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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夺鹿侯     纵兵夺鼎txt下载     纵兵夺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五章 破敌之策

    那当然不可能是公孙瓒,燕北与公孙瓒的仇恨是洗不清去不净,这世上只有真正的对手最了解对手……畏战之辈,岂能是公孙伯圭?

    若是燕北自己立在城头上对公孙瓒嘲笑,兴许能让公孙瓒怀疑半个时辰,但一个人没有那支密报中有两三万人的大军却盯着遒县城池围了整整三日,这不可能是公孙瓒能做出来的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因此燕北断定,公孙瓒绝对不在遒县!

    可是不在遒县,公孙瓒又能在哪里呢?

    燕北的行军更加谨慎,布防骑卒探马于方城、良乡、阳乡一带,他现在很怕个公孙瓒已经摸到自己背后。半日后传回的消息让他稍稍舒了口气,公孙瓒没在身后。

    在他们的身后是来自广阳郡的粮道,方城是最大的辎重中枢,一旦方城受袭,他们便会落得与公孙军同样的窘境当中……四方皆已闭,涿郡西南就像一个死地,没有百姓、没有粮食。

    “伯圭现在应当急不可待地去寻找粮食了吧,可他就算把山吃了,也寻不到多少粮食!他们渡过五阮关的军队能有多少粮食?”燕北扬着马鞭笑了,意气风发地说道:“等他们断粮,白马军的那些坐骑便跑不动,为了士卒保持战力,你说伯圭会杀马还是杀人?”

    这根本不用问,典韦瓮声瓮气道:“杀马取肉!”

    然后他们的行军速度便会慢上一半,而是坐骑总是不够吃,随着时间,燕北甚至不需要与他决战,只要将公孙瓒一行困死涿郡西南,他们便赢了。

    所谓?易之间,是很广袤的一片地域,易水横贯涿郡,位居整个涿郡所有城池的南面;?水则流经涿县向西北去,位遒县之北。

    这是最合适的战场,一座城池几处村庄,大型平原两山三川,是最合适大军阵作战的地貌。若是让公孙瓒突破这里,接下来他们需要面临的将是永无休止的攻城拔寨。

    可是,一日寻不到公孙瓒,便要担当一日放其越过涿郡的风险,燕氏军将涿郡南北外围皆围得水泄不通,可若是让伯圭总东面逃入幽州,到时可就攻守势易了!

    天色渐昏,弦鼓与萧管声在河岸旁响起,短促有力枯寂肃杀,像极了出鞘的刀。

    燕北抱着手臂盘腿坐在河岸边的大石头,仰头望着日落西沉,踌躇满腹。

    都知道最终的决战一定就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但是在哪呢?万一公孙瓒跑了呢?高览围攻遒县的那支公孙军,是可以让公孙瓒按捺不住,自己跳出来的吧……一切都像襄平城外那条小溪在日出十分升起的雾,看不清亦吹不散,只有深入其间才可知晓。

    踢踏的马蹄声穿过十几里外的斥候封锁,缓缓涉过易水,亲信的侍卫从远处的河岸便快步跑来,带回跋涉骑卒自高览军中传来的消息,书信上写着,高览已经将兵进至遒县东十里,守军不敢应,故而先围城,责令张颌率部游曳于外绞杀敌军传信,不教任何敌军跑了。

    燕北看着书信,好似捕捉到一些能够揭开持久以来想不透彻的东西,却又不得要领。

    “让章碾先停了。”河岸旁的军乐官仍在练习,随着燕北的传令音乐停止,四下寂静,亲卫武士大气不出看着燕北打起灯火看着那薄薄的绢布,一遍又一遍,终于猛地将灯火丢到一旁,拍在石头上惊喜地哼出一声,对亲信道:“你去传信,让孙轻去高览那边,故意放出敌军骑卒,跟着他们……找到伯圭,回报于我!”

    正好似己方军中斥候即便隔着遥遥之路,仍旧能循着路上留下的隐蔽记号寻找到自己一样,敌军的传信骑卒一样也能找到他们的主将,将这些消息告知公孙瓒……咬着骑卒的尾巴,就能寻得到公孙瓒!

    奔腾的马儿不负众望,在孙轻到高览部后的第二日,便咬着公孙军传信卒的尾巴摸到了公孙瓒所率劲卒的位置,这个位置令高览与燕北皆大惊失色,感谢冥冥中的运气。

    公孙瓒领万余大军出现在高览部的偏东南方向,正朝着高览的身后进军,不足六十里,也就是说这个消息如若晚上两日,公孙瓒便会与遒县城内的数万兵马合击仅有两万军势的高览部。

    而先前公孙瓒所走的路,正是易水河的对岸。甚至燕北能够想象的出,如果不是几日前让高览向遒县进兵,现在公孙瓒应当正好与自己隔着初初解封的易水隔河相望,也有可能在自己并不知晓的情况下渡至河岸这边,给自己松懈的部众致命突击,把自己和雄武的兵马统统送去拜会太一神。

    这真是,天大的好运撞在了燕北的脑袋上!

    看着孙轻风尘仆仆地将这消息告知,燕北沉静良久,孙轻忍不住催促道:“主公,属下赶回来这会,遒县说不准已经打起来了,我们快走吧!”

    正当孙轻这边说着,便又有疾驰数骑奔来,为首骑卒滚鞍下马对燕北拜倒道:“将军,高将军攻遒县守军,高将军东南斥候回报,另一只万余大军在其身后,距四十余里,应为公孙瓒本部,特来求援!”

    孙轻急的一拍手,切切地看着燕北。

    “还等什么,传令全军倍道而行,务必于明日傍晚赶至遒县援助高将军!”

    易水南岸,火把林立,士卒高呼万岁,行军北行!

    遒县以东,高览部大军。

    血腥的厮杀直至入夜,相互绞杀的两军这才随着鸣金分开,否则恐怕这些杀红了眼的军卒会在夜幕下砍杀不停,即便早已分不出面前武士的旗号。

    “子义,今日双方均不过派出一营,试探而已。”高览面露苦色,对太史慈摇头说道:“敌军有兵三万,我部却仅两万,今日之伤亡双方相抵,明日怕是一场苦战了。子义可有破敌之策?”

    双方军中都有不少新卒,高览远远地望见过敌军阵势中的新卒,粗略地见到他们大多手持木矛没有甲胄,料想战力应当不济,若是让他单独面对这支军队倒还有把握将之击溃,但若算上背后那支正向这边赶来的公孙军与敌军身后的那座遒县城,恐怕取胜便成了绝无可能的妄想了。

    更可怕的是,最迟明日正午,白马将军便会前来。

    “若说破敌,慈自是没有。但为燕将军赴死之心,慈早便了然于胸。”太史慈笑得爽朗,即便深陷数万大军的合围之势中,仍旧像八月骄阳那么热烈,抱拳对高览道:“明日的敌军便由在下领本部前去应对,在慈战死之前,便请将军想出破敌之策!”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事真事假

    清晨,下起淅沥的小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雨水打在中军帐的顶上,带起一片轻微的闷响。

    军帐用的是粗硬的麻布密密地叠上两层织紧,再在顶上封住大漆,虽然比不上塞上的胡人用的都是牛皮羊皮,却也挡得住风吹遮得起雨淋。细密的雨水顺着军帐四边流下,在四角缓缓渗入地面,留下几个湿漉漉的浅坑。

    空气中带着潮湿的气息,掀开帐帘带来一股凉意,披着蓑衣着大铠的都尉兴冲冲撞进中军帐,雨滴顺着扎甲的下摆落在地上,年轻的脸上带着为主尽忠的满腔热血,攥着扣住刀柄的拳,道:“主人,今晨有雾,正是进兵的大好……主人彻夜未眠?”

    跪坐的王门睁开双眼,狭长而精瘦的脸庞上带着黝黑皮肤都遮不住的倦意与比肤色更深的眼圈,抬着带些许血丝的眼眸望了亲信都尉一眼,似乎是从喉间用鼻孔轻轻地“嗯”了一声,长吁口气,缓缓地立起身来。

    沉重的甲胄跟他在这里整整坐了一宿,全身的骨架都带着难言的酸意,他说:“去传令吧,在营外列出阵势。”

    年轻的都尉并未察觉国相对这场战事的厌倦,只当是战局不利,出言安慰道:“国相放心,最迟今日正午公孙将军就能从敌军腹背杀来,此战定是我等得胜!”

    说罢,都尉似乎又想到什么,快要走出帐门又回头道:“将军,下雨了,属下去传令军卒将军粮都盖上,省的浸水发……”

    “伯凡!”王门似乎有些厌烦了这些事情,口气有些沉重,抬眼看了都尉的脸庞,嘴唇轻轻动了几下,最终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容,轻声道:“去传令吧。”

    这年轻的亲信,是老迈仆人的儿子,有些勇力与愚忠,却独独少了些精明。或许,只有最愚蠢的人才足够忠心。

    “诺!”

    王伯凡楞了一下,却还是在第一时间便抱拳应诺,转身跑进绵绵的雨幕中。不过片刻,鼓声隆隆,帐外传来军士整装刀剑的声音。

    空无一人的军帐里,王门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拉出有些难堪的笑。

    就是漏雨,也不怕。

    士卒们仍旧士气高昂。王门是个沉住气的,攻进遒县城池时因为没寻到军粮到中军帐里大吵大闹,被王门手杀于帐,事后被胡乱安了罪名,尸首却被王门厚葬在遒县城里的一处院子中。

    他们没兵粮了,昨天夜里,那是最后一顿稀粥,不少士卒抱怨粟米有些少,却因混着些许捉来的鸡鸭泛着肉味,这才勉强没啸营。

    看着手上紧紧攥着糅做一团的绢布,王门的脸色一变再变,最终仿佛身体被沉重的甲胄压垮般晃了三晃,顺势重新跪坐的地上,自箭壶中抽出羽箭,仔细又小心地将书信系在箭上。

    今日,就是决断的时候了。

    ……

    “何苦来哉?”

    太史慈清早便领兵在营外列出军阵,协同的还有高句丽贺浑鹿那两千余高句丽兵,只见敌军浩浩荡荡列出三个军阵,本以为是一场需要抱着必死决心都不能见到胜利的苦战,怎料敌军诸将踏前几步将一支裹着布帛的羽箭仰射出二百余步,转脸便鸣金收了大军。

    太史慈等一众兵将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得捡回这支带着泥土腥气的箭矢收兵回营。

    上下有别,他没有拆开箭上的信,入中军帐丢给苦思冥想的高览,对上裨将军惊愕的脸色道:“敌将发来的,兴许是劝降,慈去备战了。”

    “且慢!”

    高览才拆开信扫了一眼,连忙叫住太史慈道:“去将校尉司马都喊来,升帐议事!”

    这信并非劝降,而是投降。

    “王门言说他是中山大姓,素来仰慕燕将军威名,目下虽是他强我弱,却诚心归附将军,希望双方罢兵言和……若我等愿收留他,便将一面赤旗放于辕门外,他将在午时佯攻,待公孙将军领兵前来时,撤军。”高览到这里顿了一下,晦涩难明地皱起眉头,问道:“诸君以为,如何?”

    中军帐,落针可闻。

    谁都未曾想到最先开口的是高句丽降将贺浑鹿,他也没有拱手行礼,只是拧着眉头用僵硬的汉话道:“汉人狡猾,不得不防。”

    太史慈怒目而视,却见贺浑鹿目光清澈不闪不避,这才压下一口气对高览道:“此事若真,此等背主求荣之辈,慈不愿与其为伍;此事若假,当布设防备……先前慈便应引弓将之射死!”

    贺浑鹿只是说出一句便不再言语,他心里似明镜儿般清楚无论事真事假,显然西面正对着这支想要投降汉军的一定是自己,这些燕将军部下的汉将都不会放自己去与公孙瓒为敌,他们并不信任自己,绝不会放任句丽兵参与影响颇大的战役。他没说错,这些汉人就是狡猾成性,句丽国最精锐的王城军总被他们布放在最危险的战斗中,却还不受信任。

    他可不希望这些汉将不知设防,让他麾下的句丽儿郎徒增死伤。

    位末最次的张颌听到太史慈的话,脸上骤然煞红,抬头想说什么,两眼瞪着太史慈,鼻翼翕动粗喘了几口气最终却又软了脊梁。

    倒是被上首的高览看来,探手道:“义有何见解,但请说来!”

