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归途（上）
“教授，透光厂那边我们大致已经考察了，现在您觉得，我们有机会把这次项目拿下来吗？”
从黄天霸离开，返回蜀大的公交车上，汪正国小声地询问着，现在他已经是把人情牌都已经打了出去，甚至把老爹名号都拿出来“招摇撞骗”，可谓是在这次的项目下了重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但现在的问题是，项目压根儿还没能拿下来，就在两天前，两人还在实验室里面肯定这个项目没法做，现在哪有那么快就能把项目又拿下来，而且关于如何申请这些科研项目的事，汪正国是一窍不通，此时也只能问一问教授的看法。
考察了一天的刘教授有些疲惫，靠在座椅上，一脸疲倦之色，看来终究还是年过半百，体力比不上以前，必须要服老了。大致思考一下，睁开眼，有些戏谑地看了看脸上还有些担心的助手，倒是难得笑了一回。
深呼吸一口：“你啊！这就是身在此山中而不知，亏你之前还那么卖力地各种找关系打听，难道你就对老师我没有信心不成？现在咱们是有技术、又设备，相应各方面都已经齐备，怎么还可能让这个项目飞了。”
说话间，又想起之前他和丁厂长下午单独交流的时候，对方大致说了一下当时他和汪正国会谈的事，现在教授也有些疑问，正好可以趁这个时候问一问。
“听说你在同丁厂长谈这次项目的时候，说到了一个“产学研一体化”的问题，我现在想知道，你又是怎么想到这里的，之前我们可从来都没有涉及过这一块？”
搞科研就是这样，对于自己疑惑不解的问题，总想要搞清楚，特别是“产学研一体化”这种和理工科相关事物，就连刘教授也只是隐约听到了高层的学术界有这种声音，他不认为在学校里面的汪正国，还能够对这些学术界高层的事清楚，自然就就更加好奇。
也知道自己这次是有点儿露馅了，那就赶紧想办法把这口子补上，要不然就得出问题，好在他的背景平台不错，可以有各种不同的说法来掩饰。
“关于这个问题！其实我也只知道一个所以然，主要还是我父亲在帝都那边，他的工作更加倾向于学术和理论方面的预研，已经和之前所从事的工程设计关系不大，所以我从他那里才得知了这方面消息，“产学研一体化”主要在航空方面做得比较多一些。”
这时候的汪正国显得很从容，话语中给人一种事实就是这样的感觉，这大概是从事教师行业多年以来所培养的气场，几乎可以算是这辈子与生俱来的气质。
当老师就是那样，不管你肚子里有没有料，自信是必须要有的，即便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都要比一问三不知好，这也是教师在学生群体中树立自己形象的必备技能，要不然，你面对学生还一副我不清楚、不自信，那就卷铺盖走人吧！
教授听了汪正国的回答之后，想了想，显然也是认可了这种说法，有的时候人就是这样，家庭背景好，确实能够给人带来更高层的相关信息，这个就连教授也要承认。
二代们之所以是二代，他们说起来也没什么太大的本事，却又总能够事业有成，那就是因为他们信息渠道广，接触的人群层次高，和普通人信息不对称。就拿简单一点的地产业来说，要是家里稍微有点背景的二代，提前知道一些地产开发的信息，赚钱还需要挖空心思动脑？
所以，刘教授很明智地选择不深究这一茬儿，转而提到另外一个话题。
“我就这样说吧，若是你没有提到产学研一体化，说不定我们拿树脂光学玻璃项目还有些难度，但是你说了之后，我就有了新的想法。到时候我在申报项目的时候，顺便也把“关于产学研一体化实践运用的研究”课题拿下来，有这两个项目课题的互相支持，再加上我们和透光厂合作，这两个项目必定都能拿下！”
完全未曾料到会因为自己一番话，带来如此大的巨变，能够启发教授去把“产学研一体化”相关的实践运用研究课题拿下来，通过树脂光学玻璃项目研制中的光学实验室与透光厂之间合作模式，从而研究摸索产学研一体化模式的运用，这绝对行得通。
汪正国对教授要同时申请有关产学研一体化研究的项目不大感兴趣，但它知道这是教授的想法，能够在做项目的时候顺便多带上另外一个项目，何乐而不为？多拿一个项目，这就意味着能够多拿到一些资源，这对于实验室的发展来说，至关重要。
“听您这样一说，我倒是对咱这项目更加有信心了，肯定能够顺利拿下，这应该不成问题。”
.....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见汪正国没有继续说话，教授首先开口。
“现在项目大概是能够拿下，但没有半年时间几乎不可能完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马上你大学就要毕业，本来你就已经是分配工作最晚，但再晚你也要走，不可能在学校伴随着项目走完全程。所以，说说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吧。”
教授少言语，但并不代表他不关注这种关乎自己助手去留的大事，作为蜀大的教授，他对这些见得太多了，汪正国是他这么多年以来遇到最好的学生、助手，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加关心汪正国的去留问题。
倒是没想到在车上又遇到了这个问题，看来关心自己的工作和未来的人还真多，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哭，但心里总归还是很感谢。
“这个问题我知道，实际上我个人是打算留在蜀都工作，只不过家里那边还没有把工作做到位，所以到现在都还没能定下来到底是在哪里工作，但教授你放心，只要我一天没有毕业，那我就是您的助手，该我做的工作，绝对不会马虎。”
没想到汪正国想到工作问题上去了，虽然回答的和自己想要知道的不一样，但他却对汪正国更满意，有责任心，这是做助手最重要的要求，要不是为了能够给这个助手更好的平台发展，他也是一万个不愿意把这人送出去。
然而，有很多时候，事实就是那么无奈，该放手的时候还是要放手，更何况这也是为了汪正国好，以后若是这小子混出头，自己这个老师也能风光风光。
“你想多了，其实我并不在意你在实验室这边的工作问题，说正事，我已经给你找好了一个出路，你就到帝都去工作，我的老校长现在缺一个助手，我就推荐你去，顺便也可以在那边把研究生学位解决。你知道，我的老校长现在是科学院学部委员，在他那里，你能够学到很多足以受用终身的东西。”
两人坐在公交车上，车不断从坑坑洼洼的地方经过，摇摇晃晃让人有些昏昏欲睡，教授说完之后就看汪正国在一旁沉思，也就放心了，他知道汪正国是动心了，毕竟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能去给学部委员当助手，这已经是一步登天，他不认为最后的结果会有什么意外。
第十七章：归途（中）
必须承认，教授给的去处很有诱.惑力，首先需知道教授的老校长是谁？
这可是被称为“共和国光学之父”的王大行老先生，共和国科学院信息技术科学部的学部委员，在共和国工程院成立之后，也是第一批元老级两院学部委员，就这样的大牛，汪正国去给人当助手，就算是平时在实验室扫扫地，绝对也算是一步登天。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至于学部委员这头衔，可能很多人都不清楚是什么东西，在后世说学部委员的头衔的时候，很多人都会下意识的以为是社科院的最高学者头衔，实际上并非如此。
早在共和国成立科学院这一最高等级的科研学术机构的时候，还没有什么工程院、社科院，那时候只有科学院下辖的各大学部，而各大学部的大牛们，就被称之为学部委员，包括共和国两弹一星元老们，都是挂着学部委员的头衔。
也就是在九十年代成立了工程院之后，共和国才与时俱进，紧跟国际潮流，同样也是为了统一两院最高学术头衔的口径，才有了科学院学部委员和工程院学部委员两种头衔，从那之后就有了两院学部委员的说法，而要说在八十年代，共和国官方是没有学部委员这玩意儿的，倒是非官方的一些场合，称呼他们学部委员，一般人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要问学部委员的含金量有多高？其实可以打个最简单的比方，如果把他们比喻成九十年代扩招之前的大学生，那么93年改为学部委员头衔之后再新增的所谓学部委员，其实就和九十年代大学生扩招之后的大学生一样。
93年之后新增的学部委员数量很多，但是质量就远不如学部委员改成学部委员之后，学部委员的总体质量就降低了下去，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这就更加衬托出老一辈学部委员头衔的含金量之高。
若真要打算回帝都发展，那这条路绝对不失为一条金光大道，甚至就算帝都的父母帮自己安排工作，都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再加上这还是到帝都工作，可谓是在事业和家庭两方面都兼顾到了。
但是，汪正国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在感叹教授对自己的厚爱之后，也狠心只能拂了他的好意。
“教授，可能要说声不好意思，首先感谢您的好意，但我没有打算回帝都发展的想法，实际上我更愿意做一些实际点的东西，比如把我们实验室的科研技术投入实用。我们的研究成果都很优秀，但研究成功之后就放在那里束之高阁，并没有把它的实际作用发挥出来，面对这样的情况，我应该做一些什么。”
自己一片好心，得到的尽是这种回答，刘教授甚至一时间都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自己给他提供了如此好的平台去发展，这小子居然说不去，他居然给我说不去，这这这.....
再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教授脸都快黑了，连呼吸频率也明显加快，恨铁不成钢地质问着。
“你不去？你再说一个不去，知道我给你推荐的是谁吗？那可是咱们国内光学工业第一人，是科学院的学部委员，不是你老师我这种不起眼的教书匠，你去了是前途远大，一片光明，你知道吗？”
甚至是使劲吼出来的，丝毫没有在意这是公众场合，就这样看着一旁不成器也一言不发的助手，那心里硬是恨不得一脚把这家伙踹醒，真是太气人了都。他难道就不知道自己为了能够给他争取来这个名额，那是废了多大的劲儿，最后他倒好，居然不识好人心。
“老师，您消消气，这车上也是公众场合，大家都看着呢！您是蜀大的教授，要注意形象。”
“形象，你这样搞，我还有什么形象，我都已经同远在帝都的老校长说好了，你这边说不去，我这还有什么形象可言？还老师，哼，你也是知道我是你的老师。那好，我就问一句：你听不听我这个老师的话，去还是不去？”
丝毫没有在意汪正国所说的车上形象问题，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这家伙把弯转过来，要不然那才是吃了大亏，相比之下，自己的形象都是小事了，他不忍心看到这么好的苗子走上了歧途，最后毁了大好前途。
再次面对教授咄咄逼人地威势，汪正国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以前也没发现老头子脾气这么犟啊，现在这突然爆发出来，还真让人受不了，这情况该如何是好。
再一看居然还在犹豫，气急的教授又重复追问：“你说，到底还当我是不是你老师。去还是不去，你现在就给我回话。”
......
