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五章 受伤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李君阁抬起头来朝通道处看去,然后站起身来,转头对阿音说道:“呵呵,抱鸡婆踩响杆……”
然后通道内突然发生了强烈的爆炸,轰隆一声,气浪和砖石碎屑扫光了临近一边大半的玻璃幕墙,通道容纳不下的气流也喷薄而出,在楼层里肆掠,将所有人的头发,衣物掀得乱舞。
李君阁被气浪推得一个前扑,身后的衣裤都被瞬间撕裂,一下子变成了半只光猪,鼻子重重地砸在身前地面裸露的水管上,顿时鲜血长流。
阿音离爆炸点较远,只是头发被吹得乱糟糟的,见此情形,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二皮……”
连滚带爬地赶到李君阁身边,将他翻过来抱起,就见李君阁已经满脸是血。
李君阁见到阿音,微微抬了一下手,说了一句让阿音完全不明白的话:“总算特么不用当小白鼠了……”
然后一歪头昏了过去。
……
无数德国人守在电视机前,揪心地关注着这次人质危机。
电视机里边,主持人和一位公共危机事务处理专家,一位中东问题专家,一位退休的政府官员和一位前警察局长在深层次剖析这次事件的成因,进展,应对手段,结果预估,说得天花乱坠头头是道。
然后就见主持人拿右手按住了耳麦,倾听片刻,沉痛地说道:“前方传来不幸的消息,里恩大厦避难层,十六楼,刚刚在警方开枪之后,发生了强烈的爆炸,下面是事件发生时的视频。”
然后画面上就是里恩大厦的视频图像,先是很清晰的枪响,枪声似乎是多支武器同时射击造成的,声音比普通枪声长且模糊,然后过了几十秒钟,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传来,广告粘贴画这一边玻璃幕墙顿时被炸得粉碎了一半,砖石玻璃碎屑如同暴雨般喷涌而出,然后落向地面,碎裂的粘贴画满空飞舞。
几位嘉宾面面相觑,这种声势和情形下,怎么都是行动失败了。
公共危机事务处理专家咳嗽了一声,开口说道:“这次行动的失败,说明了我们国家的……”
就在这时主持人又举手示意大家别说话,继续倾听耳麦里传来的声音,然后眼睛中透露出兴奋的神色:“先生们!刚刚接到慕尼黑警方对媒体公布的最新消息,这次营救行动成功了!所有武装分子全部击毙!所有人质……呃,除了一位受轻伤外,其他全部安然无恙,先生们,这次行动我们获得了完胜!”
几位专家都不由自主的将身子往后坐了坐,看着刚刚说话的公共危机事务处理专家,没一人开口。
公共危机事务处理专家眼泪都快下来了。我靠!这特么不是坑人么?这么大的爆炸之后,你跟我说人质安然无恙!好在老子刚刚只说了半截,没有敞开来细讲!接下来……接下来还得老子来接这个茬,这得想办法圆回来啊!
……
苏冠海看着视频里边的一切,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突然听到枪声响起,然后武装分子倒地,阿音和李君阁兔起鹘落的暴起发动,之后就是视线之外的大爆炸,镜头一阵乱晃,接着定格在地面上。
之后就是阿音的尖叫,人质的惊呼,一个沉着的男声在呼吁大家镇定,过了一会,那个声音对阿音说道:“没事儿,就是皮外伤,然后头部受到撞击一时昏迷,很快就醒了。”
说完站起身来对人质群说道:“我是泰国王室主管瓦猜,现在大家安全了。不过先保持静坐不要乱动,所有东西也别乱碰,以免破坏现场,等待警方的到来。”
苏冠海右手一挥:“好!兄弟们!匪徒全部被我们引导的狙击手击毙!感谢大家努力,我们胜利了!”
实验室里顿时鬼哭狼嚎:“也!老大威武!”
苏冠海看着搂抱在一起又跳又叫的小弟们,才发现于晓蓉就在自己身边,自己左手一直握着人家的右手,刚刚过于紧张,居然压根就没有察觉。
苏冠海吓得赶紧将手放开:“晓蓉……”
于晓蓉喃喃地说道:“真相帝说的没错,真到遇上事儿了,还是工科狗比较靠谱……”
苏冠海:“啊?啥?”
于晓蓉轻轻揉着自己被苏冠海捏疼的手,转头对他轻声地说道:“呵呵呵……冠海哥,刚刚一路上吼我吼得很开心啊?”
苏冠海赶紧挥手:“没有我没有!啊……不是,这不是事情紧急嘛……还有你别这样说话,你这样我好怕……”
于晓蓉莞尔一笑:“看把你吓得,做都做了还不敢承认?”
苏冠海手脚都快没地方归置了,赶紧道歉:“对不起,晓蓉实在是对不起,你知道我的,我什么时候对人这样过……”
于晓蓉继续微笑:“没关系呀,挺好的,难得看到你的男子气概……”
苏冠海都快哭了,拱手讨饶:“别别别,晓蓉我错了,哥哥我一万个错了,你就说吧,你要怎样都可以,我任打任罚……”
于晓蓉咯咯笑了,伸手整理了一下苏冠海的衬衣衣领,好似无意地说道:“要不,你就以身相许吧。”
苏冠海点头如捣蒜:“好好好!啊?啥?!”
于晓蓉哈哈大笑,转身往外走,头也不回地说道:“苏冠海!赶紧给老娘滚回去洗干净!见不得你那油腻腻的样子!明天上午乖乖来绿印集团见我!你要是敢跑,老娘追到天涯海角也给你抓回来!你就等着用一辈子还今天的债吧!”
一群小弟都惊呆了,接着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嫂子威武霸气!”
苏冠海傻傻地看着于晓蓉进了电梯,然后转身看着一群满脸艳羡的小弟们,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呃……那啥……哥哥……哥哥这是脱单了?”
……
德莱恩家族医学院附属医院。
李君阁醒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天亮了。
发现自己现在正俯卧在一张病床上,想抬头,却感觉从头顶到鼻子一片胀痛。
轻轻转头,发现阿音趴在自己床边,脸上还挂着泪痕,已经睡着了。
阿音眉毛紧皱,似乎做了什么噩梦,然后身子开始抖动,突然直起身子大喊一声:“不!”
李君阁赶紧安慰:“阿音,你做噩梦了,别怕,事情都过去了,别怕……”
阿音这才醒悟过来,连忙拿手擦去脸上的泪痕,说道:“二皮你醒了?你想吃东西吗?”
李君阁说道:“先别吃吧,张嘴脑袋都疼,这是哪里?事情都解决了?”
阿音说道:“这里是德莱恩家族医学院附属医院,事情都解决了。所有人都没事,就你……”
李君阁说道:“我也没事儿,就是摔了一跤。”
阿音心情好了很多,扑哧一笑:“医生检查过你身体了,说是皮外伤,摔一跤摔成个光屁股,也是没谁了。”
两人都是沉着冷静的性子,没有废话,开始交流各自在这段时间内的所知信息。
两方情况对完,阿音欷歔道:“那这次回去,可得好好谢谢冠海哥,还有华强。”
李君阁一砸枕头:“那些都是次要的!”
阿音疑惑:“啊?”
李君阁说道:“结婚!身份证都带着呢吧?下飞机我们就直奔民政局,先把婚结了!”
阿音忸怩道:“不行啊,怎么都要先回去告诉家里一声……”
李君阁说道:“他们还用告诉?他们就差绑着我们去民政局了。”
阿音说道:“那也得先告诉他们一声啊……还有……扑哧……就你现在这个猪头样子,怎么拍结婚照?以后孩子看到会不会问爸爸你是猪八戒变的吗?”
李君阁说道:“啊?有镜子没?赶紧给我看看。”
等到端详了镜子里边的自己半晌,李君阁不由得叹气:“阿音,结婚照可以PS不?”
……
早上,病房里来访人员络绎不绝。
首先到的是巴拉克,打开本子:“Jungle,有些问题还要跟你确认一下。”
李君阁说道:“巴拉克先生,你尽管问。”
巴拉克说道:“你怎么知道那位女士有问题?”
李君阁说道:“其实我一直就有一种危机感,人质一共三十三人,比恐怖分子的倍数多出来了一人;然后那位首领,每次做决定的时候,会朝人群中观望一眼;嗯,路过底层的时候,爆炸物不充分燃烧的化工品味道,武装分子身上有,那位女士身上也有;还有她上来领食品的时候,步子有些沉,似乎身上携带了重物……”
巴拉克说道:“那是钢珠,她身上携带了钢珠炸弹。还有个问题,阿音制服潜伏者,是什么手段?中国功夫?”
李君阁说道:“那是中国少数民族的一门功夫,对了BBC有一期节目叫《无人岛》,阿音在节目里曾经展示过。”
巴拉克点头道:“嗯,还有你朋友是怎么找到武装分子的笔记本的?”
阿音说道:“这个我来说吧,我们朋友叫赵华强,他在出事第一时间注意到宣称对此次事件负责的音频文件,然后开始追索发布者,在武装分子第二次发布告德国人民书的时候,被他找到了他们的IP,之后开始攻击他们的操作系统,潜伏了进去,没想到真的起了大作用。”
巴拉克点了点头:“你朋友是黑客?”
阿音说道:“不是,他是白帽子。”
第七百三十六章 回来了
巴拉克说道:“对了,还有那个狙击手引导系统,被我们的专家赞为奇迹,认为这绝不可能是一个临时想出来的主意,没有十万个工作时,不可能完成这系统的构建。”
李君阁说道:“这是我们早已成型的一个系统,而且在这之前,它已经创造过奇迹。”
“在我们国家创造票房奇迹的电影《蜀山》,其中现实和虚拟场景的结合,就是由这个系统完成的,我只是临时想到可以用这个系统来解决这次事件。所需要的,只是建模和灌入底层参数。”
巴拉克说道:“您对这系统如此了解?”
李君阁说道:“我是制片人之一。”
巴拉克点头:“知道了,我没有什么问题了。Jungle,谢谢你,给予我们这么多的帮助,解决了此次危机。”
李君阁顺嘴就说道:“别呀,这次事件都是在巴大哥的英明领导下,在……”
巴拉克挥挥手制止:“别来你们国家那一套,我的功劳就是无条件地信任你,采纳了你的意见,还有最后时刻接受你的决断,该我的就是我的,该你的就是你的。”
李君阁无语了:“好吧,对了,底层是不是还有炸弹?控制器在哪里?还有那女士为什么要在自己身上绑人体炸弹?这些你们调查清楚了吗?”
巴拉克说道:“底层确实有可以炸毁整栋大楼的炸弹,不过控制器没有在那女士身上,而是在笔记本电脑里。不过后来被你朋友发现了,他在后台关闭了这个程序。”
说完摸了摸脑门:“你朋友说犯罪分子不专业,只知道采用新的技术手段来搞事,却没想到相应的防火墙策略建设,属于,呃……没有金刚钻,偏要修补瓷器,是这么说的吧?”
李君阁笑了:“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
巴拉克继续说道:“至于那位女性,是四月份在我国被捕的极端宗教领袖的女儿。这件事情说明她对自己队伍的忠诚或者能力并不是绝对的信任。”
“她身上的炸弹,是延时引信,她手上有个按钮,如果松开那个按钮没有复原的话,一分钟内炸弹就会引爆,这是她最后的手段。”
说完还心有戚戚:“好在你及时发现,果断处置,方法得当,要不然这次人质事件,我们真的就功亏一篑了!你想要是那次爆炸发生在人群当中……”
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
巴拉克站起身来,说道:“行,我的询问就结束了,最后,代表德国警方再次感谢你在此次危机中的突出贡献。对了,相信你不愿意以英雄的身份公开接受表彰吧?这事情我们现在对媒体隐瞒着,没有曝光你的身份,以及你在此次事件中的功劳。所以你现在还是公众眼里一名受到轻伤的人质,不过要是你愿意站出来的话……”
李君阁都要吓尿了,赶紧挥手:“别,别别……我就是人质,还是最窝囊那个!你看所有人都好好的,就我受伤了……哎哟阿音我们先别回去了,多在医院里边呆几天,做戏做全套……”
好家伙要是被组织惦记上,内裤外穿都得完!
巴拉克笑了,说道:“就知道你会这样。不过你放心,德国人民不会忘记你的功勋,那你好好休息吧,再见,估计还会有大人物来看望你。”
果然没一会,先是慕尼黑市市长过来,授予了李君阁和阿音“慕尼黑荣誉市民”称号。
然后,德国联邦警察总长也来了,授予两人见义勇为公民勋章。
最后是最重头的,德国总理,那位叱咤欧洲政坛的铁娘子,亲自莅临病房,在病房里宣读了对两人的感谢状,授予两人德国公民最高荣誉奖章和证书。
这奖的分量就太重了,一般获得者都是一方影响力巨大的大人物,比如德国的大球星,突出贡献的科学工作者,还有就是在大危机中力挽狂澜的人物。
当然这些都是私下里秘密进行的,除了李君阁和阿音,苏冠海,赵华强也在其列。
然后在德莱恩和梅希安霍克集团旗下媒体的巧妙引导下,德国民众只知道四位德国公民在人质危机中做出了突出贡献,获得了德国公民最高荣誉,完全想不到这几个公民本身就是荣誉的,是几个实实在在的外国人。
至于媒体采访人质的时候,人质也只知道当时情形太乱,就一个外卖小弟跳出来制服了那个携带人体炸弹的恐怖分子,然后就是大爆炸。
然后快餐网站说我们没有这样的外卖小弟,那天系统出了故障,本来应该送餐的是一个德国小伙,可是他没有收到送餐信息,他和恐袭事件的唯一联系,就是在家里看电视直播。
然后媒体推断这个外卖小弟肯定是警察乔装的,不过官方为了保护他的安全不予对外公布身份。
……
最后来访的是易卜拉欣。
他是私人事务,来感谢李君阁解决了家族危机。
易卜拉欣看着猪头一样的李君阁,想严肃也严肃不起来,忍了几次没忍住,嘴角还是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
李君阁说道:“想笑就笑吧,临门一脚没抖利索,活该被笑话。”
易卜拉欣哈哈大笑:“对不起Jungle,你现在的样子,实在是有点让人忍俊不禁。”
笑过一阵,易卜拉欣才正色说道:“我这次来是感谢你的,Jungle,根据阿里木提供的线索,我们揪出了我父亲侍从室潜伏多年的间谍,一个对我们非常不利的间谍,已经对我父亲使用慢性毒素长达两年时间。”
一听侍从室,间谍,毒素之类的名词李君阁就觉得自己的猪头又在变大,赶紧挥手道:“那你父亲还好吧?”
易卜拉欣说道:“正在接受治疗,情况还算好。阿里木的病情加重,显然与他察觉了这件事有关,可是他那病……唉,又成为他和我们沟通的障碍。他其实一直在通过他的绘画提醒我们,只怪我们,无人能觉察其中的含义,我还因此批评过他捣蛋,这又反过来加重了他的病情……”
李君阁说道:“阿里木现在怎样?”
易卜拉欣说道:“现在好多了,Jungle,我还想请求你一件事情,听依达说你们家乡的环境气氛对小孩子非常有好处,我想请你带阿里木去调养一段时间。”
李君阁说道:“没问题,阿里木那孩子我非常喜欢,不过我学问不够教不了他,但是你放心,我四爷爷在象形文字方面造诣深厚。有他在,阿里木应该很快就能掌握一门语言,之后我们会试着让他会写会说,尽量争取让他学会和人交流沟通。至少知道他想什么,不用胡乱猜测。”
易卜拉欣说道:“那就太感谢你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通过阿里木或者依达来找我。”
李君阁笑道:“言重了,我就一个农家乐老板而已,能帮到你只是机缘巧合。然后阿里木这孩子我很喜欢,能帮助他我肯定尽力,不过你也别放在心上。”
易卜拉欣笑道:“本来想将阿里木现在就送来的,不过你现在的形象,实在太有辱他对你的崇拜了,算了,再等两天吧。”
等易卜拉欣走了,李君阁回头就对阿音抱怨:“你看这些习惯性上位者说的都是什么话?!求人都跟下命令似的!”
阿音抿嘴笑道:“走了阿瑟,来了阿里木,你倒是会给四爷爷找伴!”
李君阁笑道:“得天下英才而育之,是四爷爷的理想。我在他膝下让他头疼了这么些年,现在就算是给他补偿了。”
一天过后,医生确定李君阁只是皮肉伤,并无大碍后,海因里希便把他转移到了克莱伊庄园。
那里远离公众视线,又是私人领地,想要对人质进行采访的记者也找不到门路。
虽然只是样子吓人,不过现在这样子实在是不敢回去,要让爸妈奶奶看到那还得了。
安德烈对李君阁是宠爱有加,人质危机事件里边就能看出,这小子平日里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关键时候绝对拿得出手。
算下来,这娃已经救了阿瑟两次。
因此现在这颗猪头安德烈大爷觉得咋看咋顺眼,把他惯得都没边了。
阿音经过这件事情也想通透了,这两天就和李君阁形影不离。
平时不觉得,可现在一想到那天的情形,想到真有和李君阁天人永隔的可能,阿音就不自觉地想挽着李君阁的胳膊再不放手,不愿意他消失在自己视线之外。
然后李君阁一通****,灌得阿音不知天南地北,迷迷糊糊就答应了他回家就去民政局扯结婚证的要求。
到了这里李君阁就可以偷偷给自己使用灵泉水了,加上本身体质惊人,很快就恢复了原状,不过收口的结痂还在脸上摆着,十分难看。
分手的时间终于到了,但是回家赶中秋那是已经没戏了,李君阁和阿音收拾行囊和各种各样的礼物,带着阿里木,登上了德莱恩集团的专机。
飞机是夜班,早上八点,三人一猴就回到了蛮州。
不过核桃被王从军的表叔接走了,说是什么哺乳动物入境需要隔离检查,七天之后才能接回去,还问李君阁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李君阁随便找理由将这表叔搪塞了过去,接着和阿音直奔民政局。
婚姻登记处的接待人员看了李君阁半晌,迟疑地说道:“呃,要不这位小同志你再等两天?”
