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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吹牛者     临高启明txt下载     临高启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二节 演艺团体

    话谈到这个程度,有些之前不便说的悄悄话就可以说开了,司凯德透露了一个半公开的秘密:杭州站利用江南士子的集资,专门成立了一家长江航运,专门跑江南到高雄以及临高的航线。

    “这有什么稀罕的,办招商局的时候不也这样?招民股而已。”

    “招商局元老院是出了股份的。”司凯德说,“长江航运杭州站一分钱也没出。”司凯德很小声的说,尽管房间内只有他和丁丁两个人,小声说话只是为了表示机密而已。然后,司凯德又补充了一句,“合资企业大有可为。”

    丁丁想了一下,找个在临高登记过的土著商人注册个公司,登记几条船的,这都是现在的公开合法的。以现在的运力缺口之大,不管是政务院还是大波航运这个竞争对手,也都不会有什么意见。这事从头到尾都不需要赵引弓干什么,无非是找个身边人带着跑一遍流程而已,拿多少股份都是白落的,还真是很好赚的。

    “高,实在是高。”丁丁竖起了大拇指,两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趴在紫铭楼的按摩床上,后背上传来力度柔和的按摩,丁丁迷迷糊糊的头脑慢慢的清醒了起来,中午喝得有点多了。他的情绪是昂风的,有了医疗和殖民贸易部的配合,加上伏波军那边已经有大佬帮他搞定,这个计划算是可以正式开启了,明天写个方案,安排好第一批派出的人,在政务院走个报备就可以动手了。从明面上看,这个计划他落下的好处不多,但是反过来一想,他还是头一回主持推进这么大的计划,涉及方面众多。只要办下来了,谁都没法否认是他丁丁指挥了整个工作。

    主持过大型项目这个资历,过去丁丁没看出它的要紧,现在他有点感觉到意思了。

    他还年轻,还想“上进”。但是再想往上走一走,这些就变得很重要了。正如马千瞩私下和他聊过的:“没做过实际业务,没有指挥过几百上千人的大行动,元老们,特别是那些还有点理性的酱油元老,会放心的把票投给你吗?”

    “刷功劳,刷声望,两年后的元老院大会也许还赶不上,再下一次可就不好说了……”丁丁暗想。

    他从紫明楼回到位于原临高老县城所在的“中央行政区”的文宣部的办公室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五点了,此刻的他精神焕发,神采奕奕。他一踏入门厅,一个可怕的消息就传遍了文宣部的各个办公室:“今晚要加班!”

    元老院的行政机构现在执行的10小时工作制,上午八点到晚上六点。中午有一个小时吃饭休息的时间。实际9小时工作制。

    然而实际上元老的工作时间往往毫无定数,多数元老不但997,甚至几天几夜不下班待在办公室,困了就在办公室的宿舍里睡觉,醒来再办公。这就让其管理的业务部门叫苦连天。因为领导不下班,属下也没法下班,谁知道什么时候他会突然召见某人谈话或者要看什么材料

    这种抱怨原本仅仅局限于元老的身边工作人员或者徒弟、学生之中。渐渐地,随着元老们的位高权重,他们勤奋工作也渐渐波及到了管辖的整个单位,弄得归化民们叫苦连天。

    最后不得不由相关部门出面对元老的工作时间加以规定和限制,免得随心所欲,搞乱所有人的生物钟。

    丁丁在下午五点的时候来办公室,意味着即使有元老院的限制性条款,他的属下们大概也得挨到八点之后才有可能下班了。所有人都在胆颤心惊的等待着总务科的妹子出来“订饭”。

    幸运的是,总务科的妹子没有出来订饭。丁丁回到办公室更多是想理一理自己的头绪,而不是急着要办什么公。

    机构调整对他的部门影响不大,目前他管理还是过去文宣口的那部分。胡青白虽然是“相”,但是基本不过问非教育类的业务。

    他的管辖范围不大,但是机构却很多,凡是和文化或者宣传搭边的部门都在其麾下。文宣部大楼的门庭里悬挂着它下属的所有部门和机构:广播电台、临高时报社、临高木偶剧团、中央实验艺术团……

    琳琅满目的牌子不少,但是具体细分起来其实只有三个部分:出版、演出和群艺。相对应的也有三个部门:宣传处、演出管理处和群众文艺处。

    若是在旧时空,他这里属于业务管理和指导,但是在本时空,具体的业务实际也要他去做。说是管理,实则还要经营。

    诸如定期出版的报纸、杂志,不论是内部发行还是公开销售,从采编、校对、清样到发行,一开始都要元老亲力亲为。这十年来借助于教育系统的卓越贡献,丁丁算是一步一步把这些活给理顺,安排下去了。但是归化民的能力和学识都有局限性,很多事情还是要元老自己来。

    丁丁的老婆潘妮现在常驻在百仞镇的光明大姐,集诸多出版社、报纸和杂志的总编为一身。至于最关键的《临高时报》、《启明星》和《每周要闻》的总编职务,慎重起见还是由丁丁自己兼任。

    演出团体相对而言对元老的依赖要略少一些,毕竟17世纪还是有一些民间演出团体的,诸如马戏班子、木偶戏班、地方曲艺班子、各种民间艺人之类,但是普遍存在规模小,演出水平低,演出剧目不合适的问题。而且艺人大多穷困,若不能给予适当的保障,他们大多会流浪离去,完全不能“掌握队伍”。

    所以尽管喜欢把“市场化”挂在嘴边,元老院在文艺流域最终还是不得不走回到“官方团体”的老路子上。

    丁丁也好,整个元老院也好,都不喜欢“官办演出团体”。因为每多一个团体一个项目,就要多出一笔人头费和运营费用。

    但问题是要是不自己办,很多新的演出形式和内容就完全推广不下去。现在如火如荼的临高木偶戏,很大程度上也是靠了元老院提供的大量养分的滋养才火起来的,不然就只能是家庭小戏班赶集式的演一些老剧目而已。

    于是“公办剧团”就随着形式和元老们的个人爱好雪球般滚动的组建起来。资历最老,名气最大的,自然是临高木偶剧团,虽然冠以“临高”的名头,实际是丁丁手下最强的演出团体;其次乃是中央实验艺术团。这个剧团下属艺术门类堪称一应俱全:音乐、话剧、音乐剧、儿童剧、各种流派的歌唱和舞蹈……不管眼下有没有条件开展,只要有元老会那么几下的,全都开设了出来选拔了专业或者业余的演员。能不能演出暂且不论,先把相关理论、知识和技巧传播下去。它属下的临高西洋乐团和民乐团经常在各种场合演奏,重大场合也客串军乐队。没错,元老院每次阅兵或者重大活动负责演奏的军乐队的成员并不是军人。排名最后的最后乃是临高戏曲社,包括元老院在本时空发掘来的民间戏曲、曲艺和从旧时空移植过来的曲艺类目。

    受惠于元老院治下受薪阶层的扩大和农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平民百姓有了一点闲钱用在文化娱乐项目上,木偶剧团和临高戏曲社的总体营收状况还不错。特别是下里巴人气息浓郁的临高戏曲社,在没什么投入的状况下利润率反而比木偶剧团还要高。

    总得来说,丁丁并不太愿意自己手下有这么庞大的演出团体,这倒不全是因为财政支出的问题――除了实验艺术团之外,木偶剧团和戏曲社目前都能自己养活自己。但是他知道但凡公办演出团体,年深日久必然会衍生出许多弊端和矛盾出来。根据“十人团”内部的报告,戏曲社里王涛的几个说评书的徒弟都有不同程度的“怪话”。

    这事,王涛也和他谈过,他收得徒弟不少,原本多是“文艺积极分子”,在军队和企业里业余演出。后来成立了戏曲社,就把一些演出水平高的徒弟集中调了过来,由他专门传授,作为职业演员演出。

    受惠于王涛在旧时空还算专业的演出水平,加上大图书馆掌握的海量音频资料:除了有传统评书,还有许多网络小说的评书版、有声版,因此一经推广立刻火爆。比起文宣部出版的通俗文艺作品,评书的受众门槛更低。因此很快就形成了“评书热”,演出邀约不断。

    这股热潮固然可喜可贺,但是随着票房的大卖,一些人迅速窜红,在“角”的出现和号召力与日俱增的情况下,不可避免的出现了“谁养活谁”这个问题。

    当然,现在的王涛作为“祖师爷”还能压得住他们,但是压得住只是“口服”并不是“心服”。因此丁丁和王涛等人商量下来,与其等团体内部问题发酵出来再处理,不如现在就开始改制。

第四十三节 记者麦瑞宝

    改制的目标就是临高县戏曲社,相较之木偶剧团,戏曲剧团的大多数曲艺类的演出成本小,演员只一两个,也不需要多少的服装和道具开支,适合个体演出单干。

    “既然他们觉得在团里挣得少,就让他们自己干就是了。”丁丁表示支持,“强扭的瓜不甜。”

    “自己干当然可以,但是我这书可不能白传……”王涛说。

    在本时空的评书评话界,王涛算得上上是“祖师爷”一级的存在了。倒不是他的专业技术有多高――本时空说书厉害的专业“角”多得是,肯定较之王涛这个业余爱好者强得多。但是论到掌握的书篇之多,全天下没有一个比得上他了。

    一则他自己作为爱好者,当初穿越的时候就搜集了大量的经典底本,包括全国各种流派评书评话的底本和演出录音录像;二是大图书馆和其他元老带来的各种相关资料,特别是浩如烟海的网络,有不少改编成评书的。

    有了如此多的资料在手,基本文化水平只有乙级文凭的徒弟们只有顿首百拜的份。所以王涛提出的方案是,有意独立出去的演员,需要根据所学的底本缴纳“使用费”,有一本算一本。

    “费用为每年缴纳一次,和演员证每年的注册挂钩。”王涛提出他的建议,“收的钱就算我们部门的经费。”

    “费用收多少呢?我觉得应该按照他的营收百分比收取才合理……”

    “话是不错,但是我们怎么可能知道他的具体收入呢?”王涛微笑道,“只能大概的按照定额税的法子,每年收一笔费用。多少有点收入。如果他出去演行情火爆,适当多收一点,行情差就少收一点。具体怎么收我再考虑考虑。”

    这方案现在就在他的桌子上,虽然丁丁还没来得及细看,但是粗略看下来就知道王涛花了不少心思。而且他的算盘和自己一样,那就是尽量不养专业团体。

    虽然这次只涉及曲艺类演员,但是以后时机成熟了之后推而广之,为“民营化”做好准备。

    王涛目前是演出处的处长,他和自己的心思一样,很多事就好办了。至于方非,他热衷的是排练各种团体操,搞大型表演节目,搞“仪式感”,对演出市场这块反而没什么想法。

    他先翻阅了下桌子上相关的清样,校对的工作现在用不着他再做了,更多的是对字句的斟酌。有时候这种斟酌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不过今天他只是一晃而过。把桌子上的《良友》画报的创刊事宜报告拿了起来。

    《良友》是文宣口预备发行的一种16开摄影画报,和他们早期发行过的石印、铜版印画报不同,《良友》的稿源主要来自新闻摄影照片。这主要是受益于化工部门和光学部门的这些年来的进步,使得照相和影像印刷产业化了。

    丁丁虽然不清楚工业部门背后付出了多大的努力,但是他知道影像化之后可以给报刊杂志带来多大的好处。特别是新闻摄影类的画报,在没有电视机的时代,图文并茂的画报的影响力较之报纸更为巨大。

    为了《良友》的创刊,除了新建立了印刷所之外,还专门举办了新闻摄影培训班。培训摄影记者。

    《良友》的刊头是打算请文德嗣或者王洛宾书写,丁丁略加考虑之后加上了批语:“此事请一位精通书法的元老书写为宜,不宜……”他想了想,又把“不宜”这句给划掉了。

    画报预计16开32页,除了26页摄影照片外,另有6页石印漫画。所有版面都采用图文混排的模式。

    丁丁拿起了送来的画报印刷清样,看了看图片印刷的效果。画报为了能更好的体现出图片的效果,即使是黑白印刷,对纸张、油墨和印刷机都有一定的要求。早年元老院的印刷厂印刷图稿只能满足于石印工艺。如今能印刷摄影画报,算是迈上了一个大台阶了。

    在1638年这个暮春的早晨,《良友》画报的见习摄影记者麦瑞宝正体验着某种难以言说的精神恍惚,明明自己的臀部还在城铁头等车厢的沙发座椅上晃荡,身体却仿佛神奇地飘到了半空中。一个月前,自己正式加入画报社,丁丁首长亲自把崭新的印着“临高光学”照相机交到手里,对自己叮嘱采访拍摄的要领,麦瑞宝当时也是一阵幸福感直冲脑门,激动万分。

    然而那都没法同这一回相比,自己何德何能,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不过是芳草地念过几年书又选拔到美术集训班里学过两年画,因为对元老院的神奇宝贝照相机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就成为第一届摄影记者学习班的成员。几个月学习结束之后正式进入《良友》画报,第一次采编,居然就能坐进元老专用车厢,陪同一众首长,更别提还有首长中的首长,敬爱的王洛宾主席考察采访儋州工业区,他连梦都不敢这么做。

    尤其意想不到是王主席竟然如此平易近人,不带半点“大首长”的架子,整个旅途中与各位归化民工作人员谈笑风生,尤其是和《临高时报》派来的女记者孙尚香,甚是投机。孙小姐是何等的锦心绣口,无论话题转向什么方面都能机智地回应,整节车厢不时交织飘荡着王主席爽朗的大笑与孙记者百灵鸟般地娇笑声,而她一身深蓝色白色翻领的连衣裙愈发映衬出她白皙的肌肤和窈窕的身姿。麦瑞宝注视着孙小姐,仿佛同她侃侃而谈地正是自己,心头满溢着幸福的喜悦,到了站都舍不得下车——哎呀不对,这城铁列车真抵达儋州了,怎么这样快?