“教授，我知道您给我找的这个工作意味着什么，但是我真的是志不在此啊，让我去搞科研，我真的不合适。”
终于听到了一句回答，教授却怒极反笑：“你不适合做科研？那就是说我这些年带你做项目是假的，我看错人了？那好，如果你觉得你有更适合的工作，说来我听听，我倒要看你适合做什么？”
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不会有好果子，但好歹教授给了自己机会说一说，一想到反正迟早都要把这些事说出来，收拾好刚才因为教授一顿臭骂而失落的心情，自信地道出他想法。
“教授，今天回来时，透光厂的丁厂长说了一件事，他打算在我们这次合作技术成果基础上，生产精密透光玻璃，用于民用市场镜片需要，现在国内照相机市场大爆炸，相机需求量急剧增长，因此也对光学镜片的需求大大提升，所以他们打算生产镜片提供相机厂，我觉得这个想法可行。”
一五一十地把话说完，汪正国的眼神毫不退缩，就这样看着教授，他知道马上会有狂风暴雨，但也是为了心中的道路，绝不能退缩！
“你就为了这个？好，你先告诉我丁一博到底给你说了什么？凭什么就让你中了魔一样，放着大好前程不要，去跟着他做什么照相机镜片。你对他了解吗？这种老官油子说的话真的可信？你就觉得他说镜片生产真能够实施下去？”
这时候也顾不了其它，他不得不把国企那些事儿全抖出来，必须要让汪正国这小崽子知道他的想法到底有多可笑，甚至是幼稚。
“实话告诉你，这事其实他也给我说过，但我没有回应，因为我知道，这也是他临时起意，还没有任何靠谱性可言。你可知道在123厂那样的特大型国企，要做出这种转型生产的决定，实施下去有多难吗？”
第十八章：归途（下）
晃悠悠的公交车也坐了不少人，从黄天霸到蜀都去的人，十之**都是围绕着123厂工作，对于刚才教授所提到的123厂，他们非常感兴趣，似乎这两人在争论的事牵扯到了自家单位？车上所有人都看着一老一少，他们倒是对两人的谈话或者说对教授的训诫很感兴趣，一路上坐车长漫漫，看看戏也是不错的调剂。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教授知道周围的人都看着自己，但他无所谓，只要能够把汪正国这迷途羔羊拉回来，其它的都是小事儿，见汪正国面对自己这一连串的问题，只能一言不发，他感觉自己快要成功了，只要继续轰炸下去，就一定能成。
当着满车人的面，教授继续说着，他甚至打算把国营厂的底裤都扒下来，就是要给自己这个助手看看，让他见识一下社会的残酷。
“不知道吧？那我来告诉你：他丁一博，首先要得到至少是123厂的党委常委会表决同意，透光厂才能转产；其次，在透光厂内部斗争中，他也绝不可能那么容易占据上风，想想我们今天为什么没有看到厂子的党委书记？因为国营厂的厂长和党委书记从来就没有和和气气过，党委书记不可能看着他丁一博大展拳脚而不做点小动作；最后，就算他非常有能力，能够把这项目做成，但能不能守住自己的桃子，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成果，却被人摘桃子的事简直不要太多。”
国营厂的各种矛盾，刘教授知道的实在是太多，这些问题他活了五十多年，也从头到尾看了几十年，怎么可能不知道，说出来的时候，那是一点都不带假，甚至是理直气壮，近乎**裸地把这些问题摆在一车人面前，并对此毫不掩饰。
也许是教授对这些国营厂的弊病入木三分评价起到了作用，又或是这些问题被一个外人突然曝光出来，让那些一直不愿意面对这些问题，没有机会表达自己不满情绪的国营厂职工有了发泄的机会，一位看起来上了年纪的退休工人站了出来，劝了一句。
“小伙子，刚才你这个老师说的我都听到了，大多都是事实，听你老师一句，也听我老年人一句，不要轻易掺和进国营厂这趟浑水来，不仅是123厂，所有的国有单位都是这样，能够有机会到科学院就去，科学院这在方面肯定要好很多！”
这时候，车也终于到站，原本还紧张的气氛，因为一车人都要准备下车，顿时间一哄而散，所有人都挤嚷着要下车，似乎刚才车上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有汪正国和教授两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想问题，还不愿意起来。
这时，一位和汪正国也差不多大小的年轻人靠过来，在他身上，一种被现实磨平棱角的气息扑面而来，拍了拍汪正国的肩膀。
“兄弟，我当年也和你一样，有着自己的坚持，但现在我后悔，是真的后悔了，123厂并不是看起来那么好。所以，听你老师的话，他给你的建议肯定没错。”
没想到最后会搞成这样，虽然汪正国知道国营企业都是这样，教授说的也没错，但万万没想到这时候的国营厂职工会这么热心，虽然大多数国营厂的职工都会喷自己的单位怎么怎么不好，这就好像学生也经常会说自己的母校垃圾云云，但那都只能仅限于自己说，什么时候外人说不好的时候，他们还会附和着一起喷？
这时候一车人也走完了，教授难得笑了，他也是以胜利者的姿势站起来，示意靠近过道的汪正国可以起来走人了。
“走吧，下车了，今晚回去好好想想，明天来试验室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够慎重地告诉我到底选择什么。要早知道今天会这样，就绝对不会去这123厂，我宁愿不做这个项目，也绝对不愿意看你误入歧途！”
下车之后的教授甚至不听任何解释，抬腿就走出站，看样子是要直接回家，这让汪正国也不好再继续说什么，只能明天再解释，还真是充满戏剧性的一天，经历如此大喜大悲，也是没谁了。
目送着教授离开，自己再慢慢地往宿舍赶回去，此时已经是大四下学期，再回到宿舍时，包括汪正国在内就只剩下三人，同寝室其他五人早已经陆续到指定单位报道，也不知道再见又该是什么时候。
再说这剩下的两人，其中一位和汪正国差不多，也是蜀都人，姓徐名广成。
人长得高高瘦瘦，家里是蜀都市政府部门上班，算是中层干部一类。只需要家里面找找关系，他的工作也能就近安排，以后的人生按照家里安排走，应该也能过得潇洒无比，之所以还滞留到现在，据说也是因为家里还在帮着他各种运作，要找一个好单位。
而这次汪正国回到宿舍的时候，明显发现徐广成的东西都已经大致打包好了，也就只剩下床上的被子没有收起来，看样子明显也要准备离开，肯定是家里努力之后，工作有了着落。
再除开徐广成之外，另外一位就是让人不得不服的存在，其人：刘三石。
在后世，按照正常的情况来说，大学生毕业找工作，留到最后，且家里又没有什么背景，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学校里学的实在是不怎么样，或者就是有其它方面的缺点，所以才没有人要。
但现在不一样，现在可是八十年代啊，这时候的大学生直接由学校分配到单位，即便学生再差都要给你推荐出去，绝对不存在什么大学生没单位要的怪现象。
之所以这位刘三石还没有到单位报到，那是因为这位被两个牛逼单位同时盯上了，一时半会儿还没能出结果，毕竟这一方是学校希望他能够留校，另一方则是中科院下属某单位方面看中了这位的潜力，打算弄去再好好培养一下，以后说不定就是独当一面的大才。
就为这事，用人单位双方还“掐架”了一番，学校方面给出了：在留校的同时，还可以边上班边在学校读研，保证前途光明；而中科院方面更是仗着自己资源广、门路多的优势，给出了三年之内可以派出去公费留学访问的诱人条件。
双方单位的条件不可谓不丰厚，一方是蜀大作为刘三石的母校，近水楼台先得月，而且给出的条件也很不错，虽然没有中科院方面听起来诱人，但好在绝对靠谱。
至于中科院，给出三年之内安排出国留学访问的承诺，这听起来确实很不错，但理智一些的人都明白，这样的承诺最后还真不一定就能兑现，毕竟中科院那边大佬云集，哪里轮得到一个小年轻去留学访问。
然而，八十年代出国留学实在是太有吸引力了，就算知道这里面有些水分，依旧有人愿意为此搏一搏。也就为这事，情况才僵持了下来，据说双方最终达成意见，让刘三石本人自己做选择，给他一周时间考虑，现在算起来，好像也到他下决定的时候了。
第十九章：留校
看到整个寝室里面仅剩的两人都沉默着，明显是在考虑自己心中的事情，就连有人回到宿舍，也仅仅是看了一眼之后，就各自继续埋头沉思，谁也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汪正国这时候心里虽然也不太高兴，但他不想继续在寝室死气沉沉，于是才主动开口活跃一下气氛。
“两位，我进门看这情况，你们是马上就要到单位报道了？看来今天是咱寝室最后一次两人以上规模的碰头会，要不先各自说说自己的去向，以后也好有个联系和照应。”
饶是汪正国开了一个好头，但还是没人愿意开口，这就没办法了，只能再主动一点：“我说两位，咱不要这么伤感好不好，我们刘总工先来说说，你这次是打算留下来，回报母校的培育之恩呢？还是打算前往中科院这个跳板过渡一下，然后放眼看世界？”
“刘总工”，这是班上给刘三石起的绰号，或者说成是大家对他的祝福和期望，或许要更恰当一些，而要说这“总工”两个字的来源，那就更有必要摆谈摆谈。
之所以大家将刘三石这位同龄人称呼为总工，之所以蜀大和中科院都愿意将各种优良条件开出来，原因都只是在于82年的时候，刘三石做出了一项大成就。
大西南地区，作为三线建设的重点方向，各种军工单位扎堆儿，特别是围绕着蜀都周边，更是星罗棋布了各种军工单位，正是这样的原因，刘三石在偶然的情况下，结实了一位在军工厂从事研发工作的朋友。
之后的经历就非常戏剧性了，甚至给人一种网络小说的既视感，作为一名大学生，光学工程专业，他是一不小心就帮着解决了一个重大技术难点，之后甚至还被借到对方单位参与项目攻关，据说也是在项目中起了很大的作用，对方单位还专门到学校来感谢了一番，锦旗都是好几幅一起送。
在这之后，刘三石就迅速受到重视，成了系里的红人，并且在学校的同专业内传的是神乎其神，于是大家就送了他一个“刘总工”名号，希望他以后能够在光学工程这行业中混出头，反正他就妥妥地算是这一届学生中的学霸了。
至于为什么刘三石毕业之后没有到这家和他颇有渊源的军工厂上班，主要也是因为那家军工厂各方面都比较一般，要不然也不会让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在企业的研发中起关键作用。
后来也听说过，那家军工厂不是没有招揽刘三石的想法，但是在看到蜀大和中科院都先后出手，那家工厂直接就明智地选择了要几个一般的毕业生就走，果断放弃这一轮人才争夺。
寝室里，刘三石在听到汪正国打趣之后，对于这个“总工”的名头，每次听到，他都感觉有些受宠若惊，更是摆出不敢当的表情。
“老汪同志，你可别总工、总工的叫了，我也实话告诉你，可能我这次真的要辜负大家期望了，以后我就选择留在咱学校，从事这教书育人的行当，“总工”这头衔，以后想来是和我无缘了。”
很简短的一句话，但是信息量很大：刘三石最终是选择了留校，放弃了中科院、以及出国留学访问的机会。
在这个选择的背后，刘三石肯定考虑了哪些方面的因素，但就汪正国个人看来，其实两个选择都相差不大，中科院虽然提出了出国的可能，但就实际操作性来说，蜀大作为国内排上号的学校，出国访问的机会也不是没有。
所以，这个选择也不错，汪正国即便是三十年后的过来人，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建议给出来，索性就送上祝福。
“这倒是挺好，咱寝室终于确定有两个人留在蜀都做事业了，你一个，广成肯定也算一个。要不然我也想办法留在蜀都这边算了，咱兄弟三儿以后还在一个地方，都有个照应。要说这蜀都，确实是个好地方”