李君阁问道:“为啥?”
接待人员说道:“待会还要照结婚照,你现在这个样子……”
李君阁怒了:“我媳妇都不嫌弃我你嫌弃我?!”
第七百三十七章 黄焖羊肉
接待人员倒是好脾气:“不是,主要是政策规定。你看这条,结婚登记照应当清晰可辨。你现在这个样子,有点不好辨啊。”
李君阁说道:“你们就不能给我消掉?”
接待人员说道:“接着看下一条,不得使用合成照片,艺术照,婚纱照,生活照,剧照……”
李君阁翻着白眼:“就是今天这证还扯不成了是吧?”
接待人员说道:“恐怕……是这样……”
李君阁说道:“如果我跟你说,今天我要是扯不到这个证,回家就会被我爸妈打死,这个忙你帮不帮?”
接待人员也是个妙人:“那我们可以给你出一个证明,证明你确实来过,确实是因为不可抗力导致你今天扯不成这个证,而不是你的主观意愿。我们热情欢迎你伤好后再来进行婚姻登记,和你的爱人确立夫妻关系,共同建立平等,和睦,文明的婚姻家庭。”
李君阁问道:“大红鲜章?”
接待人员点头:“大红鲜章。”
……
等回到家门口,就见家里已经大设法堂。
堂屋正中天地君亲师位的神龛打扫的纤尘不染,两边烧起了香烛,中间插上了线香。
四爷爷端坐上首一脸沉肃,左边大伯,老爸,右边奶奶,老妈,都是神色铁青咬牙切齿,看着顶门而入满脸是疤的李君阁。
阿里木吓得直往阿音背后躲。
李君阁全然不惧,将包一扔:“我们去扯证了!我们去扯结婚证了!”
老妈立马将手里的黄荆棍儿往后一扔:“哎哟老天爷总算开眼了!赶紧拿来给妈看看!”
奶奶笑眯眯地一拍大腿:“嗯,好,早该结了,这回好了,赶上大节。别说李家沟,就连盘鳌乡也全搬进新家了。我们皮娃跟县里保证的事情,那是足额足分地完成了的……”
大伯跟老爸也坐不住了,立马站了起来:“那还有啥说的,赶紧商量啊,要赶大假那就只剩半个月了,可得抓紧……”
然后就听李君阁呵呵赧笑道:“这个……不过……遇到点小问题……”
奶奶老妈大伯老爸顿时一起扭头看他,就像被施了定身法。
阿音赶紧解释道:“爸,妈,我们确实去了,不过,不过婚姻登记处的同志说,说是二皮的样子现在没法拍结婚照,要再等几天。”
李君阁赶紧摸出证明文件:“有证明啊……真有证明啊……大红鲜章盖着呢!”
老妈转身就要找棍子:“你这臭小子气死我了!看我今天不抽死你!”
老伯赶紧拉住:“素芬还揍什么揍啊,赶紧商量正事,皮娃那伤疤我看也快好了,就几天的事情,这婚礼铺排还是可以按时进行,时间紧得很。”
奶奶也帮腔:“就是就是,赶紧把阿音接进门,媳妇都进门了,皮娃就总该定根了……”
然后一群人开始兴致勃勃地商议,就剩四爷爷手扶脑门,哭笑不得道:“你这臭小子,又被你逃过一劫……”
李君阁嘿嘿笑道:“这事情真不怨我们,这不是遇到了吗?这次德国之行真是提心吊胆,深宫里斧声烛影,博浪沙忘命一击,算是都赶上了,国外真是乱得一塌糊涂,以后都少出去。对了这次给你找了一个宝贝。”
说完将阿里木拉出来:“这孩子叫阿里木,不喜欢与人接触,不爱说话,就有点类似许老大小时后那种毛病。不过聪明得紧,两个小时就记住二十多个甲骨文字根,扩展出几百个字,我肚子里这点货飞机上就给他掏得差不多了,特意送来给你老调教的。”
四爷爷刚想伸手摸孩子,听说是自闭症赶紧缩回手来,不过眼神里都是欣喜,说道:“听说他能核桃沟通?那把核桃留在祠堂吧,我们爷仨好好过些日子。”
李君阁说道:“核桃……呃,好出不好进,还在蛮州隔离呢,几天后才能回来。”
说完又道:“祠堂门口就是大广场,现在看白鲵老团鱼的人实在有些多,还有志愿者也住在里边,要不你们去三台观住一段?”
四爷爷想了想,说道:“不用,祠堂就是一只眼睛,可以通过它让阿里木看到外面广场的世界,等到心里惊惧去掉好奇心起,自然会慢慢走出来。”
“你就白天将他送过来,那时候志愿者们都出去工作了,傍晚再接回这里,那就没事儿了。”
李君阁说道:“那行,还有许老大呢?他那破画到底画完没有?要是画完了还没走,也让他见见这孩子。”
四爷爷说道:“还画着呢,应该快了吧,对了那画也可以给这孩子看看,听说这孩子画画也厉害?说不定他们就能相互明白对方。”
就在这时李君阁后脑上挨了一下,转过头来是老妈。
就见老妈牵着阿音的手,对李君阁说道:“坐了一晚上的飞机,赶紧去弄饭,我看阿音又瘦了。”
李君阁就翻白眼了:“去德国天天净吃肉了,这都还能瘦?”
老妈又给了李君阁一下:“赶紧去!懒死你!对了前几天二毛送来一堆牛羊肉,说是西北什么公司寄来给你的……”
说完不管李君阁了,对阿音说道:“来来来阿音赶紧坐下,给我们聊聊这趟到底是咋回事啊?看新闻真是吓死人呢……”
李君阁就牵着阿里木的手:“你爸爸给你寄东西来了,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阿里木在这里感觉有些煎熬,人太多了,连忙点头答应。
李君阁带着阿里木去厨房翻冰柜,就见里边放着一堆扁扁的纸盒子。
打开一看,有牛排,有羊肉,里边各种调料的小包,便问阿里木:“喜欢牛排吗?”
阿里木点点头,李君阁边琢磨道:“这光是肉不行啊,还得弄点蔬菜……走我们去地里看看。”
捡起一个菜篮子,一大一小从后门转出来,这里有一片老妈开出来的菜地。
阿里木感觉很新奇,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各种蔬菜的原生形态。
然后就拉了拉李君阁的衣角,指了指冬瓜。
李君阁说道:“那叫冬瓜,还小着呢,它可以结这么大……啊不,这么大!你见过大象吗?它就是蔬菜中的大象,现在这冬瓜还是一头小象,我们得等它长大。再找找,你平时见过的蔬菜,差不多大小的,我们找那种。”
然后阿里木就指了指黄瓜。
李君阁说道:“嗯,这个不错,黄瓜可以煮汤,牛排就黄瓜汤,想着都流口水。来,你来摘,自己摘的黄瓜比别人摘的好吃哟!哎哟你够不到呢,那怎么办?我抱你起来好不好?”
见阿里木没有拒绝,李君阁便将他抱起来,由他摘了几个黄瓜。
自闭症非常抵触和人接触,要是那德国女医生在这里,又该惊呼这就算一个大进展了。
摘了黄瓜,李君阁将阿里木放下,两人又摘了茄子,四季豆,豇豆,小南瓜。
最后阿里木又指了指西红柿,李君阁看了看篮子,说道:“已经够我们中午吃了。”
阿里木还是指着西红柿,嘴里第一次说出了话:“核……核桃……”
李君阁没有表现出惊喜莫名的表情,害怕把孩子吓得不再开口,便只如同普通的对话那般,摸着下巴说道:“对哟,你要不提醒,我都把核桃忘了,不过核桃正在机场洗澡澡,要过几天才能回来。诶,除了核桃,这里还有很多小伙伴哟!不过现在它们还在山里边玩耍,对了你会游泳吗?”
阿里木摇摇头。
李君阁说道:“没关系,一会我教你,河里边也有几位小伙伴,而且听说又多了好些位,我们吃完饭就去看看好不好?”
见阿里木有些犹豫,李君阁说道:“它们不是人类,是江豚,就跟核桃一样聪明的家伙。”
阿里木这才点头,眼睛里闪现出兴奋的神色。
李君阁说道:“那一会儿就吃饱一些,吃饱了我们去看江豚去!”
家里牛羊肉太多了,干脆大家就吃牛排黄瓜汤,然后拿羊肉焖了一个黄焖羊肉,里边放的豇豆角和四季豆嫩南瓜做底菜。
大家坐一起吃饭,阿里木贴李君阁紧紧的,神情很紧张。
奶奶就说道:“哎哟是不是刚进门那一下把孩子吓着了?”
李君阁解释道:“这孩子三岁起就是这样,后来发现家里一些事情,就更封闭了,不过现在没事了,慢慢就会好起来的。”
说完给阿里木舀了一小碗米饭,在上面淋上酱汁,铺上黄焖羊肉,说道:“以后家里要给他单开小灶,他们国家的宗教信仰,只吃牛羊肉的。”
阿音说道:“易卜拉欣说了,小阿里木还不能吃带蹼的禽类,不能吃无鳞鱼,最好兔子也别吃……”
奶奶眼泪花就包起了:“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小孩子可遭罪呢……”
李君阁赶紧解释道:“奶奶这是他们的风俗习惯,就跟我们不吃望天鳝一个道理,不是吃不起,你可千万别会错意了。”
奶奶这才说道:“那豆子可以吃吧?”
李君阁说道:“素菜倒是没什么讲究。”
奶奶笑了:“能吃豆子就行,阿里木别怕,不吃就不吃!祖祖拿豆子素油就能给你做出肉味道来!”
阿里木对黄焖羊肉似乎很喜欢,尤其是里边的豆角,吃过一碗,将牛排都推到了一边,眼巴巴地看着李君阁。
李君阁一指大甑子,说道:“想吃就自己去添,阿里木你是大孩子了,有些事情可以自己做的。”
阿里木又开心了,在家里可别想有这种事情,于是跳下板凳自己去添饭。
第七百三十八章 学习系统
等到饭添回来,李君阁笑道:“哎呀添多了,这下我没法给你拌羊肉饭了,只能你自己夹菜一点点吃了。”
说完又对阿里木说道:“你看我们都是用的这个,这叫筷子,吃中国饭最方便了,不过这个得慢慢学。来,你先将勺子放盘子边上,我给你拨一块到你勺子里去。”
拨菜的时候还故意问阿里木:“是要南瓜吗?啊不是,那是豇豆?也不是。那我猜猜啊,那肯定是羊肉?哎呀又错了!那就只剩豆角了对不对?”
只一顿饭下来,阿里木和人之间的交流就放松流畅了很多。
四爷爷就说道:“看来也不是那么难沟通嘛,皮娃这孩子交给我吧,接下来你们还是该集中精力准备大事。”
李君阁说道:“路上我和阿音商量了,九月初吧,正好国庆长假,大家都有时间,方便请客。下午我先带阿里木去看看江豚,听说多和动物接触对阿里木这样的孩子也有好处,然后明天还得去苗寨和育爷爷商量,寨子里的风俗我们也得尊重。阿音你说呢?”
阿音脸有些红,笑道:“我都听你的。”
奶奶就琢磨开了:“还得找药师排个期会……嗐石鹤道长不是在李家沟吗,是不是石鹤道长更准啊?毕竟是吃这碗饭的!”
李君阁一口汤差点喷出来:“奶奶人家石鹤道长可真不是吃这碗饭的!人家就是一个热心帮忙而已。”
老爸也琢磨开了:“阿音山上的规矩不说了,山下边肯定娘家就在猎户那里;猎户和药师又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到时候猎户家的知客师肯定就是药师;以前药师都是主事的级别,满盘鳌乡怕是没得能跟他对嘴的哟……”
四爷爷哈哈大笑:“怕他?!到时候思远肯定要回来,我们这边就让思远当押礼先生!”
李君阁赶紧说道:“这就是个一闹一乐的事情,叫老堂叔别太认真了,就打油诗顺口溜最好。”
四爷爷说道:“不听不听我不听那种是吧?哈哈哈哈……这几天出门还看到有人在抄录你那俩诗呢……”
李君阁赶紧纠正:“是你莫开口我不听,你不能随意篡改别人的作品……”
四爷爷都笑得不行了:“还作品,算了懒得说你,对了阿音把八字给我,这凤书和鸾笺我一并给你们写了吧。”
奶奶说道:“还有期简知简,也一起了,明天就让阿音和皮娃带上去。”
四爷爷砸着嘴道:“按理说该山上山下一问一答的……”
李君阁说道:“哎哟四爷爷你还指望着诗词酬唱啊?这山上山下也找不到出第二个你来了,你就多受累吧……”
奶奶又说道:“其余的倒是简单了,现在民俗表演队那一帮子拖过来就成,反正平日里没事也在表演,不过媒公媒婆可不准刻意扮丑,那是过年闹花灯那套,这回我们是正经娶闺女过门!”
老爸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自己都把自己吓到了:“等等!阿音跟皮娃这婚事,得请多少桌?!”
老妈也吓到了:“哎哟怕是乡亲们都得来吧?!”
老爸说道:“怕是不止李家沟的乡亲们哟!盘鳌乡那边刚刚全住进民宿,白米乡那边大水才过去多久,还有苗寨……”
奶奶也说道“还有二皮外边结交的那些朋友,师长,可能还有凑热闹的游客……”
大伯说道:“盘鳌乡六百户人家,李家沟白米乡苗寨各四百户人家,每户三人,加上皮娃的师长交好,差不多,嗯,六千?加上凑热闹的游客……八人一桌得一千桌?”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这席还怎么办?!
五奶奶说道:“管他多少桌,该请就得请,闺女出去一趟受了这么大惊吓,我说就该大办一下冲冲!”
大伯说道:“主要是阿音担着职务,怕影响。”
奶奶说道“怕影响的话那我们就不收彩礼好了。”
李君阁顿时就感觉不好了:“奶奶……石头叔的俩大缸,篾匠叔的漆器,女红的嫁衣,四大家的玉器,可能还有嘉州四老的画……”
奶奶口风立马变了:“不行不行,这些还是要收滴!呃,要不就别收乡亲们的了吧?”
李君阁想想也是:“这婚礼看似铺排,其实也花不了多少,农业基地的蔬菜都还没收完,跑山猪场跑山鸡场那边还有不少从乡亲们那里收来的存货,鱼那就更别说了,办一台桌席不是事。”
老爸一拍大腿:“对哟!都是自家养的种的,也就是买点酒水而已,图一个热闹,那就这样,乡亲们的彩礼不收,愿意来帮忙的尽管来,我的天一千桌流四台,那也是铺开二百五十桌的规模!这个没乡亲们帮衬可真弄不了!”
大伯说道:“还有席面上的知客和主家,这个得分好,就皮娃和阿音可敬不过来这么些,一台能走完五十桌就顶天了。”
老爸说道:“那就一人负责五十桌,我,你,皮娃,你家老大,老二。老三就打游击随时顶替。知客就是焕邦东方他们那帮子老伙计。”
大伯说道:“这样算下来大致就差不多了,还有油厨班子,三高和三娃还有阿音她舅舅肯定不行,国庆长假正是生意旺头上,都忙,还是从外村请吧。”
老爸说道:“那就行了,这总提调可还是非你莫属,这么大场面我可支使不过来……”
阿音和李君阁面面相觑,看来没我们俩啥事情了,到时候当自己是布娃娃就成!
……
下午阿音和李君阁带着阿里木去河里游泳,顺便和小灰一家玩耍。
给阿里木套上一个游泳圈,三只江豚围着他嬉戏,推着他在河里漂来荡去。
阿里木很喜欢和小灰一家玩耍,被三只江豚逗得咯咯直笑。
李君阁和阿音坐在忘年号的船尾,小腿泡在清澈的河水里,李君阁对阿音说道:“这孩子总算有点孩子样了,今天听见他说了第一句话。”
阿音问道:“是吗?阿里木开口了?”
李君阁说道:“是的,他指着西红柿,说了核桃两个字,我带着他摘菜时他还想着自己的朋友。”
阿音说道:“真是个好孩子,他对自己爷爷也是一片纯孝。”
李君阁叹息道:“是啊,孝俤的孩子,我们能帮一把是一把吧。”
阿音将头靠在李君阁肩膀上:“二皮,我们真的要结婚了,我怎么觉得像个梦一样?”
李君阁搂着她的腰,打着水花:“我才更像梦一样,不过我是美梦,你呀,嘿嘿嘿……”
阿音轻轻拍了他一下:“就知道瞎说!”
李君阁笑道:“你准备怎么过蜜月?”
