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打算
对位于南方的湘沙市来说，夏天很不好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除了高温侵袭之外，雨季也是一个比较难熬的东西。这要是赶上闷热又下雨，那可真是遭了不少罪。
长期生活在湘沙市的人都懂得一个道理，在家中开空调的时候，不开冷风，而是开除湿功能。
尽可能的将室内空气中的大量水分抽干，人才会真正的觉得舒服。
而且，在空调除湿功能的情况下，吹出来的是凉风，还更加省电。这是很多年来湘沙市人民所总结下来的宝贵经验。
当然，现在湘沙市已经连续不断的下了好几天的大雨。这场雨下的几乎让人们淡忘了这还是夏天，空气之中那炎热的气息荡然无存，甚至还多了几分冷肃的意思。
唯一提醒着各位这仍旧是夏天的，就只有日历牌还超高的空气湿度了。室外自是不必说，室内可就沉闷的紧了。也许只有这场大雨停下来，才会迎来几天又干爽又舒服的好日子。
距离乡宁县那村子里的山体滑坡事故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天。那边儿倒是不下雨了，可是这片又大又黑的积雨云飘到了湘沙市市区的脑袋顶上，直接停留了下来，一点儿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刚开始那几天大家还在为天气凉快而感到舒心，可到了这几天，淅淅沥沥的雨已经让人们烦躁不已，开始期待着这场雨赶紧停下来。
王鸽也是如此。头天晚上上班的时候，一下楼，撑着雨伞的王鸽便看到楼下那排污水井的盖子正在呼呼的往外冒水，似乎是排水管道堵塞了，好在旁边已经有街道上的人组织了抢修。等到早晨下班的时候，雨虽然没停，但是那管道似乎却已经被疏通。
王鸽的家所在的小区是在一个小山坡上，地势比较高，可就算是这样，道路上的积水也已经漫过了脚踝。王鸽是双脚套着塑料袋在路上行走的。到了早晨，积水似乎更深了一些。
这场大雨不仅在考验着人们的耐心，也在检测着整座城市的排污系统。
连续几天的大雨给他的工作也带来了不少麻烦，由于连天大雨，交通事故和触电事故频发，紧急创伤的病人多了起来。气温的改变也让一大波人患上了伤风。
本来感冒发烧这种事情，三甲医院的急诊肯定是不管的。毕竟急诊只用来救命。可到了这种时候，小儿高烧所引起的惊厥，脑水肿，脑膜炎，还有成年人用药不当所产生的过敏、昏迷甚至是休克，肺水肿还有全身水肿，都是能要人命的，急诊部门必须介入。
而湿滑的道路，隧道和高架桥下的大量积水，也让救护车的行进异常困难。熟悉的地方，王鸽还能够避让那些可能积水的地点，若是不熟悉的地方，跟着导航走，眼看着就要抵达目的地了，突然就必须要绕一圈才可以，这就很烦人了。
王鸽隐隐约约有些预感，这场大于带给湘沙市的灾难，可能并非仅此而已。
那个失去了双亲、双目失明却突然能看到死神和灵魂踪影的小女孩儿王佳欣，暂时住在了雅湘附二医院进行观察。
虽然身体上没什么太大的毛病，但是由于心里原因造成双目失明这个情况已经很糟糕了。经过警方和政府部门多方面联系，虽然找到了王佳欣的远房亲戚，但是他们大多都不愿意认领和照顾，在出院之后只能交给福利院去照顾。
而且这种病人的治疗费用是政府在出钱，财政预算本身就不多，他们不愿意在一个只有心理疾病的女孩儿身上耗费太多的金钱和精力，人只要治疗妥当，暂时死不了，差不多也就是出院了。
毕竟在医院住一天的钱，跟福利院里住一天的钱差距还是蛮大的。
一是眼睛看不到，二是这个女孩儿可能存在十分严重的心理问题，脱离治疗环境恐怕会想不开出什么麻烦，整个急诊部的大夫和护士都在担心着这个女孩儿的安危，于是轮番上阵，只要是看到了急诊部的主任余波就要上前去说两句，让他跟医院去求情，让这女孩儿在医院多住几天。
毕竟福利院那种地方，虽说能够养活一个人，但是生活质量和心理治疗方面的干预还是跟不上的。
余主任这段日子也不好过，医院高层催促着尽快对事故中的伤员进行治疗和转移，还在急诊重症监护室的要转到住院部门，还在住院部门休养的赶紧治疗完毕就安排出院。