选择留校任教工作，并同时进修研究生，这情况摆明了刘三石要在蜀都扎根，这样的选择相对而言比较符合当前大众群体的思维，毕竟蜀大是整个西南三省的最高学府，早年共和国刚建国的时候，蜀大甚至只招收西南三省的学生入学，虽然这一点在现在听起来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
由此可见，蜀大的生源布局实际大多都是西南地区的学生，刘三石故土难离的情节，肯定也多多少少影响了他的选择。他选择留在蜀都，这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但一听说汪正国也提出要留在蜀都，这就让他非常看不懂。
大家都是一个寝室的同学，对于室友们的家底，虽然不说全部都清楚，但大致都还是知道一些，汪正国父母在帝都工作也不是什么秘密，现在这家伙却说毕业后要留在蜀都，明显是乱弹琴嘛！
这时候寝室另外两人也急了，感觉这汪正国的是不是脑子烧坏了，连忙站出来劝着，他们也不能看到自己的室友在找工作这种大事上误入歧途，肯定不能。
“你留在蜀都？没毛病吧，家人都在帝都，你现在留在蜀都干什么，这没有道理啊！我们留在蜀都是因为家就在西南片区，但是再说你呢？父母不在这边工作也不说了，咱就说句实话，往前二十年算算，你甚至压根儿就和蜀都扯不上关系，如今要留在这里又是何必？”
话说的很直接，道理也讲的很清楚，虽然听起来有些刺耳，但好歹也是忠言一句。刘三石是直肠子，有时候一着急说话就这样，汪正国当然知道，这是站在室友的角度为自己考虑，从正常人的角度来规劝自己。
可惜，此时的汪正国依旧不太想去帝都，一方面是去帝都没太大的意思，约束太多。好歹上辈子汪正国是在蜀都打拼，对这座城市知根知底，重生依旧后在蜀都发展，就能够更好地利用自己的优势，作为重生者若不能好好利用自己的优势，这就是浪费资源，是犯罪。
另一方面，汪正国还真没想好如何在帝都天天面对父母，毕竟是灵魂重生而来，对83版汪正国的父母没有太多接触，一不小心就容易暴露出各种问题，所以说，综合考虑之后就更不打算回帝都发展。
第二十章：1109所
“这话很多人都给我说过，可我也有自己的想法，好歹咱也是在蜀都这么多年，真是有感情了，所以舍不得啊！至于家里两位老人，他们在帝都上班是他们的事业，现在我也有我的想法。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至于说以后退休养老什么的，我倒是觉得蜀都这边可以过得更舒服一些，以后让他们过来就行，反正在这边的朋友也不少。现在我考虑的是，我在这边会有更多的发展机会。”
这话给说的，咋一听还真是榆木脑袋了，咋就这么死心眼儿呢？就连一旁的徐广cd忍不住要劝上两句。
“你这还真打算留在蜀都？我给你说，千万别意气用事啊，这大学毕业分配工作之后，往后要是再想换工作就是难上加难，现在你还是多方面考虑。你看三石就不错，选择留校看似保守，但这个绝对稳重、靠谱，作为同学、室友，我也建议你最好还是往帝都发展，蜀都这地儿能有什么好留恋的。至于哥儿几个以后再见面什么的，咱寝室不还有另外五个都是各奔东西吗？难不成以后就聚不到一起了？只要想，总还是有机会的。”
真是没想到，汪正国回到寝室，原本是借着机会找个话题聊聊，没想到最后居然又把火烧到自己的头上，半小时前在车上被教授各种“轰炸”，回来又被室友教育，还真是让人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唯一让人感动的是通过四年同窗之谊，大家相互之间还是很有感情，都挺不错，只是可惜，汪正国自己是有想法的人，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被说服。
“没错，你们说的其实也都有道理，所以我现在才一直没有定下来，一方面是同家里还没沟通好，另外还要再看这边的情况，要是一两个月之内还不能明朗起来，我就只能回帝都工作，至于现在，我还要再缓一缓。”
话说的已经很坦白，这就让刘、徐两人不好再多说什么，工作什么的，终归是人家的个人问题，就算要牵扯到他人，也更多是考虑家人的意见，寝室同学能提醒、建议的程度，也就仅限于此了，再多说就显得有些太过了。
一时间，整个寝室又陷入了沉默，汪正国知道，这时候的两人应该在心里默默地表示不解和遗憾，毕竟这种离经叛道的想法，在八十年代初期大学生群体中，确实有些太过于不考虑后果了。
好在现在已经稍微有了头绪，要不然他也不会如此卖力地做树脂镜片项目，须知这项目一旦成功，汪正国就算是在蜀都有了自己的事业，前途也一片光明，在很多时候，走出了艰难地第一步之后，随后的路就会平坦很多。
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让寝室再次陷入沉默，汪正国又开口了，不过这次他明智地把目标换成一直还没招供的徐广成。
“那好，三石已经有了决定，我这边也从实招了，现在就说说广成你的工作吧，家里帮着找了这么多关系，现在看你这样子应该也是确定下来了，那这是打算到哪里...工作？”
如果说寝室现在剩下的三人中，在工作问题上最不用操心的，绝对是徐广成这家伙，他要比汪正国让人省心多了，得知家里帮着他运作工作问题之后，这位是欣然接受了命运的安排，直接坐等上班就好。
通过大学几年的相处也能看得出，徐广成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问到他的工作问题，这位也不会拐弯抹角。
“我工作已经确定下来了，家里为这事儿还找了不少关系，好在这家单位也确实不错。就在咱蜀都市，最重要的是从事咱老本行工作，就是以前军方的1109所，现在改成了科学院光电技术研究所。”
一说到科学院光电技术研究所，徐广成眼中则显得神采飞扬，这年头毕业之后要想进一家专业对口的研究所，那还是颇有些难度的，就像这次，整个专业的同学毕业分配，毕业生更多还是分配到一些光学设备厂之类的做技术人员，能像他这种进入国内一线光学研究所工作，绝对是少之又少。
要说起科学院光电技术研究所，这确实是一个令人羡慕的好单位，就连原本不太关心这方面的刘三石，也忍不住插上一句。
“科学院光电技术研究所，这单位不错啊！要是之前来招我的是中科院旗下的这家研究所，我肯定二话不说就去了，可惜人家是要我去长安光机所，考虑到实在太远，我也就放弃了。你这不一样，听说1109所现在从山里搬出来了，好像新单位就在双琉那边，是吧？”
话说的已经**不离十，徐广成点头表示肯定，顺便也补充了一句：“消息是这样说的，所里在79年就开始计划往双琉搬迁，现在已经完成了大部分搬迁工作，而我家正好就是双琉县，所以才借着这些关系把我给弄进去，听说待遇都还挺不错，我甚至不用考虑住单位宿舍，直接回家住都行！”
徐刘两人正各种说着，而开启了这次话题的汪正国却陷入了沉思，科学院光电技术研究所，听起来好像很耳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但好像又没有太深刻的记忆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汪正国基于三十年后的消息，对1109所记得不太清楚，但终究还是有人记得当前1109所的壮举，就比如刘三石的消息相对灵通，他爆出了一条有光1109所的消息。
“我还记得，之前中科院评选科技进步奖的时候，你们单位搞的光刻机就获了一等奖，对吧？”
光刻机！
对嘛，就是这东西，科学院光电技术研究所研制的光刻机，这东西在**十年代就是国内一线产品，也都是到了新世纪之后，国内光刻机行业头把交椅才交到了魔都某单位，但八十年代初期，共和国光刻机行业才刚起步，主要还是蜀都这边做的比较好。
一想到上辈子，共和国的集成电子行业，虽然一直在核心技术上落后于国际主流水平，但相应的集成电子研发生产设备却一直都和国内需要相辅相成，一直都尽量保证军用方面对国产化的基本需求，确保在被人卡脖子时，也能够有挣扎的能力。
不得不承认，这种科研工作几乎是看不到希望的坚守，你用尽全部力气不停追赶，却总是看不到彼岸，这种来自内心的煎熬简直无法想象。光是这种执着的精神就已经是非一般人能做到，也就只有共和国这种有强大国家意志的存在，才能够一直支持全产业链发展，支持国内落后国际好几条街的自主技术蹒跚前行。
第二十一章：后事
再看刚才说起光刻机的刘三石，才发现这家伙的消息确实够灵通，要是去搞情报工作，绝对是一把好手，留在学校当老师，说不定还真浪费了人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原来是光刻机？那可是好东西啊，整个集成电子行业最基础，也是最尖端的加工设备，原来你们1109所是做这东西，确实挺有前途，广成你要是到所里分配具体工作的时候，我觉得可以考虑一下干这个。”
光刻机行业对共和国科研人员来说是天坑，但即便是天坑，也必须要有人纵身跳下去，要不然这个坑永远也不可能填起来，相对其他人，汪正国更愿意扶持一位自己信得过的人来下这个坑，以后有一定能力之后，他才好往这个坑里面填东西下去。
光刻机设备本身来说，它是光学领域的集大成之作，代表着光学加工制造领域的尖端技术，只要是打算做综合性光学巨头，无一不是把光刻机这东西作为终极奋斗目标。
同样，光刻机也要涉及到集成电路领域的加工制造，是必不可少的加工设备，既然打算做光学巨头，那么还必须要明白一个道理：光电不分家！
光学发展到极致，实际也是和电子行业有着极深的关系，这也就意味着以后汪正国要想在光学领域发展成登峰造极的超级巨头，那么就必须要在电子行业早早布局，因此关系到两个行业重点的光刻机是绝对不能忽视。
徐广成明显还没有考虑过自己到了单位后，到底会被安排去干什么工作，他家里帮着走关系安排工作，也仅仅只是把它安排到1109所而已，至于到了所里干什么，这个只有看人家所里的安排。
既然两室友都对这个光刻机非常看重，他感觉这东西肯定是了不得，毕竟这两室友，一个是消息灵通，对科学技术发展情况门儿清，另一位是本专业教授的助手，都是有眼光的人才，他们都看好的，那绝对就错不了。
“这一说，我倒是心里有底了，那行，我就听你们两。单位报到的时候，我看看能不能争取到光刻机项目部去发展，定要干一番事业出来。”
边说着，还身手敏捷地下了床，找出原已经打包装在行李包里的茶缸，准备倒点水喝。
“现在好了，咱们三人现在都把各自老底交出来，但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问，三石你既然打算留校任教的同时还攻读研究生，那么想好跟咱学校哪位教授没？我看，要不就让正国给你引荐一下刘教授？”
寝室的话题扯开，三人就你一言我一语地继续着，徐广成想到了关于刘三石的研究生问题，自然就本着寝室有资源要好好利用的原则，帮着打起汪正国这边的主意。
刘教授在光学工程专业的名声绝对是如雷贯耳，刘三石当然知道，不过他才刚决定留在学校，至于研究生跟哪位教授，他一时半会儿还没有考虑，现在听这么一说，才发现好像还真是这么个理儿。
两眼放着绿光，直勾勾地看着汪正国，大家一个寝室的关系都还不错，这种关系到未来人生道路选择的大事，现在若能够通过同学渠道来解决，自然是再好不过，也是一点儿也不客气。
“广成说的很有道理，我看要不就这样办，正国你要是方便的话，就为我引荐一下刘教授？”
面对两室友期许的眼神，这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选择成全他，反正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况且刘三石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论做项目科研，甚至要比汪正国更强一些。