阿音说道:“还过蜜月啊?村里怕是已经堆了好多事情了。”
李君阁说道:“要不我们俩开着忘年号,往洗脚溪里边走走?那里边我都还没有走完过……”
阿音点头道:“这个倒是不错,离李家沟不远,爸妈他们也放心。”
李君阁说道:“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人生际遇还真是难讲。那我们就往上行船,行到无法前行之处,看看是什么风景……”
静谧的河面上,一轮红日渐渐落下,将洗脚溪染成一片赤红,霞光中,金毛和麻头带领着大雁,向着雁场飞去,五溪河和周围的山林,又变成了鸟与鱼的世界。
一艘白色的游轮染上金光,静静地停在洗脚溪上,头朝着李家沟的方向。
一男一女坐在船尾,头碰头依偎在一起,看着前边一个孩子和三只江豚嬉闹玩耍。
……
次日清晨,李君阁带着阿里木来到祠堂,将阿里木交给四爷爷。
四爷爷身前摆着五样东西,一杯水,一把泥土,一根木头,几粒铜珠,一盒火柴,旁边一张纸,纸上画着一个人。
李君阁一看就佩服得行,人类智慧的发展,说白了其实很简单,就是一个了解自然和了解自身的过程。
在此过程中也同时产生了描述它们的文字。
五行中国人的古代物质观,是构成大自然的五大基本元素,因此以这五个字为起点,可以拓展出汉字中描述自然的那部分。
而从人体入手,则可以引申出描述自身那部分。
这就是提纲挈领,对阿里木来说,以此两宗为脉络,那就可以势如破竹,最快地掌握汉字的渊源根脉。
这才是最适合阿里木的教学方法。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一夜之间,四爷爷就为阿里木打造好了一个学习系统,远比李君阁逮着啥教啥强上一万倍!
这经得好好取取,顺便安抚阿里木,于是李君阁也跟着坐下来听四爷爷讲课。
中英文混杂,这是为了让阿里木能听懂,很快一大一小便被四爷爷带入了神奇的汉字世界。
讲到一半,四爷爷看着在那里如沐春风摇头晃脑的李君阁:“你不是还要陪阿音去苗寨吗?”
李君阁这才想起来还有大事情等着自己,赶紧站起来说道:“哎哟糟了,说好送阿里木过来就走的。对了阿里木,让四爷爷陪着你好不好?二皮叔还有事情要去处理一下。”
阿里木坐在四爷爷对面,双手乖乖地放在膝盖上,对李君阁点了点头,又转头看着四爷爷手里的神奇的毛笔。
这老爷爷为什么能变出这么多有意思的图案来?
第七百三十九章 订准
等李君阁着急忙慌地赶回村委,阿音都等得着急了:“不是说安抚好阿里木就出来吗?怎么这么久?”
李君阁赶紧甩锅:“四爷爷的教学方法简直就是蒙汗药!让人不知不觉就迷进去了!”
婚仪前半部分是六礼,纳彩,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
这部分礼节在李家沟都有遗存。
纳彩就是找媒人上门送礼提亲;问名就是送鸾笺接凤书请姓名八字;纳吉就是合八字,李家人的还要送祠堂求吉兆;纳徵就是押礼送定;请期就是送期简接期简回知简;亲迎就是迎娶,一一合礼合节。
简化归简化,可愣是一样不少。
不过李君阁婚事准备得急,只得分两步同时进行,押礼亲迎就是一去一来,剩下的就在今天搞定。
阿音的生日李君阁早就知道,也不用请,到时候给育爷爷看过无误再收回来,就算完成问名;
媒人早就安好了王婆婆,不过纳彩的送礼提亲也不用劳烦她老人家,阿音和李君阁早就两情相悦,之前拉溜索收稻子收鱼,建天星阁,改造民宿,修好栈道,引来游客。这纳彩之礼早就给得那叫一个十足十;
接简回简其实是一个商议婚期的过程,这个纳吉之礼,和请期一起,石鹤老头已经排定好了。
石鹤老头自从用上智能手机后,就爱上了微信聊天,还常常在李家沟村民内部群里发道家鸡汤。
然后一群村民还把他都捧上天,就是有些时候他们的回复让人哭笑不得。
因此石鹤老头都不用下山,收到老妈的微信请求,排了阿音和李君阁的八字,将日子定在了九月初六。
其实俩人的八字老妈私底下找人合了几次了,药师叔,四爷爷,都排过。
现在石鹤老头也给了准话,正官偏财十神旺弱日主干支刑冲合害讲了一大堆,最后总结,皮娃命理木多金少,喜土金之造,阿音五行金土大盛,喜木之造,这叫天作之合。
乐得老妈合不拢嘴。
于是就有了现在李君阁挑着大雁猪肉衣箱上山这一场。
一路上李君阁就在和阿音打听寨子里的婚俗。
阿音说道:“其实你都知道一些了,比如以前关系好的村寨,年轻人串寨游方后各自告诉父母自己找到心上人了,然后履行手续,这个方式叫‘许婚’。”
李君阁问道:“要是父母不许呢?”
阿音说道:“苗家人重感情,只要年轻人看对眼了,基本都同意,不同意的,还可以私奔。”
李君阁一拍脑门:“那猎户叔就傻了,半夜里一声唿哨的事情,这通关不是白打了吗?”
阿音说道:“才不傻呢,二虎叔那是在表达自己的诚意,要是没成功,我姑姑肯定死心塌地跟他私奔。”
李君阁说道:“说得也是,你们苗寨成功地塑造了猎户叔的人生观,那就是一个字,‘怼’!”
阿音笑道:“别闹!二虎叔现在改了好多了!你还听不听了?”
李君阁笑道:“继续继续。”
阿音说道:“私奔和许婚都有讲究的,一般是男方和几个朋友,挑着糯米饭在寨子外等着。女生趁父母睡下,带上随身的衣物,准备的酒饭,还有最重要是雨伞,和要好的姐妹偷出寨子,在林子里祭祖,喝交欢酒,然后拿出酒食招待朋友,唱送嫁歌。然后随男生回家,男生寨子里次日由寨老去女方寨子赔礼,说合。”
李君阁就笑:“怎么有点像小男生小女生过家家一样?”
阿音说道:“不是过家家啊,这是真有效的!哈,不过说起来他们也就十三四岁,还真有点像你说的那样!”
“还有一种就是拉婚,这一般是强势的寨子对弱势的寨子,就是遇到自己喜欢的姑娘,先抢到自己家里,然后三到七天内请媒人去姑娘家里提亲。”
说完吃吃低笑道:“你常常笑话我的‘撞婚抢女婿’,也是‘拉婚’的一种。还有二虎叔,也是用强,不过是一个人对一个寨子用强,真是佩服他的勇气!”
李君阁笑道:“前边那个不好,后边这个撞婚抢女婿倒是不错,我们阿音出马,哪里还用拉,勾勾小手,喊一声:‘来!’李二皮屁颠屁颠就自个上山了。”
阿音笑道:“还有‘说婚’,这个就跟山下类似了,行媒聘礼那一套。现在这个蛮多的。”
“最后就是‘认婚’,啊对了就是阿铜跟山下阿涡那种,不过‘认婚’的年龄甚至可以更早。”
“苗族山寨,哪家生孩子,全村都知道。生儿子的父亲或母亲在邻居家生孩子时跑到人家门外,若邻居家是生女孩子就大声说:‘我家儿子认着啦!’”
“如果邻居家同意,从此这两个孩子就等于算认了婚约,小姑娘在娘家长到三岁,如果父母同意,就可以被男方接到自家养起来,与男孩一起长大,直到十八岁,双方结婚,办喜酒,送礼银认亲。”
李君阁说道:“这个也不是太好,要是看不对眼怎么办?”
阿音说道:“我们苗家人和汉家不一样,一般结婚的时候还小,女孩子结婚其实并不算婚姻生活的正是开始,婚礼完成,新娘也要回门在娘家常住,仅在逢年过节或农忙时经召唤才回夫家小住。这叫‘坐家’。”
“坐家时间短的一两年,长的四五年,直到大家成年,或者直到怀孕后才长住夫家。”
“其实我觉得苗家婚礼更像订婚或者试婚,要等到举办‘横锅灶’仪式,或者生孩子之后,才算夫妻生活的正式开始。”
“在此之前,女孩子还是可以继续物色自己心仪的对象,不过得背着夫家进行。”
李君阁就摇头:“难怪小说里边都是苗女厉害又多情,原来是有根子的!你们的自主权这么高!”
阿音笑道:“其实这种情况极少极少的,因为我们结婚基本都是两情相悦,而且父母也很尊重子女的意见,这习俗只是给了女生一个更大的保证。”
“说起女生的地位,很多地方都能体现出来,比如如果妻子亡夫,可以是转房,就是嫁给丈夫的兄弟,然后夫家要再出一笔钱给舅家,算是再婚一次。”
“更多的是自行重新找配偶,而新夫家就不用给旧夫家礼钱,子女一般原来夫家养着,即使妻子带走,将来也可以回来继承家业。”
“而男子丧偶,则要三年后才能重娶,不满三年的,夫家要给原来的妻家一笔赔礼。”
“如果离婚的话,谁先提谁就给对方赔礼赔钱,男方提,不能要回彩礼,还要给一笔赔礼。女方提,则要归还彩礼和婚礼花费。寨老刻竹后对剖开,男女一人一半,表示从此分开。对双方都相对公平。”
“不过这些都是早年间的习俗了,现在都是按《婚姻法》来。总体来说,老时间里我们苗家虽然还是父系社会,但是女生的地位却比汉家女生高得多。”
李君阁听得汗都下来了,一个劲地抹脑门:“受教育了,比起汉家的‘三从四德’来,你们苗家女生简直是要上天啊!《婚姻法》好,还是《婚姻法》好……”
两人在溜索上一路说笑,一路来到半山林场。
林间小路现在越修越好了,整个苗家林场的大陀杉下,也出现了类似盘鳌乡的绿道,能看到农大学子在金花茶保育地,天麻地里搞科研,旁边停着白色小四轮电瓶车。
也有几处细竹丛边上似乎就是野鸟投喂场,旁边不远处还搭了类似隐蔽工事那样的棚子,外面爬满了绿色植物,那是给来打鸟的游客拍摄用的专用地点。
李君阁甚至看到了有箐鸡竹鸡就大摇大摆地在离投喂场不远的地方晃荡,苗寨的鸟儿是越来越不怕人了。
一个大学生看到李君阁和阿音过来就打招呼:“嗨!女神和偶像!”
李君阁就笑:“去你的!说好去李家沟钓鱼看妹崽的,怎么往山上跑了?哦你喜欢苗家妹崽!我跟你说苗家可以抢婚的,看上谁抢回家,然后派媒人上门提亲……”
大学生脸一下子红了:“二皮你别闹!你们到底上来干啥的?”
李君阁说道:“大红衣箱加大雁猪肉,这都不懂?”
大学生迟疑了一下:“啊你们这是要结婚!”
李君阁说道:“啊什么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很正常滴……”
大学生将车钥匙摸出来:“你走吧……不想送你了……虽然知道这一天迟早要到来,但是我不会昧着良心祝福你……”
看着大学生悲伤欲绝踉跄远去的背影,李君阁拿小指勾着车钥匙圈对阿音说道:“什么毛病这都是?他暗恋我?”
阿音抿着嘴笑,然后拍了李君阁一下:“别闹!赶紧去见爷爷!”
上来之前打了电话,寨子里边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是阿音和李君阁,按苗家习俗来说,叫“订准”的日子。
二皮变我们准姑爷了,走了接准姑爷去喽!也不知道谁一声欢呼,然后所有人乌泱乌泱就往苗寨林场来路上夹道等着围观。
电瓶车离寨子还有五六百米就没法前进了,一大群人围上来问长问短。
阿冲叔笑呵呵地接过李君阁的担子,对大伙说道:“给准姑爷让道!有你们闹的时候!”
以李君阁一步三看的狐疑性子,这话一听就感觉不对,:“阿冲叔,等一下!啥叫有大伙儿闹的时候?”
阿铜在旁边嘿嘿贼笑:“二皮哥,等你的迎亲队伍上来那一天就知道了!”
很快阿音就被活泼的苗女们拉到了一边,嘻嘻哈哈喈喈呱呱地说起了苗语,然后阿音不时满脸通红嗔怪地回上几句。
李君阁就不由得翻白眼:“哼!又加密!”
来到寨子顶上大屋,就见场坝上搭起了灶台,阿音两个舅舅在那里当油厨,这是要大请流水席。
李君阁完全不知道有这茬,看着自己那两只大雁几斤猪肉,惭愧得差点没找个底缝钻下去。
阿冲叔解释道:“今天是订准给婚的日子,苗家礼俗是男方出酒送猪,女方请客吃饭,就算是你们订婚了。”
李君阁赧笑道:“阿音没告诉我这个,我是按汉家纳彩,请期规矩来的,实在是太惭愧了。”
阿冲叔乐呵呵地说道:“没事儿!那等迎亲队伍来的时候好好表现就可以了。”
这话听着又不对,李君阁想打圆场:“我现出钱行不?微信支付宝任选……”
第七百四十章 鸡卜
阿冲叔乐得都不行了:“晚了!一早老把寨就放翻了收来的十五头大黑猪,嘿嘿嘿,对我们阿音这么怠慢,迎亲那天你们就等着被穿小鞋吧!”
李君阁赶紧申辩道:“哎哟喂别啊!你们不能行不教之诛啊!我对阿音那是忠心耿耿天日可表!”
阿冲叔笑道:“那到时候你见老把寨的时候,当着大家的面跟他道歉,给寨子里人告饶吧……不过先说好啊,我们的习俗,一旦告饶,那你以后可就在阿音面前可就说不了硬话了,一辈子都得听她的。用你们的话说,那就叫‘耙耳朵’!”
李君阁噗嗤一声乐了:“嗐!还吓我一跳!这不就是将既成事实以法律方式确定下来那一套嘛,多简单个事儿!”
来到这里,阿冲叔将担子递给李君阁,众苗女也将阿音推了过来,阿冲叔笑道:“准姑爷,进去吧!”
周围都是一片欢笑,俩舅舅也开心得不行,拿着勺子直比划,示意李君阁不用跟他们打招呼,直接进门。
李君阁和阿音一起步进堂屋,就见育爷爷,欧奶奶,妮妈妈,音爸爸身穿新衣,笑眯眯地坐在堂屋正中。嘉州四老两边排开作为观礼,秋丫头笑眯眯地拿着单反在旁边准备将这一幕好好记录下来。
将东西放下,阿音和李君阁恭恭敬敬地跪倒。
李君阁从箱子里边取出两个木匣,先从一个木匣里边取出两封红底洒金书简。
一封是鸾书,写得自己生辰,一封是凤笺,写得是阿音生辰,都是四爷爷嵌得配字诗。
自己的那份,四爷爷已经签了字,要送给阿音长辈过目;阿音的那份,还要育爷爷确认后签字。
育爷爷接过两封书笺看了,取过笔来在凤笺下署名,眼睛里边闪着泪花:“今早已经行了鸡卜,双眼大睁,上吉!”
门口伺候听音儿的阿冲叔就举起一只已经杀死的大公鸡来展示:“已行鸡卜,大家看好了,阿音和皮娃这门婚,神灵祖宗都许了!”
屋外一阵欢呼顿时响了起来。
李君阁和阿音恭恭敬敬地叩了一个头,接回了鸾书凤笺,又打开另一个木匣,里边放的期简和知简。
期简的内容是从男方角度写的:“有女婉懿,鄙配寒郎;采赀粗砺,文定厥祥;佳期考就,预觐华堂;岁斟秋序,日盛马羊。”
意思是你家女孩太好了,请求让她和我家小破孩婚配,彩礼给的疏薄,孩子也配不上你们家女孩,但是占卜配八字都很吉利,现在已经斟酌好了婚礼的日期,就在“秋序”九月,日子就是午未日那两天。
《知简文》的内容是则是从女方回答的角度道来:“君门有子,端懋勤躬;奉慈唯孝,秉事唯中;已闻雅见,乐此相逢;敬呈草字,诸事仰从。”
意思是我们不看相貌只看品性,你家小子还是不错的,来简看过了,很开心,这就回复,没意见都听你们的。
等育爷爷在知简上署上名字,李君阁将它们收好,又和阿音对堂上四位长辈叩了个头。
有四爷爷和育爷爷出马,这就已经不是两个人的婚事了,也不是两家的婚事,而是山上山下两族的联姻大事。
育爷爷看着俩个孩子,怎么看怎么欢喜,说道:“赶紧起来吧,难得皮娃都还记着这些老礼。”
李君阁牵着阿音站起身来,不好意思地说道:“实在是不知道苗家今天还要请客,是我疏忽了。”
欧奶奶就笑了:“没那么些讲究,就是大家一起做个见证,礼不重要,奶奶喜欢你的品性!当年二虎上门,那叫一个一穷二白,妮儿还不是说嫁就嫁了。”
育爷爷就哈哈大笑:“那时候哪家都一穷二白,大哥别说二哥,二虎娶大女,还不知道谁拖累谁呢!”
李君阁心下感慨,能拿过去的一穷二白当笑话讲,寨子里是真富了,不光财产富了,心态也富了。
丁老头说道:“二皮快开箱,我们看看箱子里有什么。”
李君阁说道:“没有什么,就是一套阿音在山下奉礼时用的嫁衣首饰,是我们汉家的形制。”
吴梅仙说道:“就你这箱子也了不得,这是篾匠的手艺吧?”
箱子是雕漆剔红的手艺,接近正方体的一对,上面是细密的牡丹缠枝纹,四周是万字地四方吉祥纹。都是立体造型,还用长鬃刷子刷得包浆铮亮,放那里就如同自带宝光一般。
一边打开,里边的东西又让嘉州四老眼前一亮,这是一套紫黑地的大漆螺钿妆奁盒子,上面用薄薄的螺钿切出细小的点,丝,片,拼成的图案是鸳鸯戏水主题。
大盒子里套着小盒子,每个小盒子都有其用处,玉雕四大派的添箱加上定做,这就是和田玉的全套配饰:发簪,耳铛,手钏,带钩,玉佩……另外包括之前的吊坠,钻石戒指。
四老心痒难熬,待到阿音家里长辈看过后,忙不迭地接过来,都不敢将东西取出来,就这样托着盒子啧啧观瞧。
另一个箱子里则是一套华服,里层是素色暗杯纹丝衣,中层是大红深衣,上面是华美的五龙五凤相缠纹,龙凤纹细长往复,组成深衣上轻丽精巧的春秋楚地风格图案。
整体造型为衣裳相连的绕襟曲裾,然后就是楚服特有的续衽和勾边,领袖皆有重锦装饰,另配绣锦腰带。
第三层是粉色薄纱禅衣,上面是楚制云雷纹,可以想象当阿音穿上这一整套衣裳之后,行动之间,深衣上的龙凤就会如在云雷中穿行,施云布雨,逶迤飞腾。
整套衣服创意采自《楚辞·云中君》,表达的是巫女对云神的敬仰企盼和求云祈雨,也暗喻新娘对新郎的爱慕之意和接下来**之欢。
吴梅仙不由得感慨:“并朝云兮暮熀,采华璀兮翡璋。凤翥兮龙翔,齐日月兮同光。”
不过这些文化内涵妮妈妈和欧奶奶是不懂的,她们只是被李家沟的女红水平惊着了,这套服饰就是山下的姐妹们手艺的集大成,完全手工!