    清醒过来的麦瑞宝抢在了首长前边飞速地蹿下车厢。建成不久的儋州洋浦站目前主要办理货运业务,所以月台上除了铁路职员之外没有什么人。然而此刻简陋的雨棚下已经列开两队日籍国民军。只见车厢刚开门便蹿出个“假髡”,刚跳上站台便举起挂在胸前的木匣子,翻开前盖从中弹出个裹着皮革,猪鼻子样的玩意,一拉一伸,一会儿瞄向左片刻后又转向右,还在匣子上搬弄着各种机关,发出咔哒的声响。在质朴而警觉的雇佣兵眼中,这套动作与拿着某种神秘火器装填弹药并瞄准无甚区别,近旁的两名日籍士兵便端起上着刺刀的步枪靠拢上来,幸而此时吕泽扬元老从站台另一端走过来,喝止住了日本佣兵,让他们重新列好队形。

    麦瑞宝对自己躯体上差点多出几个窟窿的危险一无所知,四处打量站台环境以及雨棚下衍射的光线,默念自己背了无数遍的阳光十六口诀,调好光圈,装上快门线,再凑回到取景器前——焦距对得不错,吕首长头足倒置的影像完美地投射到毛玻璃屏上。这会儿他听到王主席中气十足的声音:“泽扬司令——”毛玻璃屏上的倒影由一个变为两个,便迅速拔下取景器,插上装有干版底片的暗片夹,深吸一口气稳稳端平相机,在王主席与吕首长双手相握的瞬间按动了快门线。

    玻璃底片相机操作复杂,首长老师教导的流程、口诀在麦瑞宝的脑子里不断循环往复,他的手一刻也没停下,接连拍摄完几位首长的英姿,最后镜头好像是自动寻找目标似地对准了正在采访吕首长的孙尚香。可惜的是吕首长似乎心不在焉,匆匆说了几句话便结束访谈。等麦瑞宝再度插上暗片夹,从侧取景框里,他遗憾地看到孙小姐仅留给自己一个蹁跹而去的背影。

    元老们和亲随们自然有马车接送,麦瑞宝原本乘上专列车厢就属于“蹭车”,自然不可能再蹭马车――毕竟他又没有孙尚香那么可爱娇俏。

    出了车站,便是一座简陋的街市。房屋铺面都很简陋,但是看模样这里的商业甚是繁华。一是这里的酒馆饭铺众多,二是车站广场上排队候客的零式人力车足足有三四十辆。

    以麦瑞宝的经验,大厂区周围的商业大多繁荣。工人收入高,也普遍愿意花钱。虽说街区新建不久,但是可以想象在车站和厂区的双重加持之下,这里会越来越繁华。

    他叫了一辆零式人力车沿着一条刚刚铺设没多久的道路走上十五分钟,就到了新建不久的儋州联合化工的“特化园区”。

    特化园区属于保安等级最高的工业区,还没进门就看到厂门口的“规章牌”,红底白字足足有几十条之多。麦瑞宝不及细看,又被旁边两条硕大的标语吸引过去了:“高高兴兴上班,平平安安回家”,“安全是家庭幸福的保证,事故是人生悲剧的祸根”。

    在厂门口的保安室出示了身份证和《良友》画报的介绍信,又接受了相关的安全教育,接受了安全检查之后,才得以在脖子上挂上一张“采访证”进入了厂区。

第四十四节 儋州特化

    麦瑞宝一向自认为比起同龄的归化民,自己对首长的工厂更有见识。从幼年记事开始,一家人从东莞流落到香山澳蒙元老院收容,姐夫在首长那里招上了工。作为家中幺儿,年幼的瑞宝便经常出入香港船厂给姐夫送饭,见惯了船厂的吊塔、船台和各种机械。待到年纪稍长来到临高读书,芳草地的种种“学工”、“实习”更是家常便饭。所以在刚从金星零式上跳下的麦瑞宝第一眼印象中,除了占地大得吓人,儋州的特化工业园区与临高和马袅的大型工厂别无二致:锯齿形的厂房,横七竖八的管道,高高低低的塔楼,小铁道和煤渣铺砌的厂区道路纵横交错,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无法名状的酸臭异味——很多芳草地同学都管这叫“工厂味”。

    但是深入厂区就越能发现特异之处:除去所有工厂都有的门卫安全检查之外,厂区的要害部门都有保安警察站岗警戒,对出入者严格检查;不时有挎着霰弹枪的国民军机动巡逻队骑着自行车或是搭乘轨道车来回巡视。

    最显眼的,是比其他工厂更多的带着红色“安全员”袖箍的归化民职工和随处可见的各种安全警告标志。这一切,都在提醒麦瑞宝,这里是一家对安全性极度重视的特殊企业。

    来之前他大概也知道一点,特化园区造的产品里很多都是给军队用的,多半里头都是易燃易爆的产品。

    麦瑞宝面对这眼花缭乱的工厂,一时间颇为踌躇,不知道该拍摄什么。思来想去便把相机对准两座非常醒目的巨型圆形建筑,拉动皮腔开始对焦。

    “别把底片浪费在消防水塔上。”耳边骤然有人说话,教麦记者吃了一惊:有个姑娘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近旁,年龄大约与自己相仿,长相颇为单薄,却浑身散发出一股芳草地学长面对新生时居高临下的气势。女孩从宽大的工作服袖管里伸出细瘦的手腕――上面有一块难看的伤疤。她把水塔附近一所小屋指给他看:“里边是消防栓、水龙带,在这片厂区里多得很,你不是来检查消防工作的吧?”

    麦瑞宝只得拿出采访证,表示自己跟随首长前来采访,没想到女孩子依然不依不饶:“一个合格的记者怎么会不了解自己的报道对象?”

    “我是初出茅庐,对工厂也不大了解。”麦瑞宝一眼就看出眼前的来人是某个元老的“弟子”,只有他们才会有这样自信的表情和居高临下的语气。

    麦瑞宝知道这种人大多自视甚高,自己应对不妥很容易得罪他们。好在这批人从小就被选拔在元老身边,大多心机不深,比较吃捧。当即做出一副很热情的样子:“我刚开始在画报社工作,还头一回来这么大的工厂,”他环视四周,半真半假的感叹道,“这工厂真了不起!设计和运营的元老太厉害了!”

    女孩子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麦瑞宝赶紧又添了一把火:“我看你的样子,是厂里元老的学生吧?正好,你来教教我,这里最值得拍的地方是哪些?我毕竟不懂嘛。”

    看得出他这副谦逊热情的甘当学生的表现让对方很是受用。

    “跟我来,我们老师会告诉你什么是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到底什么照片才值得登上画报。”

    女孩领他直到一群高大的塔状建筑跟前。原来和自己一起来的首长们已经在那里了。看来果然是重要设备。女孩子口中的所谓老师,麦瑞宝在报纸上时常见到名字的齐楚秦首长已被考察团里的其他首长围成一圈,回答他们七嘴八舌提出的问题。

    高塔向四周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臭味,麦瑞宝原想拿出口罩,看王主席却毫不在意,绕着它们转来转去四处打量。麦瑞宝也只能竭力屏住气,将镜头对准这群怪模怪样的塔楼:树林一样矗立着的长型铁筒,硕大无朋的钢罐,靠着钢铁和水泥框架支撑在半空。无数弯成奇形怪状的铁管就像线绳那样绑扎、固定和连通着这堆金属结构,有时候从铁管中间又膨胀起一些中等大小的铁罐钢包相互缀连,好像挂出瓜果的藤蔓。这组奇形怪状的庞然大物隆隆作响,喷烟吐雾,似乎它们是群活的、不可名状的生命体。皮带输送机不断将粉碎过的无烟煤投入高塔下的开口里,就像在给怪物喂食。轰响嘈杂中,忙于拍照的麦瑞宝断断续续地听到王主席在和齐首长在交谈:

    “……试验初期波动比较大,目前液氨产量稳定下来,每天基本在500千克左右……”

    “硝酸铵呢?”

    “日产120千克。”

    “不多啊,这样一年下来也就四五十吨,当然了,现在还在中试期间,做不得数。”

    “现在用氨用硝酸的地方太多了。当然如果企划院同意下订单,哪怕靠中试期间的合成氨氨产量,硝酸铵再翻个两到三倍也没问题。再说等中试一结束这套装置就能进入连续生产,只要不出幺蛾子,预计年底能达到1200吨氨的设计年产量。到时候甭管是氮肥还是炮仗,主席咱们可是大大地有……”

    “有什么问题吧?天底下没有都是好事的事。”

    “什么也瞒不过你,哈哈。好吧,要说最关键的问题,主要是我们的材料工业还是拉跨了那么一些。催化剂和耐腐蚀材料欠缺。代用材料只能解决能不能生产的问题,一上规模就顶不住了。还有就是古波塔胶,供应时有时无,太难了。”

    王主席微笑着点头,没有再评论什么。看来这问题他也解决不了。凝视半晌之后,他忽然压低了声音似乎问了齐首长什么问题,齐首长的脸上露出了凝重的表情,也低声说了些什么。从他们两人的表情看,似乎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麦瑞宝秉承“三不原则”,赶紧把目光转向其他地方,用手指比划着看着附近有无可以取景的地方。随后拍了几张大型设备和工人维护的照片。他原本还想以工人为模特拍摄几张照片,但是今天的光线不太理想,没法做近景的人物拍摄。他包里一次性闪光炬只有24个,得节省些用。

    高塔魔法的产品,首长口中可以变成氮肥也能造成炮仗的宝物,终于在造粒塔下的包装车间中现出身形:白色小球样的硝酸铵颗粒平铺在帆布输送带上,最后落进特制的铅皮大罐,每装满一罐工人便在罐口垫好蜡纸,旋紧盖子抬上手推车运走。王主席顾不上那刺激性的气味,看得入了迷,忽然对孙尚香问道:“你知道这些是什么吗?”

    孙尚香摇了摇先前充满红晕,眼下却显出几分惨白的小脸:“还请主席首长指教。”麦瑞宝关切地望着她眼角未擦干净的泪痕,他不知道这是因为她凑得太近,被挥发出来的氨气所刺激的。

    “这就是澳宋人民免于饥饿的根基,也是伏波军的胜利的保证,”王主席若有所思:“有时候后者比前者更重要,必须先胜利,人民才不会挨饿。”

    “主席首长,您能不能更详细地给我讲一讲?”孙尚香在采访本上奋笔疾书,同时用一种无力且娇弱的语调恳求道。

    王主席哈哈笑着伸出手指向跟在齐老师身后的女学生:“你去请教她,给你仔细讲讲。对了老齐,还没请教你这位高足的芳名。”

    “报告主席首长,我叫齐氪珑!”

    女学生话音刚落,不仅王主席,考察团所有的首长都放声大笑。孙尚香等一干归化民干部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有麦瑞宝侧过脸去当没看见。

    齐氪珑不知所以,脸瞬间涨得通红,却倔强地梗直了瘦长的脖颈。考察团一行人又登上了运行于园区轨道系统,无火机车所牵引的货运平板车。

    平板列车绕过几座搭满脚手架,尚在建造中的厂房,麦记者从首长们的交谈里知道这座儋州特化企业是元老院治下第一座电气化工厂。果然,接下来他们走进走出一个个车间,清一色都是电灯照明,排风电扇嗡嗡地轰鸣着,大家也都戴上了工厂准备的护目镜和活性炭口罩,但麦瑞宝依然感到空气中飘荡着股呛鼻的酸气。目之所及那些庞大的硝化器、反应槽和水槽,或是袒露着铸铁质地,或是覆上了搪瓷防腐蚀层,有的地方居然是玻璃制造的。操作工人罩着严实的油布防护衣操作着搅拌器。一想到在槽中翻搅的能把人骨头都蚀穿溶化的强酸,他不觉汗毛倒数。如同合成氨—硝酸铵联产装置那样,粗细不同、七弯八拐的金属、玻璃和古塔胶管道盘绕着各种罐槽、机械将它们连缀一起。王主席对着各种设备一路查看过来,最后停在一个结晶器旁,指着其中已经干燥的淡黄色晶体:“目前产量怎么样?”

    “报告主席首长,TNT日产约100千克。”回话的还是齐氪珑。

第四十五节 大炮仗

    “少了点!”

    “甲苯啊甲苯,我的主席,”齐楚秦夸张地挥起双臂:“以前我们全靠煤焦化供应那可怜的一点点,如今有了诗里亚2号井的轻质油,直接加热分馏就能得到甲苯。但是这么好的原油却用不上。我和企划院谈了好几次,邬德说油有但是没船运。”

    如何把诗里亚的石油运回来,成了企划院的一个难题。元老院没有油轮,石油运输的方法还是古法:装在木桶里再用货船运回来。旧时空石油的单位“桶”其实就是这种木桶运输的遗痕。

    可想而知,这样的运输方式的效率低得可怜,路上的损耗也很大。一面是油池里的油运不出去,一面是工厂里没有原料。

    “轻质油在储油池里过不了几个月轻质成分就会挥发殆尽,剩下点沥青来铺路涂屋顶?真是硬生生把钻石变成玻璃。假如那些油能及时抵达,咱明天就带伏波军炸平紫禁城,把朱由检绑到临高来办展览。”说到这里他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大有控诉邬德是“髡奸”,破坏生产的意思。

    王洛宾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企划院有个方案,准备在诗里亚建一个炼油厂,就地处理油品,你们化工部门怎么看?”

    “我们当然是举双手支持。”齐楚秦说,“问题是远水难解近渴,咱们这儋州化工盖了好几年也只能算是初具规模,缺衣少食。再到万里之外去搞一个炼油厂,就算有设备,工人和技术人员也解决不了啊。”他看王洛宾的表情似乎有些意犹未尽,马上又补充道,“相对来说,运输原油还比较安全,以我们现在的技术条件,海运化学品,只怕危险系数更大。”

    王主席转身对一名秘书模样的归化民男青年说:“记下来,要优先解决诗里亚轻质油的运输问题!必要时候动用管控船只。”

    所谓管控船只,无非就是元老当作宝贝停泊保养的现代船只。

    齐楚秦表现的如此激动是因为他已经收到了勘探队在诗里亚油田的最新成份报告:新开采的石油成分发生了较大的变化。

    虽说诗里亚的原油以芳香族成分闻名,但是根据勘探队的分析,新开采出来的原油大部分都是煤油区间的馏分;而苯,也就是轻石脑油区间的非常少。按年产五万吨原油算,苯每年产量可能不到500吨,甲苯不到2000吨,比起煤化工产出提升的有限。倒是汽油的比例一点不低,对元老院的发动机工业算是一个提振的好消息。

    这么一来,目前2号井采到的以轻石脑油区间为主的芳香族轻质油就弥足珍贵了。虽说该井目前正处于高产稳产阶段,但是油井的生产颇具玄学,很难说这2号井能持续高产开采多久。

    开采出来的石油若是白白浪费了岂不是让他痛心疾首。特别是苯和甲苯是生产炸药、消毒药品和农药的主要原料,一旦出现供应缺口,目前计划中的设备排产必然会受到影响。这也是他不顾一切的要求优先抢运诗里亚2号井的原油的原因。

    “管控船只虽然在速度和运输量上有优势,但是转运过程中要经历装桶、清桶两个步骤,费人力不说,过程中损耗很大。能不能把油船建造提上议事日程?”

    “造油轮啊?”王洛宾有些迟疑了。元老院的造船工业进步明显,但是目前为止最大的船也不过3000吨级的铁骨木壳混合动力船只,建造油轮这步子似乎迈得有些大了。

    “这事你们化工部门出一个提案到企划院,我来过问。”王洛宾说。

    “敢情这就是齐首长的‘炮仗’。”麦瑞宝思忖着,他回忆着幼年在广东乡间见过的花炮作坊,总算步入特化的黑火药分厂时能搞明白那些机器在做什么——皮带驱动的转筒和球磨机分别研磨着硝石、木炭和硫磺,最吸引眼球的莫过于轮碾机:两只硕大无朋的黑铁轮盘悬在半空中旋转,成桶的硝磺碳粉倾倒在轮下的物料盘里,旋转的铁轮滚压着掺入少许水分的粉末,研磨、捏合,渐渐压实成一大块火药饼——他估计足有上百斤。这一大坨火药如何用得?若是做成个花炮点放怕不是能掀了整间院子,麦瑞宝正胡乱揣测着,却见到工人们将它从物料盘中抬出到一组木槌机械下,木槌由连杆牵动上下往复把偌大的药饼捶碎成小块,继而由工人倒进几部台阶样的机器。“注意这是造粒流程”,造粒机的青铜压辊发出轧轧声,药饼碎块在其中进一步被碾碎、磨细、筛分,依据所装筛网孔眼的尺寸,便吐出了符合不同需求的成品。听到齐氪珑介绍成品黑药按照颗粒尺寸分为步枪药、导火索延期药和矿用爆破药,以及压制成特殊棱柱形,供火炮专用的发射药,麦瑞宝记起从报社资料库看到的照片:别说广东乡下作坊,哪怕两广、福建的朝廷官设工坊,也不过是石磨磨料,木臼捣合,竹笸筛药,与眼前的一切全然是两个世界。

    黑火药厂执行严格的防火措施,甚至电灯都装到室外的廊道上隔着玻璃窗照明室内。麦瑞宝为了拍摄照片只得在车间工房间不停地进进出出,似乎稍有些不慎碰出火花来,便会酿成夷平整座工厂的灾祸,他不禁想起到齐首长的壮语豪言:“活捉朱由检,炸平紫禁城!”