想到自己也不可能再跟着一起把这次教授的树脂光学玻璃项目完成，那还不如赶快把刘三石推荐过去，早些上手，到时候项目就能算成是刘三石辅助科研，还挺好。
略微做出考虑地神色，顿了顿，也是深思熟虑之后才下定的决心：“行，咱都是室友一场，既然三石你决定要留校，那我就送你一份大礼，明天跟我一起去见见教授，正好今天我刚和教授去谈了一个国家级科研项目，到时候我推荐你去做助手，项目若是成了，功劳肯定也要算你一份，我就不参合这项目了”
对于一个刚留校参加工作的大学生而言，能够找到一个有威望的教授做靠山，并且还能立刻参与到国家级科研项目中，这绝对是不折不扣的好消息，这些对于汪正国来说，可能已经不太重要，但对于刘三石来说，只要把这个项目做好了，就算是在学校站稳了脚跟。
三人都是成年人，对于汪正国送出这个人情都清楚其重量，徐广成没想到自己就这么一说，汪正国就能毫不犹豫地大手笔送人情，就连刘三石也没有想到自己人品居然这么好，室友这么看重自己，这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正国，别的不多说，以后不管你是回帝都，还是说确定要在蜀都，咱都是一辈子铁哥们，有什么需要，只要一句话的事，咱兄弟绝无二话！”
稳稳端着水杯的徐广成在一旁看着，倒是不知道又该说些什么，他突然发现寝室剩下这三人当中，关系绝对又要更铁一些，特别是听到刘三石说不管汪正国在哪里发展的时候，就连徐广成自己也在想，虽然理论上来说汪正国更适合到帝都，但是感情上却还是觉得要是能在蜀都，自然就更好。
“三石，既然正国送你这么大一个礼，你明天见刘教授的时候，可要好好表现啊，不能丢了咱寝室的脸，必须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咱寝室走出去的，那都是个顶个的人才，记住你是当总师的料，即便留在学校，以后也要做一个刘教授这样的学科带头人，拿不到教授职称你以后不要来见我们。”
这一天晚上，汪正国并没有如同教授下车离开时所说的那样，让汪正国自己把枕头垫高一些，好好想想到底该如何选择道路，反倒是兴奋地同寝室两室友一直聊着各种各样的事，有对未来的耳中憧憬，也有对现状不满和发泄。
虽然汪正国现在这灵魂和徐、刘两人并不太熟悉，但这种同窗之谊真的很有感染力，特别是从五六岁开始就一直在学校待着，然后中学、大学，到最后又绕一圈回到学校当老师，因此他对这种感觉是最亲切。
本质来说，现在的汪正国在人生阅历上来说，他也只是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不见得就要比两人多多少，正好是热血年轻，准备好好干一番事业的状态，和同样有着蓬勃朝气的年轻人在一起，不自觉地还是要受到一些影响。
第二十二章：引荐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还明显能看到另外两人都顶着黑眼圈，三人皆相视狂笑，之后才是收拾东西洗漱，汪正国和刘三石这次帮着提起徐广成的行李一起出门，他们要送别又一位室友，虽然还是在蜀都工作，但以后能见面的日子也不会太多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为了帮着搬行李，徐广成家里还特意从单位借了一辆依旧显得有些破旧的小吉普，不过年头只要是又动力的车，不管多破旧，都是高大上。
“正国、三石，就送到这里吧！我先上车走了，以后还是要常联系，有什么事，不管好坏，都记得有哥们在背后！”
送别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虽然已经经历过多次，但这种气氛总归让人心里空落落的，这又让汪正国想起自己带的第一届学生毕业的那天，班上聚餐的时候，那种感觉甚至比起他同学时代得毕业离别更有味道。
作为老师，送别毕业学生的时候，内心不仅有一些不舍，也有一丝丝解脱，更有对自己学生未来道路的祝福和担心，也希望他们能够真正的成为有用之人，真正的成材！
各种心情都回味起来，真的是体验到了五味陈杂的感觉，走上前拍拍肩膀，其它的也说不出来，只能看两样之后，再转身离开。
已经坐上车的徐广成挥挥手，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正国，你要好好考虑一下到底如何去留，能去帝都最好，但...但若是执意留在蜀都，那做兄弟的也绝对马上转变立场支持你。”
.......
看到吉普车越来越远，满载着行礼，却又在驾驶员的娴熟操作下，绝尘而去，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不管这路是如何选择而来，但都要为此而努力奋斗。
楼下就剩下两人，又想起今天的正事：“走吧，我带你去看看教授和光学实验室，认识一下，我相信以你的才能，教授肯定会把你留下来，现在没有人更加适合这个助手的位置，你是唯一的选择。”
宿舍楼到实验室的路，汪正国已经走过了不知道多少次，但这一次却感觉是走了很长一段路，一路上各种回忆之前汪正国脑中留下有关实验室的记忆，交代着各种注意事项。
“教授这人不太爱说话，不尚空谈，更喜欢脚踏实地做事，所以你要注意这些方面，尽量多做事，我的工作日志到时候交给你，记录了所有实验室要注意的日常工作，实在还有不明白，再找教授确认......”
走过教学楼，实验楼，穿过有着茂密树林的林**，一路上都还没有说完，眼看着要到光学实验室的门口。
“行，我要说的就这些，其实教授是一个比较好相处的人，你和他相处久了之后就会发现真的很不错，至于教授到底对我们助手如何，我想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多的我也不说。”
想到这里，汪正国感觉满是感激和愧疚之情，教授对自己是真没的说，但有的事真的不能妥协，去帝都这事儿，绝对是不可能，他去了帝都肯定施展不开，那边束缚太多，天子脚下哪里能容得下汪正国的超前思维，那搞不好就是锒铛入狱，毕竟他要做的是在八十年代自主创业，这就注定要谨慎，并且如履薄冰般前行，这才有可能安全抵达彼岸。
实验室的门是虚掩着，看来教授已经提前到了实验室，今天因为送徐广成的原因，汪正国并没有提前来实验室，不过这都是小事，教授一般也不会追究，谁没有点临时出现的急事。
“这就是实验室？感觉比起我之前在工厂见到的质检车间就高级一点而已，你们之前就在这里工作？”
刚进门的刘三石看到这实验室的破落，和他心理预期还是有些差距，小声的同汪正国嘀咕着。
“这已经比我刚给教授当助手的时候好多了，那时候这就是一间杂物室，我和教授两个人清理了一个多星期，后来的设备也是一件一件添置起来，早年我们做实验的时候，基础实验设备都不足，还要临时去借用，就这样的情况下，我们用了两年时间才有了这样的成就，已经非常不错了，马上新项目上马，实验室就要全面鸟枪换炮，你是赶上了好时候。”
教授一早就在实验室等着，当汪正国进门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看到了，旁边一起进来的人他也认识，之前上过他的课，是一个不错的人才，只看到两人一起进来，还打量嘀咕着，难不成这家伙又给自己玩什么花样？
“走，我带你先去见见教授，虽然你上过教授的课，但这次不一样，你是来做教授的助手和研究生。”
看到教授已经不目光投了过来，两人自然就在行为上收敛很多，汪正国带着一起往教授得办工桌前站好：“教授，我来了，这次项目我不能再持续跟进，但实验室不能没有一个打杂的助手，所以我就自作主张把我的同学带来了，他已经和学校定好了，留校工作，而且学校也允许他在读研究生，所以我觉得他可以来接下助手一职。”
听到直接在介绍自己，刘三石又站直了一些，仿佛是等待着将军检阅的士兵一样，大学军训那一套又不自觉地附身，就等着教授的回答，他虽然有信心能够留下来，但是这时候终归有些担心，这毕竟也是行业大名鼎鼎的教授，选助手肯定还是很慎重。
教授想过汪正国代刘三石来的各种可能，但就是没有想过这是带来推荐给自己，准备接任助手职位，看来自己没看错人，即便自己要离开了，也主动找一个不错的人来推荐给自己，做事有始有终。
下意识，教授认为既然汪正国都已经把接任助手职位的人都带来了，自然汪正国就应该想通了，看来自己昨天一番苦心还是有效果，这心情自然大好。
“刘三石对吧？我知道你，之前学校要准备将你留校的时候，也来咨询过我这里，既然你决定要留校，正国也推荐你来给我当助手，我看也行，待会儿具直接工作，反正你现在也不上课了。做得好，你的研究生也由我带，学校那边我打个招呼就行。”
大致决定了新助手的问题之后，又到了教授关心汪正国的问题：“看来你是想好了，准备去帝都上班？那行，你最好下周就出发，那边赶在月底之前去报到，其它的方面，我想你自己能搞定吧？”
第二十三章：说服
就在这熟悉的办公桌前，心里的感受一时间也无法形容，教授对自己确实没的说，各方面都非常不错，从小到大的所有老师中，也不是说其他老师对自己不好，但他们都比不上教授这样，这已经不仅仅是老师的范畴，若是用“师傅”来形容两人的关系，似乎还要更恰当一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到这时候，汪正国也不愿意再驳了教授好意，人生难得有如此对你好的人，决不能寒了人家一片好心，或许可以退一步试试。
“教授，我听你的，先去帝都看看，王委员那里我去试一试，并亲自和他老人家谈谈，表明我自己的想法。但是，我依旧还是要回来，这次去帝都，我不仅要同王委员谈谈这些问题，同时也和我家里父母谈谈，他们都不能阻挡我的决心。”
“帝都”、“学部委员”，这样的字眼联系起来之后，没有人能够不为之侧目，刘三石内心此时是无比震动，听这话里的意思，难道正国是被教授推荐去帝都某位学部委员处工作？
即便是之前才谢绝了科学院旗下长安光机所的好意，但绝不代表刘三石对“学部委员”能不屑一顾，若是让他去给学部委员打打下手，不说帝都，即便是东北、西北、满世界转山沟，他都一样愿意，想到这里，内心的羡慕真是无比火热。
但他也知道，现在都已经决定要留校，也得到刘教授的认可，若是再想换到其它地放工作，绝对是不可能。像汪正国这种情况，他是羡慕不来的，与其临渊羡鱼，还不如退而结网，现在老老实实在教授这里把基础打牢，以后肯定还有的是各种机会，说不定自己还能有更大的机缘也未可知。
刘教授就端坐在那里，两眼死死地看着汪正国，他就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如此执意要在蜀都这旮沓发展，各方面比较起来，帝都难道哪里就弱了？自己给他推荐的工作放在整个共和国，哪个大学毕业生不是抢破头都去不了，他居然还能拒绝。
“为什么你就如此执着于？丁一博给你下了什么**汤，我昨天说的难道还不清楚吗？他那是在为自己晋升做铺垫，成功了，他自然能进一步飞黄腾达，失败也不过就是原地踏步而已，因为他有资本搏一搏。你不一样，刚毕业的大学生若是输了，一辈子大好前途就没了。”
到现在，教授都还以为汪正国是打算去透光厂陪着丁一博一起搞事，那么在这时候，就必须要解释一下，说出自己的真正用意，满怀着无比地诚恳，第一次在教授这里说出自己的真正打算。
“教授，我想您是误会了，我并不打算去透光厂，丁一博还不值得我被他所驱驰，昨天说他想要让透光厂转产光学镜片的事，是因为我在此之前也看好这一块，只不过我更加看重大众消费的眼镜镜片市场。根据国外情况来看，在眼镜这个庞大的行业中，树脂镜片已经大规模替代硅酸盐镜片，但我们国内还没有这种产品，所以我打算把它做出来。”