欧奶奶拿手摸着那红金黑三色丝线绣成的龙凤纹图样,嘴里边喃喃地说道:“怎么使得,这怎么使得,折了闺女的福哟……”
李君阁说道:“奶奶,使得的,你不是说阿音就是悬天寨的小凤凰吗?这是我们李家沟人的心意,代表我们李家沟表达对悬天寨的尊敬。”
妮妈妈笑意盈盈,怎么看怎么满意,说道:“这个可不能拿出去夸箱了,怕把大家吓着,赶紧收起来吧,收起来就该摆席敬酒了。”
阿音抿着嘴偷笑,其实这里边最值钱的是那枚戒指,这套订礼的价值,当在两千五百万上下。二皮故意没说价钱,也是怕你们吓着!
接下来就热闹了,李君阁和阿音出门时,酒席已经摆开,阿冲叔阿铜做知客,李君阁和阿音一桌桌敬过来。
苗家人的酒席就不同汉家人了,桌子更像一个竹子现编的鸡笼,不过是方的,边上有一圈口沿,铺上良姜叶子就是桌面,然后各家自带凳子,别说四百桌,就算再多四百桌都没问题。
其实一家就两三个代表,坐不了一桌,不过民宿里愿意参与的游客不少,加上农大学子,这就坐了个满满当当。
苗家大宴这个西洋景那是难得的体验,然后苗家人又好客,育爷爷大手一挥,爱来的都来!
苗家人不用给钱,游客给个三十元意思意思,再好客也不能把游客惯出消费不给钱的毛病。
然后这席从育爷爷家门口沿着寨子往下,一路摆到了游方场里边。
不是流水席,那就爱吃多久吃多久,这一路敬下来,阿音和李君阁愣是走得脚软,将四百桌的祝福都收齐了。
席面上李君阁不住道歉,山下野人,不懂苗家规矩,这么大场面愣是两头大雁几斤猪肉就敢厚着脸上来,连酒都没有拎上来一瓶,失礼失礼,各位老少见谅。
苗家人就笑,皮娃你龟儿晓得规矩不?此话一出,从此你就是耙耳朵了!
李君阁哈哈大笑,耙耳朵,不存在滴!反正这玩意儿李家沟特产,又不差我一个!
整个悬天寨欢声笑语,人声鼎沸,连中饭带晚饭,好些游客直接醉在了坡上,好在天气大热,也不怕受凉,还真有点欧阳修在滁州当醉翁的味道。
日落西山,李君阁重新挑起篾匠叔做的雕漆箱子,从溜索下来,开车回到李家沟。
这就算验收合格,到时候阿音上轿子前就要换上这样一身,然后接到体仁园,接受大家闹洞房。
先带着阿音先去祠堂接阿里木,却见四爷爷带着阿里木在祠堂后边的小鱼塘边转着圈找字玩。
比如树林的林,比如绿草的草,比如日暮的暮,比如游鱼的鱼。
一老一小相处的倒是非常愉快。
于是将四封书信递上给四爷爷看过,这才领着阿里木回家告诉家里这大喜事。
当然是皆大欢喜,当天晚上大伯就召集老伙计们开会,这事情有点大,一个总提调搞不过来,还得设分局,各管一摊子,总不能因为这大好事脏了李家沟的班子。
唐会计被列为重点培养对象,就像王良厚之于李君阁,以后村里类似的公共事务大伯准备就由他来接手,正好利用这次大事锻炼一番。
之后就各自活开了。
第七百四十一章 请客
首先就是写请帖,村里乡里需要亲自写的不多,因为乡里还是老习俗,生辰婚丧是不用请的,相熟亲朋人家自动就都会上门来,就是相互间传一句话的事儿。
主要是一僧一道,这个必须亲自送去。
然后是外边的各界朋友,教育的,科研的,从政的,经商的,媒体的,江湖的,画画的,雕刻的,电影的,美食的,钓鱼的,石头的,兰花的……
还有老公司的,新认识的,香港的,国外的……
林林总总,算下来自己的朋友就四五百人。
这好在是最高档的两栋新游客中心修出来了,李君阁让这俩楼别慌着进系统上线,直接拿来给朋友们住,顺便算作试运营。
光考虑这个就花了好多时间,还要安排酒水饮料,有些客人会提前到来也得安排食宿。
然后还得排重要客人的桌位,找伴郎,伴娘,接亲队伍,送亲队伍,诸多繁杂事务。
集团业务还要兼顾,志愿者的工作,监测站的修建和设备调试,水产研究所几方研讨会议,这是一摊。
鹅蛋金收尾,乌金米九里香的仓储运输销售,稻花鱼四大特种鱼的发卖,这又是一摊。
农业基地建设,这又是一摊。
猪场马上产出,相应的冻库屠宰场必须准备上马,这又是一摊。
全乡民宿纳入系统,农家乐游客中心,旅游高峰准备,这又是一摊。
滨河新区建设,又是一摊。
三家战略合作伙伴系统并线,又是一摊。
影视基地建设,剧组入场准备,这又是一摊。
好在王良厚算是得了依达嫡传,有系统帮衬,总算是忙而不乱,不过也累了个够呛。
李君阁已经做到了最大放权,还是忙得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个用,阿音也是早上到村委,一屁股坐下就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就连核桃,都是让二狗去蛮州接回来的。
李君阁和阿音打趣道:“这一通忙下来,对集团整体素质提升那是一个质的飞跃,现在总算理解到Jack和凯子哥所说的什么意思了,光我们俩,真是干到累死都干不过来啊……”
阿音笑道:“你这个假设本来就可笑,跟思考一个人怎么种一村的地是一个道理。”
李君阁笑道:“也是,不过好在也算是转过来了,得赶紧送请帖去了。”
远的没办法,只有发微信,寄快递,能不能来先不管,礼数总要尽到。
然后夹川必须亲自跑了,跑完回来先去法王寺,果山师傅不用说,闵乡长那里更要摆正小辈的态度,不能让人家觉得你居功自傲。
闵乡长高兴得把李君阁肩膀拍得啪啪响:“好小子,上河李家的家风硬是要得!到时候肯定来给你扎稳台子!”
白米乡搞定后,两人才前往三台居。
新娘进屋还有一台程序,这事情以前是药师叔这二把刀主持,这次要劳动石鹤道长了。
来到三台观,石鹤正在门口的竹椅子上坐着玩手机。
李君阁一看就没好气,这老道肯定又在发鸡汤。
将请帖摸出来说道:“都搞不懂你老发鸡汤干啥?上次你发那个‘道可道,非常道。’王婆婆抢沙发,回了你一个‘好不好,非常好。’有意思吗?”
阿音一听就忍不住乐。
石鹤老头问道:“王婆婆就爱抢沙发,你说她是不是在……呃……反装忠?”
李君阁笑喷了:“少上点网!道家高人,不要老把网络用语挂嘴边!”
石鹤老头说道:“正好了,来来来,你们婚礼我也不用另找礼物了,就这个吧!”
等两人走到面前,见盒子用的填漆工艺,就是用刻刀刻出纹路,然后填上青漆,再抛磨光滑,让青漆在木头上形成平整光洁的一幅画。
包浆浓厚,一眼而知是老物件。画的内容是一头猿猴,在薛萝飘拂的溪谷边清啸,旁边还有四个行楷:“猿啸青萝”。
琴匣还有锁有钥匙,打开后是一个琴囊,琴囊是万字文缂丝缎子,边上有个月白色的穗子。
将穗子打开,取出里边的东西摆在桌上,那是一架栗紫色的古琴。
古琴为仲尼式,以白玉为岳山,上边密布着横断的漆纹。
这些精妙之处李君阁就不懂了,只知道漆色温润雅致,断纹美妙佳丽,别说琴了,光那琴囊和琴匣估计都可以算是文物。
石鹤老头介绍道:“看,这是小蛇腹间冰裂断,这是梅花断,这把琴是我天师道二十三把藏琴之一。师兄说太上三台为道家吉地,实感你们的盛情相让。听闻阿音想学古琴,皮娃还指定要仲尼式,便将这把明初的‘洞幽’相送。”
阿音吓坏了:“这个太贵重了,我们断不敢收,再说这地面都是国家的,这功劳我跟二皮可不敢愧领……”
石鹤老头将琴翻了过来,古琴背板上果然刻着“洞幽”二字,旁边落着一首诗。
“江声孤月下,松韵懒云间。无语唯梅落,清寂入幽玄。”
李君阁顿时爱不释手,明明是一把琴,诗文里却是“无声胜有声”之意,这意象不比寻常。
翻来覆去看着古琴,越看越喜欢,都舍不得放手了,心中一动说道:“道长,不知道你们对阴沉木忌讳不?”
石鹤说道:“哦?是乌木还是阴沉?”
李君阁说道:“是阴沉吧,断面都有晶体光泽了。”
石鹤大惊:“晶体光泽?那是阴沉无疑了,在哪里?”
这就是不忌讳了,李君阁说道:“在我家老宅,正好阿音入新家还得你来演礼做法,等婚事完毕我带你看看,要是您看得上呢,我们就拿那块木头换您这把洞幽,不然用青珉石给观里增加几处装点也可以,实在是不敢无功受禄。”
石鹤说道:“这个,这不成我反过来不好意思了吗?”
李君阁笑道:“真不敢拿,阿音还带着职务呢,再说你这里以后我们也会常来避暑,后边几十年里呢,可没想过要给你住宿费招待费。”
石鹤哈哈大笑:“你小子,就爱开玩笑!那行,等初五那天我下山,初六给你们出力。”
李君阁见说了这么半天都没见小药师出来,不由得问道:“你那背时徒弟呢?”
石鹤说道:“打发他钓鱼去了,中午一起吃饭吧?”
李君阁赶紧站起来说道:“不了不了,山下事情还多呢,现在正是大忙的时候,马上大假旅游又要全面开放,可不敢耽误。”
石鹤摇头叹气:“还真是,别的村子秋收完后就是农闲,你们村子……唉,利欲名心望自由,何啻山翻水倒流啊……”
李君阁哈哈笑道:“诶,这话是老团鱼说的哟……”
石鹤老头狠命地挥手道:“走走赶紧走!快结婚了都不知道留点口德,我见过最难聊天的人就是你!”
告别了石鹤老头,两人回到了李家沟。
李家沟人最近陷入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紧张和期待的情绪当中,从四爷爷到王小刚,走路都带着风,连乖乖女李芸秋也能让玉莲嫂子支使着跑来跑去。
说实话李君阁都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等到手里边事情忙得差不多了,离婚期还有几天的时候,他又发现自己突然闲了下来。
然后还什么事情都插不上手,别人十天下来,已经习惯了他的不存在。
于是只好带着阿里木和核桃到处瞎晃荡,也装着自己很忙的样子。
这半个月下来,阿里木的毛病渐渐好转,不过有个问题,那就是身边必须带着核桃。
核桃坐在他肩膀上,他就勉强表现得像一个正常孩子,可以开口说点简单的英文甚至中文,但是只要核桃一旦跑到他视线之外,立刻整个人就不好了。
不管怎么说,好歹又算一个进步吧,李君阁也只好这样安慰自己。
国庆长假第一天,李君阁还去了一趟夹川,五溪三号到了。
作为李家沟集团的一把手,每逢大假开第一班船,或者有新船到来他都要开第一趟班次,逐渐成为惯例。
正经游客们都是走的五溪二号,三号上的,全是来参加婚礼的嘉宾们。
光钓友就是大半船,剩下的说是还在整装,都是准备参加完婚礼后就不走的:然后其余位置,就是石协,兰协的老家伙们,准备呆几天,先搞交流会,再参加婚礼。
将他们安顿好,李君阁算是完成了总裁接船的任务,又换到了忘年号上,这次是接贵宾。
老堂伯老堂哥一家全员到齐,然后是金老,刘程先,王吉星,于晓蓉,苏冠海……
玉雕四大派和相熟的子弟,玉铺子营除了李昆吾,还有小石头的大师兄钱大方和小师兄张衍,那正好了,还可以参加石协的交流会……
然后是二准带着摄制组和演员们也来了,参加婚礼顺带开始开机,同来的还有专程参加婚礼的司老爷子和司红星……
然后山上画家们下山了,许老大也出洞了。
李家沟的大师级人物,一时间两个巴掌数不过来,可谓文英荟萃。
然后蛮州市政界的人物也就坐不住了,市委罗书记县委薛书记亲自带队,来人里包括了省里文化部门,教育部门,农林部门,旅游部门,环保部门相关人士,还有县里随员,王从军和任晓芊也在其列。
第七百四十二章 姑舅之亲
然后罗书记说既然人到得这么齐,干脆我们也开个几个会吧。
于是政府牵头的玉雕研讨会,非遗研讨会,旅游研讨会,文化研讨会,生态农业研讨会,环保研讨会,一起召开得了。
档次还都不低,与会者都是行业大拿。比如玉雕研讨会,那理所当然全国顶级;生态农业研讨会,一所国内,两所国外大学与会;环保研讨会,中德两国知名企业和科研院所;文化研讨会,著名汉学家,音乐家,画家,翻译家,电影工作者;非遗研讨会,那拿得上台面的不是论棵,而是论窝……
薛书记嘴都笑歪了,同市的各位书记县长们,这是罗书记的意思,可真不是我夹川县脸大邀功啊!
有个麻烦就是现在上边要求各类报告必须言简意赅,新到的秘书就是没有当年小王好使,哎哟今年的年终总结报告又得伤脑筋了!
然后这些人一动,汪丫头当然也得跟着动,这次一个人肯定搞不定,于是也带来了一个团队。
错开这些人,才是刘爷杜姐和大头二猛一干弟兄,同行的还有Jack,唐建凯,渝州一帮子老同事。
阿音九月初三就已经回苗寨了,苗家那边同样有“哭亲”之类的礼节,因此要提前上去准备。
苗家人婚礼,结婚日新郎与新娘不“拜堂”,不同房,只是一个夫妻结合的象征,并不是夫妻同居建立的新家庭的开始。因此中间都没有新郎什么事,甚至新郎还要躲到别处,一般是住到叔伯家里去。
这种习俗,对于苗家人来说,表示新婚夫妇懂礼貌,否则,过早同房,人们就谈论他俩不懂事,遭到耻笑。
既然不用自己出面,李君阁就将自己的苗族婚礼山下仪程安排在猎户叔家,自己现在算是猎户叔正式弟子,可以算是半个儿。
将猎户叔家作为夫家迎娶阿音,这就是苗家最重量级的婚礼,“姑舅之亲”。
等到将阿音从山上接下来,猎户叔家又会成为李家沟汉家婚礼的娘家,然后再按照汉家习俗接到李君阁家里,这就算是接上了,两方周全。
因此其实婚礼,从九月初四晚上就要开始。
上山队伍必须精挑细选,苗家接亲队必须十人以上,全是男的,老少倒是不拘,但是要求也高,必须能吃能喝能扛还能跑。
老的必须配偶健在,家庭和睦,最好儿女双全;小的必须父母双全。
其中最重要的人,一是“司酒”,即男方主婚人;一是“中人”,即男方证婚人,这俩还得能说会道,仪表堂堂。
因此这队伍,必须有长期跑山和苗民相熟的药师叔做司酒,能说会道善于随机应变的文化表演队副队长王焕邦做中人,苗娃这个两边规矩都懂的混血做军师,带上护林队的一大帮子,还有猪儿虫王从军这等好奇宝宝,然后司星准扛着摄像机也兴致勃勃地加入。
初四下午,队伍正式出发。
苗娃扛着一根五尺长的箐竹,青枝绿叶,全根全梢,不生虫眼根部带泥。这个必须全程用左肩膀扛着,上面系着一只大公鸭子,中途不能换肩膀,以示今后新郎新娘有如竹子万古长青,永不变节。
万大力等人挑着担子,还有一只九斤重的大红冠子公鸡,一头杀后去毛留内脏的两百多斤,头顶上还系着一个彩绸绣球狮子头大黑猪。
还有两担高肩箩筐的彩色糯米饭,每筐饭面上放着几十个染色的彩蛋,两个白瓷花碗,两双新制红色竹筷两双,一坛用红纸封固的糯米酒。
李君阁说道:“各位,前几天送定的时候就因为不懂规矩丢了大脸,那现在只能认打认罚当乖乖。我这媳妇就拜托大家了!猪儿虫,给老子好好表现!”
朱朝安信心十足:“放一百个心,交给我们了!保证把阿音妥妥帖帖地带下来!”
药师叔笑道:“朝安,到时候上了寨子,来酒就喝,来菜就吃,不能有一分推脱,否则就是脏了我李家沟的班子!”
朱朝安摩拳擦掌:“这个好说!别的不行,吃喝从来都是强项!”