    “真要炸平紫禁城,黑火药我们根本看不上,”依然是齐氪珑的尖细嗓音:“它作为枪炮发射药的地位很快就会被无烟火药彻底取代。”

    无烟火药这个词麦瑞宝在课堂上、《临高时报》上都见识过,然而所知寥寥,所以当他在车间里看着工人将经过脱脂处理的松软棉团浸入盛满强酸的陶制反应皿,大吃一惊——这火药是用棉花造的?孙小姐更是失态到喃喃自语:“这……这许多吉贝,能纺多少斤纱,织多少尺的梭布……”然则王主席一如既往表现出不满足:“日产一百公斤的无烟药哪里够用?我看厂里最主要的产品是巴利斯太双基药,这个不错。但还有将近三分之一是舒尔茨火药,那东西燃速太快只能供滑膛枪用,有什么生产的必要吗,难道拿来给元老们打鸟?”

    “博铺厂仿雷明顿的泵动霰弹枪就用了舒尔茨发射药,特侦队和临高警备营都装备了。”接话的是正在监督硝化棉生产的季退思:“这类散状无烟药胜在工艺简单,还能拿来装填手榴弹,可以节省其他猛炸药。”

    “我们当前用于生产硝化棉的少数是临高纺织厂的废棉,主要用棉短绒,就是轧棉之后残留在棉籽表面的绒毛,不会抢纺织业的原料。不过消耗化工品必不可少,尤其是硝化棉驱水耗用掉的乙醇,企划院借口粮食原料紧张,三天两头要减我们的定量。婢养的,轻工部卖酒的时候他们怎么不说这话了?只顾赚钱,把元老院南下北上的大业置于何地!”齐楚秦愤怒地将手往下一劈。

    王洛宾继续微笑着点头,不置可否。

    “说实话,硝化棉和无烟药生产都很吃人力,又危险得很,工人没培训到位我可不敢让他们上岗。安全生产大过天,不是单靠增加原料供应就能解决的,”季退思补充道:“别说彻底取代黑火药,哪怕是能保障在陆海军全面铺开无烟火药,起码还得两年时间。眼下能解决特侦队训练再加上元老自备武器复装用的无烟药,已经是我们厂里能做到的极限了。”

    “1638年,特化能够完成的最大成就不是在发射药上淘汰黑火药,而是要在炮弹——准确的说是榴弹装药里淘汰它!”从枪弹装配车间里走出麦瑞宝感觉还是晕乎乎的,阳光从云缝里射下来,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给正在慨然作色的齐首长镀上了一层光晕:“伏波军炮兵打出的榴弹最多炸成20块破片的耻辱就此画上句号。高爆弹的时代到来啦!”

    他脚下的这片厂区与特化相隔不远,搭乘货运小列车可以直达,却挂着“博铺兵工厂第二分厂”的牌子。麦瑞宝记得刚走过的枪弹车间分隔成两部分:一间仍在制造供应供应陆军制式元年式米尼步枪、南洋式滑膛枪和霍尔步枪的纸包弹药;另一间装配1637式步枪、1634式手枪等所用的金属定装弹。尤其是后者,亮灿灿的黄铜弹壳简直叫他的眼球都转不动了,哪怕是读过书,麦瑞宝都怀疑那子弹壳上是否镀了层黄金,拿棉花造火药,用金子做枪弹,这才符合首长的做派嘛!相比之下炮弹车间好像没那么引人瞩目,车间的各个角落,以及机器设备之间都放置着一个个木桶,桶盖上密布着小孔。瑞宝便询问齐氪珑这都是什么设备,它们看起来并不起眼,似乎还有些碍手碍脚的多余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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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节 炮仗药

    “除湿桶,内部装有制碱厂提供的氯化钙,能吸收掉空气里的水汽,”齐氪珑说:“硝酸铵一旦受潮就可能板结而变得很麻烦,所以必须控制好车间的湿度。你看那边——”

    传送带上排满了马袅运来的弹头壳,虽然是最新型的75后膛炮弹。这些黑铁疙瘩外表经过车削打磨,闪着黝黑的反光,当然怎么也不如枪弹装配线上那一片灿烂金黄吸引人,况且首长为节约成本将弹带由紫铜质地改成了铅合金,看起来黑糊糊灰扑扑的。瑞宝顺着齐氪珑所指,只见女工们在炮弹顶部的开口端套上个漏斗一样的玩意,传送到一台机械旁,它向下伸出根带螺纹的金属杆,一直透过漏斗深入到弹体内,马达一响,螺纹杆便飞转起来。瑞宝好奇地凑近过去,只见机器上的螺旋管道不断向漏斗口排出淡黄色的粉末颗粒,它们先是堆积在漏斗的口部,很快便随着螺纹杆的转动陷落入炮弹壳体,消失其间。

    “这是火药?”麦瑞宝盯着白里透黄,形同碎屑的小颗粒,他没法把这种碎米粉一般的东西同火药、炸药之类联想到一起。

    “是8020阿马托,”见麦瑞宝不解,齐氪珑便解释下去:“硝酸铵和TNT的混合物,硝酸铵占80%的质量,是接近于零氧平衡的炸药。所以爆炸猛度嘛,黑火药同它比起来,”齐氪珑顽皮地眨巴了下眼睛:“就是个地老鼠。”

    话还没说完,螺杆又嗡嗡叫着开始反方向转动,渐渐向上从弹体内抽出,螺旋管状的输送口也不再泻出炸药颗粒。“记者同志,这是螺旋装药机,实现装药自动化的同时能压紧炸药,提高装药密度进而增加炮弹的爆炸力。”装填好的炮弹传送入抗爆间,隔着玻璃瑞宝看见一些工人拿着刀具在炮弹头部操作,然后用刷子蘸着某种液体涂抹其上,“药面口部需要刮平,钻出容纳传爆药管的孔,一切完成还得往药面上涂刷层沥青漆隔绝水汽,因为硝酸铵太容易吸潮了。”

    孙尚香忽然对齐氪珑开了口:“同志,你是不是一直在这里工作?”麦瑞宝蓦地想起来,这是自下城铁以来孙小姐头一次访问归化民工作人员:“请问你热爱这份工作么?”

    “怎么会不热爱,齐老师把他的知识都教给了我,带我走上研究化学工程的道路。我怎么能不热爱齐老师教给我的一切,热爱能运用这些知识的工作?”齐氪珑的小脸再次涨得通红:“记者同志,你如果了解炸药,就会知道它非常有趣,还很可爱,”她抬起手指向从防爆间转出的传送带,载着炮弹消失在厂房的尽头:“只要它们通过合格检验,再装上引信,就相当于你生养的孩子终于成年,可以其待他有朝一日大展拳脚了。”

    孙小姐拧起了眉毛,笔落在采访本上但一个字也没写下来,显然根本不理解齐氪珑的答话。采访进行不下去了,为了缓和这种尴尬的局面,麦瑞宝只好扯开话题:“这样自动化装填炮弹,效率高,速度快,不过新式炸药生产是否跟得上?会不会又用回黑火药?”

    “齐老师讲过特化的生产力目前只是牛刀小试,即便按照当下的化工品产量,一年下来出产的8020阿马托至少也能装填1万发75炮弹。儋州的化学工业全部完工之后,每年可以装填75炮弹20万发以上。事实上是根本用不了那么多,因为有一半炮弹是榴霰弹,那个倒是只用黑火药。”齐氪珑谈到了兴头上,领着麦瑞宝和孙尚香步入相邻的厂房:“来看看这边,装药流程更简单。”

    这间车间内的传送带上运送的是木质插排,插口上整齐排列着闪亮的小钢柱。瑞宝从齐氪珑处得知这是三四式机关炮的榴弹弹体,头部开口上也插着装药漏斗,渐渐地他越看越是讶异:工人推来一辆辆平板小车,打开上边盛放的“保温水桶”,从里边舀出一种黄色的“油”,分盛到几只提桶里,便挨个儿往漏斗里倾注进去。他挨近了看:提桶内壁上漆着刻度以便工人定量操作,桶底残留的“黄油”还冒着点热气,好似熔化了的肥皂。一旁的王主席饶有兴致,向齐首长问道:“这倒进去的是什么炸药?”

    “梯黑7030,30%黑索金。”

    “特化已经能生产黑索金了?”

    “制药厂早就开始供应乌洛托品了,硝化乌洛托品制造黑索金不是什么复杂的工艺,只是硝酸消耗量太大,跟TNT比不太经济。我们现在搞梯黑主要是当传爆药。海军要求机关炮必须能尽快打爆火攻船,只好也便宜了他们。”齐楚秦说得正起劲,突然一个女声的惊叫打断了他,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孙尚香身上,她行走间一抬腿撞上了小车上的水桶,被烫得痛呼不已。“喂喂,小妮子你留点神,那儿连着蒸汽管。”麦瑞宝才留意到传送带旁边矗立一具具带阀门的铁管,连通到“保温水桶”的接头上——原来桶的夹层里充满了高温蒸汽,“这样才能让梯黑混合物一直保持在熔融状态。”

    孙尚香拒绝了麦瑞宝扶持自己去一边休息的好意,一瘸一拐地跟在首长们后边。只听王主席评论道:“这种工艺很好,对专业设备依赖少,很容易扩大产量。”

    “主席高见,铸装法就是简单高效,”齐楚秦一如既往地激情演说:“我完全可以修改一下阿马托的配方,把TNT含量提高到40%或50就是很适合铸装的炸药,陆军山、野炮和海军炮弹都改用铸装法,生产效率能翻好几番。总之要更多的TNT,请企划院多给我们划拨硝酸、硫酸的配额,特化的TNT连续生产线才能吃饱。”

    “首长,我有个疑问。”孙尚香忽然发问道,“为什么我们大宋生产的这些,嗯,炸药?名字都这么怪?体恩体,乌洛托品、黑索金这些名字,它们都是怎么来的呢?”

    “这个嘛,基本都是这些产品化学分子式的英文缩写……”

    “既然都是我们大宋制造的,为什么要用英文的缩写呢?”

    孙尚香这直击灵魂的一文让齐楚秦瞬间宕机了。

    化合物的命名原则他是讲授过的,比如为何叫三硝基甲苯,但是,它的商品名是怎么来得,还真没有人问过。迄今为止,哪怕是他最得力最亲近的徒弟也没有提出过这个疑问。

    见齐楚秦无言以对,王洛宾马上现编了一段。“这个问题嘛,因为英文在简称缩写上有它的优势,易写易记。对一个不了解化工的人来说,是TNT容易记住呢,还是三硝基甲苯容易记呢?所以在澳洲,很多行业都是用英文作为缩写的。”

    齐楚秦赶紧道:“王主席说得很对。”心想王洛宾不愧是元老院主席,这扯淡的功夫就是高!

    孙尚香张了张嘴,看来刚才的解释并没有完全令她信服,但是最终她还是没有再问下去。

    “我来这里前特意向邬德同志了解过,联勤各兵工厂在军备上的第一期目标是年产新式枪弹10万发,新型爆炸性炮弹1万发。今天实地参观我非常感慨,各位同志外派到一个穷乡僻壤之地,筚路蓝缕,不到三年时间就创下这么大的事业,达到既定的目标。我真是叹为观止,也遗憾自己脱离生产一线实在太久了。”午餐的餐桌上,王主席侃侃而谈:“中央的确有些同志担心在武备方面投入资源太多造成浪费,会影响其他经济部门的发展。有人就举例讲:日本人只打了43000发炮弹就打赢了甲午战争。大明没有淮军,没有北洋舰队,元老院为什么非要这么多的炮弹枪弹?我说不对,日本陆军动用了6个师团,累积出兵17万人,还没算联合舰队。伏波军能赶得上这个数字的零头么?人不够,就得考虑扩大炮弹、炸药的优势。”

    “可以明确告诉在座各位,根据可靠情报,来自明国朝廷的军事威胁迫在眉睫,满清也极大可能按照历史惯性入关。元老院面对的斗争形势复杂而艰巨,但是今天我看到诸位奋斗的成就,我们以较小的代价来获取全面的胜利是有着充分的保障……”

    麦瑞宝和其他归化民陪同人员坐在另一张餐桌旁,王主席的话他听得懵懵懂懂,“满清”两字却让他浑身一激灵,筷子险些都握不住了。回想起方才在弹药厂一路参观到质检室,齐氪珑指着一颗竖向对半锯开的75毫米炮弹,指点着剖面上的炸药分布状况,滔滔不绝地讲授起炮弹装药的知识,顺便吐槽起可锻铸铁材料铸成的弹体壁厚过大,挤占了很多装药空间,限制了炮弹威力:“齐老师教导说,高强度的锻钢炮弹能大大降低壁厚,同样口径的炮弹装药量能增加1到2倍,杀伤破片也会大为增加——”

第四十七节 演习(一)

    同志你讲的新炮弹,造出它的意义是什么?”孙尚香又开口提问:“有位首长念过两句诗:"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请问你对此怎么看?”