终于看到教授的眼神中有一些缓和，可能是听到自己并没有打算和丁一博去，没有掺和到那帮刁民当中，教授心里舒坦很多，他是觉得汪正国太年轻，斗不过那些人，现在总算好多了。
但眼神缓和，并不意味着他就认同汪正国的想法：“树脂眼镜？想法倒是不错，要是项目能成功，确实可以占据一定的眼镜市场份额，但这事儿谁都能操作，到时候我们的科研成果要上报国家，那些国营眼镜厂只要看到这个市场，他们一拥而上，你确定能够站稳脚跟？”
“教授，这就涉及到另外一些技术上的问题，先不说国营单位有没有足够的市场敏锐度，可以迅速跟上我们的节奏，光说各种技术优势，我相信只要我们能够在这个项目上积累技术优势，那么我们实验室持续技术研究，后续就会一直保持技术领先。只要有了眼镜的利润反馈实验室，那我们后续技术研究就不需要国家经费，自然技术上就不再由国家所有，我们实验室持有技术就行。”
看到教授已经不再言语，汪正国更是趁热打铁，他还有一个非常强大的理还没说出来，这才是他的终究杀手锏。
“只要我们的眼镜事业能够步入正轨，那后续我们就能够有充足的资金，投资到咱们的实验室，从此想要研究什么就研究什么。自己手里有钱，不管干什么都有底气，咱们以后甚至单独修一座现代化的光学实验室，要国内顶尖水平，甚至国际一流行列，这是我来到实验室后，就一直扎根在心底的梦想，咱一定要建一座由我们自由支配的实验室。”
汪正国当过老师，也知道对于老师和科研人员来说，拥有自己的现代实验室是多大的诱.惑，更何况是刘教授这种在学校这块片区已经快到天花板的教授，他们要想进一步，汪正国提出的路就是现目前比较常见的一种。
让自己所控制的实验室拥有强大的实验能力、资源，从而大量产出各种技术，靠技术垄断和授权来维持自己在某一行业中的声望，甚至于运气好的话，搞出一两项尖端技术，那么学部委员头衔就在向自己招手了。
内心挣扎了很久，教授不得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正国，给我当助手这些年，我从来没发现你有这样的想法，也算是有心了。听到你这些想法的时候，我内心实际上是非常高兴地，真的没看错人，你这个助手我招的值！”
站起来，继续往实验室一眼望下去，各种落后破旧的设备，也是时候该变一变了，再看面前两位年轻人，他觉得一切都已经具备，现在只欠东风，只要树脂光学玻璃镜片工艺完成，那么一切都将彻底盘活。
“还是依你所言，你先去帝都见一见王委员，再和家里沟通沟通，要是觉得那边不错，我还是觉得你最好可以留在那边，至于实验室这里有你今天提出的想法，实际上就已经是对实验室最大的帮助，你也有自己的未来，不是吗？但若是执意要回来，我也永远欢迎，前提是你需要在蜀都这边有一个固定的地方接收你的户籍，这个需要你自己想办法。”
第二十四章：进门
能够从实验室活着走出来，还把教授的思想工作也做通了，只要不再坚持让自己去帝都给王委员当助手，那么一切都好说，而且今天的开诚布公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自己准备做眼镜的计划，也得到教授的认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带着刘三石走出实验室，汪正国也感到一阵莫名地激动，从此以后就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又迈出了艰难的一步，至少基础方面是有了很好的夯实，相信后续也一定会越来越好。
“三石，以后我就不在实验室这边工作了，这方面我就全部交给你，今天我和教授的花你也有听到，以后实验室能不能发展壮大起来，不仅靠我，靠教授，同样也要靠你，迅速把这边的助手工作接手过来，以后咱两兄弟一定干他个人模人样出来。”
对于今天汪正国的表现，刘三石一直到走出实验室的时候都依旧有些不太相信，他还无法接受平时并不显山露水，一向嘻嘻哈哈的汪正国竟有如此宏伟计划暗藏腹中，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他刘三石虽然表面上一直很谦虚，但心底深处却一直自傲于自己能够在大学期间获得绝大的成就，却没想到身边的青年俊杰如此之多，还真是小看了天下英雄。
再一听这一席话，他就不得不承认，此次汪正国的计划对他也有着莫大地吸引力，若是最终真的能成功，那就以他现在已经到实验室工作的资历，当实验室发展起来之后，他就是当之无愧的一号人物，这如何能不激动。
“你放心，即便是没有你这番话，我既然下定决心跟刘教授做科研，自然也要全力以赴地工作，这是我做人的原则，现在我已经彻底不再想什么长安光机所了，相比之下，这里才是咱年轻人的地方，有活力！”
.......
既然决定要回帝都一趟，汪正国自然就要行动起来，现在这年头，要想长途跋涉上千公里，从大西南辗转到帝都，前前后后还是要用上很长一段时间。
而电话这东西就需要到蜀都所去打，所里可以直接联系到父亲在帝都上班的单位，这年头也就只有双方都在一个系统内，打电话才能相对容易一些，要不然就要费上好大一番周折才行。
站在研究所门口的，内心其实还有些发憷的，考虑到自己灵魂上是个冒牌货，虽然也明白一般人是看不出自己的异样，但心里这一关一时半会还真不是那么容易能就过，若是没什么大事，他还真就不想这么早跑到所里来。
但现在又必须考虑到事情紧急，心里藏着的问题要赶快确认下来，所以这也是没有办法了，现在只能硬着头皮上，好在这身体还留下很多关于蜀都所的相关记忆，比如他进门只需要打个招呼就行。
还是熟悉得安保布局，走上前拍拍窗户：“根叔，我是汪正国，有事要进去一趟，打个电话到帝都。”
这位也都是所里的老人了，虽然这几年汪正国很少再到所里晃悠，但考虑到当年他父亲在所里的地位，就足以让所里的保卫部门记住还汪正国这号人，更何况，这几年要是有个什么大事之类的，他还是时不时要到所里来走动走动。
“根叔”是退役的老兵，在整个所里的保卫部门来说，他不算位高权重，但绝对是有分量、有资历的老人，要是继续放在军队里面的话，那就算是营团长来了，也得要叫一声老班长的存在，因此他在这蜀都所，还是相当有人望的。
走出来上下仔细打量了汪正国，确认是本人没问题之后，这才点点头，表示同意了，才又往传达室里面走，汪正国很懂规矩，在门外的窗口处先登记之后，这才正式踏进大门，道谢一声后，直接往办公区走。
要说这八十年代的蜀都所，在安保方面还真就没多大严密性可言，尽管这时候的蜀都所是军工科研单位，但你也架不住所里一直没有重量级的设计作品拿出来的事实，因此在安保方面也就马马虎虎而已。
以上这种情况，是一直要等到九十年代，那次著名的386前来所里视察，得知所里的工作人员甚至用u盘拷资料出去，导致国家重要军事资料泄密之后，所里的安保工作才算重视起来，并且那些在外停薪留职的技术人员，也一个一个都老实地回来工作，再加上之后蜀都所的重量级设计一个接一个，自然在安保这方面慢慢重视起来。
在门口执勤的安保人员中，有一位是新来的，他颇为疑惑的看着这位平时几乎就没看到过的年轻人，居然这就能进门了，虽然所里平时管的不太严，但也不至于这样放松吧，小声地打听着。
“师傅，就刚才这位，他是什么人啊，看刚才的情况，好像很早之前就和您认识？”
门口的传达室一般是好几人一起执勤，但只要不是上下班时期，其实工作都很轻松，一群人坐在那里喝茶、看报，吹牛聊天，这就是蜀都人的大部分人生活状态，可以说整个蜀都人在睁开眼睛的时间中，平均有接近一半儿的时间都是以这种状态过的。
特别是相对于安保类工作而言，他们就更是远远超过了平均水平线，属于被拉后腿的那一类。
现在有新来的人问起这种老故事，作为蜀都人，侃爷属性又情不自禁的激发出来，端起茶杯先喝一口，这才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稳稳地坐下，若能在这时候给他整上一块惊堂木，说不定还真就能拍下去。
脸上满满地都是咱过来人的表情，还故作神秘、半遮半露的透露着什么，先是用手指看似无意地指了刚才汪正国消失的地方：“你说那位啊，其实这多简单的一点事，你看这偌大的一个研究所，能够姓汪的，还能有几个，你应该也知道咱所的历史吧？自己猜！”
这话说的恰到好处，明显，这位新人也对所里的历史隐约知道一些，但此时依旧不敢肯定，小心翼翼地确认：“您是说，和三年前调走的那位有关系？”
“哈哈，这是你自己猜的，我可没说啊，反正我只知道这位平时是住在咱出门左边的小区，也就是挨着所里现任总师的家住着，我看他这次肯定是有什么重要事，所以就放他进去了，毕竟他们一家人搬过来之后，我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
这位老师傅也是深得蜀都人吹牛打屁的时候，要故作神秘、放线钓鱼的精髓，对于方才这位新人的回答，他是很满意的，所以又透露了一些更多的消息，但就这消息透露出来之后，明显又带着让人想要继续一探究竟的神秘元素，而且还能在不知不觉中，把自己头上“消息通天”的光环，渲染的更加淋漓尽致。
新人是越听下去，脑中的疑问就越多，他现在有些搞不懂情况了：“还住在总师楼？不是说他家里那位都已经调到帝都去了吗，他还继续住在所里？咱单位住房什么时候能这么宽松了？”
对于这传达室两人的对话，特别是刘老根故作神秘的态度，另外一位也有些资历的执勤安保人员实在看不过去了，强势插嘴一波，抢答着。
“你说的这个，实际上就不是我们能管得到啦，反正你要记住，人家里那位是高升，而且还是在我们系统内工作，加上这位本人也是隔壁蜀大的高材生，人家住在这里也就住了。反正所里是这样安排的，我们这辈子肯定是住不到那边去的，所以也就不操这心了。”
.......
第二十五章：电话
再次到研究所，门口执勤的是一年轻的退伍兵，很明显的是，经过上次打听之后，他已经在心底记住了所里还有汪正国这号人，简单登记一下，就直接让开了大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汪正国经常到所里给帝都那边打电话，这其实也算是占公家便宜的一种，但这年头的国营单位职工，谁又敢没有占过公家的便宜，再说了，除了蜀都所这边方便打电话，还真不好找到一个另外靠谱的通讯方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所里管通讯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对于汪正国这种特殊情况很清楚，加上所长早就交代过不要为难，她自然就不会违背所里的命令，况且人家家里那位还是帝都的大官，自己小胳膊小腿儿可惹不起，马上让出自己的座位。
“来，电话已经接通了，你用吧，我出去打点水！”
把电话递过来，随后就夸张地扭着屁股提起水壶离开，这种中年妇女一般没什么事，在所里也就干这点工作，实在是不要太轻松，自然就养的有些过于体态丰腴。
既然人家把位置让出来，那就不能浪费资源，坐在下来慢慢说：“喂，我是汪正国，是老爹吗？”
第一次以83版汪正国的身份喊出“老爹”这个词，总感觉有些怪怪的，对面也有些时间没和汪正国联系，听不出声音会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也只是大致确认了声音是汪正国，就回话了。
“你终于好意思打电话给我，现在想清楚了？”
电话里，汪正国也不好多说什么，有什么事，只有到帝都之后想办法当面沟通、解决，这样效果要更好一些。
“没错，我想好了，反正这几天我就到帝都来一趟，找你们当面商量一下我工作的事，电话里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你也知道我一直的想法是.....”