李君阁开车送他们到林场溜索那里,木头叔和木头婶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一见人群过来就端着蒸好的一盆夹沙肉过来,笑道:“这排场可以的,上去全都不准拉稀摆带!来来来,先垫吧垫吧,一会好过酒卡子。”
一行人坐着溜索上山,在林场整顿好了队伍,苗娃扛着竹子打头,药师叔和焕邦叔其后,中间是护林队扛着迎亲礼,猪儿虫王从军司星准压阵。
刚走出去一里地,就见前边拦着一张横条桌,一群苗家姑婶,拿着酒海,提着酒壶,端着酒杯,早就候在了那里,一见队伍过来,嬉笑着一拥而上,拧耳朵的拧耳朵,揪鼻子的揪鼻子,逮着队伍就是一通灌。
药师叔被灌了两杯,赶紧讨饶:“哎哟待会儿还得展礼,使不得使不得,后边,后边那帮子后生随你们折腾……”
然后万大力也觉得有点猛,赶紧说道:“这还要下力呢,醉了使不上劲,后边,后边那几个空手的,随你们折腾……”
然后猪儿虫王从军司星准还有几个空手等着轮换的护林队员就被包围了。
司星准呵呵一笑,拍了拍扛着的摄影机:“这还带着拍摄任务呢,一定要把阿音的婚礼全须全尾的拍下来……”
然后他也被放过了,剩下猪儿虫王从军还有几个刚换下肩膀的护林队光棍儿面面相觑。
猪儿虫说道:“呃……我们可不可以投降……”
一个苗族大妈笑道:“有那么容易!姐妹们,上!”
然后就没法看了,王从军见势不妙,喊一声:“跑!”抱头就往寨子里跑去。
姑婶们嘻嘻哈哈在后边追。
刚跑出去没多远,又被第二道酒卡子拦了下来,然后就真跑不掉了,于是又是一通灌。
等来到寨子边上,一行人已经经过了四五个酒卡子的折磨,好些已经开始东倒西歪了。
进入寨子的木头门坊那里张红结彩,路上横架着一张长条桌,左右门枋各悬着一具能盛酒的大牛角,育爷爷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这个叫“拦门酒”,刚刚那些只属于小打小闹。
见接亲人到了,育爷爷笑呵呵地举手轻轻一挥,这回就吓人了,一群姑婶上来,每人拿着一支牛角,里边的米酒起码六两。
除了药师叔和焕邦叔他们还有执行仪式的任务可以少喝外,其余人等每人被灌了两牛角酒。
猪儿虫和王从军眼神都开始有点打飘了。
苗家人欢天喜地地簇拥着迎亲队进入了寨子里,来到寨顶大屋里边。
堂屋中摆着两张长条桌,靠神龛的那里摆有一只熟公鸡,熟鸡被切成了几大块,又重新拼合成原样,大腿,翅膀和爪子这三样必须完整,切断不得。
然后旁边是一个大木盆,里边是煮熟的猪头、猪肝、猪腰、猪心、猪肺、猪蹄。
还有一盆糯米饭,三碗酒。
其余整个桌面,则摆满了丰盛的酒肉。
然后育爷爷欧奶奶音爸爸妮妈妈坐了正中位置,右边依次坐着药师叔,焕邦叔及同行接亲者。
左边坐着女方家司酒银匠爷爷、中人阿冲叔及陪客的亲友。
周围站着许多向接亲人献彩礼带的姑婶,以及其它各寨来的客人。
司仪是育爷爷请来的老朋友,就是黔州那边池沟乡的老坎爷,当年育爷爷和老阿扁山下斗鸡那场,就是老坎爷做的裁判。
宾主坐定,屋里渐渐安静了下来,老坎爷站了出来,即以少许酒和供品酹于地上,口中念念有词,这是祭祀祖宗神灵。
然后站起身来开始赞颂:“佳日和祥,良夜顺昌。嘉宾辉耀,高戚钦光。娇女出嫁,金丹成双。祖宗规礼,子弟遵详。祝愿宾主两家亲上加亲,和成玉美,祝愿新郎新娘百头偕老,福寿齐康!”
仪词说毕,老坎爷端了两碗酒敬给两方的司酒。
篾匠叔和银匠爷爷同时默声起立,各自滴酒于地祭祖,然后交杯着饮。
接下来老坎爷取过两只鸡腿,交给篾匠叔和银匠爷爷各一只,然后篾匠叔和银匠爷爷互相交换,表示双方从此有吃有穿。
这个不能吃,两人将交换的鸡腿放在桌上。老坎爷给双方又各斟上一杯,两人再次交杯,意即新郎新娘福寿双全。
这次交杯后,篾匠叔从衣袋里掏出备好的一枚金币,双手呈送给银匠爷爷,作为礼金。
老坎爷赞辞道:“雄鸡衍庆,大道成乾;黄金敬献,佳偶结缘;儿女合好,亲朋证见;繁宗接代,安乐无边!”
紧接着老坎爷同样给双方中人各端一碗酒,焕邦叔和阿冲叔亦同样默声起立接酒,隔桌交杯。
老坎爷又取两只鸡翅膀递上,焕邦叔和阿冲叔接过后也互相交换,表示双方从此搭好亲戚桥梁。
老坎爷赞辞道:“翅架金桥,两家合好;祖宗欣慰,神灵佑保;玉珍相遇,阴阳比爻;和美一生,子孙昌浩!”
这礼走完,育爷爷将一个白纸包裹的三根稻草芯和纸币扎成的草标递给老坎爷,老坎爷打开检验过后,又将草标交给了药师叔。
苗家对草标非常看重,草标在苗家人眼里,不仅具有记事、凭证、教育、传递信息、消灾等功能,还有驱鬼、杀鬼的作用。
外出赶场,走亲访友,路过保寨树,岩爹,岩妈;或者做完每件劳活,又或者庄稼遭虫病灾等,打草标插在那里,可以保佑平安,丰收。
夜间出入,怕有鬼跟在后边,打草标放身后路上,也可以将他们拦住。
第七百四十三章 苗家婚礼
同时它还是所有权的象征,收集柴草,遇到峰窝,药材,又或者砍树,开荒等,先打草标者先有。
草标均用芭茅或茅草制成,因为苗家人认为芭茅草似刀剑,能驱鬼杀鬼。
只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婚礼。
药师叔将草标接过,也打开来验看,之后贴身藏好。
白纸意味着新娘一身清白,钱币表示钱财不尽。
稻草芯,既表示心心相映,又寓意五谷丰登。
而分出的三个草疙瘩,左边一个表示夫妻恩爱,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右边一个表示从即日起这门亲戚久长久远,常走常交。双方不要随便听信他人间离,听到谣言,有则改之,无则加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三个草疙瘩扎成一束,则表示两亲家从此团团结结,互相帮助,如出现问题应由双方家庭解决。本着对草标负责的态度,和睦共处。
因此这草标看似最不起眼,其实反而是这场婚礼中最重要的东西。
接亲队伍中司酒最重要的职责,就是从这一刻起保住草标,因为它代表着这门婚事的法律效力。
直到小心翼翼地将草标带回去交给新郎家,插到新房门口,司酒的接亲任务才算顺利完成。
这时药妈婆婆和阿代奶奶走上前来,药师叔引着所有接亲人起立,由两人一边念着苗语祝词,一边给每人腰间系上两条苗绣的腰带。
这是苗家独有的“拴花飘带”礼。
两条腰带是主带,这之后就该女方家族,亲友给每个接亲人分别赠送各自带来的彩礼带,同时一一敬酒。
花飘带一律悬吊在主人家最先所横拴的主要彩礼带上,接亲人当中,如有与女方家房族或亲友有亲戚关系的,则还要加系一条。
因此,女方家族、亲友越多,敬献的花飘带也就越多,接亲人越感到光荣,女方家越感到体面。
阿音下山这两年来,悬天寨可谓一天一个样,苗家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因此家家户户早都准备好了苗绣花飘带,就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所以每个接亲人的腰间都吊满了彩礼带,猛一看去,好象每人都穿上了一条百褶裙。
苗娃就更夸张了,因为他还是寨子里的亲戚,得到的花飘带尤其多,腰部以下都快变成一个大球了,现在看上去就象一株花里胡哨的园林树。
不过这酒是真受不了了,以猪儿虫的豪情都架不住,只能闭着嘴巴做动作,任酒水往脖子里流。
礼节到此,由严肃庄重转为轻松欢乐,满屋宾客都为他们欢呼喝彩。
拴彩礼带结束,接着就是寨子里各家各户向阿音赠送礼品了,育爷爷事先交代过不能送钱,于是有的送衣服,有的送布料,有的送银饰……
接下来就是通宵玩乐,宾主开怀畅饮。
上了年纪的人,就在堂屋和外边敞坝上喝酒唱歌;
至于接亲的护林队小伙子们则被悬天寨的姑娘们拉去了游方场,在篝火下交际唱歌跳舞玩乐。
至亲至好的姐妹们如阿代,则在闺房里边陪伴阿音,说着惜别话语,唱着伴嫁歌,一曲曲,一首首,都是对新娘幸福美满的祝福,非常优美动人。
药师叔听着里屋的歌声,笑着对育爷爷道:“老把寨,实在是感谢你培育出阿音这样的好闺女啊,好在嫁得不远,上下现在也算方便。”
育爷爷笑道:“就我家阿音,唉,说句老实话理事倒是可以,性格真不是当乖媳妇的料,这是好在山下有个能容她的皮娃。”
药师叔笑道:“这就叫儿孙自有儿孙福,皮娃那二不挂五的性子,要没有阿音拘着,能像现在这样带着大家往前程奔?这娃在以前就知道打鱼摸虾,自打阿音下山后才开始干起了正事。”
“他给山上山下设计的这条路子,早在七年前就弄好了,一个人藏着掖着,说是没有干这事儿的人,拿出来乡亲们一点好处捞不着,那就只有便宜外人的份!呵呵呵,要不是遇到阿音,现在眼前这番西洋景,只怕都还在图纸上呢!”
育爷爷端起酒来:“来,那就再替小辈儿们高兴一个,他们现在做的事业,我们是看不懂喽……”
这酒一直喝到天将拂晓,差不多到了该催促新娘出阁的时候了。
药师叔笑道:“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苗娃你去游方场看看,把接亲那帮子都都给我抓回来,光知道和妹子耍,正事还做不做了?!”
苗娃嘻嘻哈哈地去了,好一阵子才队伍抓了回来。
司星准就没法看了,衬衣都被扯得七零八落,这娃长得太招女生喜欢,又在寨子里待过很长一段时间,虽然知道他有女朋友,就是那个安安静静的涵秋丫头,可还是被热情的苗家女生们逮着机会调戏了个够。
猪儿虫脑袋还晕着,这娃被逮到了游方场上就一头栽倒醉了过去,到现在还没有全醒。
王从军尚算清醒,不过他年纪本来不大,又一直在政府机关呆着,难得放浪形骸一次,现在嗓子也哑了,那是不懂苗家运气吐声的唱法,全凭肉嗓子拼歌留下的后遗症。
护林队里几个小伙子看着门口挤着的苗寨小姐妹们,满脸通红,现在天亮了,开始知道害羞了。
小妹崽们咯咯笑,山下汉娃子太有趣了,夜里一个样,白天一个样。
很快阿代她们也从闺房里出来了,几个女生抓着朱朝安苗娃他们就讨要送亲的“草鞋钱”。
朱朝安还在昏头涨脑:“草鞋钱?没有,早晓得你们要‘草鞋钱’,我们干脆在乡场上一人给你们买一双得了,那玩意儿花不了几个。”
这下就没好了,一群妹崽蜂涌而上,嘻嘻哈哈将送亲队按到在地,脱鞋的脱鞋,搜身的搜身。
朱朝安一夜宿酒,现在浑身酸软,被妹崽们像死猪一样翻来翻去,嘴上还不讨饶:“不给!哎哟妹崽你往哪里摸呢……那是藏钱的地方?别别别我怕痒……啊哈哈哈你们怎么回事越说怕痒越挠……”
这又是一个**,寨子里人在大门外围了一堆,笑得前仰后合。
很快妹崽们就收集了一堆战利品,新衣服,鞋子,好几个裤子都被扒了下来,光这两条大毛腿。
给钱!不给你们就这样光着毛腿回去!新娘我们也不给了!
药师叔见闹得差不多了,这才笑道:“给给给……我们给还不行吗?我说你们护林队怎么回事?几个小妹崽都扛不过……”
护林队送亲队伍人人都一脸猪相,妹崽们的小手好软,此间乐,不足外道!
药师叔从衣兜里翻出一个大红封子:“来来来,新娘的姐妹们高抬贵手,就放新娘出阁如何?一会到了山下,好酒好菜招待!”
阿代这才笑眯眯地结果红封:“谢谢药师叔,姐妹们,把阿音扶出来吧。”
两个小姐妹进里屋去,将盛装的阿音扶了出来。
阿音身着苗家礼服,翠兰底色,紧衣长裙,衣襟袖口裙摆都是妮妈妈和欧奶奶的绣工,腰间还有八幅花腰带,头戴银角,脖子上银亚领,项圈,项圈上三把银锁,再饰以银头花、银梳、银簪、银手镯、银耳环,脸上化上了精致的妆容,盈盈来到堂屋中央,真如同一只俏丽的小凤凰。
阿音这身打扮,苗家人都极少见到,更别说迎亲的山下队伍了。
一帮人都看傻了,猪儿虫轻轻捅着王从军:“二皮这狗日的真是好福气,能找到这样一个媳妇!”
王从军看着如此美艳的阿音,笑眯眯地点头说道:“怕是只有二皮才消受得起,别的不说,起码要能陪她攀岩。没有九阳神功,就别惹九阴白骨爪。嘿嘿嘿,你可能还不知道吧,阿音在德国,对恐怖分子可是下过狠手的……”
朱朝安看着阿音笑靥盈盈的小脸,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这俩公母,非常人可喻之!