    “属下,有不同看法。”张颌起身离席,看着太史慈说出这句话,末了又无声地叹了口气轻轻摇头,再度抬起头来已经正色,对高览用最标准的姿势抱拳行礼,这才起身朗声道:“王门自称冀州大氏,可见宗族人多,如今伯圭将军为报家仇兴兵幽州,弃冀州不顾,王门定心中不安,伯圭失之军心,投降之事多半诚心;门昨日不降,待到今日,是为试探一场令我明其虚实,待价而沽;其强我弱,若不用之伯圭攻来,我等非束手无策?倒不如用人不疑,待得胜后由主公决断。”

    张颌还有半句话未说,那便是王门昨日试探的法子是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都不好说,就凭他攻遒县空城三日所表现出来的气概,心智尚可勇气稍缺,怕是没有胆量弄出这种假投降的。

    高览的沉默中,时辰已临近日中。

    营中的辕门外,立一杆赤旗,为雨水打垂。

第一百一十七章 得偿所愿

    长久以来,认为不了解叛将、降将,甚至不愿去理解他们的理由原因,令张颌时常一个人在昏暗的油灯下对着兵书自怨自艾。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在中军帐听到太史慈说的那些话时,他很想指着太史慈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连叛将都没当过,懂个蛋的叛将!’

    可他没有勇气,他十分可悲地知道,太史慈才是对的。但是他了解叛将,诚然在真正的武士不惧死亡与失败,一心忠诚方是楷模;可若根本无法见到胜利的希望呢,王门此时难道不正是如此……与幽州进行着一场看不见胜利希望,为公孙将军的复仇而战,最终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便全部死在幽州。

    他现在面对的是高览麾下近两万名健儿,他有三万,运气好兴许能赢;之后的燕将军部呢?就算他们又赢了,义部呢?广阳守军、渔阳守军,何况在大东边儿还有乌桓属国、辽东!

    强弓引而不发,最为摄人,兵马也是一样。何况张颌私底下推算,五阮关被义闭锁之后,王门这支兵马剩下的军粮也就是支撑一旬两旬的量,跟在被复仇冲昏头脑的伯圭将军身后,他连选择怎么死的权力都没有。

    谁不想堂堂正正地生、堂堂正正地死?

    可有时候,忍辱负重地活,比忠诚武烈地死更为艰难。

    投降与背叛,在多数时候是别无他法后最无能为力的举措!

    张颌并不知晓,自己究竟要多久才能洗掉身上的耻辱……他只知道,敌军吹响了进攻的号角,三个校尉部的兵力潮水般涌上来,他的本部与那些句丽兵受命抵挡。

    无论王门是真投降还是假投降。

    这一仗,都是要真打的!

    两军对圆,便是乌泱上万敌军冲上,即便高览等人看张颌与贺浑鹿如一般模样,可他们两个却也是一个以另一人为汉人投敌叛将、一个视另一人做异族投降懦夫,互相看不顺眼。

    这么场仗,说白了倒成王门真正的以一敌二,根本就是对决两个互不守望的军阵。

    可偏偏,王门不敢真打,今日过午后的军粮还要指望燕北军来调拨,可不敢将幽州军打急了,一番胡搅蛮缠般的指挥,反倒是人多的节节败退,人少的气势如虹,硬将阵线在半个时辰里向西推了三里。

    都快堵到营门口了!

    这令王门虔诚地祈祷,甚至像未萌反志时那样虔诚地祈祷公孙瓒的援军快些赶到,晚上一刻,便要有数十乃至上百部下倒在营寨门下。

    所幸,张颌与贺浑鹿亦不愿将这些可能投降的友军杀戮太重,待其关上寨门,便只剩下以强弓劲弩软趴趴地朝营寨上射箭。这让王门又是心惊,又是欣慰。

    为了等着公孙瓒来援,高览与太史慈处心积虑地将营寨伪造出一片空城的模样,责令军卒抱着刀矛坐在帐里闷着,寨墙上的旌旗虽然还插着,却仅留下零零散散数十日守备,好似所有守军都冲到敌军寨前围困了一般。就连高览与太史慈也不例外,相对跪坐于中军大帐,两膝上搁着汉剑与环刀等待战机。

    二人竟是在中军帐中一手捉兵器一手啄枭散,下起六博,而徐庶则坐在一旁观看。

    整场战役中,徐庶都处在很尴尬的地位,因为他的身份竟被排斥在决策层之外,这一点对比与他有相同身份的郭奉孝,他的运气显然差了许多。偏将军部的主将不好相处,可为人直爽,何况部下也仅有赵子龙一人,并不复杂;而裨将军部的主将倒是好相处,部下有猛将有降将有叛将,个中缘由一时半会不是谁能搞清楚,让徐庶有口难开。

    徐庶觉得还是在燕北幕府情况好些,至少当他再见到燕北,便能给燕北提一条可行之策……裨将军部与偏将军部的部下武将,需要对调。

    偏将军义桀骜难驯,不好相处,却能镇得住诸将。不论是降将、叛将还是猛将,在将军麾下都要服帖;而裨将军高览德高望重,秦善待人,部将便对其是尊而不畏,便有现今这局面。

    “元直,你是谋士,可会六博?”高览抬眼看着聚精会神的太史慈,歪头对徐庶说道:“若是谋士来下,想来是要比武士强些的吧?”

    “将军知晓,在下是颍川人,在我的家乡,人们习惯于弈,而非博。”徐庶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笑了,道:“大儒季长公便曾做《围棋赋》,盖因比之六博,少些气运,多些机变,而受人喜爱。”

    太史慈沉沉点头,显然是知晓徐庶所说这一切,看着棋盘声音坚定,缓缓道:“某知晓为其,但既为武将,气运反倒很重要了,哈!”

    高览投箸而走散,逼至中军,随意说道:“季长公,便是前些日子那马日的太公吧?符节都被袁公路抢去,还不如来幽州,至少将军对儒士是亲待……此战除公孙,下一个就该袁本初了。将军受了荀氏蛊惑,欲引皇驾入幽冀,这事高某想不明白,二三子且为某解惑,何必多此一举显得不敬汉室?”

    “高将军,这可不是什么蛊惑,迁都冀州可谓大善,至少征讨各路诸侯师出有名,天下由我等平定,纵然百战余生,将军为大将军,慈亦能得偿所愿……”说到这,太史慈探手投箸,口中却不再多说,只是点头重复道:“可谓大善!”

    “得偿所愿?”高览笑的玩味,也不看棋盘,只是对太史慈笑道:“子义莫非与子龙一般,今生所愿平定乱世?高某不知何为大善,主公拔剑,高某镇守四方便是。”

    平定乱世?

    “乱世自是要平定的,不过慈之志向。”太史慈笑着扬起脸来,仿佛怀揣珍宝般喜不自胜地摇摇头,“不可说,不可说呀!”

    高览看他吊起胃口,笑骂着将箸投在太史慈脚下,道:“有何不可说?快快说来!”

    “将军,真不可说。”太史慈忽然正色地令人措手不及,收敛衣襟重新跪坐,甚至连头上的发髻都扶正了,这才道:“大丈夫轻言一出便吐然而诺,若某今日战死,岂不食言?”

    锣鼓声响,营寨上的守卒快步跑下,一路上不敢大喊窜进中军帐中拜倒。已经不许他再多说什么,太史慈早已起身拨开挡路的碍事守卒,提铁戟长弓直奔寨墙。

    公孙瓒,来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饮若鸠酒

    原野里,鲜血将抽出青芽的田地染红,奋勇的步卒随着壮阔的号角声冲向张义部身后,公孙瓒捉着一面短小的令旗坐着胡凳,挥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山坡上,十余名持着大旗的冀州军卒扬起令旗,左右挥舞之间,一个个军阵朝着围攻营寨的幽州军腹背攻去。

    “这个汉人骗了我们!”

    他明明提醒过高览等人了,汉人狡猾!他在高句丽与扶余国作战数年,只听说过因为占据劣势而投降的,却不曾见过明明有三万大军却向两万兵马投降的将军!都怪那个张义,非要以己度人,现在连他自己部下的句丽精兵也要陷于腹背受敌的局面了!

    贺浑鹿怒吼一声,环顾着越来越逼近的敌军,用高亢的句丽语招呼部下调头撤出营寨朝围上的公孙军迎击,随着一声声传令,围攻营寨的句丽兵纷纷向后撤去,只留下张颌的两千余军卒仍旧留在营寨前。

    “司马,怎么办?句丽兵撤下去了!”

    “句丽竖子,单凭我部岂能挡住敌军?”那些山坡上潮水般涌来的冀州军带着令人心悸的气势,这大约是整个冀州最强大的军势了,嫡属于公孙将军本部,汇聚最精锐的兵马,张颌不禁感到有些眩晕,这哪里是他能抵挡住的?

    可是这会儿,不能撤啊!

    尽管张颌所统帅的兵少,但其对战局的把控远超常人,若是贺浑鹿死战不退,他们二人守望相助一同据寨墙而守,尚能坚守到高览等人来援,就算他错估了王门投降的诚意,裨将军也不会愿意看到部下五千军士尽没此战。可句丽兵在此时全都退下,他别部仅有两千,面对上万敌军片刻就能被蚕食一空!

    可是退,更不能退啊!战场中间空旷的三五里地,两军距离根本不够让他们活着回到大营,一旦相互触及,他们的局面必然危机。何况……张颌远比贺浑鹿要沉得住气,公孙瓒的兵力出现在战场上已有片刻,营中敌军定然已知晓援军来到,但王门仍旧固守在营寨里不愿出击,这说明什么?

    就像他张义所想象的那样,王门未必是假降。与其笃信旁人,倒不如坚信自己的判断!

    “停止进攻,据寨墙面东而守!告诉贺浑鹿校尉,让他停止后退,与我张义汇合!”

    情急之中,张颌背向两万之军,执刀挥向狼奔而来的公孙瓒大军方向。

    部下千余军卒在得到首领的命令后纷纷向西南移动,朝着寨墙守之外守备而去,接着便将整个军阵的脸面都扬向东北方,那正是公孙瓒麾下大军杀来的方向。

    令张颌欣慰的是,尽管身后营寨中轰隆的战鼓声仍旧不曾停止,甚至寨墙上也还立着数不清的敌军,但这些王门麾下的军卒并未做出任何攻击的举动……也只有在他将后背转向王门部的时候才终于能够确定。

    王门倒戈!

    公孙瓒早已策马持枪,于万众之军中压着最精锐的白马义从驱向战场,他要与王门前后夹击这支燕北麾下的兵马。无论王门还剩下多少人都没有关系,只要他的兵马杀至,这支军队便要立溃!

    敌军虽有两部兵马,却是各自为战的局势,一部高举着他并不熟识的旌旗和那些似曾相识怪模怪样的铠甲在战场正中迎面结阵,另一部却据守在王门军寨的墙外,面向自己。这不是个笑话,王门的兵只要立在寨墙张弓搭箭登时便能射死他们。

    更别说只有那寥寥两千的兵势,于这样的战场上根本起不到一丝一毫的作用!

    但是……他们与王门并未交战?

    当目光能够看清营寨之前,紧锁的寨门在轰隆战鼓的衬托下有些诡异,公孙瓒拧起眉头望向营寨。没有错啊,寨墙上的确立的是他公孙氏的旌旗,那是为何?

    “王门,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战场上竟随着喊声出现令人惊异的停顿,张颌的军阵没有动,贺浑鹿的军阵也停下了,东面数里外的幽州军营寨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王门!为何不战!”

    见并未收到回应,公孙瓒提枪勒马,朝营寨上模糊而熟悉的身影再度怒吼出声。他的心里已经知晓发生什么了,可谁愿接受这样的结果?

    他还有四万大军,四万!

    王门立在城寨上,他身旁的公孙大旗缓缓降下,面容肃然而复杂,甚至带着些许悲哀,咬牙片刻终于猛地拧眉,朝熟悉的白马军阵高声喊道:“公孙将军,恕门不能遵命!”

    随着吼声,营寨内传出喊杀之音,千余执意追随公孙瓒的军卒自帐中冲出,转脸便被更多早已得到王门授意的军卒砍翻在地。除了他们,更多的军卒则是不知所措,不知是怎么回事倒戈,不知为谁而战,不知今后如何,更不知此时此刻他能做些什么!

    委屈、耻辱与悲哀冲上王门心头,令年近四旬的他双目发红,立于寨墙亲眼看着数百步外公孙瓒在马上的身影狠狠地晃了几下,终于再绷不住,泪水陡然倾下。

    “王门匹夫,改日定杀汝祭旗!”公孙瓒口中每一颗牙齿都在颤抖,寒声怒道:“以我之甘霖,孰知饮若鸠酒!撤军,撤军!”

    听见背后营寨中的拼杀之音,张颌那颗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举刀朗声发令道:“我部听令,杀公孙,杀公孙!”