正在通话中，门又被推开了，抬头看过去，来人并不是方才去打水的中年妇女，而是前几天汪正国没找到的文总师，一位刚五十出头的中年人，年纪和也刘教授差不多，身材中等，国字脸，第一眼看过去，确实很平易近人，气质上也给人一种知识分子的感觉。
汪正国当然认识这位，还是赶紧打一个招呼：“文总师，你好！我这正在同我老爹通个电话，马上就完了，您稍等一下。”
看到有人在用电话，自己就等一等而已，倒也没什么急事：“行，你先用，我等一下就好！”
继续通电话，帝都那边也听到了汪正国现场的情况：“文聪总师要用电话？那行，你的事儿就按你说的那样办，过几天自己到帝都来，回家之后再商量，路上注意安全。对了，你把电话给文聪总师，我和他谈谈。”
“哦，那好！我过几天就来帝都，那就定下来啊！”
两三下就说完，站起来将电话递过去：“文总师，我老爹刚听到你也在这里，想要和你通个话。”
显然，文总师听到这情况也挺高兴，毕竟是多年一起工作的老战友，就连自己这总师的位置，也还是三年前汪正国老爸去帝都的时候，亲自打报告推荐给上级部门之后才定下来，两人的关系更是从0601奉天所时期一路过来的，相当铁。
站起来连忙把电话接过去，听到电话对面熟悉的声音，一下就爆出了爽朗地笑声：“哈，老领导，我们也难得能遇到通一次电话，现在帝都那边调养身体，大致没问题了吧？”
“放心，我挺好，帝都这边我一直都在盯着，这次新项目，咱们所里一定要拿下，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会第一时间通知所里。对了，下半月又要召开新一轮新歼方案论证会，你们到底都准备好了没？”
知道这是在谈工作上的事了，汪正国知道自己该回避一下，这就要起身离开，反正他又不是不知道这次新歼的结果，倒是没必要掺和进去，万一弄巧成拙就麻烦了，有的东西还是不要改变来得更好。
电话里说的正高兴，看到汪正国要走了，这时候才想起：“对了，正国你这几天也是要到帝都去？你准备一下，后天下午随我们所里的队伍一起走，这次我也要去帝都，一起好有个照应。”
原本都要出门离开，听了这话倒是停下来，若是能够和所里大部队一起走，有认识的人一起坐车，长路漫漫也能打发一下无聊时光，于是也不矫情，果断答应下来。
“那好，到时候一起走也有个说话的人，热闹些。我先去所里把车票钱交了，您继续！”
作为蜀都飞机设计研究所的总师，文总师本人已经在职务待遇上达到了副厅级待遇，如果自己一个人前往帝都的话，自然可以选择乘坐飞机出行，又或者单位开具介绍信，蜀都所的普通设计人员也能坐飞机前往帝都。
但这次不行，为了能够更加全面、严谨地汇报蜀都所的新歼方案，整个队伍就显得比较庞大，十多人一起出发前往帝都，这都是整个所里的骨干力量，而且每个人都有自己要汇报的技术部分，为了压缩出行经费，所里最终还是选择了坐火车的方式。
听说汪正国也要和队伍一起前往帝都，所里的后勤部门倒是很爽快，象征性收了点手续费之后，连车票钱都给省下来，这年头国有单位还是非常牛逼，这点小钱不用太在意。
这种事大家一直都这样来，汪正国反倒不好特立独行彰显自己两袖清风，也没办法，这个便宜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以后自己在其它方面多帮衬着一点，也就算把人情还了。
............
汪正国同文总师家是邻居，出发的时候两人也一起出门。
每次文总师出差的时候，其夫人张怡都要亲自送到楼下，这应该算是蜀都所的模范夫妻了，而要说张姨有什么能够让人记忆最深刻的地方，那还真有一点：典型的近视患者，而且是重度近视，必须要带着又厚又大的眼镜才能正常生活和工作。
三人一起走到楼下，文总师又将妻子张怡劝回去之后，回头看汪正国在一旁提着东西似笑非笑，倒有些不好意思地在这个后辈面前笑了笑，自己老两口在后辈年轻人面前秀恩爱，确实有些太那啥。
不过这秀恩爱嘛，现在想想还真有些记忆犹深的回忆，思绪有些复杂，喃喃地说着........
错，反正没什么事。”
第二十六章：回忆
从家属区到所里集合，还有一段路要走，汪正国扛起两人的行礼，听着文总师各种回忆，一路上倒是感觉津津有味。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你张阿姨也是做航空的，记得还在奉天所工作时，我们每天都要加班到深夜，那时候做歼八项目，你父亲就已经是总师了，他带着大家工作的时候，非常拼命。晚上经常加班到深夜，但那时候所里经常供电不足，因此我们只能烧煤油灯照明，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你张阿姨的眼睛出了问题，也还是为事业牺牲了很多。”
文总师其实是典型暖男，对妻子很好、很体贴，即便是放在三十年后的现代女性择偶标准来看，文总依旧是抢手的香馍馍：爱运动，特别喜欢游泳（那个年代的人似乎都喜欢游泳，可能也是受到太祖的影响），跑步，甚至在文艺方面也是巨牛人物，唱歌、作诗都是样样精通。
更加难能可贵的是，文总师其实还是一位下得了厨房的好男人，汪正国就有好多次回家的时候遇到文总师做饭，然后跑去蹭一顿的经历，再加上长的也很高达帅气，待人和善，甚至可以说很难在他身上找到缺点。
就这样的暖男，偏偏人家在事业上的成就还巨牛无比，也不得不承认，成功人士之所以能够成功，那都是有原因的，而且这原因还不止一个方面，更多是体现在方方面面的小事、琐事。
两人走在路上，也闲聊起来，正好文总师说到了近视问题，汪正国现在对这个已经很有一套研究，毕竟他马上就要干这一行。
“张姨的近视确实很严重，说起来也和我老爹那时候不顾客观条件，硬是要带着大家长期加班有原因，所以我想来还是挺愧疚的。不过现在稍微好一点，我正准备着手开发树脂眼镜，可以大幅度降低眼镜的重量，使用起来会舒服很多，做出来就第一个给张姨送来，眼镜这东西若能够轻巧一些，确实要舒服不少。”
刚走出家属院大门，听到汪正国这样一说，还把责任都归到他老爹汪楠寿的头上，文总师听了就有些不高兴了，皱着眉头要打算解释一下，连忙各种摆手和摇头，想要证明事实并非如此。
“你也不能这么说，那时候我们都是自愿加班，你爹也是我们其中一员，甚至他付出的比我们更多，在革命时期，你爹被扣上了一些不太好的大帽子，说他破坏歼八的研制工作，被关了起来。”
这人一旦进入回忆状态，总会变得多愁善感起来，稍微有些“喋喋不休”都是正常，文总师觉得他有必要把那个时代的故事讲给汪正国听听，有些事作为前车之鉴，不能就这样被轻易忘记。
“我还记得那时候，整个项目的研制进度都因为你爸被关押而停滞。你妈后来也为这事，把你爸所有和航空相关的书籍都烧掉了。实际上我们都知道，明明是为歼八把一切都奉献了出来，要说他破坏研制工作，谁信？”
每当说到这里，文总师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他对于那个时候的各种经历，都记得非常清楚，对于当时带领着他们做项目的汪总师所遭受不公平待遇，他全都记着，现在想起也是历历在目，就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一样。
第一次从文总师这里听到了关于父亲的往事，才知道原来老爹也是当年大革命的直接受害者，还是不得不感慨万千，那个时候的航空工业确实受到了一次重创，相比起更加受到中央关注和保护的航天工业，航空工业真的是在革.命中风雨飘摇，动荡不安。
“那时候我还挺小，已经不记得这么多，不过事情现在都已经过去了，人没事就好。不过那次事件之后，整个航空工业在确实受到了重创，我老爹还算好，至少没有像123厂那样，好多人的把性命都平白搭进去。”
汪正国确实感到很庆幸，老爹再怎么受到不公平对待，但好歹也很快就被平反，而且又迅速恢复工作，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人有的时候还是要知足。
文总师倒是不惊讶汪正国说出123厂的事，这家厂子当年那点事，整个国家都知道，直到现在，十多年过去了，都还经常听到有人谈起那场武斗，很多人其实都知道。
深思之后，发现这话说的好像也对，能够在那个时代被迫害、打上各种不好的标签之后，迅速平反并恢复工作，这已经非常不错了，和同时期的另外一位飞机总设计师相比，那位完全就是在特殊时代被迫害后留下了病根，随后郁郁而终，相比之下确实挺幸运。
“没错，比起那些在特殊时代丢了命的人，我们确实要幸运一点，你爸被关押进去没多久，中央对此事就极为关注，命令赶快把你爸放出来，也就是出来之后又继续投入到歼八项目中。歼八飞机首飞之后没多久，国家建设大三线的需要，于是你爸就带了一批设计人员一起前往大西南，组建咱们蜀都飞机所。”
比较简短的一次回忆，文总师用平实的语言，却又深刻地复述了汪正国父亲在六七十年代的不平凡经历，听了之后给人一种好人多磨难的味道，好在现在都已经拨开云雾见青天，总算是重新看到了希望。
老爹现在已经到帝都调养好几年，工作上也只是从事一些航空工业大方向的研究顾问工作，蜀都所马上就要进入黄金时期，同样也快要开始重点发力，汪正国为此感到由衷地高兴。
“关于这段经历，它确实不能被忘记，多难兴邦，经历了风雨之后，咱们航空工业才会更有凝聚力。就连当年被誉为苏联飞机总设计师三剑客之一的图波列夫、佩特利亚科夫，这两人也在大清洗时期被投进了监狱，但他们依旧坚持理想，甚至还在监狱里面建立独一无二的监督设计局，研发了一款轻型轰炸机，后来，他们不也成功了？”
苏联的航空工业和共和国航空工业所走的路，真的是有很大相似之处，同样是建国之后破烂的基础，勉强顺利发展了十多年之后，苏联开始大清洗，差点断送了整个老一代飞机总设计师，而共和国则是爆发大革命，也迫害了很多老一代设计师。
苏联在建国后的四五十年之内，飞机设计一直受到动力系统的严重制约，很多优秀的飞机设计都因为动力原因而夭折，而共和国似乎也是如此，或许还要更严重一点。
后来的苏联拿到英国主动出售的尼恩发动机，在动力系统方面终于开始有所进步，勉强能够堪用，而共和国也是在得到了英国出售的斯贝之后，才终于设计定型并生产出第一款具有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作战飞机。