一个是政府部门财政原因压着医院，另外一个，医院的床位也是十分珍贵的。
余波通过多方面考虑，也觉得这女孩子实在可怜，再加上顶不住手下的那波人软磨硬泡，耳根子都快听出老茧了，把这女孩儿扣在了急诊部，留在了急诊观察室里，安排了一个床位，让王佳欣多在医院里待几天，最起码找找机会，改善一下她的心理状态，最好能够把应激性失明给纠正过来。
因为只要王佳欣出了急诊部，去了住院部，出了余波的掌握范围，估计用不了两天就要被办理出院，转移到福利院去。
这对于她后期的心理干预治疗是非常不利的。
虽然给国家多花了点儿钱，但是余波觉得这点儿钱对于中国一个这么大的国家来说，还是出的起的。毕竟这几乎关系到王佳欣的未来和一生，这么一点点钱跟一个人的一辈子比起来，还是算不得什么的。
对于王佳欣来说，在整个急诊部里面最熟悉的人就是王鸽了。王鸽在这几天里也时常会去看王佳欣，跟她聊聊天，但是没提她的父母。但是王鸽跟她的交流时间有限，只能是在早晨七点半左右王佳欣吃饭的时候才能聊聊天，毕竟他还是晚上十二点钟上班，就算是作为医护人员，也不能随意的进入急诊观察病房，会打扰病人们休息。
王佳欣父母的遗体已经由政府部门统一火化下葬，只是告知了部分亲属埋葬地点。由于没什么亲人，也就没啥追悼会告别会了，王佳欣甚至都没有能够到现场去看一眼。医生们是不主张她去的。
不过在王鸽看来，王佳欣这几天的心情好了不少。除了第一天醒过来之后一言不发，自己消化事实之外，剩下的几天都很愿意跟医护人员去交流，虽然脸上没什么笑容，也经常高兴不起来，但是进步已经很大了。
所有的医护人员都喜欢这个乖巧可爱又可怜的小女孩儿，可是她越是懂事儿，大家就越是心疼。
在这几天的时间里，王鸽把自己能看到死神和灵魂的事情，偷偷的告诉了王佳欣。
毕竟王佳欣拥有与自己相同的能力，她肯定会对这件事情感觉无比诧异，甚至是惊恐不已。王鸽想着，倒不如直接告诉她真相，从根本上消除这种恐惧毕竟死神和灵魂本来就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而能看到这件事情只是会给生活增加一些不便而已。
刚开始王佳欣还对此怀有一丝的恐惧和不解，但是随着两个人的交流，她也渐渐的冷静了下来，开始试着接受现实。
这对于一个十岁的女孩儿来说，实在是太困难了。
可是二人利用有限的时间交流下来，王鸽这才知道，王佳欣的两只眼睛仍旧是看不到现实中的任何东西，只是在漆黑一片之中，看到每个人的灵魂，而这些灵魂都是红色的。
王鸽却是黑红色的。
至于死神，就是一团闪着白光的黑色光团。
而且，王佳欣的这种能力几乎跟王鸽一样，只能看到站在自己眼前的死神和灵魂，如果前方有障碍物，例如说隔着一堵墙，那是看不到的，也就是说没有透视功能。
这似乎也给王佳欣带来了一定的好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还是能够“看到某些东西”的，最起码行动方面会有一定的好处。
王鸽不知道世界上是否还有别人能够看到死神和灵魂，但是在他的接触范围之内，只有他和王佳欣两个人。这两个人呆在一起，抱团取暖，互相支撑，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而王鸽打算让王佳欣留在自己身边的想法，也绝对不仅仅是想想而已。他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个提议虽然来的唐突，但是王佳欣思考了一会儿，还没说话，却点了点头。
她居然同意了。
天下之大，父母已经不在人世了，去福利院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尽管跟王鸽才认识了几天，可王鸽的的确确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熟悉的人了。
而且这几天的接触下来，王佳欣也觉得王鸽似乎可以信任。
实际行动往往要比想法来的困难很多。在王鸽遇到超越自己能力事情的时候，他学会了去寻找朋友进行帮助。