    贺浑鹿更是不必说,当下便已率麾下武士奔杀而出,誓要在这易水之北杀出高句丽的威风。

    此时此刻,公孙瓒纵然心中万恨也不敢言战,四万大军随着王门的倒戈而土崩瓦解,只余麾下这万余精卒,哪里还能在这里与燕氏决战,当即勒马回头,领军北走。

    而就在他刚刚挥师北去之时,那寂静久已的幽州军营寨北门却轰然洞开,为首太史慈单骑持戟奔出如龙,紧随其后的是数不尽的快马弓骑流水般亦步亦趋,一路西北截住去路。

    高览与寨门下策马扶鞍,重铠步卒轰隆而行,将战场北面堵得水泄不通。

    “张义好胆色,我等亦不落人于后,公孙将军……此路不通啊!”

第一百一十九章 谷中舞

    豺狼在侧,虎啸于前,并没有给公孙瓒留下太多选择余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甚至连为了那失去的三万大军悲伤的时间都没有。

    身后奔驰的轻驹撞破三重步卒阵线,飞扬的长戟起舞,首级飞起在身侧,残肢断臂零散于地。公孙瓒根本无法迎战,值得猛然勒马,随后挥鞭疾驰,嘶喊的嗓子发出破了音的怒吼:“全军听令,不要管这些挡路的竖子,向南!向南!”

    与此同时,高句丽军猛然扑上,尽管只有两千余人,可他们曾经是高句丽数万大军中最精锐的战士,就算面对数目庞大的敌军也不曾畏惧,又如何能看着敌军在眼前逃跑!

    随公孙瓒的吼声在军阵中炸响,扯地连天的军阵向南行去,甚至不需传出军令,便已有数百悍不畏死的壮士冲出军阵,迎着贺浑鹿部句丽营冲杀而去,为大军断后。

    “将军,身后敌骑紧追不舍,当如何?”

    匆匆间公孙瓒伏于马背疾驰中回首,只见远方极尽目力可见一剽人马紧随在军阵之后,骑射娴熟勇不可挡,不断有部下军卒被仰面射翻。他是骑射的行家,自知在行军转移中被这样的弓骑追逐会是何样的下场,即便仅有两千之众亦教人不敢小觑。

    “分出半数义从……拦住他们!”

    这话,公孙瓒是咬着牙才说出的,连年征战,他所亲爱的白马义从早已全数皆没,甚至整支白马义从营都灭过一次,如今麾下所剩的白马义从不过只有九百余。

    他说出这句话,便意味着四百余朝夕相处的义从将会因此而失去性命!

    可是到如今,他们只有南面这一条生路了。走,走到易水河,这些幽州军便再追不上他们……这是公孙瓒心中唯一支撑他的信念。

    秋天,秋天他就能再度兴兵复仇!

    尽管所有的白马义从都知晓现在转头去拦截那支幽州弓骑便意味着死路一条,可这些义从长久以来都像燕氏宗庙中那些燕氏武士一般效忠于他们的主君,奉上勇武与忠诚,心无二志,似乎为公孙伯圭死去是他们此生最大的骄傲。随着公孙瓒下令,没有丝毫质疑便有四百余骑返身逆着大军行进的方向义无反顾地冲向踏破阵线的幽州弓骑营!

    “苍天可鉴!”

    正如那些冲向句丽营的幽州军一般,面对数倍的幽州军,他们的力量实在微弱,甚至无法对敌军的阵线造成丝毫的伤害,即便他们是白马义从。

    生死之事,存亡之道战国之后的战争混杂了太多的奇兵诡道,但有些道理是亘古都不会发生改变的。

    比方说,有人生,便有人死。

    向来公平。

    张颌并未主动进攻,他早已下令将整个军阵摆在道中,迎着公孙瓒奔来的侧方结阵……他没有自大到以为单凭己方千人便能顶住公孙瓒部下七千多个狂奔而来的好儿郎。

    太史慈那愣头青践踏数百敌军,又与几百个白马义从战到一处;句丽傻子贺浑鹿倒是勇猛,身先士卒凭着两千高句丽王师硬生生拖住近两千个冀州汉子。

    是不是战功头筹张颌并不在乎,只要能混个中间再让将军看到自家的本事,将来多带些兵的话……张颌扬着环刀高吼着要部下变换阵形与方向,“拦住敌军右翼两个千人队,杀光他们!”

    当最后一个断后的白马义从在长戟翻飞间自马上高高掀起坠在地上时,高览驱使着步卒赶上骁勇的幽州弓骑营。太史慈在战场上像换了个人,挥手将长戟掷给方才战斗中折断长矛的部下,提着战弓拍打战马便要再度冲锋追赶敌军。

    正待此时,忽听身后马蹄踢踏,高览叫道:“子义且慢!”

    数息之间,高览便上前与太史慈并马,太史慈扬手拭去遮住双眼的鲜血,问道:“将军叫住某,所为何时?公孙伯圭要跑了!”

    “他跑不了。”高览说得轻描淡写,他看得清楚,公孙瓒现在满打满算不过还剩五千兵马。探手指着与断后之兵鏖战到一处的张颌部说道:“当务之急,子义分一半兵马游曳于张义、贺浑鹿部,带人在其后封住山谷退路即可……公孙瓒走不出前方山谷!”

    太史慈顺着高览的手臂望去,贺浑鹿作战勇猛却无甚战术,不过兵员众多,那些句丽兵似乎将对燕北的愤怒都发泄到这些公孙氏兵马身上,倒是越战越勇了;不过张颌部可就没那么好的局面了,本来人就少,拖住两千余众已是难得,让其求胜未免强人所难,再无援兵,只怕要惨败而走。

    当即,太史慈命部下司马调派半数骑兵奔袭而去,这才不解地对高览问道:“这是为何?”

    高览笑了,手指南面道路尽头,目光越过曳旗而走的公孙重重军阵,轻声道:“你听。”

    那是易北西乡境内北沙岭的方向,震天的战阵厮杀声中竟有隐隐弦鼓之音传来。太史慈瞪大了眼睛望向高览,“那是,那是……将军?”

    方才踏入北沙岭谷口的公孙瓒心中比太史慈更要惊骇,谷内四面八方急促萧杀的弦鼓之音震彻,更有低沉浑厚的战吼成乐夹杂其间,震慑人心,致使军卒不敢踏前,更叫公孙瓒勒马疾呼:“此声从何而来!”

    战鼓越来越近,为首的山谷腹地突出一骑快马,马上骑士遍身赤甲亦如从前洛阳北军,满是大汉武士之风,而这骑士手中执着长戈上曳出近丈的红绸战旗却分明在虎与的宗彝章纹旁书着分外显眼的燕字!

    就是不识字的看不懂这燕字,整个幽冀又有哪个人不认得象征辽东燕氏的虎与章纹!

    紧跟着,便是百余同样衣甲的精悍军士迈着毫无畏惧的军阵将整个山谷堵得严严实实,并持着矛戈继续向前推进。数百、上千。足足向前推进五百步,随着浩大的军乐停止,军卒长矛顿地,气势逼人的军阵停下,这才叫公孙瓒等看见声音的来源。

    足足五丈见方的木台由数百健郎轮换扛着前行,高台下备木轮以便推拉,台上置战鼓双十弦鼓五十另有乐手。不过那些闲杂人等公孙瓒并不在乎,他只是将仇恨的目光望向那从高台上一跃而下,左右皆退避让出一条通路的面孔。

    那张野心勃勃的脸面,就是化作灰烬公孙瓒都不忘记。

    “竖子燕北!”

    积攒年逾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汹涌迸发而出,公孙瓒当即高举长枪,便要立取燕北首级于当下!

    砰砰!

    随着两声齐刷刷的跺脚,燕氏前军军卒稍稍变阵,足足千具有余上好弦的强弩在军阵中露出来,只待发号施令便是千弩齐发,令公孙瓒说不出话来。

    燕北微微眯眼,太多情绪在此刻划过脑海,他像在州牧府见到趾高气扬的公孙瓒那时一般,微微拱手,只是这一次稍扬的下巴并未垂下,“燕某……拜见公孙将军。”

    轰隆的马蹄声中,太史慈率先赶到,紧随其后的是高览、张颌、贺浑鹿领着大队人马,谷中彻底成为一片死地。

    “哼!”公孙瓒脸上青白不定,对着齐出强弩狠狠地瞪着血红的双眼,最终将长矛戳进地上,翻身下马,奋力实则苍白地吼道:“燕北小儿,你今生今世,都杀不死我公孙伯圭!”

    燕北正要举刀,却见公孙瓒转身向其身后部众深深揖首,再旋身回头时腰间汉剑便已经出鞘,仅余一道冷光横过脖颈。

    “苍天不公,我公孙伯圭,何至今日啊!”

    曾兵横四州的幽州骁将,又是如何走到今日的呢?

    燕北举起的环刀定住,转而随着这自刎一剑跟着轻松抛在地上,伴着清冽的刀光映出身后橙红色的夕阳,只听公孙军中一阵大乱,四百余白马骑纷纷下马,跪伏在公孙瓒仰面倒下的尸首旁,齐声高喊着公孙瓒的名字掏出佩刀划过脖颈。

    曾随公孙瓒而扬名天下的白马义从,亦随其主尽没当场,今日之后世间当再无白马义从。

    “《左传》宣公十二年,屈荡曰,君以此始,必以此终。白马义从,死得其所!”燕北仰首向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挥手道:“传令!”

    一旁的潘棱满面喜气闻言疾奔而来,拜倒在燕北身侧道:“贺喜主公今日除贼!某这便去将公孙瓒的首级割下,异日呈送朝廷震慑天下!”

    “哼!朝廷?”燕北哼笑出声,他并不觉得现在的他需要用一颗奋武将军的首级来取悦朝廷。脸上对朝廷的不屑一闪而过,探手将拜倒的潘棱扶起,道:“传令,伯圭已死,欲顺燕某者从军,不欲者由军卒押解出涿郡归降,弃兵者无罪!至于伯圭与这些义从,告诉涿县令徐邈,让他赶制灌木,全军不得损其尸首,厚葬,全部送至辽西公孙故土厚葬!”

    “厚?”潘棱愣住,但也不敢再问,转头跑去传令。

    其实何止是他,那李大目、王当等人皆惊异燕北的决定,阎柔驱马上前翻身拜倒,恭敬地问道:“据在下所知,两军交战已有数年,将军为何厚葬敌将?”

    燕北带着快意笑了,甚至狭长的眼眯成一道弯月,张开双臂缓缓上举道:“自中平六年阳乐一战,我等上下齐心,经修武备、富民强兵,所为何事?所为便是有朝一日能厚葬公孙伯圭!”

    “奏乐!”燕北说罢也不管阎柔是何反应,不知为何仰头带着苍凉而悲哀地嗓音唱出二字,旋即震彻山谷的军乐再起。

    蓟侯于谷中舞,万军解兵而和。

    “恭送公孙将军!”

第一章 开府假节

    幽州之事,定矣。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随诸侯公孙瓒的覆灭,曾经兵连四州的公孙氏彻底覆灭。至此,整个天下再没有人能对燕北在幽州的统治权提出丝毫异议。天下有人依然还有人能反对,但他们为什么要反对呢?称霸南方的袁术管不到幽州的事情,掌控朝堂的李恨不得让燕北的人缘再差一些能帮他牵制关东诸侯。

    人们所说的大胜之威,是有道理的。战争能转移内部矛盾,同样的也能借机整合内部,正如燕北所说击败公孙瓒的根本上下齐心。

    平定公孙瓒后,燕北并未快速向南继续进兵,自领州牧已有年余,幽州各地还未真正统筹至一处。比起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去以疲兵折腾冀州,完全统治幽州才是硬理。

    带着公孙瓒棺椁自涿郡启程还蓟县时,幽州牧的手令便一道道地传达向各个郡县。

    第一时间发出的,是向幽州、冀州、青州、兖州、扬州、司隶发出公孙瓒授首的战果。燕北没有依照旁人那样将敌人的首级呈送朝廷,甚至连奋武将军印信都未交还,只是亲笔书就了一封战报,便将此事陈明。

    但事实证明,一封亲笔书信与狰狞头颅所能达到的战果是同样的。

    天下震动!