所以，老大哥不愧是老大哥，走的路、犯的错，都那么具有典型性，共和国航空工业几乎是沿着这条道路重新走了一遭，路上遇到的风景、坎坷也都是大同小异，当真是哥两好！
第二十七章：畅谈（上）
蜀都这地儿自建国以来，就被定位成辐射整个大西南地区的中心枢纽城市，各种配套和发展规划也是按照这种规模来做，因此整个西南地区最大的铁路交通枢纽就位于此，蜀都站建成于1952年，设计使用寿命100年，仅仅是八十年代初期，这里就已经隐约有些不太能满足运输需求，拥挤的人流已屡见不鲜。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所里的工作人员经常出差，对车站已经相当熟悉，只需要跟在文总师的身后，汪正国提着一些从蜀都购买的特产，准备带给帝都的父母。当然，作为年轻人，也当仁不让地把文总师从家里带的东西提上，毕竟文总家里还有一位在帝都上大学。
副厅级待遇完全可以享受卧铺，但其它设计人员就没这个待遇了，他们需要一路硬挺着坐到帝都。车上安顿好之后，一群人就坐在一起娱乐，吹牛、打牌什么也不要都正常，研究所的设计师也是正常人，搭乘火车长途跋涉期间还是不能免俗。
就连文总师都乐呵呵地跟着一起玩了一会儿，在古代这叫与民同乐，其实也还挺不错，玩了一会之后才慢悠悠地坐在汪正国旁边，看旁边座位正好没人就坐下，他还有些问题要问一下。
“正国，你怎么没过去跟着一起玩，他们都是所里的老人，大都是当年随着你父亲一起从奉天过来的，也是从小看着你长大，也没什么生分的必要，你一个人在这里发呆？”
得，大单位子弟确实能够给汪正国带来一些好处，但现在他也发现一个让人蛋疼的问题：所里随便拉出一个稍微有点儿年纪的人，都可以说看着你长大，这听着真心膈应的慌，总感觉在这些人面前一丝不挂，你有些什么经历，人家全都门儿清。
“我在想些事，这次回去到底该怎么同家里交代，我其实并不太想在帝都工作，在蜀都这边，我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和事业，但您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就我一个独生子，单传！”
这说的绝对是大实话，现在汪正国也和文总师家里关系还不错，火车上难得能遇到机会摆谈摆谈，也不需要藏着掖着，伴随着火车前行，窗外一切事物恍如浮光掠影般退后，两人就这样靠着椅背，聊开了。
或许是想起了什么，文总师似乎也颇有感触：“你现在遇到的问题，我倒是能够体会，其实我家也是这样，不过暂时还没有到那个时候而已，也许还能缓两年再面对，但我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父母一方面希望子女能够有自己的想法和事业，另一方面又希望能够离自己近一些。这是一个矛盾，要解决起来很难，所以就需要你好好把握。”
文总师也是独生子女家庭，这和六七十年代一户家庭动辄好几个子女的情况是截然相反，高级知识分子家庭男女双方都有自己的工作，他们并不太愿意在生育下一代这方面花费太多的精力。
还是打心底比较认同这个说法，文总师的家庭和自己家相似，倒是有了一种相似感和归属感，他也在记忆里看了看，知道刚才听到的那番话所言非虚，往后他们家肯定也会面对和自己家现在相同的问题，而且更严重。
想到这里，也都笑了，这发自内心的苦笑：“对了，听说你前几天还来家里找过我一次，那时候我没在，后来说你是在打听什么战斗机座舱盖材料的问题，怎么，这个你感兴趣？”
想起自己出差回来之后妻子说的事，文总师觉得还挺好奇，难道这小家伙想要留在所里？要说光学工程能够在战斗机上面大量运用的地方，想来也就是战斗机座舱盖了。
“您说那事儿，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座舱盖确实是pmma树脂材料制作，而这种材料和我学校教授做的一个科研项目有关，正好我也打算要使用这个项目的技术来制作之前出门时我说过的树脂眼镜片，所以就对这方面多关注了一些。”
这个解释倒是没问题，出门的时候确实也有听到说做眼镜片的事，没想到还真不是说着玩的，年轻人倒是敢想敢做，光这一点非常不错，又想到刚才汪正国说要在蜀都发展自己的事业，难不成就是这个眼镜的事？
仔细思考，发现这想法确实具有一定的可行性，但可行性并不一定代表就能够成功，无数次失败经历和教训，已经让整个蜀都所上上下下都明白：影响成功的因素实在是太多，简直多如牛毛。
“你这个想法我不清楚，自己还是要多考虑考虑，到帝都之后也多同家里沟通，不要一意孤行。我之前听张所长说你想要回所里工作，我还以为你是想做飞机座舱盖这一块，看来是我想多了。”
之前汪正国倒是有想过回所里的可能性，但后来因为各种原因也就慢慢地熄了这个心思，反正一时半会儿也不打算插手军工这一块，他现在做最基础的民用光学器件，最不济都可以用光学实验室的名义整一个校办工厂出来，对于所里的编制也就不太关注。
倒是现在，文总师说起这茬，他也坦白地回答：“之前我倒是想过回所里，但后来想想就我这专业，以后撑死也就是做到科室主任级别，再往上就没什么可能，便熄了这想法，老老实实地从事本行业工作，未来才会有更大的发展空间。不过说起座舱盖，我们国内在这方面还真是挺落后，隔代差距啊！”
话到最后，又嘴贱感慨了一句，把现在国内航空制造业环节一个不大不小的弱点拿出来批了一下，他却没想到，就是这一句话，又让文总师抓住机会打开了新的话匣子。
“座舱盖和我们飞机总体设计水平一样，实际上我们整个航空制造业都落后国际先进水平至少一代，现在你学的是光学工程，又是咱航空子弟，虽然还不一定最后干什么，但至少现在可以站在你的专业角度来说说有什么看法，我听一下也不错，反正火车上没什么事。”
第二十八章：畅谈（下）
真没想到自己怎么就这么嘴贱，没事儿跑去瞎说什么大实话，这下好了，自己给自己找事儿。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国内的座舱盖技术落后是明摆着，就连文总师都说了，现在是整个行业、全产业链落后，那还能怪的了谁，现在汪正国这么一说，自己没有什么好处，还要平白多浪费些口水，最主要的问题是，这次还得再当一回神棍。
对于当神棍这种事，他还真不太热衷，特别是在文总师这些专业人士面前，那就更不好装，那稍不注意就要被拆穿。
但现在也没办法，事情已经是这样，好在文总师在光学工程方面并不见得有多强，自己还可以壮着胆子摆谈摆谈，再怎么不想当神棍，那也得咬着牙当一回，自己不经意间装个逼，含着泪也要继续装下去，简单地说一下就行。
“座舱盖这个问题，材料上我们现在还勉强可以继续使用pmma，但个人建议最好还是能够走美国人的路线，抓紧时间研发新的pc透光材料，这才是下一代战斗机座舱盖材料的首选。”
pc材料是必须要拿下的一项技术，不管军用还是民用，它的使用范围都太广了，国家没有理由不重视起来，只不过是因为现在国内资金不足，各方面百废待兴，才一时半会儿没有跟进相关研制工作。
再考虑到现在的具体情况，光学实验室在有机光学玻璃材料上走的是pmma材料路线，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更多的精力和资源去再点开另外一条pc材料技术线。
但他同时也很清楚地知道，再过上十多年之后，pc材料会进一步发展出光学级pc，这将在照相机、显微镜、望远镜及光学测试仪器，甚至是眼镜和光盘领域广泛地应用，那时候实验室终归还是要走一走pc材料透光路线。
问题是现在光学实验室没有足够的资金去开发全新的pc树脂材料家族，那东西所涉及的领域太宽，只能是国家牵头才能研制出来，私人公司要研制这方面技术，必然要有大财团的支持才可能做出来，现代化工材料本来就是高投入、高产出的行业，汪正国就算再眼馋也只能鞭长莫及。
暂时只能寄希望可以通过自己对文总师的影响，让国家在这方面先重视起来，尽快开始相关材料的研究，以后等自己有钱，要准备投入这方面研究的时候，也不至于完全从头开始。
汪正国观点鲜明地提出要研制全新的pc材料，言语中似乎有抛弃传统pmma材料的想法，这让文总师有些惊讶，不说国内现在还正在争议这两种材料的优缺点，甚至在国外都没有统一的意见，文总师对此就有些好奇了。
“pc材料的话，那东西确实是现在美系飞机座舱盖主流材料选择，我们已经把这个问题提交到了上级部门，也希望国家能够组织相关的部门进行攻关，尽快完成新材料的研发。但pc材料和pmma材料实际上也是各有千秋，你为什么认为pmma材料不能持续发展下去？”
对于两种现目前航空工业中使用最广泛的有机玻璃材料，美国在二代机时代使用新研制的pc材料制作座舱盖，苏联则使用在pmma材料基础上新发展起来的分支，新的聚氟代丙烯酸酯材料是基于pmma材料添加一些新的化学元素，使得材料的耐高温性能得到了极大的增加，从而获得甚至更高于pc材料的耐热性。
两种技术路线代表了冷战双方不同的立场，汪正国现在直言不讳地宣传资本主义路线，支持pc材料的研制，若是往回十年左右，只要有心人要搞他，妥妥地能给他安上一个资本主义走资派的帽子戴上，好在现在时代不同了，这些仅仅是技术路线上的争议，大家也能够理性看待。
听到pc和pmma材料之争的问题被拿出来，一时间倒是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又释然了，这其实也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只要思维上能突破局限，答案很简单。
“关于美苏两种截然不同的材料路线，现在看起来是各有优势，但只要多分析一下，就会发现苏联走进了一个死胡同。聚氟代丙烯酸酯虽然强化了耐高温能力，但它同时又带来新的缺点是硬度小，耐磨性差，长期日照之后还会改变材料性质，所以苏联采用了硅酸盐玻璃加聚氟代丙烯酸酯复合材料路线，这种座舱盖就做的比较厚重，对于飞机可不是什么好事。”
显然，文总师也并不清楚苏联的座舱盖技术路线是这么搞的，以前也仅仅只知道苏联的座舱盖采用了pmma材料的新分支，克服了pmma材料原有的缺点，没想到新材料又带来了新的缺点。
而更加不可思议的是，苏联人居然开历史的倒车，把硅酸盐玻璃这种东西又拿出来做文章，这简直是绝了....