目前看来，唯一能够解决这个麻烦的，很明显就只有陶米一个人了。
这兄弟有钱，社会关系也比较复杂，什么事情都能掺合上一点儿，说句不好听的，生意做的那么大，黑白两道多多少少都有些认识的人。
王鸽没跟别人说，只给陶米打了个电话，而在电话之中也只是提到了想要用自己的家庭去收养一个小女孩儿的事情。
让王鸽诧异的是，陶米对于王鸽的信任已经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当王鸽说出王佳欣身上发生的悲惨遭遇，以及想要收养她的想法之后，陶米什么问题都没问，直接把这事儿给应了下来，拍着胸脯打包票。
最起码在陶米看来，王鸽还不是想要收养小女孩儿为了干什么龌龊事情的那种人。
钱，手续，以陶米的能力肯定能够完美的解决，两个人甚至商讨过，将王佳欣的户口落在王鸽的父母名下，成为王建成的养女，反正都姓王，不管这姓氏改不改，都算得上是自家人。
而且，就算是两年之后王鸽赌约失败，成为了死神，二老家中还有个女儿，也算得上是后继有人。
王佳欣也只是失明，社会能力还是有的。将来有一技之长傍身，养活自己，顺便照顾父母，应该不算是太困难的事情。
接下来的一个最大的问题，便是家里的事情。
王鸽不想麻烦自己的父母，而且这女孩儿还是从自己工作的地方接来的。本来这份工作赚的钱就不多，能够留给照顾家里的时间也不多，自己身上背负着但是王佳欣若是真的能住进自己的家里，第一是需要家里同意，第二还需要家人的照顾。
毕竟王佳欣虽然双目失明，但是教育和生活还是不能落下的。
这件事情，已经在王鸽的心里憋了很长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己的父母去说。
在早晨八点多钟到家之后，王鸽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儿，为了省电，王鸽没开空调，下午五点多钟就被闷醒，索性起床洗了个澡，主动陪着父母吃了一顿晚饭。
饭桌上的父母心情十分不错，谈论着这场雨给整个湘沙市带来的不便，而王鸽却一言不发，父母养了他二十多年，当然看得出来他有心事。
“王鸽，压力太大就请几天假，休息一下，我可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别抑郁了。”母亲赵雪芹冲着自己的老头子使眼色，可是见王建成一言不发，只能率先开口，“是不是……前几天那山体滑坡，死人看的太多了？”
王鸽嘴里的一口米饭差点没喷出来，死人他几乎是天天见，什么时候见的少过？只是不怎么跟父母去说而已。“妈，吃饭的时候别说这个。不是那个事儿。”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哪家的姑娘？”王建成一边夹菜，一边轻描淡写的说道，“人家看不上你？你这个工作啊，赚钱不多倒是真的，可是行善积德，做的都是救人命的活儿。人家要是因为你穷看不上你，哪这女孩子不要也罢，太过势利！”
“您这也太不靠谱了！”王鸽更加哭笑不得，放下了筷子，清了清嗓子，“爸，妈，有件事儿……我想了好几天，实在是憋不住了。今天就得说。”王鸽正色道。
王建成和赵雪芹夫妇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儿子如此认真的跟他们说什么事情，马上意识到事情恐怕不简单，纷纷放下了筷子。
“你小子该不是在外面乱搞，让人怀了孩子了吧？什么时候的事儿？女孩儿人怎么样？家里什么情况，父母同意你们在一起吗？赶紧领回家看看！”赵雪芹眉头一皱，居然想着自己要抱孙子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父母的善念
“虽然咱家里没什么钱，养个儿媳妇，养个孩子还是没什么问题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嫁到咱们家，肯定是不会让她和孩子吃亏的！”赵雪芹十分激动的说道。