    公孙瓒之骁勇精进世人皆知,其虎跃青冀、连战司隶、兵绝平阴的勇猛举世皆晓。其人总不能称作雄才大略,亦杰于一世,早在当今诸侯皆未起之时便已登将军之位,而当时天下所能媲美者,不过董卓、袁术等寥寥数人而已,甚至天下大乱后一度被世人认为是最可能称霸北方的雄主。

    而现在,马匪州牧的一封书信,便向天下宣告这个庞大的北方兵事翘楚灰飞烟灭。

    这不禁令人重新审视这个居天下之北的年轻雄主。

    紧跟者这封震动天下的书信之后,便是一连串的幽州人事变动。

    领过兵打过仗的鲜于银在护乌桓校尉的官职上,屁股还未坐热,便再度领到属于自己的新手令,不过这甚至让他比做护乌桓校尉更加开心。

    因为他做了新任辽西太守。

    前年为给州府与燕北权衡关系防止裂痕让出幽州别驾一职的赵该被燕北投桃报李,调往上谷郡为太守,这大约是燕北所能给予其最大的补偿。能力上燕北并不担心,先州牧刘虞时代做过别驾,而且非常出色的人,治理一郡即便不利,也不会坏到什么地步。

    而担任幽东都督的沮授,同样随着燕北全收幽州而调往蓟县,成为别驾荀悦之外的幽州都督,二人合掌幽州军政。不过二人各有侧重,荀悦主政、沮授主军。

    州府同样出现大量变动,鲜于辅调往代郡为太守;程续则至涿郡任郡丞,给沮宗打个下手。紧跟着,便是郭嘉、徐庶与辽东书院学成的郭昕、张敞、孙综等年轻一辈入驻蓟县,组成新的幽州牧府。

    至此,这场幽州官场的巨变意味着燕北完完整整地掌握了整个幽州。

    “公与风尘仆仆,便急着要召集将官议事,也罢,便议一议。”

    幽州府,燕北端坐上首,堂下一干文臣武将……倒是文官居多,麾下大将眼下各驻要地,义更是领兵在冀北虎视眈眈,必然缺席,所谓的武官也不过是卑衍、王当还有随同沮授自辽东赶来的雷公等人罢了。

    “恭祝主公大胜而还,破公孙于易北。首先,是今年中原各路诸侯的动向。”沮授与燕北携手多年,前番中原道路不畅,一切消息皆经水路于沮授手中,此时他拱手说道:“去岁李郭攻长安,吕布出走;曹操攻河内,河内太守王匡内讧而死,河内遂为并州人张扬所占,布遂投扬,后奔袁术。”

    “术不容吕布,吕布回投张扬,今春主公与公孙大战之时,辽东收到消息,吕布已为袁绍所劝,领兵北上与袁绍联合,如今屯兵清河国,不得不防。”

    吕布,那可是并州虎狼,换了谁都是要防备的。

    “袁公路豪杰气概,不容温侯实为正理,哈哈!”燕北干笑两声,他是不乐意提起吕布的名字,温侯这个带有耻辱意味的爵号在燕北看来正好合适,探手说道:“这道消息要告知将军,以免措手不及……公与你接着说。”

    “焦校尉抵达长安,传送回朝廷皇帝对主公的赏赐。”沮授说到这,重重地停顿了一下,看着众将纷纷挑着眼睛等待他说出下文,这才拱手一揖,朗声笑道:“开府前将军、幽州牧、襄平侯,加虎贲、朱弓、斧钺三锡!”

    嚯!

    整个大堂叫好声轰然炸响,假节开府的前将军,幽州长官州牧,襄平县侯,三锡……这些官职与赏赐,任何一个都可谓是人臣无与伦比之荣耀,而如今尽数加于燕北一人之身,何其荣耀?

    随着沮授轻轻拍手,便有人将朝廷一路传送的东西奉上,为首的便是金印紫绶前将军、银印青绶幽州牧印绶奉上,紧跟着还有襄平侯的印信,接着便是数个装满者兵甲物件的木箱被抬上来。

    九锡是九种朝廷给予某些拥有殊勋赏赐的礼器,其意义甚至远超官职,尽管没有太多实际作用。

    虎贲,是三百朝廷的虎贲卫士跟随身旁,过去在洛阳成中出行有虎贲随行看护是不可多得的殊荣,朝中能退恶者赐虎贲。而现在皇室衰微,大权掌握在李的手上,甚至筹谋吞掉焦触部的李不可能将自己手中的军士送给燕北,哪怕一百他也舍不得,所以此次送来的不过是京中虎贲卫士的精锻铠甲三百领,以及他们所需要的戟、铩,虽然皆为仪仗礼器,却不能否认兵甲精锐锋利。

    朱弓,或者说是弓矢,是一朱色大弓与百支精细箭矢,与一黑弓与千支精致箭矢,得赏赐意为‘能征不义者’。

    斧钺,是一玉柄钢斧,长不过两尺好似玩物一般,但同样可用作战阵不过是短了些,而这,意为‘能诛有罪者’。

    燕北起先对这次得到朝廷认可的官职极为喜悦,只是看过这三样天下最高级的礼器赏赐,眉头却缓缓皱了起来,问道:“公与,朝廷让我退恶、征不义而诛有罪,是还有话要说吧?”

    沮授含笑颔首,轻声道:“朝廷有令,命将军征讨擅自扣押朝廷使节的左将军,袁术!”

第二章 巧取豪夺

    李是个有心计的人啊!只怕传言凉州兵皆蛮勇之辈,多半虚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能安抚朝廷百官,可以说是李有数以万计的凉州兵马供其驱驰带来的庞大威胁,百官是钢刀加身不敢不从;但是能安抚凉州众将那一个个悍勇桀骜之辈又说明什么呢?

    之身份地位,不必说与公孙瓒、燕北相比,就连比较义都尚且不如,不过是凉州军中一介校尉,却在董卓死后成为凉州十万大军的执牛耳者,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

    因缘际会,凉州军中一个备受董卓亲待的小小校官,一步跨越数个层级成为大将军以下的京畿将军之首,车骑将军。这种事情时有发生,倒也不算孤例,但李在如此混乱的时局下还能在朝堂权衡各方关系,便不得不说其人是确有才干的。

    关东诸侯路遥千里,短时间里他们并没有兵指关西的能力,因而互相倾轧,李不过付出些许官职便相安无事;凉州的马腾尽管屯兵扶风,却也认可李执掌朝堂的地位,另一位叛军首领的韩遂更不必说,他并不在意中原的时局,欣然领受将军位回了凉州;朝中并州派系人马大多在进攻长安时被清算,留下的也无法对他产生威胁。

    而朝中在益州与关中拥有声望的官吏则被李所重视,赋闲者启用,官微着重用,直接奠定了关中如今相对稳定的时局。

    李所最畏者,无非关东。

    一开始他是想安抚袁术,不说化为己用,至少要相安无事……然后袁术便扣下了派去安抚的马日与赵岐,两个正是李重用的关中大族,而且还是德高望重的长者。

    二人出仕三十余年,那是与卢植同辈的老者了。也就袁术这么个混世魔王的性子,硬是能把两个上了年岁的老大爷扣住,听闻传闻还时有欺悔。

    而关东诸侯,则以袁氏为先,北本初、南公路……余者虽诸侯众多,可成大气候者却无几人。即便是燕北,兵威甚重固然一时之雄,然先天不良,便是灭公孙氏得将军之位君侯之尊,若说最终能令他取得天下,天下诸人尤其中原以南的士人,是当作笑话看的。

    马奴可以做将军,但马匪也能取得天下吗?

    所以李不怕把燕北抬得高,反倒燕氏子越有本事,便越能为朝廷牵制二袁儿,最终得利的还是朝廷!

    “趁我等与公孙氏战于涿,袁绍的幕僚活动于冀,如今清河国为吕布所屯,隶属袁氏;安平国九县原属公孙,然公孙氏不得人心,郡人倒向袁氏;除此之外,巨鹿郡、赵郡,亦有十一城上悬袁氏旗。”沮授拱手说罢,探手指着北方舆图对燕北说道:“主公,冀州之事,当早作打算。”

    燕北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他错过了什么,他错过了在公孙氏不得人心时派人前往其占据的土地上与那些宗族、乡老密谈,劝其倒戈。现在好了,袁氏把这事替他做了。

    燕北不怒反笑,骂道:“好个袁本初,不懂一兵一卒收尽冀南之地,他想要全占冀州吗?”不怪他恨得牙痒痒,随着沮授挥手而过,冀州各地城池倒戈的速度甚至比传递公孙瓒已死消息的探马还快!

    “倒也并非收进,将军在冀,亦有人心。巨鹿邬县有吏名时苗,早在公孙氏治下时便私做燕氏旗,只待将军平寇。公孙领兵一走,时苗便在其后翘首以盼,终究势单力孤为县兵所扣,押入牢中;河间有人名沐并,于携家眷西奔将军治下,行至下曲阳听闻将军得胜,持刀入县府陈明厉害,使将军兵虽不至,下曲阳亦易旗为燕!”

    “此非孤证,冀州多地百姓因郡县易旗而风起云涌,结伴入山者、揭竿而起者成百上千!”郭嘉从冀州义部回来,对那里的事情他最清楚,年轻的脸面带着骄傲与自豪道:“君侯冀州之人望,不逊袁氏,只是将军所从者在野,袁氏跟从者当政罢了……目下局势,兵马朝发夕至,城池朝令夕改!”

    嚯!竟有人为燕某,藏旗于室;竟有人为燕某,挟刀入府!

    “还有这样的事情吗?”燕北十分激动,伏案轻叩道:“那还等什么,那个被扣押的时苗,必须要救出来!那个挟持县官的沐并,不可让其孤军奋战,使义士寒心!”

    “传令义,向下曲阳派遣千五百援军,再以一部兵马至邬县,责命其县释放时苗,易旗燕氏,否则大军杀到鸡犬不留。告诉他们两个,燕某会重,不,他们是义士,不能这么说。便告诉他们,燕某必不辜负吏民之意,必不将战祸遗害百姓……传各路兵马,张颌作战有功,升校尉,给其一月募足营兵,六月渡过易水,取河间国易县和他老家县屯兵据守;王门弃暗投明,仍旧让他做常山相,但兵事要交由校尉赵云所领。”

    说到这,燕北顿了一下,他在考虑赵云能不能完全收拢那三万常山军,末了随意地说出一句,“姑且一试吧,让子龙收拢常山兵心,另外盯着王门的治政,若其搞出什么废政、污政,子龙可自行将至押解至蓟县。”

    “张敞为书院诸多先生称道,谓之文武双全,我且给你做巨鹿代太守,民生武事一并交由你,若做得不好燕某非但会撤下你,还要治你的罪,你可知晓?”

    今春幽冀起大兵,公孙瓒募卒九万充实兵员,取尽冀西北青壮,农田全都瞎了。现在虽然是晚了些,但若亡羊补牢尚能让冀州燕北治下不至于颗粒无收,如若不然,到了秋季新取的冀州诸郡将又是一场饥荒。

    “命义领兵进驻安平,赵郡、中山的事不用他管,先屯堂阳,伺机取信都屯兵……待兵马调度合力,派人给渤海袁绍送一封信,临近农时燕某不愿与其交兵,让他绝了染指巨鹿的心思,安平国信都以东,燕某可以给他几座小城。告诉他,想要什么要来与燕某说,不要自己伸手拿不该拿的,下一次便剁了他的狗爪子!好好的四世三公怎么把自己活成伯圭了!”

    交代完这些事宜,燕北起身轻松地笑了。

    “传令前将军本部万军,我们去邺城逛逛!”本部众将闻言轰然叫好,燕北快要走出堂外才突然转头回来似笑非笑地指着笔吏道:“韩文节是故友了,先给他传信一封,燕某要去看望他,教他不要怕。”

第三章 渤海之刀

    袁绍收到燕北的书信时,渤海南皮城中正在举行宴会,为长子袁谭加冠成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而除了加冠,也有因燕北、公孙瓒鹬蚌相争,袁氏夺取渔利的庆祝。

    袁绍一向是不喜奢华的,自出奔洛阳上东门之后,他已有许多年不曾这样开心。任谁都想不到,燕北与公孙瓒这两个生地不过隔着一条大辽水的幽州豪杰,居然会积攒如此多的愤恨,以至于甚至根本不必撩拨便能打作一团不死不休。这甚至让袁绍觉得自己先前派遣郭图谋害刘虞是个错误的决定。

    原以为燕北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空掌了些兵马,聚起山间群盗,成不得大气候。那成想在幽冀之间的战争中,燕仲卿居然始终稳稳地压着公孙瓒一头,战争以外的狠历更令人印象深刻。

    燕北与公孙瓒这两个身在局中的人瞧不清楚,可袁绍与他的幕僚们,可是洞若观火燕北与公孙瓒交恶,早年间的裂痕暂且不提,归结根本不过是公孙瓒的傻弟弟伙同玄菟公孙度打算一同进兵辽东郡。

    仅仅是个打算,随着渔阳田豫只身将公孙度刺死,倒燕之战土崩瓦解,人家公孙越可是连辽西郡都没走出去!

    燕北硬是能在还师辽东时没有一点动作,憋足了劲一战克定辽西,顺势将势力扩大至幽东数郡不说,尽杀辽西公孙氏及其宾客满门。

    如果说袁绍在公孙瓒之死中看出什么倪端,那便是从一开始他就知道,燕北从人畜无害地率军经过严防死守的辽西郡时,从心底里就没给公孙氏留下活路。

    后来的布置,袁绍同样看得清清楚楚。恍然间被州人举为州牧,燕仲卿却没做好做州牧的准备,整个幽西对他的势力来说一片空白,从这一点上来看袁绍认为燕北仅有雄才并无大略。如果不是当时渤海郡与公孙瓒交战的话,那便是公孙瓒最好的北上时机,可惜被渤海的战事拖住,才给了燕北暂时安定州郡的可乘之机。

    接下来,想把涿郡搬至冀州的公孙续死了,死在燕北的屠刀之下……后面的战事,更为清晰。

    可是现在没什么好担心的啦!