    “记者同志真以为杀伤明国那些惜命的武官、乞丐样的官兵犯得着研制锻钢榴弹?”齐氪珑又梗直了脖颈:“你想错了,他们根本不配,这种好家伙是我们以后招待满洲***用的。”

    她们后边的对话,麦瑞宝这会儿已经想不起来。明国、满洲***、军事威胁,这几个词跳进他的脑子在那里不停地打着转。瑞宝放下筷子,无意间又触碰到须臾不离身的相机,那种感觉愈发强烈起来:有大事即将发生,而他乃至他的整个家庭都必然席卷其中。

    丁丁首长经常挂在嘴边有句口头禅:“好新闻是跑出来的。”麦瑞宝不知道自己此回拍下的采访照片算不算好的图片新闻,可论跑,这趟儋州之行着实是没少跑。儋州工业区虽说是个“区”,实际占地面积几乎是全县三分之一的地方。虽然建设还只能算是初步展开,但是其中已经投产的各种企业和配套设施确实叫人大开眼界,然而此后参观的儋州建材厂、水泥厂、海产品加工厂等等企业,纵然刘易晓市长把他的“地方工业建设成就”介绍得天花乱坠,考察团诸位显然对那种临高随地可见的小厂兴致缺缺,连麦瑞宝也意识到它们基本就是儋州工业区服务的配套设施。考察团的元老们倒是对吕泽扬主持在峨蔓墟建起的国民军整训中心颇为瞩目。

    华南最大的国民军训练中心目前被设在香港岛。不过港岛的地方毕竟太小了,随着设在当地的机构和设施日渐增多,多少显得捉襟见肘了。训练中心便筹划迁往大屿山。

    大屿山的训练营承担的是国民军的入伍训练。主要是对降服于元老院旗下的各种旧式武装进行整编改造,某种程度上说是政治训练大于军事训练。而吕泽扬另辟蹊径,在儋州设立了一个“国民军教导队”目的是“高级战术训练”。主要是为了国民军培训军官和军士,同时也担负国民军中某些特殊部队的训练。

    吕泽杨选定的这块宝地临近儋州北部海岸,缺乏河溪,除了海边零落的盐村可谓人烟稀少,不需要担心践踏田亩。麦瑞宝打量着崭新的营房、栅栏和训练器材,它们的木质部分还没来得及涂上油漆。众多来自四海八荒的国民军新兵、外籍士兵操着各种奇怪的口音,把新话号令喊得荒腔走板,队列也显得歪歪扭扭,几名军方元老望着他们列队操练的滑稽模样,反倒交头赞许,又忙不迭地拉着吕泽扬元老问东问西。

    麦瑞宝用工业园里捡来的木棍做了个简易的支架,试图将相机架上去拍下元老们的英姿,一阵咯咯的娇笑让他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奇怪,自打昨天参观完一众工

    厂,孙小姐便不断小声地埋怨行路太多,足履不适,今天一早更是没什么好脸色。怎么此刻又转嗔为喜了?麦瑞宝顺着她的目光,望见操场的角落上有一队新兵正在进行最基础的队列训练,大约是听不懂新话口令,每回下令转向,总有几个倒霉蛋硬生生地面对面撞在了一起,气得教官破口大骂,时不时从队列里揪出个倒霉鬼来挥起军棍劈头盖脸一顿招呼。教官那副广东土著的身板本就足够瘦小了,可他面前的新兵还要再矮上近一头,国民军制服套在他们身上活像一堆黄色口袋。这就是一堆毛孩子——不对,再瞧瞧他们黧黑的皮肤,简直是群小猴子。

    “这都是安南人?”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附近传来,王主席戴着白色凉帽,背着双手,“总共有多少?”

    “周次长弄来的,拢共500人。”吕泽扬也戴着同款凉帽,帽檐下压,阴影遮住了他的表情:“听说次长在阮氏那里快成太上皇啦,鬼知道他从阮主手里勒索了多少人马,还打算

    给南洋公司搞什么武装保安。我跟他谈过一次,对他讲南越殖民地既然还是元老院的地盘,防务必须依靠伏波军和国民军。他才把这五百多号人交出来――肯定还有埋伏。次长的说法,全是阮朝军户子弟,啧啧,看来我不把他们练成精兵就对不起次长,对不起元老院!”

    “我觉得不错。好好培养,安南猴子能成为很出色的轻步兵,”王主席微微颔首:“这其实就是血税啊。这种事情以后开个会讨论下,最好能制度化,元老院的殖民地、海外领地都可以推广。”

    在整训中心简陋却很干净的食堂里匆匆用过午饭,考察团又赶赴附近的峨蔓岭观看一场野外演习。峨蔓岭海拔仅208米,却是海南岛西海岸重要的制高点,伏波军在岭上开辟登山道,设立了观察站。没成想孙小姐就在这会儿掉了链子,她扶着山石半倚半靠着,脚步实在迈不开,小脸憋得通红,双眼噙满泪花,确实一步也迈不开了。

    “记者小同志,劳烦把你的女同事送回去休息,”王主席对麦瑞宝关照说,还半开玩笑似地加了一句:“可要把握住机会。”

    主席的教诲对麦瑞宝起了完全相反的作用,急匆匆地将孙尚香送回城区的招待所,又飞也似地乘着马车赶回来——首长观摩部队实战演习可是重要新闻,千万要把握住采访机会。自制的三脚架只好弃置一边了。

    麦记者提着口气,背着沉重的相机和底片包飞奔上山顶,眼前展现出千万年前喷发的火山沿着海岸线留下高低错落的台地和石滩,黑色乱石滩中被一簇簇茂密的白茅草与黄花稔分割零碎,在火枪喷出的硝烟中时隐时现。演习已经展开了好一阵子,他在喘气之余还能听到首长们在七嘴八舌地聊着:“红方哪来这么多人?”

    “多出来的是各村的联防

    民兵,你瞧他们拿得都是标准矛。”

    “拉这堆人过来凑数有什么意义?”老狄举着双筒望远镜嘟噜着,“哎,白方打得倒真不错。”

    山头上,元老们正举着望远镜聚精会神的观战中。虽然这次只是营级对抗演习,却是检验新上任不久的国民军总司令吕泽扬推行国民军高级战术训练课程是否有效的考场。

    国民军一直被定位在“二流部队”,一度甚至成为受惩罚的伏波军官兵的流放去处。吕泽扬认为这样的做法严重影响部队的战斗力。从成本上看,一个国民军的装备费和维持费虽然低于伏波军,实际也要达到六成以上。应该充分发挥作用才是。所以他一上任,就对训练工作进行改进。

    白方:头戴白色凉帽,臂膀上缠着白毛巾作为识别标志的国民军,在交战最前方展开一条弯弯曲曲的单薄队形。芳草地学生毕竟也要参加军事训练,麦瑞宝渐渐看出这条不齐整的队列实际是以两人为一小组交替射击,打得很有章法。红方指挥官试图发挥自己的数量优势,指挥民兵队从正面发起冲击,同时一个国民军中队试图包抄白方侧翼。他的计划很快出了毛病:连绵不断的散兵射击吓住了那些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民兵,冲击的步伐变得犹豫、踟蹰,原本就不怎么齐整的民兵队伍乱糟糟地挤作一团,徘徊不前。迂回中队则被白方的预备队堵住,后者迅速展开横队,两轮猛烈的齐射打得迂回部队“伤亡惨重”,最后被刺刀撵了回去。

    “不错,稳扎稳打。”王主席也出声赞叹。解除了侧翼的威胁,白方并没有乘胜大举追击,还是以散兵线互相掩护着开火,一边稳定地步步推进,向红方阵地徐徐推进。当面的民兵除了竹枪和标准矛一无所有。只能挨打无从还击的处境令他们恐慌不已,一开始有两三个人偷偷丢下矛枪开溜,恐惧是会传染的,面对不断接近的枪口,翻滚而来的硝烟,越来越多的民兵转身逃走,身后红方的国民兵竭力阻止也无济于事,转眼间便逃散一空。

    席亚

    洲猛地放下望远镜:“我平时怎么说得来着?仆从军如果素质低下,又指挥不当,战斗里就只能是个拖累。”

    “还不算太糟,起码这些民兵还没有直接向后跑,那样连国民军多半也会被裹挟走。”付三思感慨说:“民兵只能用来守备工事地带,拉出来野战是谁想出来的好主意?”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把麦瑞宝的注意力全吸引了过来,蓦然他发现站在旁边的刘晓易首长脸色变得很难看。

    丧失了民兵的支援后,红方国民军也列成横队,以激烈的排枪齐射抗衡散兵,白色的烟云四处翻滚,几乎盖住了两军中间的黑石滩与灌木丛。席亚洲看得连连摇头:“红方这种打法,在火力对抗里很吃亏。这要在实战里,他们已经死伤惨重了,一个冲锋就能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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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节 演习(二)

    仿佛是在印证席亚洲的判断,响彻海滩的枪声里隐约传出冲锋号尖利的啸音。白方组成了三支纵队,发出一阵奇特的呐喊,在硝烟的掩护下,越过依然不断开火的散兵线,挺着刺刀径直冲杀过去。接下来的场面令山顶上的旁观者们印象深了:红方的几个中队之间相隔茂密的白茅草丛,眼看着白方的纵队杀到近前,自草丛间喷出两大股白烟,火光隐约可见。声响不算大,却盖过了红方的排枪射击。“莫非是有地雷?”麦瑞宝瞪大了眼睛,爆炸似乎惊住了白方中路纵队,突击的步伐有所减慢。然而这不过是片刻之间的犹豫,转瞬间三支纵队便冲入红方的横队中,双方搅在一起形成一场混乱的格斗。

    “发信号结束演习,”吕泽扬对身边的传令兵说,“让裁判组统计结果,不过要我看胜负已经很明显了。”

    干扰白方纵队冲击的武器这会已从草丛里抬了出来,两尊木炮,材料是本地的黄杞木,外边缠了几股铁丝权当加强箍。麦瑞宝围着它们转了转:没有炮架,木炮就简单地用块石头垫在地上,炮身上还裹着些没清理干净的干茅草。红方成功地将它藏匿在白茅丛里,可以想见实战中装满霰弹,能对敌人造成相当可怖的伤亡。

    “一锤子买卖的玩意,”席亚洲拿起他须臾不离身的马鞭敲打着木炮身管,把底部的裂纹指给大家看:“就算不炸膛,也不会有第二次装填的机会。只要敌军意志够坚定,硬扛得住一轮炮击,那就玩完了。”他点评完转身问道,“谁想出来的?”

    话音一落,一个年轻的国民军官便立在面前:“儋州国民军守备大队大队长,联防办公室主任朱四,向首长报到。”

    “朱四……想起来了,你在梧州打过仗。”

    麦瑞宝忙着拍摄王主席与白方大队长的谈话,只顾得上朝这边瞥上一眼,那位朱四大队长军礼敬得有如仪仗队员,整个人从脸庞到身板都紧绷着,大颗的汗珠从红色的帽檐下贴着面颊滚落。大约是天太热了,他想。国民军配发的凉帽不能和元老们戴的木髓帽相比,它是用廉价的椰壳纤维压制而成再涂上桐油漆的便宜货,虽能防雨水可不怎么透气。

    麦瑞宝没听清朱四的回应,只听到席首长还在发问:“这么说,你是从广东的剿匪战斗当中受到启发,模仿了这种木头炮?”

    “报告首长,吕首长经常教导我们说:要善于学习。狡猾的敌人会学习我们,我们也要善于发现敌人的长处。”朱四的声音起先挺难分辨,渐渐变得越来越响,仿佛提到首长的尊姓便为自己增添了力量,“这种木炮成本很低,便于群众就地取材制造,操作也简便,很适合装备乡村民兵抵御土匪和海盗,所以向刘市长建议在各村推广。”

    席首长挥起马鞭——尽管澳宋的各种书刊上随时可见席大将军跃马扬鞭的英姿,现实中却基本没人见过席首长骑马——指着弃置地上的木炮,以及稀稀拉拉返回来的民兵:“所以你就把它们拉到演习场上来了,还有各村的民兵?”

    “报告首长,刘市长指示我们,一定要搞好国民军和各村民兵的联训工作,要立足于已有的条件,抓住一切机会切实提高军事训练水平,锻炼出一支能打硬仗的队伍。”

    席首长似乎挺满意朱四的说辞,收起马鞭,回了一个军礼示意他可以离开。传令兵跑来跑去地通知公务马车赶过来接人,这一会儿王主席凑到了吕首长身边:“我说泽扬同志,你这个国民军司令有点偏心呐。我方才去视察了白方,那一水的拔刀队,别说红方加了点耍竹枪的民兵,就是朱大队长的正经国民军,二对一怕是都扛不住。”

    “……我能有啥办法?”吕泽扬替王主席打开车门,随即自己也一步跨入红旗马车,与主席坐在同排沙发椅上,“我这个国民军司令本质上就是个光杆。到了地方上兵怎么调怎么用全是地方行政长官说了算。那我除了当个训练总监还能干啥?说到抓训练么,新兵集训那会儿伏波军就把好苗子挑走了,海军和海兵队还要来薅一波,挑剩下歪瓜裂枣专门砸我这里。大屿山的整训基地我去过。好嘛,活脱脱就是大宋厢军,说是兵,其实就是在收容难民!您看怎么可能比得上拔刀队这帮职业鬼子,哪怕是周围送来的阮朝那些军户子弟,要我说……”

    “泽扬同志,我理解你要专门设立外籍兵团的想法。”王主席拦住了吕泽扬的后续的说辞:“但是你要注意,元老院里有不少人的民族主义倾向非常明显,对组建独立的纯外籍雇佣军会有很多看法。至少在目前,外籍部队留在国民军系统里是大家都能接受的。既然我们有白马队、拔刀队,增加安南轻步兵或者其他什么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当然你现在作为国民军司令,只是要求在国民军里选拔优秀单位,搞快反大队,提高装备水平——比如你对我提到过的给部分大队增设队属炮兵,配备山地榴,这样在元老院里的反对声就会小得多,我也一定支持……”

    王洛宾从车窗里向站台上打量了一眼:送行人群中有吕泽扬,还有刘易晓的行政秘书刘别克,就是不见刘市长本人,大概还宿醉未醒吧。昨晚的饯别宴,刘易晓热情得有点过头,拼命向各位元老殷勤劝酒,最后反而自己不胜酒力,喝得不省人事。其实谁看不出他的意思呢?无非不愿给儋州化工这么个大国企当保姆,想调回中央另谋高就。年轻人,真是图森破,还是需要锻炼啊。

    王洛宾想起齐楚秦提出的要求,实话说,建造油轮这件事属于远水的范畴,不过倒是可以列入“可行性研究”的范畴。他依稀记得原油的运输相对是安全的,只是木结构船只肯定是不行的,肯定得是铁壳船。还要解决一系列的防火问题……

    汽笛鸣响,考察团的专列“阿美利加”号缓缓开出儋州站。不比来时,回程中归化民随行人员,包括那两名有趣的记者都安排到了其他车厢。乘务员送来茶水点心,在两端守望的警卫员关好了车厢门。王洛宾放下窗帘遮住暮春时节已经有些酷热的日光,对满车厢的元老们说:“同志们,谈谈你们的想法吧。”

    “梧州事件以后,元老院曾有过决议,三到五年内不开展大型军事行动,好好深耕经营,休养生息。但是现在看来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朱由检要吹这阵风也由不得我们,不过能吹多远,能吹多久,更由不得他。不管他想调动哪些兵力南征,军队集结势必伴随着半年以上的征饷,调集兵员、粮草,选择将领,讨论出击方略等等拖沓和磨蹭,再加上老朱此人性格上既专横又怯懦,中间发生任何一些意外都可能造成他的整个计划推倒重来,甚至彻底放弃。我们要获得胜利并不难,难在于如何将军事上的胜利在政治上最大化。”席亚洲边说边打开牛皮图囊,从里边翻出一大幅地图,用图架支起来挂到车厢一端,这节奢华舒适的元老专列车厢便有了些许司令部的味道。

    “当然,目前正是朱由检春风得意的时候。左良玉宣称阵斩张献忠我们知道是吹牛逼,但八大王的干儿子们或死或被俘,西营主力尽墨确凿属实。至于李闯王么,最新的情报是他在礼县马坞被左光先追上,部众溃散,大部分被俘,唯独他本人生死下落不明――我们知道他还活着。刘国能、李万庆、罗汝才还有马进忠等等各部流寇相继投降受抚。所以别说崇祯,眼下大明的军头们各个喜笑颜开,光左良玉收编流贼人马就膨胀到了两万多,能不能打两说,起码壮个胆是足够用了。”

    “左良玉如今屯兵鄂北,”席亚洲拿马鞭代替指示棒在地图上郧县、襄阳四周划了一圈,“作为他名义上对手的革左五营现下势单力孤,翻不起什么水花来。崇祯如果下定决心讨髡,左部必然是南下的主力之一。”

    “熊文灿,名义上的两广总督,目前算是半个广西巡抚。”马鞭敲到了柳州:“虽离我们最近,不过也是威胁最小的一方。”