接着就该举行出阁仪式了。
小银子端上一碗酒来,说道:“阿音姐姐,把寨爷爷说,喝了这碗酒,你就是山下的媳妇了,嫁过去就别念着娘家,要善待夫君,孝敬公婆……还有啥?我记不得了……呜呜呜阿音姐姐,你还会上来看我吗?小银子不想要你走……”
阿音接过酒来,眼里的泪就忍不住滴落到碗里。
寨子里的人都带上了依依不舍的戚容。
银匠爷爷赶紧将小银子抱了回去:“你阿音姐姐嫁到山下,还跟往常一样,随时都会上来看你的,小银子乖,别瞎闹啊……”
阿音对家里老人拜倒:“爷爷,奶奶,阿爸阿妈,阿音不孝,不能随时侍奉你们身边。你们要善养身体,别让我在山下担心。”
育爷爷老泪纵横:“痴儿啊,说这些干啥,你放心我们都好着呢!记得和皮娃好好过!做了人家媳妇,性子就别再那么刚烈了。相忍相让,才是夫妻长久和美之道,没用一方永远让着另一方的道理。”
音爸爸也止不住眼泪,一边抹脸一边挥手:“赶紧走吧,别误了吉时,我们就不送你了,等你半个月后回门。”
第七百四十四章 喜水喜鱼
阿音给四老叩了头,又给周围两边的寨老长辈也叩了头,这才端起酒来,和寨子里同辈喝告别酒。
明明是高兴的事情,可酒碗一碰,大家就不由得心里泛酸,嘴里说着吉祥话,可眼泪就是管不了了。
此情此景,纵是铁石心肠,也不免动容。
妮妈妈含着眼泪泪给阿音递上苗家女儿出嫁最重要的一样物事,一把布伞。
路上遮风挡雨,沿途得以遮羞。
阿音接过伞后,转身出门,右脚跨出门槛,从此成了姑妈和李家沟那边的人了。
阿音拿着伞,在大家护送下向通往林场的绿道门坊走去,行到门坊处掉头看向自己的家,育爷爷和音爸爸都在堂屋里边不敢出来,只有欧奶奶和妮妈妈泪眼婆娑,倚门而望。
寨子的人们一直将送亲队伍和迎亲队伍送至此处,这才与阿音依依惜别,看她和送亲队伍上了电瓶车,往溜索驶去。
很快,苗寨里响起了铳声,这是最高的礼节。
铳声在寨子上空回荡,大量的飞鸟飞起,色彩艳丽缤纷,似乎山神在为她撒花赐福。
阿音家打发的礼物也是杀后去毛不取内脏的大猪一头,活鸡鸭各一只,两担染有彩色的糯米饭,其上放着十几个染色的鸭蛋,两个白瓷碗,两双红色新竹筷,一坛酒。
鸡鸭仍然由苗娃悬吊于竹梢,扛着走在前面。
其余礼物,换成由女方家挑着。
其间,两担糯米饭中,留一担作为到男家祭祖先的供品;另一担糯米饭叫“新娘饭”,是要散给沿途观看婚礼的人的,这是吉祥如意的象征,凡是吃到新娘糯米饭的,据说都会在当年交上好运。
送亲的人数全是女性,最少八人,多的时候就像现在,几乎寨子的姑娘都会陪同。
其中一人是新娘的嫂嫂,也是伴娘,阿音没有嫂嫂,不过有个准嫂嫂,那就是阿代,阿代的作用就是替新娘提花衣蓝,指导新娘履行礼仪。
苗婶早就望眼欲穿了,见到迎亲队伍过来,立刻放起了鞭炮。
阿音来到民宿门前,这里已经挤了一堆的观礼人。
老陈和老李完全不管自己明星不明星了,架起了三脚架挤在一堆长枪短炮的摄友当中,拿着剧组带来的拍摄装备,煞有介事地在那里拍摄。
女明星则躲在民宿里边,准备今天给阿音当伴娘。
队伍来到民宿前停下来,玉莲嫂子走上前来,这是苗婶选定的“福嫂”,用一块新面巾,先在铜盆里浸了点清水,然后在阿音的绣鞋上拭了拭,表示洗尘。
阿音把从娘家带来的花伞递给迎候在门内的Alice,然后用左脚跨进屋去
接着所有的送亲人妹崽才鱼贯而入,走进新郎家堂屋里。
与此同时,大堂哥,二堂哥,小堂哥赶紧接下寨子里陪送来的礼物。
阿音用左脚跨进屋,表示从此成了家里的主妇。
将花伞交给新郎的妹妹,表示舅舅的女儿嫁回姑妈家来了——这一传统习俗,称为“还娘头”。
阿音进入堂屋后,由Alice和Shrily领至正堂东面,一左一右地陪在阿音两侧,三人都面朝陈设祭品坐着,玉莲嫂子上前来,在她们三人的腿上,各覆盖上新毛巾,准备用来接礼。
本来该妹妹来陪的,不过李君阁没有妹妹,就由这俩年纪差不多的吉祥物侄女来代替了。
堂屋里边祭品摆设又是一变:正中摆着长条桌,桌上放着一碗盛有三尾熟鱼,捏成坨的三坨糯米饭,煮熟的猪头、猪心、猪肝、猪腰、猪肺、猪脚爪和猪尾巴以及三碗酒。
猎户叔和苗婶面对供物就坐,西面则是送亲队伍。
周围还有今天猎人之家的游客,全部成了观礼嘉宾。
游客们倒是欣喜,他们对阿音和李君阁都很熟悉,这次居然赶上两人结婚,这就是“择日不如撞日”了。
司仪由老堂伯担任。
祭祖的仪式和山上是一样的,先倒一点酒并掐各少许祭品丢于地上,以示祭祀祖先,然后起赞。
“赤绳系足,鸾凤和鸣;约成白首,带结同心。
书称厘降,诗咏友琴;联珠合璧,菊圃兰亭。
乾坤定奏,笙磬同音;妍花姿水,玉树照林。
鸳鸯比翼,翙翙于庭;鸿案相庄,螽斯衍庆。”
祝毕,老堂伯端上一杯酒献给阿音,阿音却不能用手接,只用嘴挨一挨,然后由送亲的阿代接过代饮。
饮了“迎门酒”,老堂伯又从碗里取出三坨糯米饭,分别给阿音和陪坐的Shirly和Alice每人一坨,放在她们三人覆盖腿上的新毛巾上面。
然后接着又取过三尾鱼,每人一尾,也同样放在她们三人的毛巾上,仪式算是完成。
接下来便是由李家亲戚向阿音敬献礼物和喜酒。
这个只能是至亲的堂哥堂嫂们来了,要是把李家人都算上,那收到明天都收不完。
因此都是个意思,老堂嫂给的是一支笛子。大堂嫂是一块女士腕表,二堂嫂给的是一条白金项链,小堂嫂是一对金手镯。
这些礼物、喜酒都由送亲的阿代来代收、代喝。
献礼结束,Shirly和Alice扶阿音进屋更衣,接下来要举行“挑喜水”“抓喜鱼”的仪式。
等到阿音重新出来,已经换上了平时苗家女孩的常服。
Shirly将一对水桶,一条扁担交给阿音,笑嘻嘻地和Alice拿着大水瓢,鱼罩子,领着她去水井边。
结果俩妹崽路还没有阿音熟悉,见两人在那里点着下巴想水井在哪里,阿音微微一笑,干脆先挑着桶当先领路,俩妹崽这才嘻嘻哈哈地跟上。
人都围了上来,准备看阿音抓鱼挑水。
田里抓鱼,这事情是李君阁的爽手,早就在预备的田里挖了几个坑,水面上浑浑的看不清,不过鱼在坑里压根就不会跑。
位置李君阁早就告诉了阿音,果然,阿音看都不用看,罩子挥出,然后脱鞋,挽起裤脚下田,三两下就摸到了一公一母两条鲤鱼,放进水桶里边。
田坎边上,山坡上早已站满了人,一见新娘子这么厉害,都不由得高声喝彩叫好。
水井边上,Shirly和Alice蹲下身来,开始打水。
木瓢超级大,俩妹崽边打水还要边唱词:“一瓢舀吉祥——”
“二瓢舀富贵——”
“三瓢舀子孙——”
“四瓢舀平安——”
“五瓢舀家当——”
多少不论,不过许单不许双。
旁边还有人哄笑这使坏:“夫家俩姑崽多舀点,新娘子娇滴滴的,抓鱼居然这么厉害,这下我们倒要看看她挑水换不换肩膀,腰身给不给劲……”
然后就有人接话:“对喽,还要看步子轻巧不轻巧,姿势美不美!”
这是外乡来的,李家沟人就忍不住对他们翻白眼。
Shirly是个人来疯,周围人越闹得起劲她舀得就越起劲。
倒是Alice,担心地看着阿音,这新婶婶到底行不行哟……
阿音只微笑着示意她们随意,虽然她很少挑水,不过这活这些天已经在家里练习过了。
果然,扁担上了左肩,阿音一路稳稳当当挑着水回到民宿,倒进水缸里。
这就引来大伙一边倒的赞叹之声,只是两桶水而已,李家沟人愣是开心得连叫带跳,把巴巴掌都拍红了!
挑完“喜水”,苗婶有笑盈盈地带着阿音拿起扫把,在地上扫了几下,然后又走到碓房,象征性地舂舂米。
这些礼仪,都是表示新娘子善于操持家务。
礼仪结束,Shirly和Alice引着阿音进入新房休息。
药师叔将怀中的草标摸出来交给猎户叔,猎户叔将草标插在门边,仪式这才算正式结束。
药师叔也不由得轻轻松了一口气,举手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珠,这趟差事,可算是没出纰漏!
民宿酒宴摆了上来。送亲队伍和接亲队伍分坐两边,宾主开始对面畅饮对歌,大家尽情地吃喝。
然后过来帮衬的李家沟人开始将从寨子里带来的“新娘饭”在欢声笑语中散给大家,让人们知道主人家喜事隆重,礼节周到。
苗家礼俗到此走完,接下来,就该轮到汉家了。
祠堂前面广场已经修好,酒宴就准备摆在那里,二百五十张大红布桌子,没等人就坐就已经显得场面宏大。
这其实不光是一门婚宴,这其实还是上河李家的经济实力,上下奥援,个人魅力,宗族影响,甚至是五溪河两乡一寨同心协力,甘苦与共,同谋发展的最好展示。
各乡来的油厨班子,就是最好的宣传,这龙门阵他们拿回去,谁都准备讲上一年。
我的个龟龟,省里的,市里的,县里的,国外的,全国各地的,好多大佬来给李家沟道喜!我们这四里八乡也算是出人了!
啥?多少桌?这个数!什么一百,就说你们都没见过世面!一台就是二百五十桌!流四席!整一千的数!
嫁妆倒是不清楚,不过老礼儿那是演了个全须全尾!光喜箱就是十六抬,一个个都是雕漆的!听赶喜的城里人说,光那箱子一个五万打不住!
还有那红呢大轿,吹打班子,尤其是两位押礼先生和知客先生,一路上这嘴皮子翻得哟……说了啥?老子要知道说了啥还不显摆?!反正就是四言八句,可我特么一抡勺的,听不懂啊!
第七百四十五章 洞房闹诗
新郎是谁?对了说起这个你们肯定晓得!李家沟的二皮知道不?对对对,就是小时候放火烧山那个!怎么还活着?哈瞧你这话说得,毕竟是小皮孩儿,再大的罪过也不能逮着就打死啊!还真特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了……
新娘子啊?新娘子就是李家沟的阿音村长啊!小模样平时就好看,那天一打扮,我跟你们说,楞比好些电视上的明星都喜人!
鲜花插在牛粪上?呃,这话还真有点……算了说二皮没意思,我们还是转头说阿音……
哎哟喂我跟你们说阿音那天真跟仙女儿下凡似的!还有那身喜服和头面首饰,啧啧啧,这辈子都没见过!
又说我吹,我真没吹!是是是,从落轿到进门我是没看到,可后来人家来酒席上敬酒了嘛!还跟二皮一起过来,特意给我也敬了一杯酒,道了声辛苦!
我跟你们讲,说外地的那些大佬隔得太远,我们只说说近处,盘鳌乡……好好好就算那是亲戚,可对面那白米乡呢?就闵仁贵那死咬卵匠,踩他们乡一根草都如挖他祖坟的人,那天愣是带着白米乡油厨班子在那里吆五喝六,忙得跟他儿子娶媳妇似的!要说这四里八乡的好人情,还就数得着李家沟!我都纳了闷了这盘鳌白米啥时候有了这么好的交情?!
李家沟人这两年那真是要上天了,这门人亲都不收彩礼钱,说是怕影响不好,这么大一场铺排愣是光出不进!你们说这是啥道理?
不差钱!格老子这是不是就叫不差钱?!
……
在李家沟论坛,这就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网页被换成了大红背景,喜气洋洋,置顶的一篇新闻稿,题目叫《李家沟传统婚礼的新奇体验》。
文中说传统婚庆习俗是中华民族的悠久传承,李家沟人诚心延请了国内外知名学者,民俗专家,古汉语专家,还有音乐,美术,影视界的朋友,组成文化研讨会。
经过发掘整理,结合李家沟古老婚仪留存,现在终于将原汁原味的苗汉两族传统婚礼复原了出来。
这次国庆大假的婚礼就是一次隆重的展示,仅就汉家婚礼来说,从三书六礼到闹房,一共二十二个步骤,是中华传统文化,礼教和哲学的的集大成。
配上图片和短视频,这就是一堂喜气盈盈的文化课,一场视觉大餐和心灵体验。
最后文中还说,在广大游客的参与下,这场婚庆活动举办得非常成功,文中的图片资料,都是从游客们拍摄的资料里选取的,不过这次采用图片就没有稿费了,算是大家对新郎新娘的彩礼,然而喜宴是邀请了大家参与,也算是新郎新娘的答谢。
今后李家沟也会对外承办这样的婚礼,如果有感兴趣的准备结婚的朋友,可以联系李家沟集团,保证为新郎新娘呈现上一台最传统,最有意思,最雅致的婚礼。
这就把这次婚礼带到民俗体验活动和商业宣传的节奏上了,论坛下边一片点赞的帖子,人家李家沟的民俗体验,之前的长街大宴那就是八百桌的规模,听说明年还要加上苗寨,现在这一千桌只能算是不上不下。
这是大力弘扬中华传统文化,大家讨论传统婚庆的套路,文化,衣饰,礼节都讨论不过来,至于某村长大办千桌宴席是不是符合中央八项规定条款之类,完全被舆情抛到了九霄云外。
……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李君阁现在正在被闹洞房。
体仁园里灯火辉煌,那叫一个热闹。
三楼李君阁和阿音的新房里,全套的青冈家具已经摆好,大阳台上青楞楞的两口大子孙缸,在灯光照耀下发着绿光,就好像两大块碧玉。
陈列室里,嘉州四老送来的画也挂上了,博古架上是玉雕四大派的大作,还有李君阁平时收集到的青珉石小件精品。
客厅洞房里边都挤满了人,阿音身着大红楚式喜服,乌黑的秀发在脑后挽着松松的坠髻,笑盈盈地看着大家调笑。
今天就别想要什么面子了,好在李家沟人洞房闹得文气雅致,就是听听四言八句,点烟递茶之类。
幺房出老辈儿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跟李君阁同辈儿的,基本都已经结婚生子,也不怎么闹他,这也是李家沟的规矩。
比他小辈儿的,碍于礼节又不敢,更要命的是,你今天闹了他,明天他就敢在你面前摆谱让你叫爷爷,那才真是臊面子!
至于朋友如王从军司星准他们,四言八句又整不规范,急得朱朝安在那里抓耳挠腮。
李君阁都乐坏了,想不到居然是这样的局面,那今晚可就太好过了!
大伯看了看周围人等,迟疑地说道:“要不,那我们就撤?”
丁老首先就不同意,这春节免费写对联送温暖的仇还记着呢,在座的除了顶头亲戚,可以说有一个算一个,就没有没被这娃坑过的,不趁机报复回来怎么行!
任晓芊和小美也闹着喊不行,想起半山林场那一晚,被这死二皮吓得主动跑男友房间投怀送抱,到现在都脸红!
至于Alice和Shirly,虽然是伴娘,却对这小幺叔新郎同样切齿。上次收稻子,要不是小美娴义薄云天,十八罗汉加四大金刚,搞不好就真的立地成佛了!
至于菜头等一干钓友,算了,不想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还是丁老有办法,端起茶杯耍横:“要我们走可以,不过得出题考考你!你小子不是诗才满腹吗?当年兰台续诗,后来一刻四首,都难不住你。大家像个法子,怎么好好难他一难!”
吴旷就出主意:“命题!命题是最难的!让四祖宗出个题!”
四爷爷还是顾着自家孙子:“也别太难了吧?要不就扣个题,今天是好日子,让这小子,嗯,扣一个‘天遂人愿’,如何?”
吴梅仙眼珠子直转:“那不行,那这小子还不是张嘴就来?不行不行……”
然后丁老就使坏:“嘿嘿嘿,要不,让他一句一扣!”
李鸣岐就问:“怎么个一句一扣?”
老伯笑道:“就天遂人愿这四个字,一句诗扣一个字,首句扣‘天’,次句扣‘遂’,以此类推……”
李君阁赶紧反对:“老伯没你这样的,要不你先扣一个大家看看先?!”
老伯笑道:“今天是你结婚又不是我结婚!诶这小子脸开始白了,大家觉得这个题目如何?”
所有人都开始拍手叫好:“对对对!就来这个!这要是弄不出来,咱们就都不走了!”
几个文化大拿就头碰头开始商议:“这难度差不多了吧?反正你我一时半刻整不出来,四祖宗你整得出来不?”
四爷爷也摇头:“老了,没这等急智了。”
老伯也不管自家亲侄子结婚,拍着手叫妙:“那就这么定了!”
吴旷突然又想到一点,说道:“别别等一下,还要加上一条!诗里边还不能出现天遂人愿四个字!”
丁老哈哈大笑:“那就说定了,皮娃,来,看你的了!”
李君阁连连鞠躬:“各位长辈,要不就饶过皮娃这一遭吧?”
众人异口同声:“不饶!可算是逮着机会了!”
李君阁呵呵笑道:“那我待会做出来,你们可不能耍赖皮。”
丁老哈哈大笑:“这诗你要能立马做出来,我们保证不耍赖皮,拔脚就走。”
李君阁哈哈大笑:“那听好,第一句来了,银汉连桥鹊巧牵。”
一干人你看我我看你:“这句算过吧?七夕鹊桥会,扣这天字也算妥帖,也切题。”
丁老抠着脑门:“那行,算你过,下一句,扣‘遂’!”
李君阁笑道:“那就扣‘遂’,瑶池并蒂月新圆!”
老伯手扶脑门:“良辰遇美景,可不是‘遂’吗!又给这娃过了……”
吴旷说道:“人,说人!”
这句不用押韵,李君阁看了一眼端坐床头的阿音,转头道:“笑隐梨涡情合卮。”
吴梅仙就抿嘴笑:“玉人在侧,这句来得太轻松了。”
李鸣岐说道:“那说愿!赶紧的!我数一二三!一……”
李君阁双手一摊:“只羡鸳鸯不羡仙啊!简单不简单?”
丁老头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这现成便宜捡的!这时候都不忘偷奸耍滑!”
吴旷眼睛都直了,还在那里掰着指头凑整:“银汉连桥鹊巧牵,瑶池并蒂月新圆。笑隐梨涡情合卮,只羡鸳鸯不羡仙……天,遂,人,愿……唉哟喂!被他过关了!”
李君阁就笑眯眯地拱手:“嘿嘿嘿,那各位,请吧?”
朱朝安立马跳出喊道:“不行不行,这个太简单了!”
李君阁翻着白眼:“简单?那要不你来一个?”
猪儿虫眼睛咕噜噜直转:“啊……这个……对了最后一句是捡的,这诗不能算,换题换题!”
丁老就笑道:“要不再让这娃来一首,来一首劝驾诗!做得好我们就走,做得不好我们就赖着。”
李君阁说道:“喂!丁老你这赖字都好意思出口。刚刚是谁说的天遂人愿做出来拔腿就走的?!”
丁老就耍赖:“说了吗?我们说了吗?”
连外面看热闹的一群人都笑歪了:“没有,没听见!”
李君阁说道:“那行,劝驾是吧……”
猪儿虫又连连摆手:“别慌暂停,哪里就这么容易,几位学问人想想,这题目又怎么加难度!”
第七百四十六章 新牛新地
大伯笑道:“这还不简单?就照乡里四言八句那样整,必须是我们农村里常见的物事。”
丁老鼓掌表示同意:“嗯,这个有意思!”
吴旷笑道:“还必须扣题!”
吴梅仙也笑:“还得雅致。”
猪儿虫说道:“嗯!还得……那啥!”
众人都讶异:“啥?”
猪儿虫见大家都没明白,反而不好意思出口了:“就是那啥……段,段子……黄段子……”
小美先看不下去了,跺脚道:“猪儿虫!你又不想好了是吧?!”
老伯哈哈大笑:“闹洞房嘛!小朱提醒得好,这还真是题中应有之意!”
大伯也笑道:“这样的四言八句我李家沟可不老少,什么‘新郎是个孙悟空,腰间金棒闹天宫’之类,哈哈哈,大家说,让二皮来一个这样的好不好?!”
所有人都乐坏了,东倒西歪地拍桌子打板凳叫好。
篾匠叔尤其解恨,自己当年结婚,这小子做了一首什么“龙不翻身不下雨,雨不浇花花不红”,可真是促狭坏了!
报应!这就是活生生报应!
于是就此说定命题,来来来,二皮,又该你表演了!