    尽管前方传回公孙瓒已死的消息,尽管公孙瓒去岁兴起大兵突袭渤海甚至最近时距离南皮城只有一百里,但那都过去了。这片土地上最凶残的敌人公孙瓒,死在燕北手上。而死前公孙瓒聚起十万大军,受困于幽州狭长地势的燕北又能集结到多少人马呢?

    便是胜了,只怕也是惨胜罢了,这对袁氏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郭图一路向西走过,所经之地郡县纷纷倒戈挂起袁氏的旗帜,算算时间,现在郭图应当已行至邺城,只要说服了韩馥交出冀州牧官印,整合冀州军民,区区幽州……不在话下!

    可是偏偏,每当喜上眉梢,便总有恶客搅局!

    “主公,城门外来了一队精骑,执前将军印信言说是燕仲卿的使者!”

    “燕北的使者!”袁绍本靠坐榻端着酒壶随乐曲缓缓摇晃,头脑中想着冀州与周边各路诸侯的复杂关系,突然听到燕北使者前来着实被吓了一跳险些失态,楞了一下才坐正,满面雍容缓缓道:“他们有多少人,过来做什么呀?”

    传信的使者撇撇嘴巴,那燕北使者远道而来能做什么啊?瞧您这话问的,反正看上去并不像是来进贡的!

    “回主公,一行二十余,皆兵甲齐备精骑大马,不曾携礼品……属下以为,多半是传来书信吧,是放他们进城还是赶走他们?”

    赶走他们?

    你可真能想!

    早在讨董时期袁绍就知道燕仲卿是个什么成色,天老大他燕氏要和地争老二的角色!那可是位对四世三公袁氏名门多有不屑的主儿……说来也怪,宗族有时有庇护之名,有时也会蒙蔽人的眼睛。有时袁绍也会想,若他没有袁氏名门的这个出身,是否那些出身底层的草莽便更能接受他一些。

    今天赶走燕北的使者,明日那浑人带着自己的马匪杀过来怎么办?

    当然了,这种不提气的话只能装在心里是不能说出来让手下气短的,袁绍轻蔑一笑道:“燕氏子尚且知晓礼节派遣使者,我又怎能失了礼数,无论何时且先听其一说。”

    部下文武闻言称是,撤下歌姬舞伶,静待燕氏使者。

    气度装的再好,外交这种事终究还是强弱硬道理,否则便是有三寸之舌怕也提不起勇气,袁绍麾下诸将显然俱是知晓此道理之人,各个坐得大马金刀,一派壮武气度中,堂外有侍卫唱名道:“前将军、幽州牧、蓟侯燕仲卿使者到!”

    话音一落,堂下走进个并不高大的身影,甚至在幽州那等天下之北的地方单论身量不过下等,区区六尺五寸长短的年轻人笑着迈步走进堂中。尽管其人身量低矮长相平庸,气度却着实不凡颌下胡须精修美髯,衣着并不华贵没有丝毫饰物甚至还比不上渤海一介小吏。可就是这么个人,在淳于琼、颜良、文丑等勇武之人的逼视下竟是闲庭信步地走上前来,甚至带着笑脸像逛自家后院一般将在座袁氏部将看个通透,末了才抬头对袁绍高高地拱拱手,笑了。

    “奉我主前将军之命,在下辽东人孙综,拜见袁公。”孙综说罢随意地左右瞟了两眼,带着笑意再度拱手道:“为袁公贺喜。”

    孙综是辽东书院邴原出色门生之一,擅长交谈,便被燕北选为此次出使袁绍的人选,也算是对他的历练。

    袁绍笑了,问道:“燕将军使节居然也会为袁某贺喜吗?还以为他从不知何为尊重长者……敢问使者,喜从何来啊?”

    “孙某不知。”孙综回答地极为自然,摊手道:“袁公不必挂怀,在下视诸君在如此灭顶危急之际仍旧聚饮欢宴,自然是有所喜事,故而随口一说。”

    “大胆狂徒,岂敢戏弄袁公!”孙综的话音刚落,下首一雄武之将便跳出案几,腰间环刀半出寒光凛冽,凶神恶煞不是颜良还能有谁,“莫非我渤海之刀不利?”

    “啧啧,原来这便是渤海之刀,在下一时失言,还望这位,这位将军不要见怪。”颜良骤然抽刀将孙综吓了一跳,就连身子都跟着闪了一下,然后才拱着手一副歉意的模样说罢这段话,正待颜良达到目的将环刀归鞘时,才慢悠悠地疑惑道:“渤海之刀虽利,不过你知道幽州公孙伯圭,他是不是也像阁下一般夸耀武勋,曾言白马天下无敌?”

第四章 孤陋寡闻

    什么渤海之刀,作为使者的孙综可不买账。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作为辽东书院最出色的学生,所思所想甚至所见所闻也就要比旁人多上一些。整个北方,早在燕氏与公孙氏交战之前,五路诸侯的分析便十分明显。燕北、公孙瓒、袁绍、张燕、韩馥,这五个影响北方格局的男人,都拥有自己忠心的部下与或大或小的土地统治权。

    但这里面,并没有人看好韩馥与张燕,韩馥性情偏软,是老派庸碌士人的代表,若是时局安定,兴许尚有安民之功,但在如今这样分崩离析的大争之世,没有进取之心,冀州牧这样的官职对他来说仅仅只是累赘而已,迟早会为他招来杀身之祸!

    至于张燕,能在各路诸侯的夹缝间率领十余万黄巾余党、百万贫苦部众求活于太行大山之中,其人之雄才不可忽视。但同样与之对等的是他身份带来的局限,未在讨董时期将自己带给天下的印象转变,仍旧是与白波贼、南匈奴一样亦兵亦匪的军势,便使他失去统治更大地方的实力因为没有人才。

    真正能成为冀州之主的,只有三个人。

    如今公孙瓒已死,剩下的便是袁绍与燕北了,二人各有优势。燕北所掌握的,是在北方经营数年之功,当旁人还未看出天下崩乱的倪端,辽东郡便已建立书院、铁邬、矿山、屯田,种种举措都快人一步,何况完整接手刘虞留下的幽州,奠定如今兵力强盛、粮草充足、武备精锐的基础。数次在冀征战,在乡野中下层黔首拥有无人可及的拥戴。

    而袁绍拥有的,是庞大的政治潜力,诸如四世三公的出身、颍川士人的追随,各路诸侯与士人间的人脉,这都是燕北所比不上的。但潜力就只是潜力,若不能转化为实力,袁绍同样比燕北弱了不止一筹。

    袁绍发挥潜力的契机,便是冀州。

    在得到冀州之前,说什么渤海之刀!

    我家主公起兵于易水之北,十九骑杀出如今幽州之主,可从未听到他吹嘘什么辽东之刀,你们渤海之刀算个屁!有幽州之刀锋利啊!

    呛啷啷!

    伴着孙综的话音一落,那貌若凶兽的颜良手腕一动,孙综甚至都看不清他的动作,雪亮的刀锋便已架在脖颈上,只听颜良冷笑道:“初平元年,本将见过你家主人,便是对袁公,亦多有尊敬,岂容你这黄口小儿再次放肆!”

    孙综拍着脑袋想起燕北来时亦曾提到这次会面,那时他对袁绍十分尊敬,甚至若不是早年投了刘虞,都有投奔渤海的心思了;不过还提到后来讨董时与袁绍相见,也曾提及了……与袁绍在酸枣的会盟,令主公很失望。

    对袁绍的认识,便是一个越来越失望的过程。

    其人有大略,比起进取更懂妥协,有些时候那是政治的艺术,但在当今天下,连朝廷尚朝不保夕,一手政治的艺术玩儿的再顺溜,有什么用?

    孙综轻轻捏着刀锋挪开脖颈,一瞬间的惊恐令他背后毛发皆张,冷汗渗出额头,抬手擦拭额头,长叹口气抚者胸口道:“还当这位将军是像与幽州开战,原来只是想杀孙某,真是骇煞某人啊!”

    颜良面上木了一下,环刀斩也不是,收也不是,竟是僵在搬空,口中喃喃道:“杀你与开战,又何不同?”

    孙综没好气地白了颜良一眼,寒声怒道:“知晓没区别还不把刀收了!”

    在孙综看来,这一趟就是耍威风来的,虽然他胆子小……其实某种方面来看,孙综的性情与韩馥有几分相似,即是怯懦,可又好斗,爱逞个威风,一不小心玩脱了就能将自己小命儿留在渤海。

    但他来之前就已经想通了。

    祭告天地、拜见父母、走访亲友一个都没拉下,这趟便是回不去,也没什么遗憾这位幽州说客,就是抱着必死之决心来的,就算死在渤海,也要梗着脖子死。

    因为他得到了燕将军的承诺,今日他死在渤海,来日渤海为他陪葬!

    双方的敌意,在初初会面的一刻尽数显露。

    都卯着劲要打上一场呢。

    这一下颜良真是被将住了,他能因为面前这个黄口小儿以幽州军之威胁便收回环刀吗?

    “颜将军且将刀收了吧,两军交战尚且不斩来使,况且如今并未交战。”袁绍似笑非笑地说出一句,接着对孙综敲打道:“使者也不要耀武扬威,就是你家将军当面,尚且要对袁某行礼……开门见山吧,燕将军派使者前来,所为何事?”

    听到袁绍出生,颜良这才‘哼’出一声将环刀收回,一声不吭地坐回到案前。说实话,他们还真不能杀了孙综,可以扣下、可以好生招待,但唯独不能杀了。

    且不说这很有可能会召来燕北的大军进攻,关键是今日杀了燕氏的使者,来日谁还敢再向他们派遣使者?

    瞧见正主发话,让孙综楞了一下,半晌才回过神来……活下来了!

    旋即反应过来自己在什么地方,拱手说道:“既然袁公这么说,那在下便开诚布公了。我家将军不愿见到冀州生灵涂炭,今年公孙瓒兴兵十万,冀北各地都没了青壮,田地荒芜,我家将军打算休养生息,所以派在下来告诉袁公,不要向安平国以西派遣使者策反那些郡县,否则来之不易的安宁便被打破。正如袁公麾下将军不畏一战一般,我主燕氏的部将,亦急望以诸君项上人头为晋身之资!”

    不等袁绍说话,孙综便接着说道:“若袁公同意,我主愿将安平国信都以东观津、武邑、武遂三城;河间国莫县以南东州、成平、乐城三城,共六地交给袁公治理。这不可谓没有诚意,我幽州十万带甲……”

    “十万?哈哈哈!”下首谋士许攸朗声而笑,拍案道:“若燕氏与公孙交战之前,说你们有十万带甲,许某尚且有三分相信,可在战后还有十万带甲,莫不是燕将军把我等都当作傻子吗?”

    “战前我主在幽西兵马不过六万……可在战后,是确确实实的兵甲十万,甚至还说少了!”孙综一撇嘴,用有些鄙夷的目光望向袁氏谋主,抬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美髯,皱着眉头惊讶道:“难道阁下不知,易水之战淹死三万公孙军的是我主之乌桓援军,幽州汉军分毫未损?难道阁下不知,中山相战场倒戈,将三万大军尽交我主?”

    说到这,孙综痛心疾首地向袁绍行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连抬出指向许攸的手都带着颤抖。

    “袁公,您的谋士何以孤陋寡闻至此啊!”

第五章 酒解千愁

    邺城,东汉以来冀州第一大都市。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自大乱以来,魏郡有民七十万,而四十万定居在四水纵贯养活的邺。在曾经的洛阳被摧毁后,这里便说是北方第一大都市也不为过。

    “无论是幽州广阳郡的蓟县,还是并州太原郡的晋阳……浔水、沔水、涉水,三河灌溉,西依太行南临大河,文节兄可知,这是一块宝地啊!”城南的瓮城上,郭图背着右手自行在前,身处左臂好似要将远处那滚滚大河攥在手中一般,挥手对韩馥说道:“就是咱们颍川,也不能和这儿相比啊!”

    郭图方至邺城,韩馥派佐吏前去接待,显然这几日的游玩令郭图心情大好,言语间颇有指点江山之感。韩馥在其身后慢悠悠地踱步,闻言轻轻摇头,随后笑道:“魏郡再好,却也比不上家乡,只是短短数百里,却是有家不能回。”

    韩馥的脸上带着疲惫之色,当年自洛阳受董公提拔,本以为前来冀州是大展身手的时机,可谁,谁知道,唉。

    三年五载,物是人非。

    离洛阳那么近的颍川,还能回吗?