    “这话怎么讲?”打断席亚洲的是姜野元老,他从机械厂借调到儋化工作,这回顺便搭乘这班专列回临高度假,“没记错的话现下华南军攻占的广西地界只有梧州、平乐、桂林三府。嗯对,南宁也拿下了,再加上浔州府。算下来老熊可少说占着半个广西呢。”

    “我多讲一句,拿下南宁靠的是海兵队的奇袭,”老狄放下茶杯:“这次战斗是我指挥的。”

第四十九节 方略

    席亚洲并不理会老狄的打岔,“没错,但明朝治下梧州、平乐、桂林三府就是广西流官最多的区域,也是相对安定的地方。而剩给熊文灿的桂西桂北充斥着瑶民俍人、各地土司。当然,历史上广西的俍人一直是大明在西南的重要兵源之一。但是要想动员土司狼兵,就得有钱。崇祯给他区区二万两银子能招到几个?去年临蓝矿工起义,调他的标营去协防永州,前脚刚走后脚柳州就爆发瑶乱,柳州府治所在的马平县给烧成一片白地。眼下广西的明辖区可谓四方走水八面升烟,残余的明军大多又是卫所兵,勉强只能守卫据点,老熊哪怕是想赶着瑶民俍人往我们这里跑搞驱虎吞狼都办不到——手上没野战部队,驱不动!还要他亲自带兵讨髡?不如直接赐根绳子叫老熊上吊得了。”

    “至于傅宗龙,崇祯叫他练兵练到现在,号称新练火器营十营,实际不超过三千人,大部分还是收编的矿徒,连鸟铳都没配齐――他现在还看不上鸟铳,要买南洋式。矿徒只要发军饷,战斗力是可以的。问题是他的军饷就从来没发足过。去年张普薇的密密教起事,把傅宗龙这点人马全牵制在江西。相比之下倒是偏沅巡抚陈睿谟更值得我们重视些,毕竟他手下有一万五千人马,除了收编的矿徒就是原有的卫所兵改编而成,战斗力不强。但必须注意偏沅巡抚辖区包括了施州卫、永顺宣慰司、保靖州宣卫司等土司地区,这一带的永顺、保靖、容美三大土司如果被充分动员,能提供的兵力在三千到一万左右。这些土司兵最擅长攀山崖钻林子,即便正面作战难以抗衡伏波军,然而一旦通过山地渗透到我们的控制区四处流窜也能造成很大的破坏。”

    “都说到土司了,秦良玉呢?”发问的是考察团里唯一的海军元老李迪:“还真想会会她手下那些女兵。”

    “秦良玉统带的可没有女兵。你就别瞎想了。”

    “朱由检肯定忘不掉那些最能打的川东土司。不过川东的石柱、酉阳、秀山三部,尤其是石柱土司,也就是你惦记的秦良玉部,跟屡次入川的李闯、西营交战不少也颇有损失。近二十年石柱的丁壮为大明出征,几乎家家都有死伤。秦良玉再忠于大明也不能把自家子弟都败光。估计此次南下,川东土司出兵大约会有三四千人,如果与湖广土司联合,的确是个不小的威胁。”

    “难怪国民军需要招募越南猴子,以毒攻毒啊。还有其他人马呢?”

    “福建的郑家。朱由检这两年来对郑家大加笼络,又是给郑森加官进爵,许他们移镇宁波,主持海贸;又是召郑鸿逵陛见。这回剿髡难道能让他们干看着么?不错,郑家的基础财政收入和军力早就在元老院的的封锁下萎缩得不成样子了,不过再怎么样,陆上几营兵力,海上几十条船还是能拿得出来。而且据马尼拉站报告,郑鸿逵一直同黑尔有所勾连,假如他从黑尔那里能弄点什么新鲜玩意来,届时让我们开开眼,也未必不可能。”

    李迪努了努嘴,欲言又止,听着席亚洲继续说下去:“当然,明廷真正的主力北方边军,尤其蓟镇、关宁和宣大军南下的可能性比较低,毕竟清兵比髡贼离北京近得多。但是西北边军是个变数,假如李闯大败属实,崇祯极有可能调遣孙传庭甚至洪承畴率秦军参与剿髡。还有京营系统的勇卫营。这两支部队恐怕就是崇祯手里的王炸。总之假如倾其所能,崇祯大概能调动七万明军对元老院进行会剿。我们的看法是进攻的明军主力在三四万人左右。”

    马鞭再次移动到地图上的南方:“总参推演了明军的几个进军方案。其实敌军的选择并不多。最大的可能是从永州进军,以夺取桂林府为第一目的,待夺取桂林府后,由桂林出发逐步压缩澳宋在广西的势力。同时单独派遣偏师由道县过江永、钟山县走荫渚岭袭扰贺州方向,或者从郴州出发走阳山关方向到达连州地区,再顺北江而下袭扰广州。而从湖南临武走武江到韶关方向的路线由于武江水流湍急,因此可能性不大。从湘赣方向分兵,更有可能是从赣州走梅关古道向韶关方向进攻。与此同时,朝廷还会调动郑氏武装渗透潮汕地区,或者从海上发起袭扰,牵制我方军力。”

    “如果明军主力不以直接夺取桂林为目标,也有可能分别从永州和郴州出发,以夺取贺州和连州为主要目的。这一方案的两条主要行军道路较为狭窄崎岖,不适合大军行动,然而一旦夺取贺州、连州,就西北可以威胁桂林,东南顺江而下能威胁广州。我们也可以判断明军一旦跨过南岭,势必分兵向各个方向流窜进攻,逼迫我方到处救火顾此失彼。”

    “第三种可能是明军全军通过梅关古道向韶关进攻,这个方向有完善的驿道系统,行军相对便利,一旦拿下韶关,还有水运补给之利。是南下两广的正攻法。不过相应的我军防守难度也小,总参认为明军倾尽全力从该方向进攻的概率不大。”

    “也就是讲明军要么以桂林为中心奇正相合进攻,要么兵分多路分散渗透到元老院的地盘上搞破坏。”王主席总结道,“总参有没有应对的预案。”

    “最成熟,同时也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A方案,”席亚洲的马鞭在地图上划了一条线:“我军西起桂林东到韶关摆开一字长蛇阵。具体就是伏波军前出至兴安-灌阳-道县-宁远-郴州-汝城一线,大约相当于旧时空G76国道这一线建立防御阵地,迎击明军进攻。国民军在二线坚守各城镇要点,对抗可能渗透防线的小股敌人。由于战线太长,兵力有限,防御兵力会被摊得比较薄。”

    车厢里传出一声嗤笑:“这什么猪之战术。”

    “没错,我们在推演的时候就认为这套方案过于万全,过于万全的缺点就会消极呆板,很容易被敌人寻找到弱点渗透突破,对后方造成破坏。当然,在战略层次上这影响不了什么,明军没有累积战术胜利达成战略性突破的能力。只是我们会赢得不太好看。”

    “B方案以攻代守,具体是以两个混成旅从桂林方面,一个混成旅从连州方面北上湖南,向郴州—衡阳—长沙一线攻击。通过威胁湖南要地吸引明军主力来援,计划在衡阳或长沙城下展开决战,一举消灭敌军大部分有生力量。该方案可以在湘南地区为元老院造成一片较大的缓冲区,同时使得明军在重大损失后几年内无法在此南下。”

    “这个B方案,听起来好像是把刚才明军从永州、郴州出发南下进攻的路线给倒转过来。”姜野咀嚼着菠萝蜜,一边说道:“对于明军而言道路狭窄补给困难的问题,对伏波军也一样存在吧?从地图上看,这一线上也没有什么水路可以利用。”

    “是的,而且如果伏波军要前出到衡阳—长沙一线,补给线会拉得很长,给明军或者当地的地方武装提供不少机会。我个人不太推崇这个计划。”席亚洲的马鞭从长沙开始向回缩:“C方案就是其缩减版,以驻广西的一个混成旅为主力,自桂林北上攻占永州,同时肇庆的一个步兵营前出贺州防御,一个营前出连州配合该营营监视各交通要道。或者由两个营由连州出发前出包围郴州。说到底也是吸引明军来解围或者重夺永州,郴州,主动进入我军的预设战场而歼灭之。当然,也需要海军配合打击福建的郑家势力。”

    “但是,万一明军不按我们的套路来呢?比如陈睿谟急于收复永州或者郴州,但他指挥不动左良玉。假设左良玉对救援永州、郴州没有兴趣,而是想办法化整为零到我们的地盘上来打秋风兼搞破坏,到那时怎么办?”

    “明白你的意思。攻敌必救,关键在这个‘必’字上。下面谈谈我个人最中意的D方案,”马鞭摆到了海上,沿着海岸线划了半个圈,最后定在长江口:“这个方案又可以称之为南直隶攻略。以伏波军一个混成旅为主,加强炮兵和侦察、后勤单位;同时抽调海兵远征队,以及国民军中的外籍部队组成特遣队。海军派出特遣舰队,行动计划如下:以确认明廷决心南下为T日,”

    “T+1日:发布动员令和作战命令;

    T+5日:海兵远征队与特遣舰队在高雄集结待命;

    T+2周:特遣队主力完成集合和登陆作战准备,在香港和高雄集结待命;

    T+10—15日:海兵远征队攻占舟山建立前进基地;

    T+25日:特遣队主力登陆舟山集结休整;

    T+1月:特遣队进入长江,登陆吴淞口;”

第五十节 方略(二)

    “登陆后以攻占松江府、苏州府为第一目标;以特遣舰队配合地面部队攻占镇江、扬州、淮安,夺取漕粮和切断漕运为第二目标;以围困、攻击留都南京为第三目标。同时海军在福建、浙江沿海展开佯动,牵制郑家的同时也避免浙江明军向南直隶调动。整个作战视天气和海况调整,力求在中秋前达成作战目标,结束作战行动。”

    “是否考虑拿下南京?”王洛宾问道。

    “目标上不做这一规划。”席亚洲说,“拿下南京对明廷来说震动来太了。咱们的目的是以战迫和,还是得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拿下苏松常太就足够让大明震动了……”

    “我有一点疑问,”同样是返回临高休假的林默天医生开口了:“横竖都要动用海军,为什么不直接北上炮击天津,或者登陆直逼北京,给崇祯来点直接的震撼。没记错的话,我们在济州和龙口都有港口可以补给。”

    “天津不是什么登陆的好地方,”等不到席亚洲开口老狄就接上了话:“大沽口那鬼地方到处是烂泥滩,一脚陷下去拔都拔不出来。”

    “说的对。另外当前的天津还没旧时空的五百分之一大,从海河入海口到作为漕运中心的天津卫城得上溯六七十公里,海河水浅又多弯曲。万一明军得到啥高人指点找个河道弯曲部安置上红夷炮,还指不定谁炮击谁呢。别忘了大清对洋人的最大击沉战果就是在大沽口取得的。”

    “这种偷袭阴亏,两广作战里海军也没少吃。”李迪难得附和了一句。

    “还有,即便在天津成功登陆向北京进发,明廷必然会最精锐的边军,像蓟镇军、关宁军甚至宣大军来围剿我军。而南直隶的明朝驻军自嘉靖倭乱以后已有百年未经战火,战斗力衰朽得一塌糊涂,哪个柿子更软更好捏一望可知。当然,伏波军并不畏惧任何一支明军,打进南直九成九崇祯也会调北方边军南下。然则江南密布的水网再加上我们的海军优势,在南直反而有利于打出歼灭战,而不仅仅是正面击溃。”

    这个方案的好处不言自明,首先是跳出了被动防御,以攻代守,掌握得了战略上的主动权。其次是相对花费较少。其他方案都涉及到庞大的动员和设防,基本上两广驻军都要投入防御作战,还要调入一部分援军,D方案需要动员的部队就少得多。

    “我也比较倾向于这个D方案。”王洛宾表明了态度:“要把战争打出去,把战火烧到明廷的心腹之地。我们不仅要掐住漕运这条明国的命脉,还要让崇祯看到我们想掐多久就能掐多久,想掐几次就能掐几次,而且还能在这里歼灭掉他的野战军团,才能戳破朱由检对战争的幻想。至于北京城里那些反对议和的清流士大夫,等京通仓里的粮食耗光,没得饭吃他们还有力气清谈下去?”

    “进军南直隶,不仅把崇祯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去,使之无法再祸害两广,并且几百万石漕粮落入我们手中,会极大地缓解后勤压力。更重要的是政治上的影响,明朝最富有的江南士绅第一次直面元老院的力量。如果我们能打赢,而且赢得漂亮,他们就会彻底跳上元老院的船。所以我只有一个问题:一个步兵旅,加上海兵队、外籍治安军,总共七八千,不到一万的兵力,南直的明军再垃圾也有个几万人头,原计划南下两广的几万明军肯定也会被派来救援南直,能不能赢得漂亮?”

    “能不能赢得漂亮,光问陆军是不行的,海军可是有不少问题。”李迪的语气起先还挺平静,渐渐越说越激动起来:“从霸王行动到两广攻略,海军没有增添任何一艘可供海上作战的大型舰艇。到目前为止唯一接受的新船是艘给煤舰,还是沾了为大波公司批量建造运煤船的光。500吨以上的蒸汽战斗舰船仅有八艘。这些船目前陆续进入大修期,一条船至少需要3~6个月的大修。现在我们不得不依赖海警的船只封锁郑家的海上走私――这就很被动了。如果方案真得能通过,指望海军仅有的几条有远航能力的战斗舰艇扫荡舟山,进军长江,支援陆军,同时还要维持南起下龙湾,北到济州岛的封锁、巡航和佯攻岸轰一大堆任务。诸位,你们这是要让海军上天呐。”他抓起茶杯咕咚了好几口,“对了,还有那位远在三亚的周次长,周皇上,满脑子都是他的湄公河殖民地,开口闭口就是海军什么时候为他南下清剿海盗。那么舰呢?炮呢?熟练的军官水兵呢?倒是给我变出来呀?”

    “造大舰,目前怕是来不及了,”面对李迪放了一通炮,王主席回应得很平静,把“没钱”这个关键性问题避而不谈,只说时间问题,“海警不久前获批建造八艘机帆巡逻艇,这个建造进度得加快。封锁巡航、反海盗之类的任务,尽可能让海警接过去,把舰队解放出来。另外我记得立春号去年年底就入坞开始改建了吧,这个也得尽快完成。困难大家都有,总要想办法克服,新船暂时没有,新炮可以安排上。要打仗了,财经省大概会安排补充预算――只是今年老程缩减赤字的计划大概又要泡汤了。”

    “他年年说赤字太高,要缩减,不然会闹危机。屁个危机,市场繁荣的很……”

    “话不能这么说。”王洛宾对目前的财政状况心知肚明。市场繁荣不假,从居民消费数字看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但这是以财政的放水为代价的。海量的固定资产投资和巨额的军费、行政费用使得这几年财政赤字与日俱增。

    虽然靠所谓的“银本位”的刚性兑换糊弄尚能保证社会对货币的信心。但是市场是糊弄不了的,按照财税局的秘密统计,物价指数节节攀升上升。企划院为了维持住货币稳定,已经开始向市场低价投放粮食和布匹,以维持住CPI指数,避免居民生活成本进一步高企。

    虽说适度通货膨胀有益于经济,但是这个“适度”到底以何为界,目前实业界和金融界争论不休。程栋已经多次在内部会议上说,如果不能尽快大幅度缩减赤字,请元老院另请高明,他干不来这个财金相了。

    “我们的财政的确是不太健康。他担心也是正常的。”王洛宾说,“只是现在没得选,打不打仗不是我们说了希望和平就能解决的。”

    “打一仗,能换得三五年的和平就好了……”林默天说。

    “乐观一点看,或许能有十年和平。”王洛宾说,“当然这个问题我们说了不算,主要看大明朝廷内部的争论。”

    “你就别卖关子了,把内幕消息给透露一点?”

