    新的断肠人从肚子里挖着自己的肠子,随后又剖心开肺,新的麻衣人爬到了九重高楼之上,惨叫着从上面跳下来,摔到人间的闹市,变成一滩骨与血的烂肉。

    人间之内,所有的“人”全都疯了。

    虽然他们似乎本来就是疯子一样。

    日游人从没有见过这种事情,她焦急的飞舞在高天,试图唤醒所有的人,那高亢清脆的歌谣声响彻,可纵然是这能令龙骧起舞的天籁,也无法让所有的人清醒过来。

    “白天的人间还是很正常的,为什么到了晚上,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日游人不解,更是无比的烦恼,她看了看天上,这一日的夜幕格外的长久,如果不能恢复到拥有太阳的白昼,她的力量就不会达到最强。

    可现在按照时间来说,应该已经是中午了,但天还是黑色的,依旧是晚上,夜幕深沉,看不见星,只有黑色的雨在淅淅沥沥的下,充满了人间的大劫小巷。

    原本应该避雨的人们,都在大雨之中疯狂。

    人间乱了,而且不仅仅是这一处。

    迷茫的人所化成的“铁山木”没有受到影响,它们静静的矗立在旷野中,面对着四面八方无数的人间,默默的投去注视的目光。

    但它们之中,很多人都已经是死人了,只有部分还是活着,可依旧不清醒,浑浑噩噩。

    而人间的人,都是真正活着的。

    日游人望向远方,她知道不能再继续这样等待下去了,于是张开背上白色的羽翼,带着清华与炽火,如耀眼的流星划过夜空,照亮了一片大地。

    她向着黄粱木飞去,这夜幕虽然降临黄粱仙乡,但太阳就居住在黄粱木的另外一边,故此天边的黑暗永远也追不过来。

    只有黄粱乡才能庇佑众生,或许也只有黄粱木的枝干,能够让众生醒来。

    日游人知道,黄粱木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于是她心中升起了想法,那道流光划过苍天,却在一处旷野上微微停了下来。

    她看见了一个人,一个坐在旷野中的人。

    游荡在黑夜之中,寻觅着人间的去处,必然会迷失自己,如果没有人接引,或者运气太差,就会变成铁山木,拥有注视着人间而不得入。

    但现在的人间已经乱了,无数的人间都是如此,他们都疯了,日游人不能再让新的“人”踏入人间,于是她自高天降下,到了那处潭水边缘,看向那个坐着的,一动不动的家伙。

    “你迷路了吗?这里是旷野,你不能待得太久,快醒过来,现在你也不能去人间了,和我去黄粱乡避一避吧。”

    日游人出于好心,然而那个人依旧坐在水潭的泉水边一动不动,日游人感到有些焦急,她还要去黄粱木上取了枝干唤醒众生,于是赶快拍了拍这个一动不动的人,示意他回应自己。

    但这个动作遭到了排斥,那个人确实有了动作,可带着的则是无边怒火。

    “你做什么!不要来打搅我发呆!”

    他那苍白的脸看向日游人,后者被这突然的暴喝吓了一跳,而后有些委屈,轻轻弱弱的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告诉你,这里不能待太久.....会死的.....”

    她的语气变得很渺,而这个人站起来:“我是石中人,我本来正在发呆,却被你吵醒了!”

    “旷野不能久待,我当然知道!但是我是石中人!因为是石中人,所以可以久久待着!你不要来烦我!快离开!”

    石中人很生气:“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你们这些人间来的也罢,天上掉下来的也好,全都是这样,吵吵嚷嚷,烦死人了!”

    “一个断肠人,一个失魂人,一个楚木人,一个仲买人!”

    “还有很久以前的那个天上人!”

    “你们都在打搅我发呆!”

    日游人感到奇怪,她嘟囔了一声,斟酌了下,弱弱的问:“那个.....可你为什么要发呆呢?发呆,不就是没有事情做吗?”

    石中人皱眉:“因为我是石中人,所以我本来就应该发呆!”

    日游人:“???”

    她无法理解眼前这个石中人的逻辑,但她听清了另外一个名字,于是颇有些惊喜的问:“你认识天上人?等等,你是石中人?”

    “我认识你啊!以前天上人和我说过,问我认不认识你,我说不认得!但现在我认得啦!”

    石中人大怒:“滚蛋,我不认识你,现在给我离开,不要再烦我了!我要静静!”

    “天上人我记得,那个家伙有毛病!你也有毛病吗!要不要和他凑一对?!”

    石中人一阵呵斥,抬起手来就要打她,日游人顿时抱头闭眼,神情委屈起来,抿着嘴,身后的翅膀蜷缩,无精打采的从白皙的后背垂落在地,似弱小可怜又无助。

    但石中人终究没有把那个巴掌落下来,这让日游人从紧张之中恢复。

    她很不开心,但眼前的这个人又很奇怪,让她心中充满了好奇,于是随后无意的说了一句:“天色很晚了,太阳也不会升起来了,你难道日日夜夜都在这里,从没离开过吗?”