    “文节兄何必如此悲观?”郭图眉眼带笑,却也被韩馥的话说的僵住了脸,无趣地抿抿嘴,缓缓摇首感慨道:“是啊,有家不能回。不过我等颍川人,未尝没有归乡之可能啊!”

    韩馥看着郭图片刻,笑呵呵道:“公则是为袁公做说客来了?”

    这人与人的际遇,着实不同。同样是面对公孙瓒,韩馥心知难与公孙为敌,蹉跎年逾仍旧是文节兄;可袁绍却凭着硬抗公孙瓒的攻势,打着打着便成了袁公。

    韩馥抿着胡须,看模样自己若想被人称作‘公’,是要等到一把年纪啦!

    “图虽为说客,但这也着实是为文节兄所虑……且不说我等昔日汝颍旧识,如仲治、子远等人皆在袁公麾下,单论文节比之公孙伯圭如何?”

    韩馥面色一窒,他如何能比肩公孙瓒?

    “袁公依一郡之地与公孙伯圭相争数年,若非有你这座大粮仓,伯圭焉能占据上风?”郭图说的话很有道理,令韩馥暗自点头,若没自己的支持,公孙瓒又从哪里招募到数万军士?自然是面露骄傲,但念及此处,转而又眯着眼睛望向郭图,便听郭图哈哈大笑道:“文节兄放心,那只是权宜之计,不但我等知晓,袁公亦知晓的,你文节兄不也一样为我等提供兵粮吗?”

    “兄长不必多虑,图只是让文节兄稍加思虑,若袁公提兵来攻,邺城墙高而兵众,可挡。但可挡一月,还是二月?迟早有一日是要被攻破的。”郭图颇为惋惜地摊开两手,安慰地看了韩馥一眼,道:“文节兄也知,当今之计,各路诸侯风起云涌,袁公若要立于诸侯之中,冀州,是重中之重。若战祸将临,我等皆为熟识,为何不将战祸避免?”

    说着,郭图招手,便有侍从搬来坐榻,其顺势坐于城头,取下随身酒壶小酌一口,带着些许感慨之意看着韩馥道:“文节兄满腹经纶,于冀州文治之功是谁都比不上的,正如图所说魏郡是个好地方,但当目光望向其外,却只能令人遍体生寒。西有黑山张燕与南匈奴,百万之众信马由缰;南河内张扬与兖州孟德,虎跃鹰扬南征北讨;更不必说,北面那位逼得公孙伯圭把剑自刎的燕仲卿,难道文节兄愿意像伯圭一样,尸首被架在军乐台上送回故乡,万军哀歌送葬吗?”

    “燕仲卿一世之杰,公孙瓒没于其手亦是极尽荣哀,那场在辽西的丧礼配得上白马将军的称号。可扪心自问,兄长真打算在当今天下大乱之时,在这强人环伺之地,做个据土称霸的……诸侯吗?”

    我想当个屁诸侯!王八蛋想当诸侯!

    韩馥被郭图的话压得透不过气来,一把夺过他的酒壶仰头灌下一口,接连咳嗽数声,瞪着被酒呛得通红的眼,道:“韩某能如何,能如何啊!”

    “好端端的,你们要讨董!韩某的冀州牧便是董公抬举,可你们都要我出兵,找我要兵粮,否则回过头来便要打我,好,我不能不给!他公孙瓒要讨袁,兵粮不足土地不够,好,韩某也给!你袁绍反过来要讨公孙,无兵无粮,好我也给!到头来……还是要杀我。”韩馥狠狠地咽下口水,挥手推开想要来安抚他的佐吏,歇斯底里地对郭图喊道:“都要杀我,我能如何!”

    我韩文节一世不曾害人,可上苍何其薄耶?

    是匹夫无罪啊!

    “不如,让出冀州,州牧交给袁公来做。”郭图眼看一壶酒被韩馥饮尽,也不见怪,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府邸、田宅、钱财、珍宝,该是文节兄的分毫不会短了……”

    “韩某不要什么田宅府邸,我就问你,没了孟津那一万兵马,你还会在这里与我好言相劝吗?”韩馥深吸口气,眼中泪水溢出,“交出冀州,韩某人,还能活吗?”

    “怎么不能活!”

    郭图猛地一下便从坐榻上起身,瞪着眼睛说道:“文节兄,你若让出冀州,袁公感激你还来不及,如何会杀你?他非但是渤海之主,也还是天下名士,又怎会做出如此恶事!”

    韩馥面色变了又变,或许正如郭图所言,他韩文节本身就不是个诸侯,这纵横捭阖的诸侯之事,他玩不灵。

    “韩某别无所求,只愿解去州牧之职后,能得一闲散官职聊以养活妻儿,苟全性命。若袁公能许我此诺,这冀州……”韩馥的眼中带着巨大的哀伤,越过城池外抽出新芽的广袤田地和那些劳作的农人,最后深深地望向远方几乎与原野连成一片的大河滔滔,失落道:“那便让……慌什么!”

    正待此时,一伍冀州军卒慌慌张张地自城墙上奔跑而来,连头盔掉在地上都顾不上捡,拜倒在地回首指着北面张着嘴愣是说不出话来,连着吞咽两口口水这才喘着大气道:“府,府君,上万兵马北来,旌旗扯地连天,军乐地动山摇!北门外有精骑十余,言说,言说前将军燕仲卿,携酒两坛拜会韩公,酒,酒名解千愁!”

第六章 杀郭公则

    燕北一路南行,尽览冀州大好山河,可是越走,便越为韩馥感到难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直至上万大军兵临邯郸城,都不曾出现过冀州兵的探马,甚至就连距离邺城不过两条大河阻拦的邯郸城上还有熟识燕北的守军,当场换了大旗,吏民箪食壶浆以迎接。

    百姓只知燕氏、公孙、袁氏三家而不知真正的冀州之主韩馥……真正能受到冀州府掌控的地域,只有半个魏郡了。

    州牧当得还不如个太守,韩文节大约也是天下独一份了。

    鉴于韩馥已经这么惨,所以燕北不是来逼他出让幽州牧的,在他看来只有懦夫才需要逼迫如今的韩文节交出州牧印信……谁是冀州牧,这事还重要吗?

    燕北这个幽州牧已经封出三个冀州的太守,那又如何?百姓认同、州郡信服,何况那些土地在燕氏大旗的笼罩之下,天底下还有谁管得着吗?

    所以来的路上他顺道让人提了两坛酒,他确实是领着一万多兵马出幽州遛个弯,顺便寻韩馥喝两杯。

    “燕将军,只是喝个酒,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吧?”

    虽然北门外那队骑卒传话中那句‘韩公’叫到了韩馥心坎儿上,可当他见到幽州军在天地间连成一道黑线的身影,响彻原野的幽州小调被弦鼓萧管奏出震天动地的节奏时,仍旧提心吊胆。

    他在孟津渡驻扎了一万劲卒,而眼下的邺城,只有一千四百守军,比起城外越来越多的幽州兵将,显然不够看。

    “韩公,本初又派人来你这儿当说客了吧?趁着我和伯圭兄打仗,从屁股后头把冀州十几座城池全策反了,挂着他袁家大旗可是过了把瘾,这事也就他做得出来了!”

    燕北远远地望见城门楼前韩馥那虚头把脑的模样,踱马几步,见城上守军没露出什么弯弓强弩之类的兵器,这才在典韦、太史慈的保护下放心大胆地驱马至城下七十余步,对城头拍酒坛扯着嗓子喊道:“我知道你被袁绍烦得不轻,这不,就来给你解愁了,上好的冀州酒!”

    扯着嗓子喊了半天,嗓子冒火的燕北掏出水囊饮了两大口,抬头等着城上韩馥反映,就见城上韩馥与一人说些什么,边上城头又登上不少士人模样的朝韩馥身旁聚拢过去,料想应当是冀州府的官吏。

    “若只是饮酒,便是传书一封叫韩某去幽州都可,何必统帅大军兵临城下?”

    “找你饮酒是临时起意,走到邯郸才想起来,但这也不是假话。至于领兵,我是怕吕布和袁绍趁冀州空虚来打你,冀州不能落到袁绍手里。”燕北挤着眼睛满面无奈地看向左右,这他娘韩文节的谨慎劲儿又来了,燕北就差拍着胸口信誓旦旦了,朝城上问道:“韩公,我若是来抢邺城、抢魏郡,我至于连石都不带来?”

    燕北哪儿知道进个邺城这么难,本以为韩馥看到他过来会很高兴呢……哎呀呀,这真是令人失落。

    其实他哪里知道,这都是因为城头上有个郭图,这个来自袁绍麾下即能统兵作战又能出谋划策的颍川士人给韩馥把魏郡、冀州东南西北各路诸侯分析了个遍,还全是站在敌人的角度上分析的,韩馥心里能不打鼓?

    何况劝说韩馥交出州府印信原本已接近功成,突然燕北领着幽州军出现在邺城之下,能让郭公则心里没防备?何况人家郭图对燕北敌意可大着呢!

    “燕将军之兵也凶也强,可就算将军带来了石,难道我冀州军便是泥人了吗?”城上郭图眼看韩馥又一次心动,连忙上前扶着城垛对城下大喊道:“阁下既有心冀州,那便放马来攻吧!”

    燕北抬眼瞧是韩馥身旁那人开口,心里琢磨此人怎么比义的性子还要狂妄,难道在战胜公孙瓒之后,燕某还是随随便便一个郡校尉、都尉就敢轻易言战的吗?

    强压下心头不悦,燕北拱手问道:“阁下何人?”

    “在下颍川郭公则,见过燕将军。”郭图方才说罢,便听燕北在下面当即问道:“郭公则,你不是在袁绍部下,何时投了韩公?”

    郭图闻言一笑,侃侃而谈道:“在下并未另投文节兄,只是携我主诚意与文节兄结盟罢……”

    “竖子郭图!你为何害死刘公!”郭图话音未落,燕北拍马一声暴喝,指向城门楼,道:“子义射死他!”

    燕北语调转变仅在瞬间,就连身旁太史慈都反映慢了片刻,接到命令当即提弓捏箭扬手便是一箭射出。可惜是燕北先前的暴喝使郭图有了准备,一箭射来连忙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羽箭差之分毫地命中其头上冠带,打落发髻。

    转眼间一箭未中,两军气氛却骤然间紧张起来,燕北身后接天连地的军阵轰然而动,城上不过千余的守军亦连忙取出兵器,一时剑拔弩张,就连城头上的韩馥都吓得躲到城垛之后,高声喊道:“燕将军这是为何,为何突下杀手啊!”

    “文节兄!刘公遇害前,袁绍曾派人前往州府言说欲立刘公为帝,后来再派使者前来,刘公身死后我将其使扣下,听说刘公死前郭图曾进入蓟县,事发后隐秘逃走……我找他很久了!弑杀恩主之仇不能不报,文节兄且为我缚住此贼丢下城来,燕某感激不尽!”

    韩馥哪里敢相信,前一刻还对自己讲述其主袁绍德操如何高尚是士人的天下楷模,转眼便被燕北捅出一件暗自授意刺杀汉室宗亲的罪过,这吓得他将惊骇的目光望向郭图,却见其隐于城垛下朝自己快步走来,吓得接连后退,直至潘凤挡在身前才终于敢出口气,却实在不忍郭图就这样被燕北杀死,带着颤音对城外喊道:“燕将军,蓟侯!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啊!”

    “不斩来使,他郭公则是谁的使,燕某与袁绍交战了吗?这仅仅是燕某与郭公则的战争,冀州牧若不愿助我,便叫你的士卒都闪开,燕某得罪了!”话音一落,燕北抽出腰间二尺玉斧朝着邺城挥出,高声道:“造破城槌,进攻邺城,杀郭公则以祭刘公在天之灵!”

    战鼓响,军乐起。

第七章 马首是瞻

    郭图远比韩馥要决绝的多,甚至由不得他不决绝,因为城下有个为取他性命不惜攻城一战的疯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短时间内,郭图已尝试过数个方法,从进谗言让韩馥驱赶燕北到欲挟持韩馥强行守城,但当这些想法都无法付诸行动后,他决定跑。在整个邺城守军都没反映过来是怎么回事时,郭图已经借由几名侍从的保护一路逃到城下,他的目的地只有一个,邺城大营。

    任何时期的策反,都要做两手准备,一来由上至下的策反、二来是由下至上的策反。

    邺城守军中的军侯朱汉,便有足够的反韩之心,现在……该是他为自己寄望谋求的利益付出忠诚的时候了。

    而作为平庸之辈代表的韩馥,身处于如此漩涡中尚不自知,眼见城下燕北挥动玉斧兵马大动,尚要转头与郭图商量对此,翻过身来看着身旁空地诧异道:“人呢,郭,郭公则呢?”