    “好家伙,你们真是不读书不看报啊。”王洛宾笑了,“都是每周要闻里的……”

    “那玩意懒得看。”

    “好吧,综合起来就是大明朝廷内部渐渐有形成髡务派和攘髡两派的可能……当然,目前只是可能。”

    “擦,这不复刻大清了吗?”

    “我觉得这倒是很正常的反应。毕竟这些年下来,我们的‘奇技淫巧’威力,朝野上下看到的人也不少了。而且我们和大清不一样,19世纪的中国人几乎没有机会去欧洲,但是大明的百姓缙绅却可以相对方便的往来海南、广东,他们很容易比较出优劣来。如果说有识之士没有想法,那也侮辱人的智商了。”

    “大明内忧外患,有改变的动力,大概很快就会搞髡务运动了吧,这倒是我们潜移默化改造社会的好机会。”

    “不好说呀。”王洛宾摇头,“明末的朝局和清末大不相同,感觉较之清末要更为复杂一些。崇祯和慈禧不是一路人,八旗亲贵和大明宗室也不相同……有些事不能以常理来推断。清末洋务运动只能作为某种参考,并不能做依据。何况我们已经脱离了原有的历史轨迹,很多事情变得不可预知。比如这崇祯十七年的满清入关,按照这样的情形演变下去,他们怕是入不了关。”

    “孙元化在朝鲜大捷,满清免不了要瞻前顾后。”

    “是的。东江又是一个变数……”

    “入不了关岂不是更好?元老院就这么不想让大明亡在我们手里吗?”

    “我们这一代人,大概率是不在意。”王洛宾略有些沉重的摇了摇头,“以后就不好说喽。与其给后人徒增话柄,不如我们现在做得周全一些。”

    列车又一次拉响汽笛,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快到临高了,”王洛宾挑起窗帘扫了眼,又转回头来:“本次出行,包括我们今天这场非正式的会议,我很有收获。时不我待,希望大家都去盘点下手中的工作。各位,战争迫在眉睫,我们不仅要赢,而且一定要赢的漂亮,嗯,赢得快速!”

第五十一节 魏爱文和王涛

    魏爱文从何鸣办公室出来回到自己办公室的时候,王涛已经在休息间和魏爱文的女勤务兵热火朝天的聊了一个多小时了。

    看到魏爱文一脸不高兴的模样,女勤务兵赶紧做出伏案工作的模样。

    “行了,行了,你也别装了,去拿两瓶格瓦斯来,要冰的!”

    “我不用了,格瓦斯都喝了好几瓶了。”

    魏爱文没理会他,直接一屁股坐在王涛对面的大靠背椅上,从桌上的雪茄盒里抽出一支雪茄给自己点上。

    女勤务兵端来了冰镇格瓦斯,魏爱文很不耐烦的挥挥手让她离开,一口气灌了两瓶感觉还是压不住心底的火。

    “小受!”

    “啥?!”王涛没听明白这是个啥新鲜名词。

    “没什么!”

    在魏爱文看来,何鸣是个合格的司令员,指挥作战也好,军事训练和参谋作业也好,都没什么好挑剔的,至少在他看来没什么好挑剔的。却是一个不合格的国防部长,当然现在叫做武装力量相这个狗屁名字。在元老院、政务院面前永远都是一副保证完成任务的任人蹂躏样。

    “马千瞩的好孩子。”这是流传在酱油众里面的一个称呼,说的是马千瞩在计委、总参和政务院几年中,提拔和重用的干部,大多是很有“大局观”的干部,很少为了部门利益公开吵架,换句话说,这些干部在酱油众眼里那就是唯马首是瞻,算是马派。一般情况下,魏爱文也就把这些段子当作段子听,但是这次他可是有点坐不住了。他从酒桌上了解到了,最近丁丁活动的非常猖獗,到处推销的他的什么战略。民生、医疗和教育等几个口都在屁颠屁颠的卖身求荣,等到丁丁的魔爪伸到军队里来了,大陆文化渗透战略就算是把各个部门对北方的工作都给囊括进去。更让魏爱文痛心疾首的是,何鸣对此事的态度是“从大局出发,给大力支持”。何鸣这么说没问题,但他布置给魏爱文的工作就是这么做,就让魏爱文有点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无语了。

    “我现在是腹背受敌啊。”魏爱文起身关上了门,就开始给王涛倒苦水,“咱们以前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相互帮忙的事情也多,但是这次丁丁真是捞过界了啊!”。这两人在最早的忆苦思甜宣传中,结下了深厚的战斗友谊,两人的关系已经超出了部门利益的范围。

    “哦,有这回事?我咋不知道。”王涛颇为惊讶的说道,他说是文艺宣传口的骨干之一,丁丁鼓捣的大陆文化渗透战略,他也是重要参与者和制定者之一。以王涛的所知,真没有什么插手军队内部的宣传计划,所以他还真是挺奇怪魏爱文会这么说,难道丁丁还有什么瞒着没说的小秘密?

    “我是真拿你当亲哥,你可别拿我当表弟。”魏爱文干脆坐到了王涛旁边,很亲热的搂着王涛的脖子,雪茄烟差点直接戳到他脸上了,“你们丁总确实没有直接在军队内部进行宣传,但是他搞得检疫营宣传点,又是赤脚医生培训的,这不是都在军营内部挖墙脚?!”

    看着魏爱文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痛斥着丁丁的暴行,倒是王涛疑惑了,这事怎么就戳到了魏爱文的G点?《南海风雷》和《考验》在部队演了几年,也没见魏爱文有什么意见。

    “你掰扯啥,什么时候检疫营地归你们军队管了?”

    “检疫营地里除了难民之外,什么人最多?”

    王涛愣了一下:“部队?”他忽然明白了,海南本身不论,单就“海外部署”而言,检疫营地大多是靠部队管理的。自然工作人员里也以军人最多了。

    “那又怎么了?”

    魏爱文大约也是看懂了王涛的懵懂,继续挥舞着雪茄说,“关键不在于形式,而是内容,你们下一个新剧是《松树堡的故事》,你看这是不是诚心给我找麻烦,北方战事稍微一松,部队的思想工作立刻就有松懈的迹象,你知道这个月我批了多少退伍申请?”魏爱文连珠炮式的诉苦,却看到王涛的表情越来越尴尬,想了想问道,“你不知道《松树堡的故事》吧?最早的军营爱情剧,女人,家庭,好嘛!等演完了我这边退伍申请又得多出一大摞……这不是找事吗?”

    王涛明白了,想想这个还真不算什么大事,丁丁根本就没有要插手军内政宣的意思。内容选材上可能是有点麻烦,但是这个麻烦可不是换个题材就能解决的。女人问题,是绕不过去的刚需,回避不了的矛盾。越回避越容易出事,士兵不是傻子,本能和生理上的需求更不是靠几句话一台戏就能糊弄过去的。

    “这算个什么事。你要觉得不合适,我们适当调整下题材就是了。另外,部队在外驻军打仗,也得给他们一点轻松舒缓的内容,弓弦绷得太紧是会断的。”

    王涛说着把茶杯放到茶几上,从兜里掏出一个精巧的珐琅小盒,打开挑出一点放在鼻端嗅了嗅,问道:“你刚才说内忧外患,应该不只是这个事吧。”

    魏爱文喝了口茶,犹豫了一下,看得出另一个麻烦要比丁丁棘手。魏爱文喝完茶,起身把办公室的门关好,其实门本来就是关着的,门外是魏爱文的女勤务兵,也不存在被偷听的风险,这么做只是表达了这件事的棘手程度。魏爱文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封信给了王涛,“先不要外传。”

    王涛接过信,带着疑惑和好奇打开,读了几句就笑出了声:“这文化程度不错啊,写的真不错,就差一句元老院也不是神仙皇帝了。”

    “这篇《考验的观后感》是十人团系统交上来的。”魏爱文说,“难为他们抄录的这么全。”

    王涛笑了笑,问道:“紧张了?”

    “未雨绸缪的担心。”魏爱文一笑,“要说事情本身没什么。是人就会思考。这没什么不大了的。我们又不是生活在真空中的。演出的那些剧本,本身也是基于现实的嘛。”

    “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原本人也就是这么感想一下,你一紧张,反倒提醒他这里头大有文章。”魏爱文说,“当然我得写个备忘录给杜女王,请她‘多加注意’。当然了,她听不听我管不了,其他的事情就留给政务院的大佬们去头疼吧。”

    眼看着饭点到了,魏爱文关照女勤务兵送来两份午餐,两人就在办公室里吃了午饭。魏爱文的眉头这算是舒展开了一点,又给王涛讲了讲刚才去找何鸣的过程。

    王涛拿了瓶格瓦斯和魏爱文碰了一下,笑骂了一句“你说老何不懂政治,我看你这个政治处也是,该改名了。”

    魏爱文一愣,这总参政治处虽然只是一个“处”,实际权力却远远超过了“处”。全伏波军的军人政治工作都是他的管辖范围。关键是还是他亲手建立起来的。别人要是给他开这玩笑,他非翻脸不可。不过王涛例外――毕竟是当初开基创业的“伙伴”,虽说后来他去了文宣口,这情分可是结结实实的。

    王涛顿了顿,给魏爱文分析了一下“斗争形势”。丁丁的计划在战略出发点上没错,所以军方不可能反对,所以就只能“大力支持”。魏爱文虽然也认同,但是出于维护自己势力范围的角度,希望把“大力支持”执行成“关我屁事”。

    但是,要是何鸣也来这么一出,那就纯属给自己添堵,没什么实际收益,还给宣传口留下了坏印象。

    “……也许你什么都不说就去这么干了,何鸣也不会说什么,但是真的拿出来说,他再不摆明一个态度出来。那就大大的不妥了。”王涛说着又给自己挑了一指甲闻药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

    魏爱文点了根圣船,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上的吊扇出了一会神,组织了一下语言,把自我批评的部分咽了回去,“这么说消极防御是不行的,不如主动进攻做出点功绩来。”

    “是这个意思。”王涛凑了上来,“你看当年咱们搞这个忆苦思甜的时候,杜女王有没有在搞宣传,当然有啊,还比咱们开始的更早,但是咱们搞得贴近现实,没有口号,没有理论,士兵愿意参与。就没杜女王什么事了,杜女王不是还得感谢我们支持是不是。”

    “嗦迪思嗫。”魏爱文摸了摸并不存在的小胡子,露出了深以为然的表情。

    “要我说,你这脚步可是有点慢了,部队眼下都开始大规模的回防整编了,这两年的仗打下来,思想上的问题肯定是一大堆的。”

    思路一旦被打开,魏爱文立刻就换了一个人一样,一口气说了好几个项目,王涛也帮着参谋,两人一直聊到了晚饭时间,魏爱文的笔记本上已经记了满满的好几页。魏爱文豪气的一挥手,“紫明楼?我请客。”王涛按下了魏爱文的手嘿嘿一笑,“带你去个好地方。”

第五十二节 魏爱文和王涛(二)

    元老俱乐部虽说从历史渊源而言是由过去百仞城中的公共娱乐室发展而来的,但是随着发展,这里逐渐成了代替过去的线上BBS的实体论坛。许多小团体借这里的“包间”,一边饮酒唱歌打游戏,一边进行私下的讨论和交易。

    但是,这里却很快成了男性元老们勾搭漂亮女服务员的地方,就算只是和这些态度毕恭毕敬的漂亮女孩子调笑几句、占点便宜,粗胚们也是乐此不疲。

    魏爱文和王涛歪在了元老俱乐部的包间沙发上,两打啤酒扔在桌上已经喝的差不多了,魏爱文抽着雪茄,眼睛跟着几个女服务生出出进进。

    因为吴南海的坚持,元老俱乐部什么“场”都不是,但是服务员都是从百仞总医院等女孩子多的单位招募的的兼职人员,那种青春少女的气质,是紫明楼这种场所的专业人士比不了的。

    “怎么,看上谁了?”王涛看他醉眼朦胧的,打趣道。

    “没有,你别胡说。”魏爱文因为长期在总参政治处工作,对自己的形象要求还是比较严格的,很少干沾花惹草的事情。

    “你的眼睛都直了。”

    “看见美好的事物当然会仔细看。你不一样!”魏爱文带着喝多的人固有的理直气壮的说着。

    “老魏,《松林堡的故事》真对你有那么大影响?我还想改成评书呢。”王涛的眼睛盯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服务生,忽然问起了正事。

    “可不是吗,自从第二次反围剿以后,退伍申请就逐年增加。其实也正常,日子过好了谁不想娶个媳妇安稳过日子。”魏爱文叹了口气,“这次更好了,部队一休整,退役申请雪片似的过来。早期入伍的那些兵,没当上军官的基本都想退伍了――连军官都有想退役的。”

    他端起酒杯,再看了看正在忙碌的高挑女服务生:“就像这个女孩子,肯定是我们从北方弄回来的移民。民间性别比例缓和了,部队这种男人堆能没有想法吗?再说了,《松林堡的故事》说的是现役士兵和驻地女人谈恋爱,你觉得这故事让去北方打仗的士兵怎么想?之前可是有一个佛手湾的榜样在那里。”

    “这样啊……”王涛拿起喝光的朗姆酒瓶子,朝着服务员伸出两个手指比划了一下,高挑女服务生点了点头走开了。

    “我给你个主意,你这边把活动放在某个殖民地,先来是个试演,看看效果。我呢回去找人说说,把剧本改一下,故事背景改成某个殖民点。负责保卫殖民地安全的士兵和移民少女或者本地的土著少女自由恋爱然后留下来扎根边疆……这样的榜样好不好?”

    魏爱文眼睛一亮:“济州岛部队北方移民的新兵多,暂时还没有退伍压力,而且济州岛本身就需要移民,真的有了士兵退伍在济州岛落地安家,马上就可以担任当地国民军军官和政府的干部,那简直就是最好的结果。冯宗泽一定对这样的宣传活动求之不得,还可以趁机……”

    “我觉得吧,济州岛不算什么特别不受欢迎的地方。而且当地的朝鲜妹子也不少。用不着我们再宣传鼓励了,那帮人早就上手了。要去就去更艰苦的地方……”

    “越南?文莱?”

    “那里艰苦是够艰苦的,但是眼下只有些国民军部队,我的建议是台湾。”

    台湾条件艰苦,目前是元老院的“流放圣地”之一,因此有宣传的必要;其次,台湾本地的平浦族很多。鼓励士兵和土著妇女缔结婚姻不啻为稳定秩序,扩大归化范围的一种有效手段。

    “你还挺会想的。”

    “当然,当然,而且在台湾展开的剧情还有一种‘异域情调’或者‘蛮荒浪漫’,更容易展开剧情,不比现在用中原地区作背景强?”