    石中人本不想理她,但听见了一句话,那就是天色很晚。

    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的就抬起头来,石中人盯着漆黑的天空,在这一刹那,忽然出神。

    “不对.....不对......为什么没有太阳?”

    他喃喃自语,似乎陷入了不可置信的情况中,日游人拉扯了他,但却发现石中人的身躯沉重的堪比山海,她放弃了,而石中人仍旧在重复着一句话。

    日游人浑身汗毛都炸开了,她的眼中露出惊恐:“石中人也....也疯了!”

第九百三十六章 元会之前黑白子

    黄粱木的枝干在延展,上面结着无数方方正正的果子,带着淡淡的光芒,温润的洒落在泥土之上。

    日游人回来了,而太阳的光终于普照这片苍茫,在这里,是黑夜无法触及的地方,太阳永远不会落下与熄灭,熊熊的烈火会净化一切的魍魉。

    她看向黄粱木,在树干上盘踞着一头青龙,枝头上站立着白羽的鸿鹄,树根的边缘,那已经没有了人的石桌与石椅旁,黑色的穷奇趴着,酣睡不醒。

    在梦中还会做梦,这头大猫倒是经常被龙和鸟嘲笑。

    只不过日游人回来了,于是穷奇醒了,不解的看向她。

    这三只古兽都是嫁梦之法所捏造的虚幻之兽,但如今四百年过去,它们在梦中已经成为了神话,既然成为神话,自然被人间所有的存在认可,能够永远的驻留在这方天地之中。

    “鸿鹄,鸿鹄,我要取一截黄粱木的枝干。”

    “太阳被遮蔽了,我发不出高亢的声音来,法力不够,人间也乱了,那些人都疯癫了,鸿鹄鸿鹄,我要取走枝干了。”

    日游人注视着黄粱木,伸出手去就要折下枝头,然而鸿鹄却扑打着翅膀飞落,大风一起,顿时把日游人阻挡在外。

    它对着日游人摇头,示意谁也不能胡乱动用黄粱木的枝干。

    日游人有些急了:“真的真的,人间乱了,人们都疯了,读书人把自己的头放在河流中溺死,麻衣人自九重高楼上跳下,仲买人提着刀在闹市劈砍,两棋人互相厮打,就和小狗似的乱抓乱咬,睡梦人被他的那头恶兽反复的吃了,你不给我用黄粱木,人间就完蛋啦!”

    鸿鹄仍旧不放行,而树下的穷奇也开始吼叫,连带着青龙也被惊醒,双目中萦绕着雷光,那里面蕴含的,是拒绝的意味。

    “你们,你们!”

    日游人跺脚,急的不行:“我是天鸡,我才是最开始在黄粱木上的人,我为人间报时,你们这三个蹭我吃蹭我喝的.......我...我......呜!”

    她是真的喜欢人间,但现在要救人间,却被自己的朋友所阻挡,于是几乎被气的哭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青龙,穷奇,鸿鹄,三圣兽互相对视一眼,随后同时摇了摇头。

    哭也没用,不能动就是不能动。

    日游人抱着膝盖坐了下来,两边翅膀如蛋壳般的把自己包裹住,如赌气一般,低声的呜咽,穷奇看了看上面的青龙和鸿鹄,那两个家伙拼命的使眼色,让他去安慰安慰这姑娘。

    穷奇抬起爪子,指了指自己,发出询问的意味,那好像就是再说,你们两个闹真的?

    鸿鹄拍打翅膀,在虚空中啄了一下。

    【让你去就快去,磨磨蹭蹭。】

    似乎是无声的话,而青龙闷闷的哼了一声。

    【快变个小狗,让她别哭了。】

    穷奇一脸你二个混蛋在逗我的表情。

    【为什么是我?你两个也可以变化百灵鸟和泥鳅啊!】

    鸿鹄甩了甩头。

    【因为你可爱啊。】

    穷奇听了这话,顿时面色一肃,嗯的哼了一声,随后似乎很是自得,身子一晃,化作原本的小黑犬,吐着舌头摇着尾巴就跑到了日游人身边。

    然而转了两圈,它才发现问题。

    不对啊,自己不是凶兽吗?可爱个屁啊?

    穷奇对于这个问题想了一会,但看见日游人仍旧不理自己,顿时耳朵竖了起来,尾巴摇得更加用力了一些。

    算了,还是先让这小姑娘别哭了才是正事。

    黑狗扒拉着日游人的翅膀,弄得这小姑娘张开双翼,哭得梨花带雨,还抿着嘴唇,看见穷奇变化的小黑狗后,嗯了几声,带着泣音道:“人间没了,你们还不给我黄粱木,这本来是我家的,你们三个强盗!”