顿时发现，这小伙在大学还是学到了一些东西，至少在光学工程方面，已经比自己这个飞机总设计师好很多，倒是可以再看看，若是不错的话，完全可以把人留在蜀都所，毕竟新歼的研制，在各方面都需要新技术支持，座舱盖就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你说的这个我不太清楚，但我相信你作为这方面的专业人士，又跟着你们教授一起做了好几年的科研，还应该是有真材实料的，那你就继续说说美苏之间的技术路线差异，我再继续听听。”
说到工作上的事情，文总师一下就来劲，在火车上本来也没什么事儿，不如就听听光学工程方面专业人士对战斗机座舱盖的看法，这对于新歼的研制还是很有用处，任何有利于新歼发展成熟的技术，文总师都感兴趣。
这情况，不继续说下去肯定也不行了，汪正国干脆就放开话匣子，也不担心有些新思维说出来能不能接受的问题，反正文总师的新歼项目就是以大胆激进为主，想来他也不会介意自己的座舱盖材料路线。
“苏联路线走下去肯定是死胡同，但美国pc材料路线也不见的有多好，毕竟pc材料长期暴露于紫外线中，会有发黄、耐磨性差、易溶于有机溶剂等缺点，而这些缺点又恰好是pmma材料所能够弥补的地方，因此我大胆地推测，未来的战斗机座舱盖材料有很大可能是pc/pmma材料复合制造而成。”
话说起来很简单，也不过就是上嘴皮碰下嘴皮的事，但相关技术做起来就非常困难，即便汪正国知道这种复合材料是未来的趋势，它甚至被用到了f-22战斗机座舱盖的制造，可做起来又谈何容易。
不同的树脂材料复合制造，传统方式采用层层叠压制造，但这种方式成本高的可怕，更何况还是座舱盖这种复杂曲面造型，因此要用于大规模制造几乎不可能。
这时候就要求一种新的低成本加工制造方案，而这种方案一旦成功，意味着未来四十年以内，座舱盖的材料加工就算到了世界最顶级水平。
可惜的是，现在共和国连基本的航空级pc材料都还没突破，更谈何pc/pmma材料复合材料的加工制造。
况且即便是有了能够将两种材料复合起来的工艺，也还远远不够，要将这种复合材料加工成战斗机座舱盖复杂的曲面，又需要相关的材料成形工艺，同样又是一个大问题。
第二十九章：抵达
一路上的畅谈，从下午上车开始，一直持续两个半接近三小时，汪正国坚持除了光学工业以外的其它东西绝口不提，只是在光学工业上同文总师两人进行各种交流。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以他对航空器的光学器件了解程度，倒是总能够有让人眼前一亮的观点，这也是文总师能够一直同他谈下来的原因。
一直到窗外的天色暗下来，列车开始提供晚餐的时候，这才结束文总师高昂的兴致，离开之前也顿了顿，也给了汪正国一个承诺，算是对他专业知识的认可。
“你在光学工程上的造诣确实很优秀，若是能够在这个行业中发展，自然是最好，但你若是执意要回到所里，我觉得以你现在对航空器的光学器件见解，也足以在所里立足，但要想接我的班，或者说接你爸的班，几乎不可能，明白？”
说完，不给多余的反应时间，笑着起身离开座位，坐了这么久也要活动活动，有些东西也需要消化消化，虽然这次说的东西不是第一次听到，但这次却有了新的理解，文总师在一些原本不太明白的地方，也是豁然开朗。
看到人已经离开，汪正国在原地却莫名地笑了，原本一直想要的没得到，放弃了之后，却又峰回路转，凭借着一番谈话，又在文总师这里得到了可以回蜀都所工作的承诺，还真是造化弄人。
但想到自己已经有了事业路线的规划，重新回到蜀都所的想法倒是慢慢熄灭，就像刚才文总师说的那样，光学工程只是航空器的一个子系统，要想型号当总师级别的人物，至少要是学飞行器工程的专业人才，要不然就绝不可能当上总师，这是总师这个职业所必须要有的硬性指标。
既如此，在蜀都所最多只能混个科室主任，那还跑去干嘛？不如老老实实做自己的光学大亨梦，以后成就也绝对不会低到哪里去。
想通了这些，随后的路上倒是轻松了很多，文总师之后倒也时常来找汪正国，不过都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深聊，也仅仅是泛泛而谈罢了。期间也同所里出差的其他人聊天打牌，一路上倒是过得很快，不得不说，这种需要好几天连续赶路的时候，有人一起同行还是非常不错的体验，挺有意思。
长时间的跋涉，终于能够再次来到帝都，当一群人走下火车的时候，汪正国终于有一种解脱的感觉，八十年代的火车相比起三十年后高大上的动车组，那真是天上地下的差别，看来以后还是尽量想办法，最好能够提高自己的身份级别，能够坐飞机出行是最好不过。
前来接站的人是航空部方面，汪正国第一眼就从人群中看到了自己老爹，一位马上就要接近六十岁的老年人，父亲青年时代正值国内战争时期，那时候自然没有心思结婚生子，建国之后也是一直颠沛流离，三十多岁的时候在奉天所工作，那时候才有了汪正国，现在一晃又是二十五六年过去了，这人还是不得不服老。
尽管从灵魂上来说，汪正国对这位父亲还并不太熟悉、认同，但是这具身体在血脉上来说，毕竟也是父子关系，心中的激动还是不争气地表现了出来，快步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在老爹面前。
“老爹，我回来了！”
毕竟是有些年月没见面了，再见还是比较容易激动，明显能感觉到老爹也是抑制着感情波动，面对这个儿子，拍拍肩膀：“行，回来一次也不容不易，先上车，我这次任务是来接所里的出差队伍，你只是顺带，先给我一边儿去！”
说完就转过身，前往招呼蜀都所这次来的队伍，都是些当年的老技术人员，虽然已经离开所里足足有三年时间，但在帝都的时候，也是一直心系着蜀都所的发展，当年文总师之所以能够临时获准来帝都参加新歼方案论证会，很大原因就是他在帝都活动的结果。
所以说，就以共和国这种特殊国情下，在帝都航空工业部没人，是真的要吃很大的亏，不仅是信息上的亏，更多的还是关键时刻话语权问题，老爹来帝都工作，也算是蜀都所走了一部好旗。
中巴车直接从车站开往航空工业部，在招待所停下之后，把所里来的人都安顿下来，这才轮得到汪正国和老爹一起回家。
看着自己一大包行李，汪正国突然想起了什么：“哎！坏了，这还有文总师给他家在帝都读书那位带的东西，刚才都忘了给文总师拿上去，老爹你等我一下，我给提上去。”
连忙制止了汪正国的动作“别别，方才你文叔说了，他带来的这些东西先拿到我们家放着，后天是星期天，到时候他带着文凌到咱们家，说要亲自动手做一桌菜，你知道他对你那文凌妹妹，真是各种疼爱。”
“哦，我明白了，那好办，我们就先把东西带回家好，要说文总师做饭倒是很不错，比老爹你做饭靠谱多了。”
汪正国是时不时到文总师家蹭饭，自然经常吃到文总师做的饭，确实是相当了得，再想起自己老爹有次破不已的时候做了一次饭，那真叫一个难吃，光是记忆中那种深刻，汪正国就知道绝对是黑暗料理级别。
还别说，就这样一句话，汪正国老爹汪楠寿一下就脸黑下来，怎么一见面就揭自己这个当爹的老底，做饭不好吃，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每个人都有缺点不是。
“瞎说，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早就不算数了，现在你爹做的饭还是能够拿出手。不过话说回来，你文叔的手艺确实不错，即便是哪天不当飞机设计师，以他的厨艺，开个小餐馆也是绰绰有余。”
没想到自己就说了两句，老爹居然还真就扯到了文总师的厨艺上面去了，还什么不当飞机总设计师去当厨师，也亏老爹想的出来，文总师不当总师，谁来主持十号工程？
不过话又说回来，关于文总师不当总师当厨师的事，汪正国还真就记得三十年后广为流传的官媒宣传，那还真是夸张到令人汗颜，可怕的是，居然还真就忽悠住了一大片人，真是.....
第三十章：事实
对于文总师这位几乎全能型的工科暖男，在三十年后，国内各大媒体的宣传中，有一个非常经典、催人泪下桥段，甚至一开始把汪正国都忽悠住了，也都是后来特意到蜀都所周边蹲点，认识了蜀都所的退休老人之后，才算是还原了事实和真相。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即便是现在，那桥段还依旧让人记得很清楚：在十号项目最艰难，也就是国内引进了苏27之时，军队要求下马十号的声音不绝于耳，当时的十号已经立项接近十年，却没有哪怕一架原型机做出来，再加上配套的涡喷15发动机下马，整个项目已经岌岌可危。
然后，看好了，煽情的地方来了：那时候所里的经费问题相当突出，甚至技术人员的工资都经常发不出，作为十号工程的总师，文总师下班之后为补贴家用，还要出门摆摊卖面条。
听听，这说的多买煽情，紧接着又是一句在那个年代流行着“造导弹不如卖茶叶蛋”，这就是军工科研单位的真实写造。”
对于这些宣传，实际上只要愿意深入研究宣传背后的本质，就会发现是何等的漏洞百出。首先要承认九十年代初期的十号确实经历着下马风波，但也仅仅只是风波而已，那时候管着国防军事现代化的军副主席亲自拍板项目继续，动力采用进口的俄罗斯31fn发动机，于是项目又继续下去。
再说总师下班专门摆摊买面条什么的，那就更搞笑了，先不说文总师到底有没有经济窘迫到需要下班摆摊买面条的程度，光看就以一位总设计师的职业素养来看，他也绝对不可能早九晚五工作，然后一下班就跑去买面条，那简直是搞笑。
蜀都所的十号项目虽然有些坎坷，但一直都在研制中，从未下马过，有这样大的一个项目在手，每天各种加班都还来不及，还去买面条，简直拉倒吧！
对于共和国的老一辈科研人员来说，他们是宁可自己饿着肚皮都要做项目的人，怎么可能在那个已经完全解决了温饱的时候，跑去不务正业？
文总师确实是会做饭的超级大暖男，但他同时也是一位担负着国家使命和研究所重任的总设计师，职务待遇方面更是一位副厅级待遇的大人物，没错，蜀都所的总工程师待遇为副厅级，这样的人真的会穷到不务正业去买面条？
再实际一点，直接说九十年代初期的蜀都所到底是不是发不起工资，发的到底是多少，关于这一点，上辈子的汪正国也特意去查过相关的数据。
在一篇蜀都所内部回忆资料《鹰击长空》中，就明明白白地说了九十年代初期蜀都所平均工资为400块，这是所长亲口承认的，更有文总师爆出了自己的收入为所里最高等级，一个月到手800到900左右，虽然基础工资确实只有200块左右，但各种补贴才是收入大头。
九十年代初期的蜀都，就以那时候的消费水平来讲，宋总一个人的工资能够有800块左右，这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谁会整天下班后没事跑去买面条？
或许在九十年代，确实会有一些国有研究所的高级工程师、设计师下班做副业的可能，毕竟那时候也不是所有研究所都能像蜀都所那样有国家重点科研项目，日子还能够稍微过得去。
一些家里负担重，正好家里有好几个孩子都长大了，各种等着用钱的时候，再加上单位没有项目、效益低，成天也没什么事，那么搞一些副业就算正常。
九十年代初期的文总师工资并不低，爱人也是蜀都所的中层科研设计人员，家里子女方面就一个独生女儿，哪里会有什么巨大的花销缺口？
至少上辈子汪正国到蜀都所打听的时候，就有人直言不讳地说，那时候文总师女儿整天打扮的漂漂亮亮，绝对算是整个蜀都所的一枝花，难道文总师是下班买面条挣钱，让女儿拿去各种花销？
事实就是这样的情况，可官媒还是老一套宣传苦情戏，汪正国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你就算再怎么宣传，也请你能够有一个度好不好，退一万步来说，以汪正国的个人推断，文总师确实有可能守过面条摊，但绝对不是什么下班之后就跑去买面条为生。
更大的可能在于，文总师的亲戚、所里哪位关系好的朋友，这些人的家里有人开了一个小面摊。而宋总师也不可能天天加班，说不准就是哪天没加班的时候，下班路过看面条摊忙不过来，或者老板临时有点事，宋总师帮着看一下而已。
这种偶然帮着看看店铺的情况，应该才是真正的事实，这是一种很常见的事，上一位面的汪正国就干很多次，朋友在学校旁边的小吃一条街开了一家很有蜀都特色的酸辣粉店铺，下班后，有时候帮着搭把手就很正常，甚至时不时还能遇到学生来吃，这种时候就得拿出当老师的豪气：免单！
本来应该是下班之后遇到朋友开的面摊忙活不开，文总师作为会做饭的暖男一枚，人也和和气气，偶尔帮着看一下摊，就这样，愣是能够被各种宣传包装成身肩国家重点型号研制的总师经济窘迫，下班之后第一时间就跑去摆面摊。
这其实也是共和国媒体宣传的常见手段：无脑夸张，若是一个项目期间，有某位参与项目的工作人员因为突发疾病死亡，官方媒体马上宣传成积劳成疾什么，汪正国也承认共和国科研人员承担的压力大，会有些积劳成疾的人，他们都是国家的脊梁，但宣传中一个项目出现两位数以上的人员积劳成疾，这到底是要闹哪样？
就想问共和国这些宣传媒体能不能不要一直都是各种苦情戏，毕竟那不是什么正能量的东西，它有时候甚至还会造成负面效应，让有志于国防行业的年轻人看到行业的工作强度如此之大，最后望而却步也不是没有。
所以说，汪正国在看多了各种苦情宣传之后，当自己挖掘出事情的真相，就会发现各种宣传简直是漏洞百出。与其如此，不如转变一下宣传的方式，少一些苦情戏，多一些高大上、正面、高兴地事，这才是宣传行业的正常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