    “就按你的想法。”魏爱文连连点头,“编故事这事,还是你们专业的强。”

    “首长,您的朗姆酒。”高挑女服务生送来了酒水,弯腰的一瞬间两人停住了谈话,都微微的直起了身体,目光从酒瓶顺着服务员的手臂滑向衣领开口。高挑女服务生脸色微红,快速的收了空酒瓶退下。

    “哎哎哎,注意形象。”王涛端着酒瓶在桌上顿了顿,“上校同志,别盯着人家胸口看了。”

    魏爱文这才恋恋不舍的转回头来解释道:“我不是,我没看,别瞎说……我刚才在想事呢。”

    “那好啊,来来来……走一个。朗姆酒加气泡水,掺点柠檬汁。”

    一个小时后,半醉的王涛被他的生活秘书接走了,魏爱文把他送上马车,又站在门口吹了一会冷风,回到俱乐部随便拦住一个女服务生问:“刚才那个高高个子扎个马尾辫的服务员呢?”

    女服务员有点失望和艳羡的回答:“首长,小钱已经下班走了。”

    “下班了?!”魏爱文有点失望,他还想当面了解了解情况呢。

    算了,今天就不搞其他事情了。他想着,在服务员的搀扶下回到了俱乐部的门厅里。

    “首长,今天住百仞城宿舍?还是……”生活秘书迟疑的询问魏爱文,语气里带着点迟疑和羞涩,刚才从俱乐部接回魏爱文的时候,服务员偷偷的告诉了她首长在打听某个女服务生。她听一些很有手腕的生活秘书说过,碰上这种风流韵事的苗头,最好是立刻来一场主动的床上战斗熄灭男人的欲望,否则要么就得有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腕管住自家男人,两个都没有就只能视而不见了。

    “哦?”魏爱文好像突然回过神来,看了一眼马车外的百仞城宿舍区,沉默了片刻说道,“你先回家睡觉吧,不用等我,我回办公室去加个班。”说完,魏爱文顺手打开了马车门,看着生活秘书很不情愿地下了车,等到卫兵关上车门,都没有注意到对方哀怨的眼神。

    “姓钱的狐狸精,别让我再见到你”生活秘书望着离去的马车,狠狠的往地上吐了一口,眼眶红了起来。

    被冤枉了的魏爱文此时思绪还沉浸在整个宣传工作的构思中,已经把女服务生忘了个干净,女人哪里有工作的成就感来的爽,几天来的苦恼,此时他已经有了一个比较完整的对策,现在把这些工作形成结果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第二天上午,总参政治处的军官们在会议室见到了熬了一个通宵的魏首长,还有给归化民军官继续细化完成的四条命令。

    第一条是调查参战部队中存在的“战后怕”等心理现象,特别是PTSD症状,总结主要表现、基层军官的处理方式以及结果,为战后心理建设的宣传工作提供素材和工作思路。

    第二条是针对部队有较大思想波动的情况进行搜集,主要是部队对战斗中的伤亡、失踪、被俘人员的看法,对部队和民政部门对相关人员的善后问题;对后方的看法和态度。这个问题其实已经是老问题了。早在第一批伤病退伍人员回到广州和临高之后,因为前后方状态的巨大差异,就已经引起过冲突。

    然后就是宣传工作,首先是为宣传伏波军在两广战役中的英勇表现,在全军树立“为了元老院和人民,不怕流血牺牲”的精神。其次是大力宣传地方的各项“优抚工作”,突出地方“优抚典型”;最后是落实各种具体项目。

    “优抚工作涉及到大量的开支,虽然钱不归我们管,但是具体的项目我们是有发言权的。这件事大家还是集思广益,不要脑袋一热到处立项目,等钱花光了难以为继就很难看了……更不要到处许愿――落实不了更麻烦!”

    部下们开始汇报目前各个优抚项目的落实情况,发钱的项目自不必多说,有钱就能办。关键是要发到手里。这点是魏爱文反复强调的,特别是阵亡人员的抚恤金,必须由所属部队派员点对点送达直系家属手中,不能由人转交。

    “……现在普遍反映的是村里的优抚往往不能落实,”部下汇报道,“特别是为军属代耕,存在问题比较大:要么不上心,草草了事;要么有侵占的现象。”

    “这事我和刘牧州沟通下,看看有什么办法改进。”

    “报告首长!”他手下的一名归化民军官起身报告。

    “什么事?”

    “关于忠嗣学校的方案,”军官小心翼翼地说,“提了快两年了,文科省始终没有明确的答复……”

    “这我知道。”魏爱文有点泄气的回答道。这件事其实他提了多年,但是教育口一直是“研究研究”。按照胡青白的意见,伏波军和国民军的烈士子女的入学和学费减免都是有了明文规定的,实践中也是有保障的,没必要专门再开设一所学校。

    “这个我再去和教育口谈一谈。”魏爱文心知肚明眼下是谈不出什么进展的,于是又把主题转到在全军范围内挑选英雄模范人物和事迹,组建报告团,进行巡回报告的事情上。

第五十三节 丁丁和方非

    他提出了基本的要求:人选可以是可以是英雄本人,也可以是英雄的战友。硬杠子是典型人物至少获得过一枚一优勋章或者一枚一勇加若干其他勋章;参加宣讲人员必须是新话讲的好而且能言善道。典型人物的出身要兼顾各个社会阶层和相关人群:本地土著、新移民、老移民、北方移民、江浙移民、福建广东移民……另外,给本地黎苗应征和自愿入伍人员、日朝籍的国民军士兵也要有专门的名额。总之一碗水要端平,不能体现出某个人群特别受青睐或者特别善战的形象。

    筛选后将相关事迹转发到宣传口撰写宣传稿件。魏爱文原本打算在政治处列编若干专门的笔杆子,但是元老院对军队的机关编制把控的非常紧,尤其是“非军事岗位“。基本都是走外包路线。

    好在文宣口的合作时间已经很长了,对他这个“甲方”的需求不说了如指掌,至少也能“深刻领会”。当然,每次撰写此类稿件他都要或者亲自撰写或者审阅相关的“写作纲要”,确保“乙方”不出偏差。

    魏爱文一口气布置完任务,又问起《风起连阳》评书本的审核工作。《风起连阳》是以连州、连山、阳山地区的剿匪镇暴为背景的,由连阳地区的主任黄超撰写的一部小说。

    虽然是小说,但是里面的事迹八成都是真人真实,加上黄主任的一支生花妙笔,写得有血有肉,一出版就获得了极大的好评。成了文宣口下一步重点改编宣传的对象。其中“夜袭大莨圩”这一章节,正在被木偶剧团改编为为重要剧目。

    因为涉及到军事题材,魏爱文对此也十分的重视。和王涛说了,由他主笔,将其改编为长篇评话。不过其中涉及到大量军队内容,所以照规矩要给政治处审核一下。

    作品是黄超写得,少不了要美化下主人公。魏爱文颇为腹诽。但是书人家写得,这点小权力也是应该的。只是里头有关筚达和阵焕的情节,他觉得还要进一步深化下两人之间的感情线。毕竟按照现在的写法也未免太平淡了。

    怎么加强呢?魏爱文并不是一个文化人,搜肠刮肚想了半天全是当年念书的时候看的各种网络小说里的情节――他又不爱看女频小说,这方面的积累实在太少了。

    “俺们元老里就没一个小说家么?”魏爱文想着,决定还是让王涛去想办法,反正他有改编经验。

    他连着写了几点改编评书的修改意见,又把自己忙了一晚上写的几个军事宣传方面的意见“备忘录”修改了下。实话说,总参政治处的归化民军官算是伏波军中文化程度很高的群体了,但是他照样放心不下。

    他把备忘录丢给了外头的女勤务兵,这才关上了办公室门,打算在行军床上补个回笼觉。等到躺在床上,魏爱文却又睡不着了。不由自主的琢磨起报告会的事情。

    报告会是魏爱文眼下的最要紧的项目。这个任务说起来很大,实际却是所有项目里基础最扎实的,战前他就布置了“随军采访”工作。魏爱文曾经想过办军报军刊,但是元老院不批,连军事刊物也都是归在文宣口之下。所以也谈不上有自己的记者。他只能请宣传处选一批记者作为“随军记者”,又让各连的文书挂上“新闻通讯员”的角色,文笔好不好另说,能把相关的故事纪录下来就行。

    现在“随军记者”们大多已经回来,“通讯员”们也随着部队回来了不少。加上从前通过军邮系统发回的报道,在里头仔细的翻翻,很容易挑选出一些不错的素材,再进行一些补充采访就可以选出第一批代表人物来。

    他想起小时候曾经被学校组织去听“老山战斗英雄报告会”,他最爱听的是反倒不是战斗过程,而是猫耳洞里的生活……突然间他一个机灵的爬了起来,在笔记本上写下“每个宣传稿都要我来审查”的几个字,提醒自己等归化民军官的方案交上来,一定要把这个最新的指示传达下去。

    丁丁看着笔记本里的曲里拐弯的甘特图,一朝权在手的快感已经被潮水般涌来的工作给淹没了,都说权力和地位是最好的春药,但是吃再多的药,天天一夜七次狼也受不了啊。

    面前的笔记本屏幕上,显示着大陆文化攻略的项目计划,整个项目因为头绪太多被细分为七个子项目计划,已经安排了有时间计划的任务已经两千多项,其中不少任务还互相关联,存在归并协调的必要。丁丁也是觉得脑袋不够用,才把笔记本从高山岭领了回来,还找IT口的元老帮忙装了一个Project。

    “……山东地区民间医生培训班初步选定在屺坶岛,培训医生将由山东支队的卫生所提供,请求指挥部协调学员组织,并进行必要的净化和扫盲准备,开课时间请指挥部根据准备工作进展进行协调……”

    “……机械总厂计划派出面粉成套设备展团,前往杭州进行现场展演,请求指挥部协调当地客商,运输船,以及协杭州站提供安保……”

    女秘书一口气念了十多条“请示”,丁丁眼睛盯着屏幕,却一个字都没有打,实际上也没有听,脑袋里有一个声音不断重复:“这帮马鹿把我当什么了?明明是可以自己去协调的事情,都要跑到我这里来”。

    “亲爱的,还要继续吗?其他也都差不多吧,都是要求协调资源的。”正在办公室里准备和他谈工作的潘潘翻了一下报告,“我认为你需要一个帮助你处理这件事的助手,这些工作也不是加加班就能做好的,不如今天早点回家。”

    如果丁丁没有看着屏幕发呆,他应该可以看到潘潘的眼神。这几年虽说夫妻两人在理念上有较大的分歧,但是工作内容做了调整之后两人的关系反倒是缓和下来了。总得来说丁丁安心办他的两刊一报,负责宣传;潘潘管剩下的部分――主要是媒体出版业。

    潘潘这几年把媒体出版业做得有声有色,虽然她比较讨厌真理办公室的修改,不过考虑到目前还需要掩饰他们的时空穿越者的真实身份,也还能接受这种审核。

    事业做得大了,潘潘的初心多少就变了,出版业巨头的屁股和普通记者的屁股显然坐不到同一张椅子上。她对丁丁这位“宣传部长”的看法也就没那么尖锐了。

    心态的转变,自然也会影响到情感上。所以最近几年二人之间也算是“琴瑟调和”。最近丁丁沉迷于“文化攻略”,难免忽视了老婆。

    就在丁丁还没有领会老婆精神的时候,敲门声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方非拿着一盒文件推开门,看到潘潘不由得愣了一下,敏锐的意识到自己来得“不合时宜”。只得挤了个笑容打过招呼,潘潘找了个借口丢下两人先行撤退,方非目送出门,心想丁丁十之八九又得去阳台过夜了。

    “老方,你要是来找我协调其他部门,那就先别说了,我的头已经够大了。”丁丁瘫倒在椅背上,显得从未有过的疲劳。说着,丁丁把屏幕转向方非,指了指小森林一般的甘特图。方非知道,丁丁管自己叫老方,就是他真的心情不好,需要一个老朋友来帮他分忧解难,否则丁丁会叫他“方处长”或者“方总”。

    方非听了半小时丁丁的诉苦大会,一半是丁丁自己多不容易,一半是各部门的要求多么无耻。拿过丁丁面前的文件,方非也大概体会到了丁丁的苦恼,大约就像是儿子让你帮他解答一个数学作业题,你以为会是鸡兔同笼,结果他拿出来的是傅里叶变换。

    就在方非看文件的时候,丁丁出去洗了个脸清醒了一下,又让秘书倒了两杯冰咖啡回来,放在了沙发旁边的茶几上,边喝边继续向方非发表感慨。在丁丁看来,有些请示根本就是来砸场子的,就像是在旧时空看到过的很多刺头下级一样,把一些不该向上汇报的难题请示上去,说的好听是寻求帮助,说的难听点就是给上级难堪。要是不了解情况不懂技术的管理层,替他做决定就是给自己挖坑事情办砸了得背锅,什么都不做就成了下级拖延的借口。这种时候大喝一声“要你何用”才是正解。只是丁丁不是在主场作战既不敢也不能。

    “济州岛到底归哪个部门管?”

    “什么?”正在丁丁唾沫星子乱飞的时候,方非却问了这么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一时间没搞明白方非的问题。

    “我说济州岛和高雄这三个地方,不算驻军的话,地方行政主管到底归谁管?”方非推开了文件和笔记本也坐到了沙发上来,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接着说,“冯宗泽和魏八尺这两个外派大员,你说他们应该向谁汇报?”

第五十四节 丁丁和方非(二)

    这个问题一下子把丁丁难住了,1634年机构调整,已经把驻外站这个机构给取消了,杭州站这种敌后单位成了对外情报局的管辖范围,但是已经承了元老院雨露的济州岛、高雄,屺坶岛在行政上划归海南大区管辖,实际上天高皇帝远,反而是和杭州站屺坶岛盛京站走得比较近,海南大区的各种文件里面也从不主动提起这两个地,隐约有成为法国海外省的趋势。

    “你的意思是?”丁丁仍然没有弄明白方非的意思,他最痛恨的是国企领导话说一半让人猜的管理艺术,没想到方非这个浓眉大眼的showgirl妈咪也喜欢搞这套。

    方非当然不会看到丁丁的真实想法,仍旧默默地喝完了咖啡,算是摆了个谱才接着说了下去。

    “这些比较复杂的事情一大半其实都卡在济州岛、高雄、屺坶岛这三个地方,我估计也是这个原因这些部门才会找咱们来协调,我相信咱们一个一个去发电报联系肯定是可以都搞定的,但这样效率太低了,必须要让他们出人来对接配合,替我们做好落地的工作。当然,如果我们能派人到他们内部去任职,那就更好了,不过现在肯定是来不及了。”

    “依你的看法,找钱水廷来出面协调?”

    方非放下咖啡杯,看到丁丁仍然迷惑的眼神,感到一丝丝明珠投暗的失望,钱水廷都不想主动管的地方,你上赶着找他帮忙去协调,能办得成才怪呢。如果真的能办成,别人就直接找钱水廷去了。如果明天丁丁出现在钱水廷的办公室,那估计还不如自己挨个发电报呢。

    “钱水廷对这几个地方不见得比你更有影响力……”

    “我懂了,你是说要找位更上面的元老!”丁丁一拍方非的大腿,手指指了指天花板,,“对吧?”