李君阁目瞪口呆,这个真有点难了……
知道求饶没用,这群人巴不得自己求饶呢,于是白眼一翻,开始在新房里转圈。
几圈下来,他没晕,看的人先晕了,丁老就转头跟老伯咬耳朵:“这题目,是不是给整难了……”
就见李君阁突然站定:“有了,头一句,声声杜宇劝时人。”
吴旷都笑瘫了:“杜宇劝时,那是布谷布谷,你小子是想赶快播种了吗?哈哈哈……”
就见阿音“啊”了一声,双手捂脸,羞得脖子都红了。
李君阁却一甩袖子:“吴老师你好低俗!这里杜宇明明叫的是‘不如归去’!”
吴旷“呃”的一声,给噎在了那里。
这下轮到其他人笑瘫了,老伯笑道:“有理有理,倒是应了劝驾之题,又是农事,还语带双关,算是合了我们李家沟的风格。”
丁老笑得杯子都端不稳了:“继续继续,这句不算段子,那我看你接下来的段子怎么整!”
李君阁突然福至心灵,对着大家深深一鞠躬,起身恳切地说道:“声声杜宇劝时人,良辰莫误已春深。跃跃童牛辞父老,试深试浅——欲新耕!”
众人都是一愣,然后轰然叫好,全都乐得全都没法看了。
四爷爷笑得那叫一个开怀,起身挥手说道:“不如归去不如归去,我们家新牛儿要下田了,哈哈哈哈哈……都散了吧!”
丁老也站了起来摇头赞叹:“四祖宗,你李家家学当真了得,这打一开始我们就错了,就不该拿作诗来闹洞房!”
朱朝安一脸的懵逼:“这就过关了?啥意思?谁跟我解释一下?”
王从军拖着他就往外走:“没法子,这娃难不住!走走走,下去找人接着喝酒去!”
众人散去,Alice和Shirly也笑着退出房间,轻轻替李君阁和阿音合上大门。
洞房总算是安静了下来,李君阁抠了抠脑门,呵呵笑道:“阿音,总算是清净了……”
阿音扑上来,对着李君阁一通揪:“你也和他们一起调笑我!你那什么破诗!”
李君阁赶紧将阿音搂得紧紧的:“别闹别闹,要不这样,只把他们还不走呢!呃阿音,你真美……”
情郎,啊不,老公的一句夸赞顿时让阿音有点喘不过气来,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软软地倒在了李君阁怀里:“二皮,我,我有点怕……”
李君阁将她打横抱起,轻轻地放到了床上,温柔地说道:“别怕,其实……我也不会……”
阿音笑得都不行了,捶了他两下:“都现在了你还不正经,唔……”
却是娇艳的红唇被李君阁堵住了。
玉钏新褪,烛影摇红。
李君阁昏头昏脑,感觉变成了自己诗里的那头小牛。
……
小牛迷醉在了春天里。
它开心地奔跑着,在馥郁的花香里蹦跶折腾。
田里蓄起了浅浅的水,水沟边上春草萋萋。
小牛好奇地嗅了嗅,突然觉得有些干渴,伸出舌头试着舔了舔水沟里的水。
远处传来了鸟儿的婉转娇啼,小牛喝得更加起劲了,却不忘支楞起耳朵,聆听着这个全新的世界里的声音。
鸟儿的叫声里充满了催促,小牛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的任务。
于是它抬起头,朝前迈了两步,伸出前蹄,轻轻地试探了一下身前的土地。
春天的地软软的,春天的水温温的。
再向前两步,小牛回头,发现自己带着的犁铧已经陷进了春泥里边。
越往前走,犁铧越深。
感觉到滞涩,小牛埋下头,耕得更加卖力了,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田地的尽头。
小牛抬起头,此刻春天的景象让他迷醉,初次体验耕作的快乐,让它既充满了好奇又充满了成就感。
鸟儿的婉转似乎给了它信心,于是它开始拖着犁铧往回走,这次愈加熟练。
鸟儿叫得更急了,似乎也体会到了小牛的愉悦和激动,声音里既像鼓励,又像催促。
于是小牛更加卖力了,来来回回,完全沉醉在这耕作的快乐当中。
鸟儿的声音真好听,春天的花开得真美,在温软的泥泞里跋涉,真舒服。
突然,小牛感到一种愉悦涌上心头,回头一看,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耕完了这片水田。
小牛禁不住一个哆嗦,我居然这么厉害?任务这就完成了?
小牛这时才发现自己脚有些软,然后一个不稳,趴倒在水田里。
……
洞房内,衣服鞋袜被扔得乱起八糟,阿音披散在一头长发,害羞地躲在李君阁的怀里,那手指在李君阁**的胸口上画着圈。
李君阁两眼失神地望着帐顶:“呃……好像快了点……”
阿音不由得吃吃笑,红着脸说道:“阿妈……阿妈说,男孩子的第一次,都会很快的……”
李君阁郁闷道:“这没道理啊,就我这身体素质,不该这么快的。”
阿音更羞了,低笑着和李君阁咬耳朵:“阿妈说……男孩子太快也可能是毛病……”
说完将小手慢慢移开李君阁胸口,开始划着圈向下:“所以阿妈她还说……她说第一次之后,最好……再检查一次……”
李君阁兴奋地将阿音搂紧:“长辈的话必须听!那我们就再检查一次!”
阿音翻身骑到李君阁身上:“你别动,这次让我来!”
接下来两人也不知道检查了几次,最后大家都筋疲力尽了,李君阁才搂着阿音沉沉睡去。
陷入沉睡之前,李君阁似乎听到一个自己在对自己说:“嗯,很好,没毛病!”
……
李家沟的鸟儿贼多,唯独体仁园是个例外。
没有别的原因,主要是楼顶上蹲着一大一小俩扁毛祖宗。
所以李君阁和阿音睡得很香。
阳光渐渐强烈,李君阁终于睁开眼来。
阿音也醒了,感觉手摸在李君阁**的胸膛上,一下子想起了昨晚的荒唐,不由得小脸一红,吃吃笑道:“二皮……”
李君阁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阿音,早上好。”
这是两人在无人岛上常用的打招呼方式,阿音也在李君阁脸上吻了一下:“你也早上好。”
李君阁斜眼看着阿音胸前的两颗蓓蕾:“**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啊……”
阿音一下子惊醒了过来,起身翻衣服:“糟了糟了,还要赶紧下楼给公公婆婆敬茶……”
李君阁一把将她拉回来:“慌啥啊,晚都晚了,也不差在这一时半刻……嗯,一时三刻……嗯,一时五刻……”
阿音慌乱地拍下他的咸猪手:“别闹!快起来!哎呀怎么回事?”
李君阁也支起身子:“什么怎么回事?”
阿音都快哭了,手里拿着一张白帕子,上面有一两点淡淡的红印:“怎么……怎么才这么点……”
李君阁笑着将她抱在怀里:“这个啊?你从小在悬天崖爬上爬下,还指望能剩下多少?有这么点都不错了。”
阿音说道:“可是……可是……”
李君阁笑道:“可是什么可是?你不是要下楼敬茶吗?那就赶紧去洗澡。”
阿音这才反应过来:“哎呀都怪你!”说完裹着薄被冲向浴室。
这下把李君阁扯成了一个光猪,**裸地暴露在阳光下:“喂!”
……
又过了大半个钟头,两人这才算是收拾停当,下得楼来。
奶奶见到两人下来,笑得眼睛都眯缝了:“起来了?快去吃早饭吧。”
阿音忸怩道:“奶奶,爸妈呢?我,我还该给他们敬茶……”
奶奶拉着阿音的手说道:“嗐!怪他们起来得太早,早上五点没到就起来了,等了一会儿见你们还没起来,都干活去了。”
这时丁老他们也从坡下边转了上来,丁老手里还拿着一串桂圆。
见到阿音和李君阁丁老就笑了:“来来来二皮,吃几个真龙眼,补补元气。”
阿音满脸绯红,一跺脚:“丁老你怎么也不正经了!我找爸妈去!”
丁老哈哈大笑:“小阿音害臊了,这表情可真少见!”
吴梅仙就嗔骂道:“老不修!”
第七百四十七章 入谱
李君阁看了一圈,问道:“咦,许老大呢?”
吴旷就说道:“带着阿里木和核桃逗斗鱼呢,这阿里木也奇怪了哈,连你奶奶这么慈祥的人都怕,可许思从画室里出来的第一天,满身满脸的油彩,头发老长跟个野人似的,阿里木竟然就一点不怕,还跟着他进画室看画!”
李鸣岐就乐了:“我倒觉得没毛病,一大一小连那猴,整个就是仨娃子嘛!娃子们能玩到一处去,正常!”
李君阁就问道:“许老大那画怎么样了?搞得这么神神叨叨的,要是出不了好东西,那可就脏班子了。”
丁老头就叹气:“唉,本以为师妹的《祭》这回要名动中国画坛了,结果许思来了这么一出,我嘉州画派的风头,又要被分走一多半!”
“这么厉害?”
丁老头说道:“就是这么厉害,可以这么说,这是一幅照见心灵的作品。我有种感觉,画里那旷远的星空和唐芷那近在咫尺掌中的萤火,都是人心的反应,其实就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东西……二皮我这理解深刻不?哎哟要是那小子在这里,怕是又要骂我过度解读了……”
李君阁笑道:“这个还真不是过度解读,那天我也在场,许老大说那天他摸不到小芷的情绪,反而觉得小芷像一面镜子,反映出了许老大他自己的情绪。你们艺术家的道道实在玄奥我是不懂,不过你说的一而二二而一,似乎有点这个意思在里边。”
丁老头就捋着胡须琢磨:“我说这娃的风格怎么变了,以前的画作上,都是被画的对象**裸的情绪表达,而这次,小芷是那么的空灵,但是画作面里边却明明有种暗藏的情绪在流动,然人能感受到,却看不见摸不着,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嗯,我得再看看去……”
说完背着手向画室走去,其余几人也赶紧跟上,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研究别人的作品对自己也是一个促进和砥砺。
没一阵子,许思也从坡下上来了,还是那样没心没肺,肩膀上跨骑着阿里木,然后阿里木肩膀上,还跨骑着核桃,就像一座三层塔。
一个“举马马肩”,都能被这三位玩出花儿来。
许思见到李君阁就笑了:“二皮,结婚开心不?”
李君阁就翻白眼:“你这问的都是什么鬼话?开不开心把唐芷搞定不就知道了?”
许思呵呵笑道:“你知道任何人都是瞒不住我的,自己都开心得要炸了,还装什么稳重……”
李君阁骂道:“许老大,你这样会把天聊死的。”
许思说道:“阿音呢?让我看看她高不高兴。”
李君阁伸手将阿里木接下来,说道:“别!阿音可不是你的小白鼠,哦,回来了。”
就见老妈拎着一篮子瓜菜,牵着阿音一起回来,老爸拎着镰刀跟在后边。
嘉州四老闻声也走了出来,继续当他们的万年观礼嘉宾。
敬茶这程序现在婚礼大多还保留着,也不用细说。
敬完茶,老妈将阿音牵起来,说道:“家里以前都穷,也没啥老东西传下来。现在的这些,又都是你们俩挣下的。老妈要是还矫情给你封红包什么的,那就是没脸没皮了。总之阿音你以后就是我们家亲闺女,要是二皮敢让你受什么委屈,你就来告诉妈,看我揍不死他!”
然后李君阁就在心里默默地翻白眼,老妈你这就过了啊,好歹这边才是亲生的呢!
然后就见许思在偷偷做口型:你在说坏话。
李君阁就真翻白眼了:滚!
许思摆了两下脑袋,继续做口型:就不!
老爸笑道:“好好,这下我们就放心了,那我们赶快去祠堂,拜过祖宗后,让四爷爷把阿音记族谱里去。”
于是大家又一起去祠堂。
四爷爷可以说是整个李家沟除李君阁外最了解最喜欢阿音的人,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带着阿音,李君阁,老爸老妈先去净手,然后来到祖宗灵前,让大家敬香之后,四爷爷命李君阁和阿音跪在德茂公牌位和清勤二公画像之前,老爸老妈侧立于左。
然后取出一张青藤纸,上面有朱砂书写的一段文章,这就是启禀祖宗的青词了。
青词又叫绿章,一般都是骈文。四爷爷站在供桌旁,朗声念道:
“良人比配,佳气清扬;鹣鲽同好,兰菊和芳;
聊具馨香,薄抒果馔;敬录烦辞,诚禀宗上:
有子君阁,慕梁鸿之尚节;其侣阿音,齐孟光之举案。
效力前营,不以贪碌为期;尽忠后食,不以非财得养。
素心静志,裘葛衣尤褒绮锦;达理知书,钗荆簪而艳琅环。
仁孝忠义之心,规乎细举;清正贤良之行,务于本观。
承耕读以传家,勿苛闻达;命介直以继世,但比琮璋。
木有本而叶茂,水因源而流长;人周族而贤举,祖拱德而世昌。
主中和以布信,秉公叙以持庄;夫妇和则家顺,子孙教则行光。
滋命父母,谨书谱稿。唯肃唯恭,以宣以告。”
李君阁带着阿音对祖宗叩了三个头,四爷爷将青词送入香炉中焚掉,取过族谱,在族谱上李君阁的旁边,写上了一个小小的“妻”字,然后再提行,用和李君阁三字一样大小的字体,写上了“阿音育龙天”五个大字。
写完自己也笑了,说道:“起来吧,礼仪结束了,阿音这名字可真够长的。”
阿音是第一次见识到汉家宗祠规矩的严肃,庄重和正式,不由得双眼含泪,对四爷爷深鞠一躬:“谢谢四爷爷看重,阿音一定牢记您老人家的教诲,做好李家媳妇。”
四爷爷亲手写青词焚表上告先灵,上下河李家这也是第一次有人得此待遇,可见他对阿音的看重。
四爷爷拉着李君阁和阿音的手,怎么看怎么欢喜:“佳儿佳妇,四爷爷心里高兴啊!走走,我们出去叙话。”
祠堂里戏台前的小帐篷已经撤了,监控站建好,志愿者们除了一小部分住在两厢,大多数人已经返回德国。
老伯一家也过来叙话。
姚瑜宁拉着阿音的手说道:“阿音,你们想好去哪里度蜜月了吗?”
阿音说道:“没有呢,村里好多事情,手尾没完一时还走不开,二皮说有空了去洗脚溪转转,就算度蜜月了。”
兰冰笑道:“其实出国玩玩也不错。”
老妈就说道:“别别,外头兵荒马乱的,这次去那个德国就遇到那事儿,吓死人了都!”
李君阁就说道:“老妈你这是联播看多了,哪里有这么夸张,这不是寸赶寸地赶上了吗?”
大家聊过一阵,李君阁又向老伯称谢,说道:“老伯昨天押礼先生当得精彩。”
老伯挥手:“没你往外赶人那诗精彩!哈哈哈!”
李君阁笑道:“那不是被你们逼急了吗?!”
老爸笑道:“这倒是让我想起一个笑话,酸秀才写诗写不出来,他老婆路过,就问说:‘怎么见你写首诗比我生孩子还难?’秀才就说:‘是比你生孩子难,你生孩子是肚子里有,我写诗,是肚子里没有啊!’哈哈哈哈……”
众人都是大笑,然后笑声把石鹤老头引出来了:“咦?二皮你没有出去玩?”
李君阁笑道:“哎哟还有等着收债的?!”
石鹤老头自己都不好意思:“嘿嘿嘿,这个,要不再等几天?”
李君阁说道:“算了吧,你等几天我四爷爷还得管饭,那我们现在就去?”
石鹤老头欣喜万分:“那就太不好意思了……”
阿音也站起身来说道:“那爸妈你们陪老伯先聊着,我也去村委处理些事情。”
看着三人出去祠堂的背影,老妈就叹气:“我这儿媳妇,真是操不完的心啊,这才刚结完婚,又开始做事情了。”
四爷爷就说道:“阿音这样的性子好,我们皮娃啊,就得有这么个堂客拽着。”
老堂哥就忍不住笑:“哎哟那不成耍猴的了?”
老妈就直拍大腿:“可不就是猴吗,小时候四叔拽着,现在换阿音拽着,这要没个人拽着,我这当老娘的心里头,那才叫一个七上八下!”
于是大家又是一通爆笑。
出了祠堂,李君阁听到后边的笑声,就没好气地说道:“哼!笑得这么开心,肯定又是在说我坏话。”
阿音笑盈盈地挽着他的胳膊:“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打谷场已经完全变样了,周围的房屋已经全部拆掉。
李君阁站在祠堂门口,看着新修的大广场。
除了中心区域太极池为黑白大理石外,周围一水的青石板铺就。
整个广场扩大了很多,左侧直接挨着了慎清坊,出去便是甘棠故道,右侧则直接连接上了通往匏瓜湖的滨河路。
前方是两座小丘,挡住了五溪河的风景,不过想看河景也简单,因为小丘已经被整饬成了两个小公园,丘顶修了两个小亭,一个叫“听涛”,一个叫“流波”。
从慎清坊过来,依附在祠堂的左手边,有一个小庙,乡里人都已经给它取了个名字,叫“二贤庙”。
庙很小,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是阿冲叔按照庙宇大雄宝殿的规制弄了一个微小版。
第七百四十八章 送别
然后里外是全套的青珉石雕,殿内是青珉石雕刻的老团鱼蛤蟆精二贤,然后庙的左边是青珉石雕刻的莲花净手池,水源长年不断,从莲蕊中汩汩而出,然后被老石头搞了个内雕,类似传统酒器“公道杯”的设计,水在莲盆里边到达一定高度之后,就会自动被吸走。
然后就是一整套的仪轨布置,供奉箱子非常奇特,设计得古色古香,上面坐着一只青珉石的金蟾。
纸币可以从箱子下边放进去,但是如果是硬币,那就好玩了。
硬币从金蟾嘴里放进去,就会听见硬币下落时候叮叮当当的声音,声音非常悦耳,而且会持续很久,这也是石头叔内雕功夫的牛刀小试。
李君阁想用这种方式鼓励大家多投硬币,少投大面额的纸币。
石鹤老头看着这大广场就不由得感叹:“风生水起啊……”
李君阁倒是不太关心这个,转头看着广场左边的几栋建筑,那里是村民们的活动中心,村民大学,图书馆之类。
李君阁对阿音说道:“那边修好了,村民们喜欢去嘛?”