    “府君,郭图跑了。”潘凤瓮声瓮气道:“他刚才想抓你。”

    韩馥揉着脸,不知如何自处,边听身旁一州中八尺官吏道:“府君,为今之计幽州军不能挡,不如开城放其入城,但要与其协定大军屯于城外……至于郭公则,由我城中守军劫杀,交与燕将军,唯有如此,可保州府。”

    “田元皓你又想到对策了?你是典学从事,不是田将军!”韩馥像一只被踩住尾巴的猫突然炸毛,瞪着两只眼望向田丰,接着才长叹口气,命左右按田丰所说去封闭四门抓捕郭图,看也没看田丰的表情,扶着城垛高声喊道:“燕将军息怒!不要攻城!郭公则逃下城去,我这便派人将他捉来!”

    燕北回头望了一眼城上,让典韦喊道:“我家将军只等一刻!”

    “韩某请燕将军入城,静候消息!”韩馥喊得嗓子冒烟,却不敢假手旁人,只得高声疾呼道:“只是城中狭小,容不下万众之军啊!”

    燕北闻言顿了一下,轻轻点头,他知道韩馥这是怕了,随着典韦高声应答,其后的潘棱踱马快步上前道:“将军,属下先入城,接管北门城防与街市!”

    燕北笑了,潘棱别的不行,可这种亡命徒式的忠心与勇气十分讨好。

    随着令旗招展,潘棱领本部两千余各式兵甲的悍勇之辈昂首阔步开至城下。这大约是燕北麾下唯一兵甲不齐的营了。他们投奔到自己麾下都不知多少年,兵员补充了数次,制式兵甲州府却一直没有调拨……不过说实话,潘棱这部军卒的兵甲还不错,远超郡国兵,甚至在早年辽东兵中各营人马还算好的,至少王当的本部就比不上。

    一伍便有两副铁甲,剩下最少都是皮甲,甚至有的什带着八个铁胄。他们身上有高句丽人的甲、乌桓人的刀、乐浪的檀弓,乱七八糟分门别类,虽然看着不够整齐,但没有谁会怀疑这支军队的战力。

    就在燕北坐骑踢踏,仰头看了一眼邺城门上的字,踏入城池时,邺城之内由郭图煽动而起的叛乱,开始了。

    ……

    城南是邺城大营的方向,而厮杀之音,便是自城南响起。

    “怎么回事,什么声音!”燕北刚刚入城便有厮杀之音,这将韩馥吓得暴跳如雷,连忙让潘凤前去城南,随后便跑到燕北这边拉他上城,急忙道:“燕将军,快随我登城,你可不能在邺城里出事,不然韩某跳进大河也洗不清了!”

    处处听到城南传来的喊杀声,也确实令燕北吓了一跳,摆手制止韩馥的举动,燕北侧耳向城南听着,片刻之后展颜笑道:“韩公不必忧虑,动静不小人却不多,郭图大约就在那了……子义,代我为韩公剪灭叛乱,将郭公则首级取来,这一次,莫再跑了他!”

    韩文节不知兵势,可燕北足可称为身经百战,哪里还会怕这等小阵仗,说罢便朝着韩馥与诸多冀州府官吏拱手后微微颔首,张手说道:“诸君不必惊慌,不过是些阴暗的勾当,我们不必管他,去喝酒!小小蠢贼,反不了天!”

    得了燕北命令,一旁追随的太史慈抱拳领命,临走前与负责守卫的典韦交换眼神,随后提着玄弓策马而走,一声呼喝,行进的阵形中便奔出数十弓骑策马疾走冲向城南。

    两个诸侯身后的冀州眼神中尽是赞叹,自己家中除了叛乱,可惊慌失措的韩馥与指挥镇定的燕北高下立判,教些许有心的官吏面色灰暗感到失望。

    且不说燕北是敌是友,更不必说他不过是个马匪出身……可若这天底下的诸侯都是这般模样,自家的州牧,还能成吗?

    看者在燕北派人向南之后仍旧心有余悸的韩馥的背影,冀州众从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分明在对方脸上看出了前途无望。

    韩馥尚且不知部下已因自己的表现而离心离德,小心翼翼地观察了燕北半天终于确定他不是想借此时机趁乱把自己干掉,这才放下心来兴高采烈地打马前驱引着燕北一行往州府官邸行去。

    “燕将军前来,怕不是单单饮酒吧?其实韩某想清楚了,无论阁下还是袁公,冀州……交出去,我不攥在手里,何况,攥也攥不住。”韩馥仰头灌下一碗冀州酒,失意地仿佛被兵灾踏坏田地的老农,无可奈何地抬起一根手指道:“韩某只有一个要求,将军若应下,冀州,韩某拱手相让!”

    这倒是让燕北有些意外了,定神看了韩馥两眼,这韩文节不糊涂,只是胆子小了些。他没有心急地问韩馥那个要求是什么,开口说道:“袁本初用一张嘴劝得冀州十几座城池倒戈,不过现在那些城池应当都悬燕字旗了,文节兄是韩公,燕某是认的,但袁本初何许人也,他敢称公?”

    “我不要这冀州牧的官位,治政燕某亦不插手,州府照旧。文节兄仍旧掌魏郡官吏任命,甚至其余郡县若有合适人选亦可告知燕某,魏郡现今应有万余兵马吧?募足一万五,由文节兄亲信统帅,保卫郡中,兵粮由州府出,燕某概不插手……但冀州牧,只能是文节兄,不可再思假手旁人之事。”

    说到这,燕北笑了,对韩馥说道:“文节兄不会在背后害燕某,但旁人就不同了,燕某此来并未是为夺冀州,而是保冀州不为吕奉先、袁本初所得。”

    “韩某一世不曾害人,却怕为人所害。”韩馥满面的心酸,探手指着身侧跪坐的少年道:“燕将军,这是韩某之子韩谦。”

    正在此时,堂外太史慈昂首阔步而来,一手持玄弓,一手提人头而来,拱手将首级照着燕北的指使放在饮酒的案几旁,抱拳行礼后坐于位中。

    向燕北行礼的韩谦被血淋淋的人头吓得面色苍白抖如筛糠……那死不瞑目的首级他认识,前日还在府上向其行礼,不是郭图还能有谁?

    “今天下大乱,便是各路诸侯亦朝不保夕,韩公没错,被袁氏所害的刘公亦没错。错的是这不分对错、不便善恶的世道。”燕北端着酒碗转头看向郭图的首级,饮下一口酒液幽幽道:“没有诈力,便是善人,活着都成了错。”

    “谦儿跪下!”吓得发抖的韩谦当即跪在地上,韩馥抬手指着韩谦,随后收敛衣衽对燕北拱手道:“请燕将军收谦儿为假子,冀州,唯将军马首是瞻!”

第八章 曹操征徐

    燕北万万没想到,邺城之行给他带来了个儿子,而且韩馥还是一副不收下义子就没完的架势,令他哭笑不得……韩谦不过比他小七岁啊!

    虽然表面上,他的沉着冷静比这个见到头颅吓得发抖的少年强上不知多少倍,但心里还是很难接受猛然间有一个快要加冠的义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韩馥的想法他能摸清,这个冀州牧是被周围如狼似虎的诸侯吓坏了,甚至对自己,更怕。

    冀州近畿各路诸侯,河内张扬实力不强未必能真正威胁到邺城;南匈奴的栾提于夫罗与白波军、黑山众俱没有称雄之志;真正能对邺城造成威胁的也就只有幽州和渤海了。

    而袁绍为名声所累,有些事并不是他想做就能做的,另外一些呢,也不是他不想做就能不做的。反倒是燕北,即不在乎恶名又有广袤的地盘与兵马,行事百无禁忌,最为危险。

    文节兄只能将希望寄托于那句谶言之上虎毒不食子。

    燕北在北方力克宿敌公孙,出尽风头,而在中原黄河以南,亦有英杰锋芒毕露,这个人并非虎踞淮南的袁术,而是早年间败仗无数的兖州牧,曹操。

    历经平兖州黄巾、战青州刘备,曹操早年喜读兵书的沉淀得以成为兵事上的才华施展,如凤凰涅。

    去岁,袁术摇动群盗大军北进,联南匈奴栾提于夫罗与徐州陶谦合兵,剑指陈留欲击破曹操这道袁绍背后的铜墙铁壁,继而饮马黄河直面袁绍一统中原。

    这是一场庞大的战争,单单袁术军便联合了汝南群盗、南匈奴栾提于夫罗、徐州陶谦、青州刘备,当然也少不了冀州公孙瓒。如果不是幽州路途遥远难以协同,再加上公孙与燕氏之间尴尬的关系,这将会是除了曹操、刘表、袁绍之外整个关东诸侯的战争。

    只不过,这次庞大的军事行动失败了,公孙瓒大军突袭袁绍,成功为袁术阻击可能出现在兖州的冀州援军,但袁术本部慢了一步,襄阳刘表趁机发兵逼近南阳截断袁术的粮道,使袁术四路大军难以汇合。率先出兵的陶谦屯兵发干,最先为曹操所破,旋即再败刘备,回师在匡亭与之大战。失去军粮的袁术军士气低迷,被曹操狠狠地抽了一个大嘴巴子,溃不成军。

    紧跟着袁术回师寿春,守将陈竟不让袁术进城,这才有了袁公路退守阴陵转进九江,接着东征西讨扫平周边的虎虎生威。

    相较而言,击退袁术的曹操自然是一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模样。

    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踌躇满志的孟德收到一条来自徐州的消息……曹家老爷子在陶谦的土地上,死了!

    “阿翁享了一世的福,到头儿却受如此大罪。善终,不好吗?”曹操萁坐在煊赫的州牧官邸,下牙咬着上牙,眉头紧皱神色即是悲哀又充满不善,“荀,我想问问陶谦,善终,不好吗?”

    这座官邸经受数十年风吹日晒,前后修缮数次,最近一次是兖州牧刘岱那会儿,可如今兖州换了主人。

    曹操觉得冤啊,老头儿本就没几年好活了,桓帝时期就做了司隶校尉,到如今早就是高寿。可就这末了几年,偏偏在泰山被陶谦麾下的兵给劫了。

    “劫财,便劫财嘛,杀人做什么呢?”曹操呲着牙一字一顿说的极其缓慢,仅仅一句话便好似失去全身的力气,长长地吸了口气,面上的神情复杂地变化着,巨大的悲痛混着泪水从眼眶溢出,像个孩子。

    “他们,把我,把我曹孟德的阿翁,像屠宰牲口一样捆起来,杀了。”

    在这条消息传至兖州之前,曹操有许多事要他担心,并无外人以为的打遍天下无敌手之踌躇满志,反倒陷入更深的担忧里。

    他和袁绍已经不像从前那样亲密了,在他是东郡太守的时候,为袁绍保卫侧翼,像弟弟侍奉兄长一般。但他们的关系发生变化,早在诛杀宦官时便显现倪端,至后来的讨董,更是如此,他们的志向与谋略似乎总是无法像年少抢新娘时那般一拍即合。

    而且曹操自身在兖州政治上各种混账,使州中有不少反对的声音,正是焦头烂额之际,袁绍又传信来让他杀死张邈。

    他哪里能去杀张邈啊!当初可就是张邈一边喊着他叛贼曹孟德,一边把兵马给他驱驰、把城池给他屯兵,现在反过头来杀张邈?

    “传令,全军缟素,发兵徐州。”

    曹操站起身来只觉头晕目眩,说罢停了很久,这才接着说道:“屠徐州,屠徐州,他陶谦令曹某丧父,曹某要让他忧惧而死!”

    屠徐州?

    曹操因为丧父而在官邸中大发雷霆,令那些佐官都不敢近身一步,荀有些迟疑地问道:“孟德,屠徐州?”

    “对,屠徐州!文若不要劝我,这一次,不听劝!”

    荀看着曹操微微摇头,并没有要劝他的意思,而是问道:“不给袁将军写信?”

    曹操顿住,没有说话。

    三日后,曹操告诉家人若他回不来,便去投奔张邈。随后,兖州之兵尽起,征讨徐州。

    收到消息的陶谦也召集自己的援军,向青州刘备派出快马骑手传递紧急消息,一时间天下处处成危。而这一年,正是困厄于清河国的吕布之幸。

    因为曹操自己做的混账事,杀了不少兖州士人,致使其与兖州士人关系破裂,其中便有一人名为陈宫,与曹操离心离德,借此时机将目光转投大河之北清河国中的吕布。

    这正是吕布一生中最困厄的时候,他不明白,明明是他在长安刺死董卓,那些名士都说他是为天下除去罪人的英雄,更不必说顺带还为袁绍袁术复了灭门之仇,怎么袁术就不愿接纳自己呢?