    “也对,也不对。”方非其实就这个问题自己也没有万全的答案,但是丁丁的文化渗透项目现在成了文宣部门的重点项目,一荣俱荣。所以不得不来献计献策。

    “你就别故弄玄虚了。说吧。”丁丁开始不耐烦了,一巴掌又拍了下去。

    “别!”方非赶紧抓住了他还没落下的巴掌,“您拍自个吧。”

    “好了,好了,你就说说吧。”

    方非想了想说:“我们文宣口在政务院体系里就是个二级部门,这么大的项目承接不了的。照规矩应该是老胡给咱们当项目组的组长,但是……”

    他这个但是没往下说,但是丁丁明白他的意思。胡青白其实关心他的教育事业,对科研和宣传属于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只是在形式上当一个行政领导。具体事情都是下面二级部门头头说了算。

    所以指望胡青白出头是不现实,某种意义上说他也是丁丁需要去“协调”的对象。

    项目组的组长得是一个“相”级别的人或者虽然不是“相”,但是过去担任过此类职务的元老。

    掰掰手指头,这样的人不过十来个。

    “要是人不愿意怎么办?”

    “其实他们没什么不愿意的,所谓的项目组长,基本都是务虚的。借个名头一挂。”方非说,“要不是文总去了广州,我看文总就很合适。”

    “文总在广州不是更合适吗?本来我们就是大陆渗透计划。”

    “他在广州,管得是两广,政务院这边的事就很难使上力气了。”方非提醒他,“其他人都可以考虑考虑。缺点是他现在未必愿意来给给我们站台。”

    “这么说来马千瞩也不行了。”

    “这要看他的心情了。”方非说,“我比较看好邬德同志。他现在的职务很重要,但总不能永远当下去。如果能刷一下业绩,下次全国大会冲击下政务院总理或者元老院主席都是有可能的。”

    “他来当组长就好办了。”丁丁连连点头,“要不程相也行啊。”

    这两位都是“财神”,拉到任何一个对整个项目不无好处。

    “程栋可能性很小,他对其他事情不太愿意插手。”

    “你这建议让我思路大开啊。”丁丁拍了下自己的大腿,“众人拾柴火焰高!你真是我文宣口的诸葛亮……”

    “别,别,诸葛亮就算了。”方非连忙摆手,“不过你上这么大的项目,自己也得弄个得力的助手帮衬。”

    “你就不合适?”

    “我就算了。”方非摇头,“我们文宣口这几位,最合适给你当副手的何方回。他现在人在三亚,我建议你赶紧把他给调回来专任这事……”

    提到何方回,丁丁却有些迟疑。因为这何元老对“文”和“宣”虽说不是一无所知,却是基本上是所知不多。因此在文宣口内,何方回很少在机关工作,大半时间都是领着“巡回文宣团”到处走,搞“游动宣传”工作。

    大约是看出了丁丁的疑问,方非继续道:“虽说专业领域他是差了那么一点,但是他会来事,能办事,你以后有的是事情要做……”

    丁丁一想也的确是那么回事。眼瞅着领导的眉目展开。方非赶紧话归正题:拿出了一打纸递给丁丁,“这是有关相声底本的一些初稿,你给把把关看看有什么要改的。”

    这是方非和王涛合作的一个项目:把相声给提前催产了。相声这种曲艺形式对场地、服装没有很高的需求,特别适合做文艺推广。所以前不久也被王涛列入了戏曲社的创新名单。

    方非拿来的这一摞都是各种相声段子。这个项目之前他也参与过讨论,最早选择的是借鉴方向是《卖布头》《扒马褂》这种传统相声,但是后来发现这些相声的背景对元老来说太传统对土著太“现代”:有太多清代民国时期北京地方特色的内容,需要大幅度的改动。最后只选择了一批《相面》之类带有批判现实的段子,其他段子则由方非找人操刀进行改写。另外再酌情参考了一批“现代”相声。

    丁丁拿起一页,标题是《西征梦》。紧接着标题的倒不是相声段子,而是一段文字说明。“本作品主要采用普通话演出,适用于元老院直辖地区,不适用于明国占领区。最佳听众人群为具备普通话听说能力的归化民。在济州岛、高雄和两广地区演出时,根据观众构成可以采用带有山东方言口音的普通话版本或粤语版本,不设朝鲜语版本。”

    “考虑的还挺周道,连推广普通话都包括进去了。”丁丁默默地点了赞。

    丁丁又随手翻了翻,其他的稿子也差不多,都是在现成的本子上进行了本地化。只是这效果多少有些差强人意。总有挠痒没挠到地方的感觉。看来这本子还是要立足生活来写才行。

    “演员呢?”

    “王涛的意见是从戏曲社的演员中选――他那里收容的流浪艺人不少,憋着劲想发财的人也多。只要肯传艺,玩命学……”

    “玩命倒也不至于。”丁丁不以为然,“戏曲社里招募的流浪艺人大多文化水平不行,丙种文凭取得率还不到一半。太低了。就算能出几个明星艺人,没有创作的能力,靠别人输血,迟早也得走到死胡同里。”

    “是,是,您说得对。”方非连连点头,“我回去和王涛好好说一说!”

    “还有你说要要排的大型团体操,这事要抓紧了。”丁丁忽然想起了起来,“虽说部队回来之后都开过欢迎大会,但是我估计着十有八九还要开一个庆功大会之类的。到时候团体操肯定要上――背景板练得怎么样了?”

    “胡青白不肯批假,说是浪费时间,你也知道他一贯如此……”方非无可奈何。

    丁丁眉头紧锁,心想这事还真麻烦。少不得又得找马千瞩协调。这本部门的事情本部门领导都不支持,难啊!

    “这都是民意啊”,丁丁言真意切的在政务院例会中,汇报完大陆文化攻略的阶段性成果,然后把这个组织协调者的问题抛了出来,“我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要说专业对口,王主席指挥过巨人行动,可比我们这点破事复杂多了。”

    王洛宾虽然对丁丁的吹捧很是受用,也确实很久没有指挥千军万马有那么点想念,但是一想到这事情又琐碎又复杂还没有多大短期成果,心里就一阵子腻歪,哪里有和林汉隆一起鼓捣光学测距仪来的爽。

    “多谢丁同志和大伙的信任,只是目前我确实没有精力了,除了我的本职工作以外光学测距仪这个项目确实走不开。海军的蓬莱级殖民地巡洋舰预研工作里面,三涨式锅炉和35倍身管主炮都是改良技术,不是太大的问题,但是两米测距仪可是咱们完全自研自产的。上周样品在靶场进行了测试,3000米误差150米,1000米误差10米,可以说经有实有价值了,估计再用几个月努努力,把误差再缩小一半,那就是咱们炮兵威力倍增器啊。”

第五十五节 锱铢必较

    “当然,这个大陆文化攻略的组织协调也很重要,我看要不让文……文区长来吧,我看也有不少元老推荐他,而且他本身就负责广东大区,有一半的事情本来就要落在他头上。”王洛宾想起了远在两广的亲密战友,据小道消息,他现在可是没怎么干正经事,给他点这种介于务实和务虚之间的工作,想必他也是乐意的。让王洛宾有点意外的是,他的这个提议在大佬们中引起了一片沉默,并没有人附和他的提议。

    钱水廷咳嗽了一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又清了下嗓子才接话:“海南大区里面的济州岛和高雄,都是文化攻略的重要组成部分。我表个态:海南大区内的工作,我会安排一个专人来负责协调,他们宣传口干这个有点难度,又要搞文艺现代化又要搞组织协调,太难为宣传口的元老了。我想文大区也会这样想这么做,我毫不怀疑。不过呢,两个大区来做全面的组织工作都不太合适,这不光是个跨区的事情,还有跨部门呢,最好还是在政务院来找个人负责。大家说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王洛宾原本对这事就不太感兴趣,钱水廷出来推卸更是求之不得,当下朝他点头说道,“你说的有道理,如果要说组织协调工作,企划院和所有相关单位都有业务联系,那么要么辛苦一下阿德?”说着,王洛宾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邬德。

    邬德连忙摆了摆手,“去年机构改革,把几个部委下面的企业都分到企划院了。这些国企的技术升级问题已经非常多了,实在忙不过来。而且,我就是个老海军,从来也没有搞过文化方面的事情,还是不要外行领导内行了。”

    去主持这项工作对未来的进步好处多多,邬德当然明白。但是文宣圈子里头弯弯绕的东西太多,因此邬德和文宣口的人打交道时总是相当的谨慎。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次丁丁抛出一个极具诱惑力,充满了好处的橄榄枝,总让邬德觉得这里面有点什么阴谋。

    国务卿这个位置他当然喜欢,但是他是个慎重的人。马千瞩的国务卿再干几年总要交卸的,到时候这个位置他就是最有力的候选人,没必要再给自己加上一笔浓墨重彩。

    王洛宾听到这个推辞有点郁闷,“相”里面要说能力对口的其实也没有几个,原本邬德他觉得也挺合适的。眼见着大家都不愿意接这个工作,难不成非要自己来做?还是硬塞回给丁丁让他自力更生?其实还有一个合适的人选:马千瞩,但王洛宾还真不想让督公来管这件事,因为他管的实在是太宽了。

    正在踌躇之际,忽然耳畔听到一声:“如果实在没有人,还是我来吧”。王洛宾抬头一看,正是马千瞩,果然坏事一想就来。

    虽说不是太乐意,但是王洛宾也想不出其他的人选。

    “那真是太好了”,王洛宾言不由衷的发出一个赞叹,然后带着和蔼的笑容关切地问,“督公你现在手上的工作已经很多了,忙得过来吗?”

    马千瞩报以同样和蔼的微笑:“这么重要的工作,总得有人做不是。”说着习惯性的摸了摸额头,众人顿时感觉反光更强了一点。

    “我这里也算是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再说这个职务主要还是协调各部门,算是务虚吧。增加不了多少工作量。我这个国务卿本来就是给各部门做协调服务的,也算是专业对口。”

    王洛宾被马千瞩的这一番话讲得无话可说,从专业分工的角度他倒是的确是对口,从职能分配角度算是帮所有人擦了屁股,完全合情合理。除非这会王洛宾亲自下水,来一句督公你实在太辛苦了还是我来吧,否则还真找不到合理的理由来拒绝。

    “那就辛苦督公了。”王洛宾最终还是不得不输给了自己的懒惰。

    对何方回来说,元老俱乐部算是个新的娱乐场所。虽说他每年也都有一两个月在临高,但是总习惯性的去南海咖啡和紫明楼,对这个眼皮底下的“俱乐部”不怎么感兴趣。

    “好地方啊!”何方回第二十次对着方非感叹,“还是临高好啊,三亚那边破的就剩下海了,还TM有鲨鱼。”说着恶狠狠的把雪茄按灭在烟灰缸里。

    “好个屁!”方非很不理解元老们泰迪似的行为,明明各个都有了好几个生活秘书,却还要出来盯着女服务生的制服裙子乐不思蜀,“你在三亚也算是个土皇帝,随便潜规则几个不比这强。”

    “你这就叫不了解基层群众的痛苦了。”说道这件事上,何方回可就不困了,“三亚有多少女人你知道吗?除了我自己带过去的生活秘书,就没几个能看的女人。农场里倒是不少女工,晒得那叫一个黑,说是卢旺达过来的我都信,也就胡五妹那种海盗能下得去手。情调啊,气质啊,大哥,你这是脱离群众了!”

    “那你回来去紫明楼啊!跑到这里霍霍服务生干啥?”

    “紫明楼太商业化了,腻味了!”何方回说着摸了摸自己精光锃亮的大脑袋,“没啥意思!”说着又拉了服务铃的绳。

    “再来一个桶!”他对着进来的服务生指着面前的潘趣酒玻璃樽。

    “少喝点吧。”方非劝了他几句,肚子里一阵翻腾,,忙起身去上厕所。

    俱乐部的厕所也算是元老院各机构中头一份的豪华,加上24小时不断的保洁,其清洁舒适水准能和旧时空的写字楼比肩。里头蹲便器和坐便器悉备,以符合不同元老的偏好。

    丁丁选了最里头的一个单间,舒舒服服的坐下来清理了一番肠子,忽然外头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原来是有元老喝多了,被几个元老搀扶到卫生间里呕吐。

    一番翻江倒海之后,又是洗刷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酸臭的气味,想来是吐得一塌糊涂。方非暗暗腹诽,正想冲水之后出去,忽然嗅到了雪茄的气味,嘈杂的声音中出现了邬德和丁丁的名字,把方非的注意力一下子吸引了过去。

    主要元老们的声线他大致都能分辨,这几个不熟悉,显然不是重要岗位上的。

    从他们那戏谑的话语和荤素不忌的言辞当中,他大概知道这几位也是来俱乐部寻开心的,既然提到了丁丁,他倒是想听一听普通元老们的看法。因此他屏气凝神的倾听着

    “……王主席还有2年多就该下了,谁TM还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揽事,你说他要不是主席这个位子上了,那个事还好干吗?不好干!既然这样还不如别干,容易耽误事……”

    “我看文总,不,文区长原本是会接的,只不过他在广东没办法协调不是……”

    “不会不会,老文现在是避嫌呢。”

    “反正文总已经被一脚踢到大陆上去了。”

    “阿德为啥不接这事?听说他本来挺有兴趣的,按说民政和经济这块他已经干了好几年,军事他是老本行根本就不用干,再加点资历,下一届国务卿,再下一届的议长什么的,还是很有希望的……”

    “为啥?你自己都说了,他的资历面面俱到。什么都有了。国务卿迟早是他的,何必再和丁丁混一起?”

    “那不更要通过文宣来刷刷好感吗?”

    “他已经用不着那点好感度了。”

    “要说钱水廷接这事对他也有好处啊,他干吗也是一脸便秘似的往外推?”

    “出了海南大区,他就管不了事了。济州岛他都搞不定,还没钟博士说话管用呢。”

    “香蕉没有一个好东西……”

    “别这么说……不是香蕉就一定是好东西了?……哈哈哈……”

    正在方非哭笑不得,心想这伙酱油元老果然没什么好话。忽然他的耳朵里又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丁丁不是有好几个小弟吗?方什么来着……芳草菲菲?哦,方非!还有安全套牌子……是叫冈本?这种纯粹耗人力的工作给个自己干不行吗?他丁丁垂拱而治不就行了,非要让出去这算是什么意思?”

    “这都没看出来?他不让出来点功劳给领导,他那么狗屁攻略能通过?”

    “我擦,我怎么没想到这里面都TM还有利益交换?”

    “非也,这点功劳大佬们还真不见得能瞧上。主要是他指挥不动啊。”

    这些也算不上什么新鲜的见识。但是此刻的方非听着,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滋味。除了丁丁和他们这些人之外,其实没有人关心文化渗透攻略。每个人都是在盘算这个方案对相关人员带来的收益和影响,锱铢必较的计算着由此带给某个人的得失。

    听到这里,一时间他心气顿失。待到外面人群散去,他才离开洗手间,来到俱乐部的小花园里,给自己点了根烟,看着吐出的烟圈在路灯的火光中缓缓上升然后消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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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高启明介绍:
穿越到乱世不是被雷劈,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有人想称王制霸,有人想解民于倒悬,有人想以己之力,阻止最后一次野蛮对文明的征服,从而改写中华民族的历史。
当然也有人想得只是三妻四妾,过现世过不上的极度腐败的生活。
这群三心二意,各怀抱负的普通人,没有虎躯、没有王八之气更没有弱智光环道具。乱哄哄的挤在一艘旧船上,有的只是现代机器、科技还有各式各样的理论。穿越者们怀着现世无法达成的野心、梦想和理想,向着明末的乱世进。
目标:海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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