阿音说道:“活动中心最热闹了,打牌,喝茶;其次是村民大学,学插花,茶道,女红烹饪什么的,画画和写字现在也很多人喜欢了;不过图书馆嘛,一般就是去玩电脑,看新闻什么的了……”
李君阁摇着头道:“慢慢来吧,走,石鹤道长,我们去老宅。”
来到老宅猪棚上边,李君阁拖下来块木头。
这木头李君阁放空间灵泉里泡了两年多了,在那里相当于又多了七八百年的年头。
阴沉木这东西没玩过的人不知道,最好的保存方法就是泡水里,不然容易干裂。
这块木头是树干的一部分和一个横枝,现在树干部分变成了底座,有一个平方左右,可见树当时有多大,横枝现在就变成了立柱,上边全是满满的木瘤。
别看只有这么点大,分量有上百斤重,这是完全矿化的标志。
石鹤老头围着木头转圈,眼睛里全是星星:“好东西,好东西啊!”
李君阁问道:“能看出是什么木头?”
石鹤老头说道:“是楠檀之类细密的木头,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已经完全矿化了,木质完全被水中的矿物质替换掉了。”
李君阁从腰间抽出插子:“要不要刮开来看看?”
说完就要对一个木瘤下手,石鹤老头赶紧制止:“别别别,好家伙原来你不懂这个,刀给我,我来。”
接过刀子,石鹤老头又在木头上细细摩挲,寻找下刀的部位。
最后还是舍不得,只将木头翻了过来,在底部最不起眼的位置轻轻刮了几下。
就听见金石相交的叮叮声,然后一片柔和的金丝露了出来。
“靠!”石鹤老头直接吓得爆了句粗口。
这时候一股奇特的香气传了过来,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什么味道?”
这东西李君阁只是在空间里用神识探查过,金丝密布他是知道的,不过味道还真没研究过,现在也是大感新奇。
这味道有点类似印度老山檀的味道,不过气味更加让人非常舒适,是一种醇厚的木香。
两人都没有说话,一时间都陶醉在了这股气息当中。
还是石鹤老头突然醒悟过来,赶紧跑鱼塘边抓来一把稀泥,糊在了刚刚刮过的地方。
处置妥当,石鹤老头说道:“皮娃,这东西肯定非凡,我想带着它回一趟龙虎山……”
李君阁说道:“你觉得行那这东西就是你的了,用来换洞幽古琴,然后你还要做阿音的老师,这个也算是谢师礼,可问题是你那观里东西不老少吧?感觉还挺值钱,谁给你看房子?”
石鹤老头自己也扣脑门:“小药师是个不靠谱的,三天里有两天不在……”
李君阁说道:“算了,要不让药师叔替你看着吧,过几天等老伯走了,我在跟四爷爷说说,看看他愿不愿意带阿里木去住上一段时间。”
石鹤老头说道:“那这木头放哪儿?”
李君阁说道:“还扔猪棚上吧,其实这里才最安全……”
石鹤老头都要疯了:“不行!你开什么玩笑!赶紧找个板车拉到祠堂去,我跟药师交代清楚这就走。”
李君阁说道:“别慌,我还有个条件。”
石鹤老头说道:“什么条件?”
李君阁说道:“不管这东西最后是什么,变成了啥样,你都要带回来,安放在三台观里。”
石鹤老头就笑了:“这个你尽管放心,给别人我也舍不得啊。这个以后就传给小药师。”
李君阁就跺脚:“我怎么就没有这么好个师傅!猎户叔每次见我就是一副你该走多远走多远的样子……”
石鹤老头都笑得不行了:“你活该!猎户说他到现在遇到娃子放假都有阴影,就是打你小时候沾染给他的毛病!”
等找来板车拉上木头去祠堂安顿好,李君阁又去村委接阿音,这就该去码头送人告别了。
罗书记和他握手,笑呵呵地拍着李君阁的肩膀:“皮娃很不错,让人家知道了我蛮州不是只有曲酒,听说蛮州机场几趟私人飞机都是因为你来的?”
李君阁赶紧撇清:“那是人家霍克集团和德莱恩集团接送孩子用的,我就一纯保姆而已。喏,书记你看那小船上跟江豚玩耍那小孩,私人飞机都是他们那些家族的。”
罗书记笑道:“那你这保姆工资挺高啊,听说你那游艇就是你干儿子送你的礼物?”
李君阁笑道:“这资产阶级就是享受惯了的,你说折现多好,李家沟还到处是窟窿等着填呢,那船我拿着其实真没什么用,这不,答应剧组在李家沟的时候,归他们用了,还得配驾驶。”
薛书记笑道:“那你可得把他们伺候好了,一部《蜀山》,彻底打开了夹川旅游的局面,这就了不得了。带来的周边产业收益,可不是一星半点,起码够你李家沟吃上百年。”
李君阁笑道:“那是那是,文化产业,我们乡里一直都挺重视的,甚至可以说一直就是最重视的。老辈儿既然有这传统,那轮到我们这辈儿了,那就更该发扬。”
罗书记笑道:“那成,你和阿音新婚燕尔,就不要亲自送了。正好川美的画家,院长,四大派的大师们也要回去,还有司老,加上政府工作人员,也有小两百号人,我们就包了二号。老薛,走,船上再好好聊聊?”
薛书记说道:“那成,正好夹川滨河新区的规划建设还要跟你汇报汇报……”
等这两位上船,李君阁又同画家们和玉雕大师们告别,和阿音一起一再感谢大家的礼物,那些玩意儿都好贵重的,结果几位当真是重情,说送就送。
不过艺术家们都不拿这些当事儿,对于他们来说,灵感才是最重要的,只要灵感不断,那作品是要多少有多少。
画家们就说现在除了涵秋的千人大画还没完成,其余几位的都完工了,还是那句话,每次来李家沟都有收获,说起来该我们感谢你才对。
四大派则说二皮你算是拯救了我国玉雕一个古老的门类,这点礼物怎么都是当得起的。
李君阁只得再次逊谢。
不过轮到许思这里话就不一样了,你小子吃我的,用我的,我结婚就看你挺着个肚皮敞造,礼物呢?!
许思就转着眼珠子找借口,油画你又不懂,再说你那房子的装修风格挂油画也挂不住。还有你看你都把我养瘦了还好意思说!
李君阁就翻白眼,你这叫养瘦?你这叫减肥成功好不好!川美设计院许大院长携风雷之势重造辉煌,情场,画坛,学院,自身形象,这特么简直就是春风得意马蹄疾,老天爷咋就这么偏心!
许思就说这叫天佑善人,不像你光这张嘴老天爷都不待见!
两人嘻嘻哈哈胡扯了半天,许思这才说道:“阿里木那孩子,我给他留了一套素描用的东西,教了他基本手法。你没事儿就给他摆摆静物,让他画一画;还有带他去山里转转,写写生;盘鳌乡古建也是个好题材,那里写生也不错,就是人太多;或者三台观吧,三台观不错……”
李君阁一个头两个大:“知道了知道了,怎么整得比我还老妈子……”
许思说道:“他现在的苦我清楚得很,画画上的事情,有什么疑问随时给我打电话,这小子这方面厉害着呢,很有我小时候的风范,我怕放你手里糟蹋了……”
直到船都开了,许思还屁颠屁颠跑到船尾来喊:“还有动物!记得差不多了让他画白大金毛它们,等寒假我再来教他……”
等到船开远了,阿音对李君阁笑道:“许思真没看出来啊,以后肯定是一个好爸爸。”
李君阁就说道:“好爸爸?好娃子差不多!你当他对阿里木这么好是出于长辈慈爱的心理?他这是给自己找玩伴呢!”
两人牵着手往回走,李君阁问阿音:“你那边还有很多事?”
阿音说道:“可不少呢,这不石鹤道长要走吗?要不,要不你去道观住上几天?”
李君阁目瞪口呆:“啥?我们昨晚才那啥……”
阿音忸怩道:“我们苗家规矩……要慢慢来……昨天那都是犯规了……”
第七百四十九章 再见大鳡鱼
李君阁笑道:“你这就是没想通透,我们在无人岛上,那就算私奔,现在这个是‘横锅灶’,就是正式一家人了!”
阿音满脸通红,吃吃笑道:“昨天……昨天那样太疯了……你还是去三台观那里待几天吧,我怕家里人笑话……”
李君阁就笑得发痴:“昨晚上你是挺厉害的……”
阿音就直揪李君阁的胳膊:“不准说!还有……还有在村子里我们也别老腻在一起……大家也会笑话的……”
李君阁叹了口气,说道:“你想得可真多……算了你脸皮薄,那我就去道观待几天。这国庆大假,药师叔的民宿可是我李家沟的招牌之一,指定忙不过来。那就我去守到大假结束,顺便看看石鹤老道需要的茶树桃树什么的,等他回来给他个惊喜。”
阿音嘻嘻笑道:“那待会儿你也别跟我去村委了,你去监控中心看看志愿者吧……”
李君阁翻着白眼:“要不要这么遮遮掩掩的?我们可是正式合法夫妻……”
阿音红着脸跺脚:“哎呀你这人!就这样满村人都说你耙耳朵了,你还想他们叫你老婆奴啊!”
李君阁嘻嘻笑道:“你老公大名鼎鼎李二皮,还怕这个?”
阿音丢开他手:“你不怕我怕!不准跟过来,我先走了!”
说完小跑着走了,剩下李君阁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喂!你还没交代站几分钟……”
等李君阁来到监控中心,万大力,吴志秋,孟所长和几个专家志愿者正在那里连比带划讨论方案。
见到李君阁过来孟所长便说道:“正好了,河里边那些江豚咋整?反射器咋安?这大灰一家至少你可以搞定吧?”
李君阁说道:“反射器安装在什么部位确定了吗?”
一位德国鲸类专家调出了一张江豚背部的照片,用英语说道:“我们一致认为,在呼吸孔后方,对应鱼类背鳍的位置,江豚的身体在这里有三到五厘米的皮肤突起,上面还有角质鳞片覆盖,安装在这里比较恰当。”
李君阁问道:“设备呢?”
志愿者说道:“这些都是现成的,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将江豚抓到。”
李君阁说道:“要不我们去忘年号上试试吧,至少先把小灰一家搞定。对了,叫上阿里木,带上核桃。”
于是各人自去准备,李君阁想了想,还是决定故智重施,先开着猛禽去了一趟忘忧谷,捞了一桶鱼苗,然后中途换成了空间鱼苗。
拎着桶上了忘年号,很快阿里木和核桃也到了,然后金毛和麻头正在高空盘旋,见状立马俯冲下来。
这抠门货今天要干啥?这么大一桶空间鱼?走起!
孟所长他们吓了一大跳,主要是金毛的威势太吓人了,翼展近两米的大家伙,接近忘年号的时候真如同乌云一般。
李君阁赶紧安抚几位:“别慌别慌,这是家里人。”
说完拿鱼喂停在船帮上的金毛和麻头。
核桃最害怕的就是金毛,这货放野生环境里边,猴子就是它们的美味佳肴。
感觉阿里木有点靠不住,核桃立马跳到李君阁身上吱吱叫着求保护。
李君阁直接将桶交给万大力,自己带着阿里木和核桃去开船。
船到河心,李君阁摸出鹰哨吹响,没一会三只江豚就劈波斩浪地游了过来。
现在李君阁腰上有个钥匙圈子,上面挂着五个鹰哨,一个是召唤猪的,一个是召唤狗的,一个是召唤金毛的,一个是召唤麻头的,现在又多了召唤江豚的。
长短大小不一,质地颜色也各不相同,倒也好记,按金木水火土分成五色。
金毛算它属金,银白色;麻头老是穿林子,算它属木,绿色;白大它们风风火火,算火,红色;大呆憨厚老实,属土,黄色;剩下的江豚肯定属水了,黑色。
打开船尾金属栏杆,李君阁一招手,三只江豚以搁浅的姿势冲上船尾,排得整整齐齐。
孟所长就很生气,对鲸类专家说道:“你看你看,野生动物都给养成看门狗了!”
鲸类学家也只是摇头。
李君阁翻着白眼:“这都快没了还计较这些个,等李家沟繁育出成百上千的种群,想当看门狗我都得往外撵!真当白条就不是鱼不花钱啊?!”
孟所长挥挥手,都懒得和他讨论这问题,示意李君阁赶紧干活。
李君阁对核桃说道:“上,让它们睡觉。”
核桃有点麻爪,这什么东西没见过呀,该从哪里下手不知道。
没毛不说,下巴和鼻子隔着老远,太可笑了!
然后就见核桃龇牙咧嘴一通安抚,三只江豚越来越安静,就剩下尾巴还轻轻晃动。
“哈,有门!核桃这能耐真是厉害了!”李君阁接过一支打标器,在小灰背上打上了硅胶套,一名志愿者上来将反射器安装了进去。
一个德国鲸类学家开始给大灰一家拍照,检查身体,然后惊喜地喊道:“Jungle,这只江豚怀孕了!这说明它们能够在五溪河繁育后代!先期迁地保护工作是成功的!”
这可是振奋人心的大好消息,所有人都欢呼起来,李君阁也乐得不行,拉着孟所长跳锅庄,这说明李家沟的环境完全适合江豚繁育!江豚保护工作,又取得了一项大进展!
这事情太顺利了,等到核桃将江豚唤醒,作为这么听话的补偿,李君阁便让阿里木在一边拿空间鱼喂小灰一家。
二灰要当妈妈了,阿里木你多喂它几条。
李君阁蹲下身子,摸着大灰的脑袋说道:“要不,你去把其它小伙伴叫来?”
说完站起身子,开始往水里一把把扔空间鱼苗。
江豚看着萌,其实就是长江里的霸主,像大灰二灰这样的成年个体,在李家沟不愁吃喝,现在长度已经达到两米,体重四百五十斤上下,简直就是个长着核桃头脑的水中大呆,身强体壮还聪明,其它鱼类见着它们基本就是逃的份。
除了江豚自己,基本没有敢来和它们抢空间鱼的。
大灰二灰在水里游荡了一圈,追赶空间鱼的高频脉冲肯定会被其它同伴听到,然后就见到远处两个小种群聚集了过来。
它们已经习惯了合作捕食,现在队伍壮大了,十个水匪将小鱼赶到一处的时候那叫一个声势浩大,方圆四五米的范围内白条疯了一般朝天空跳跃,上面上百的水鸟聚集翱翔,现在已经成为了五溪河上最壮丽的景观。
接下来的两个种群,一群三只,一群四只,很快就被李君阁用空间鱼收编了。
志愿者们都觉得匪夷所思,对着李君阁竖大拇指:“Jungle!你这名字没白瞎,简直就是大德鲁伊!”
空间鱼不多了,李君阁将它们留给阿里木逗弄江豚们玩,自己摸出手机,打开监控系统调阅图像。
几个小点在系统地图上一闪一闪,这就是成功了。
抬头对检查笔记本电脑的孟所长笑道:“孟所长,这事儿就算成了!我靠!”
李君阁眼尖,就见水底一个鱼雷般的黑影快速向水面冲来,目标正是阿里木悬在船舷外轻轻晃动的空间鱼!
李君阁一把扯着阿里木的后衣领往后一带,就见一条一米多长的大鱼跃水而出,李君阁眼神现在多尖,一眼就认出这是前年从菜头手底下逃脱的铜头大鳡鱼!
大鱼在空中打了个横,“啪”地一声跌落水中,转眼消失不见。
这就是惹祸了,十只江豚翻身就追,自己的食堂,绝不能容忍出现这货。
孟所长大吃一惊:“呀!你们这里还有这么大的鳡鱼!”
李君阁先检查了阿里木的情绪,生怕他被吓着了,结果见到阿里木手里拿着一个鱼尾巴还在那里笑:“大……大鱼,回去……画给祖祖看……”
李君阁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看大灰小灰给你报仇。”
果不其然,很快大鳡鱼就被江豚们逼了上来,再次跃出了水面。
然后还没完,十只江豚分成了三拨,一拨将鳡鱼赶出水面,另外两拨就跟足球运动员一样在水下抢落点,然后鳡鱼一落水,就被抢到的下一拨拿吻端猛撞,跟顶头球似的。
然后大鳡鱼又只能再次跃出水面。
这就是纯调戏了,阿里木乐得咯咯直笑,在那里拍巴掌给江豚们助威。
还是孟所长看不下去了,手扶脑门:“吹哨子叫它们回来吧,这么大鳡鱼也很少见了,可别真给江豚们玩死了。”
李君阁吹响了哨子,大灰一家领着另外两家重新回到了游艇边上。
大鳡鱼如蒙大赦,连忙逃之夭夭。
孟所长对李君阁说到:“OK,李家沟这边就算是大功告成,皮娃,我今天下午就得赶回天鹅洲了,想起那上百只江豚要打标就头大!”
李君阁呵呵装傻,说道:“你们是要讲科学的,那就别用我们这套土办法了。不过我倒是有个主意。”
说完拿嘴往志愿者那边一努,说到:“多把他们用起来不就得了。”
孟所长笑道:“你这办法倒是不错,以前我们还是太保守,这事情,还是要将大家发动起来才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