    到了袁绍这里也是一样,虽然让自己在清河国屯兵,可实际上却是首当其冲地夹在燕北、曹操、刘备这各路兵马正中间,无论是谁来打,都是第一个挨打的哪一个。

    这种不信任的感觉令他疲惫……早知道今日,从长安离开时他就该把王允拽出来,至少能给自己出出主意!

    “吕某要不要派人去燕仲卿那试试运气,到底有过饮酒的情谊,兴许会比跟着袁绍好吧?”

    吕布喃喃自语着,便收到一封来自兖州东郡的书信,信上的署名,是陈公台。

    趁兖州空虚,邀他去做兖州牧!

第九章 知己知彼

    有一个人欢喜,便会有另一人愤怒。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曹操怒而兴兵攻徐州,陶谦心中滋味自是不好受,曹孟德不是旁人,就连袁术都被一巴掌抽到九江去,何况他也不是没和曹操打过,单凭徐州一地能挡?连带着刘备都是抱着必死之心统帅兵马踏上前往徐州的路。

    刘备救徐州,又何尝不是救他自己。随着公孙瓒兵败身死,北方的平衡被打破,气同连枝的青徐二州根本无法对抗渤海与兖州的攻势,只能抱团取暖。

    而在更北方的冀州渤海郡,一骑快马攥着书信飞奔过南皮城繁华的街市,一路高呼着‘军情急报’直至马蹄踏上官邸台阶方才滚鞍落马,脚步尚未停稳当便撞进府邸。

    在东海之滨的渤海郡最繁华的南皮城,屹立着如此一座车骑将军府。

    “禀车骑将军,青州眼线急报,刘备提兵助陶谦去了!”

    密报并未直达袁绍手上,而是被袁绍麾下首席谋士许攸取得,连忙出府一路奔向城外校场燕北派来的使者像一柄刀子狠狠戳破车骑将军的自尊心,甚至比被公孙瓒数次击败更为疼痛。

    尽管袁绍笑着在宴请燕北使节三日后亲自谈笑风生一路将其送出渤海郡境,但在那之后谁都看得出来,袁绍总是待在校场,废寝忘食地操练他那支在南皮城北挡住公孙瓒之攻势的大戟武士。

    主公尚且如此,整个渤海郡上下大为精进,所谓主辱臣死啊!因为他们不够强大而使得袁绍向北方那个马匪低头,这种事情对他们而言更像是烙印心头的耻辱。

    古语云,知耻,后勇。

    “刘备出青州了,嗯……倒是聪明人。”袁绍缓缓摘下镶玉鎏金兜鍪,未擦拭面上汗珠,只是取过侍从递上的水囊饮下两口,随后转向许攸说道:“青州各地太守心向何地?”

    名望与人心,很多时候是强大的兵器,甚至胜过十万军卒。从东汉朝廷走向乡野的这些诸侯很难不去相信不战而屈人之兵,甚至在袁绍看来各地太守亦不需讨伐,因为那些人总要寻找靠山的,而他的渤海,就是这些士人最大的靠山!

    “除了北海相孔文举,皆心向袁公!”许攸面上扬起骄傲的神色,尽管他们苟全于渤海一隅,但四世三公的名望亦非空谈,诸如刘备、公孙瓒这等仇敌,为何他们从来不敢大举发兵攻打,反而必须留下超过半数的部下镇守地方,就是因为只要他们调走了兵,转眼那些郡县便会另投袁氏!

    不过,也有人例外。

    “袁公,青州须臾之间便可易旗,但东莱郡,才是重中之重。”许攸的言语带着首席谋士一贯的自信与决断,“东莱靠海,早在燕仲卿经营辽东之时便依靠海外诸岛经营多年,其船队自最早的辽东汶县,后来沓氐,如今又有乐浪浑弥、占蝉四处水寨,海外诸岛各处屯兵补给,若海上要塞固若金汤……袁公欲得青州,必先封锁东莱,消息传不出去,三五月后入冬,待明年燕仲卿反映过来,青州之事已定,木已成舟,便由不得他了!”

    “子远的意思,非但要陆路遣一部兵马入驻青州,亦需派遣船队自海上封锁东莱,甚至,击退燕氏水军?”

    “并非击退,车骑将军。”许攸轻轻摇头,神色狠辣,开口缓缓道:“是击沉,击沉燕氏在东莱、在南北长山岛、在大黑岛各处水寨整备的船队,不走漏风声,同时袭击同时击沉,斩断其与东莱郡的联系;派遣船只打燕氏旗号向沓氐、汶县传信,水火无情啊将军,重洋之上突然掀起大风大浪,摧毁几十条战船,也不在意料之外吧?”

    “子远,这是兵行险着。”

    袁绍在渤海有近百条船,不假;想击沉燕氏留驻东莱与海外三岛的几十条船、千余军卒,不难;

    但问题是一旦走漏风声意味着什么?燕氏在去岁单单汶县水寨船艇便有两百余艘,其中还有百余十余丈的战船,更不必说统合沓氐、乐浪几处水寨后的全部战船与水卒……那是能够直接自海上沿袭渤海腹背的,一旦走漏消息,海岸近畿的盐池、铁监将会被辽东水军肆无忌惮地横扫。

    袁绍确实怕燕北,但怕的不是燕氏在陆地上千里有余的广袤土地与数以十万计的精兵劲卒,再强大的军士要想攻破一座座城池,也不是旦夕之间能做到的。袁氏之忧,忧在海上沉沉浓雾里乘风破浪的战船!

    感受到袁绍的疑虑,许攸亦不敢确定,所谓的谋士,大多数时候只是探讨解决问题的思路,而并不承担责任。一旦主公不想承担这个责任,便无计可施。他说道:“在下去与幕府诸君,议出可行之策?”

    “不必再议了!”袁绍摆手,扣上华贵兜鍪重新走向校场,昂首阔步走出近丈,转过头来回首说道:“发兵吧,命淳于仲简率颜良文丑二将于河间国信都一带重重布防,防范走漏消息燕氏之反扑,另调水军突袭东莱,扫平诸岛燕氏水寨,至于青州,我亲自去!”

    袁绍的身体在倒退,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带着从前不曾有过的坚定道:“尽管危险,夺取青州却值了!燕氏敢攻我南皮,袁某便遣一大将渡海拆汶县攻辽东,擒其家眷破其根基!迁至青州重头来过!”

    “便是有无双之权谋,亦难敌两手刀兵。子远啊,我一直在想,那孙综不过辽东僻土一介庶人,燕北亦不过马奴出身的叛将,何以在车骑将军幕府肆无忌惮颐指气使;孟德不过吾弟,何敢称州牧屡次拒我之命……袁某想明白了,是因为他们的兵马强盛呀,四世三公又有何用?反倒成了孔文举说公路,冢中枯骨,那是骂我袁氏俱为志气低下之辈呀!”

    “醒了,醒了!那个燕氏的说客,孙综,敲醒了袁某的妄自尊大。然我辈亦不可妄自菲薄,知己,方可知彼!”袁绍终于转过身去,“燕氏停战,并非是不想战,今年不战明年不战,后年,也总归是要一战的。既然早晚一战,何必等他恢复元气,东莱郡,我袁本初取了!”

第十章 渤海水战【先别订阅,明天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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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操怒而兴兵攻徐州,陶谦心中滋味自是不好受,曹孟德不是旁人,就连袁术都被一巴掌抽到九江去,何况他也不是没和曹操打过,单凭徐州一地能挡?连带着刘备都是抱着必死之心统帅兵马踏上前往徐州的路。

    刘备救徐州,又何尝不是救他自己。随着公孙瓒兵败身死,北方的平衡被打破,气同连枝的青徐二州根本无法对抗渤海与兖州的攻势,只能抱团取暖。

    而在更北方的冀州渤海郡,一骑快马攥着书信飞奔过南皮城繁华的街市,一路高呼着‘军情急报’直至马蹄踏上官邸台阶方才滚鞍落马,脚步尚未停稳当便撞进府邸。

    在东海之滨的渤海郡最繁华的南皮城,屹立着如此一座车骑将军府。

    “禀车骑将军,青州眼线急报,刘备提兵助陶谦去了!”

    密报并未直达袁绍手上,而是被袁绍麾下首席谋士许攸取得,连忙出府一路奔向城外校场燕北派来的使者像一柄刀子狠狠戳破车骑将军的自尊心,甚至比被公孙瓒数次击败更为疼痛。

    尽管袁绍笑着在宴请燕北使节三日后亲自谈笑风生一路将其送出渤海郡境,但在那之后谁都看得出来,袁绍总是待在校场,废寝忘食地操练他那支在南皮城北挡住公孙瓒之攻势的大戟武士。

    主公尚且如此,整个渤海郡上下大为精进,所谓主辱臣死啊!因为他们不够强大而使得袁绍向北方那个马匪低头,这种事情对他们而言更像是烙印心头的耻辱。

    古语云,知耻,后勇。

    “刘备出青州了,嗯……倒是聪明人。”袁绍缓缓摘下镶玉鎏金兜鍪,未擦拭面上汗珠,只是取过侍从递上的水囊饮下两口,随后转向许攸说道:“青州各地太守心向何地?”

    名望与人心,很多时候是强大的兵器,甚至胜过十万军卒。从东汉朝廷走向乡野的这些诸侯很难不去相信不战而屈人之兵,甚至在袁绍看来各地太守亦不需讨伐,因为那些人总要寻找靠山的,而他的渤海,就是这些士人最大的靠山!

    “除了北海相孔文举,皆心向袁公!”许攸面上扬起骄傲的神色,尽管他们苟全于渤海一隅,但四世三公的名望亦非空谈,诸如刘备、公孙瓒这等仇敌,为何他们从来不敢大举发兵攻打,反而必须留下超过半数的部下镇守地方,就是因为只要他们调走了兵,转眼那些郡县便会另投袁氏!

    不过,也有人例外。

    “袁公,青州须臾之间便可易旗,但东莱郡,才是重中之重。”许攸的言语带着首席谋士一贯的自信与决断,“东莱靠海,早在燕仲卿经营辽东之时便依靠海外诸岛经营多年,其船队自最早的辽东汶县,后来沓氐,如今又有乐浪浑弥、占蝉四处水寨,海外诸岛各处屯兵补给,若海上要塞固若金汤……袁公欲得青州,必先封锁东莱,消息传不出去,三五月后入冬,待明年燕仲卿反映过来,青州之事已定,木已成舟,便由不得他了!”

    “子远的意思,非但要陆路遣一部兵马入驻青州,亦需派遣船队自海上封锁东莱,甚至,击退燕氏水军?”

    “并非击退,车骑将军。”许攸轻轻摇头,神色狠辣,开口缓缓道:“是击沉,击沉燕氏在东莱、在南北长山岛、在大黑岛各处水寨整备的船队,不走漏风声,同时袭击同时击沉,斩断其与东莱郡的联系;派遣船只打燕氏旗号向沓氐、汶县传信,水火无情啊将军,重洋之上突然掀起大风大浪,摧毁几十条战船,也不在意料之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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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绍在渤海有近百条船,不假;想击沉燕氏留驻东莱与海外三岛的几十条船、千余军卒,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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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先别订阅这章,明天修改了再订……今天实在太困,第二章要明天写好再发,最后一天全勤出此下策,望海涵,多谢!

    袁绍确实怕燕北,但怕的不是燕氏在陆地上千里有余的广袤土地与数以十万计的精兵劲卒,再强大的军士要想攻破一座座城池,也不是旦夕之间能做到的。袁氏之忧,忧在海上沉沉浓雾里乘风破浪的战船!

    感受到袁绍的疑虑,许攸亦不敢确定,所谓的谋士,大多数时候只是探讨解决问题的思路,而并不承担责任。一旦主公不想承担这个责任,便无计可施。他说道:“在下去与幕府诸君,议出可行之策?”

    “不必再议了!”袁绍摆手,扣上华贵兜鍪重新走向校场,昂首阔步走出近丈,转过头来回首说道:“发兵吧,命淳于仲简率颜良文丑二将于河间国信都一带重重布防,防范走漏消息燕氏之反扑,另调水军突袭东莱,扫平诸岛燕氏水寨,至于青州,我亲自去!”

    袁绍的身体在倒退,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带着从前不曾有过的坚定道:“尽管危险,夺取青州却值了!燕氏敢攻我南皮,袁某便遣一大将渡海拆汶县攻辽东,擒其家眷破其根基!迁至青州重头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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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兵夺鼎介绍:
中平四年,燕北纵身跳入名叫天下大势的浪潮之中。从此御两手双拳之力,从平淡无奇的浪花变成滔天巨浪翻江倒海,由籍籍无名之辈努力成为天下英豪的故事。-【加入书架】拥有强大的魔力,会提供给作者名为【加速更新】的BUFF哟~作者每日两更,放心养肥!-书友群,夺鹿侯与他的朋友们在这里【102纵兵夺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纵兵夺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纵兵夺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