    “现在黑夜都已经遮蔽天地了,都疯了,连那个古古怪怪的石中人也疯了,我也要疯了!人间没啦!”

    青龙与鸿鹄摇摇头,穷奇扒拉着日游人的肩膀,好像是在安慰,然而那表情欠揍的很,似乎是在说“多大点事”。

    这气的日游人不再理它,穷奇顿时一慌,忙是吠了两声,意思是【你别这样啊,我们也不想啊,这枝干不能乱搞,不要说你不能乱动,我们也不能动的。】

    它嘀嘀咕咕,然而鸿鹄又开骂了:【你说话她听不懂的!】

    穷奇一拍脑子:【那咋办?对了,要不我在地上写吧,你给我掰个树枝用用!】

    青龙两眼瞪大:【你属猪的吗!隔壁屠宰店老板是你舅舅?】

    穷奇这才反应过来,啪的一下又给了自己脑门子一下。

    三圣兽在这里感到麻烦了,而在这个时候,一阵清风忽然吹过。

    这天上啊,这人间啊,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为一元会。

    而十万年,是一个天仙数。

    一元会前的风吹了过来,黄粱木上的果子轻轻摇晃。

    那无人的石桌与石椅上,忽然出现了人影,那是一元会前的倒影。

    穿着褴褛但却干净的乞丐憨憨的笑,坐在椅子的一头,那另外一头,坐着另外一个不知名的人。

    二人互相在推动棋盘,乞活人的出现让三圣兽同时大惊失色,但当看清楚它不过是曾经的倒影时,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它们自然知道乞活人是谁。

    而另外一个人则无圣认识,只是二人下棋的时候,另外一人的神情并没有乞活人这么轻松,他是不如乞活人的。

    只有棋子落下的声音在响,却没有谈话的声音,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一旁又多出了一道影子。

    那是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人,可精神仍旧很好,他站到了两个下棋人的身边,仔细的观看这一场对局,在某一时刻,那位神情严肃的仙人举子不定,而这位头发花白的后来者,点了点棋盘上的某个位置。

    冥冥中,有一种法诞生了。

    于是乞活人和那位仙人抬起头来,皆是有惊,更都对他另眼相看。

    那位不知名的仙人站起来,让这头发花白的人过来下完这一局,同时对面的乞活人也是如此示意,于是这位头发花白的仙家没有过分的推脱,举起白子,落在了棋盘上。

    这位头发花白的人,下棋赢过了乞活人。

    乞活人在笑,随后送了他一颗种子,那是南柯树上落下的东西。

    同样,另外一位不知名的仙人送了一截黄粱木的树枝。

    这让乞活人无奈的摇头,笑了起来。

    那位头发花白的仙人消失了,取过了种子归回到真界的人间之中。

    日游人的脸上还带着泪痕,但此时却已经被这奇异的景色吸引,那乞活人看着前面的不知名仙人,笑了一声:“算你赢了吧。”

    话出口了,而后,乞活人转过了头,直接看向了日游人。

    这种景色,顿时让三圣兽全都吓得半死。

    明明是过去的倒影,为什么这笑容,似乎就是在看着这名为日游人的姑娘呢?

    “所传之世,所闻之世,所见之世,颠梦击黄粱,破乱转南柯,梦中乱诸梦之世,梦中听闻诸梦之声,梦中得见一切之法,那个家伙就是这么被你召来的吗?”

    “啧啧,好算计,开辟了一处梦幻的福地,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烂柯之地,就这么诞生了?”

    乞活人转过了头,继续看着那不知名的仙人,后者沉默,不说话。

    “三世春秋,一曲黄粱,了不起的法,了不起的道,三更,这难怪是让嫁梦都称赞的绝世之术。”

    “本来是说,我如果赢了,黄粱木就归我所有,但现在看来,啧啧,输啦输啦,那便只好履行约定,我自当离去,再也不会对这黄粱木出手。”

    “诶,终究还是大圣,会被冥冥中的伟大力量所束缚,这片黄粱梦境,五云仙乡的倒影,凭我一人,还拿不下吗,哪怕胜了你,或许还有梦祖在等我,你们这些老东西,怎么就死不干净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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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眉祖师介绍:
岁月中,云岩上,李辟尘与一个白袍的童儿面对相坐。
仙山之中静悄悄,四只猴子探出脑。
白袍童子捧着经文:“祖师什么时候来的峨眉?”
李辟尘竖起一根手指,笑而不语。
.....
一段丢失的岁月,因为李辟尘的到来而被彻底改变。
他失去了名字,于是,后人都称他为....“太上”。
“太上者,清静至极之道,太古无名之君。”峨眉祖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峨眉祖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峨眉祖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