“瞧你说的，咱家王鸽是那么不负责任的人么？而且是干医疗工作的，办事儿的时候肯定注意安全了啊！”王建成看了自己老婆一眼，给自己点了根烟，然后又将烟盒递给了王鸽。
王鸽是没有抽烟的习惯的，自然摆了摆手没接，心想着同为男人，还是自己的爹了解自己。
可王建成看了一眼王鸽那个衰样，话锋一转又说道，“你再看看他那个怂样，哪有女孩子愿意跟她？还给他怀了孩子，你怕是想抱孙子想疯了吧？”
王鸽的嘴角直抽，刚才还觉得父亲认同自己呢，这会儿就嫌弃的要死了，天底下哪有当爹的这样说自己儿子的？眼泪都快下来了，赶紧打断了这个话题。
“不是这么个事儿。你们别瞎猜了。”王鸽干渴了几声，喝了口茶水，正色道。“前几天乡宁县那村里山体滑坡的事儿……你们都知道吧？”
二老对视一眼，齐齐点头，但是王鸽想要说的事情居然跟这件事情有关。
“你也去现场了参与救援了啊，到底是什么事儿？直接说吧，都是一家子人，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担着。”王建成说道。
“是这样的。在现场参与救援的时候，有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儿。她亲眼看到了自己的父母被埋在废墟下面，由于心理原因双目失明。现在她人住在我们医院观察室。我长话短说，想把她带回咱们家住一段时间……”王鸽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已经没了底气。
王建成和赵雪芹自然知道，所谓的“住一段时间”必须要合法的手续，那必然就是领养了。
“她的其他亲人呢？”让王鸽感到意外的是，母亲赵雪芹并没有因为家境原因而一口回绝，反倒是问起了详细情况。
这让王鸽看到了希望。
“经过政府部门和组织的多方联系，只找到了几个远房亲戚，那些亲戚都不愿意收养她。医院这边也压不了太长时间，用不了几天，就要去福利院了。”说起王佳欣，王鸽心情都变得不是很好了。
“怎么不能去福利院？”王建成听到王鸽的这些话，手里夹着的香烟都没顾得上去吸一口，差点就躺着手了，长长的烟灰落到地上这才反应过来，这根香烟已经在空气中燃烧殆尽。他在烟灰缸之中熄灭了烟头，又重新点燃了一支，猛吸了一口。
“经过医生们的判断，她的双目失明是由于心理原因造成的，通过系列心理治疗，恢复的可能性比较大。到了福利院，这孩子的性格肯定愈发孤僻，身有残疾，又没办法得到良好的心理引导，所以……很难说会发生什么事情。不过，只要来了咱们家，治疗费用你们二老不用担心，会有政府和社会公益组织去承担。”王鸽害怕父母因为担心治疗费用而拒绝自己的提议，把治疗费这件事也赶紧说了出来。
其实他撒了个谎，一旦孩子被领养，政府和社会组织在领养人不要求的情况下，一般不会提供经济上的援助。而且能够领养孩子的家庭，家底必须殷实，基本上不存在缺钱的情况。
王佳欣的后期心理治疗费用，全都由陶米承担。陶米在听王鸽说了这件事之后，也是心怀同情，马上决定从经济上对这个小女孩儿进行帮助。
别的事情他也干不了，就是钱多。陶米刚开始决定，从王佳欣现在开始，到她十八岁成人为止，所有的教育、生活、治疗费用都由他来出。王鸽不敢给他带来压力，又怕家里起疑心，好说歹说，这才劝的陶米同意，教育和生活费由王鸽家里出，治疗费由他出。
王鸽家里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总体来说也算得上是基本小康了，家庭条件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领养一个孩子，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啊。
“你们搞医疗工作的，你们懂这个。一双眼睛对于孩子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她才十岁啊！”赵雪芹心里也有些不舒服，“老头子，多养个孩子，其实咱们也花不了多少钱的。那会儿家里条件不好，还不是把儿子养大成人？也没缺他一口饭。更何况儿子现在还能挣钱了，难得有这么一份行善积德的心！”
王建成继续抽烟，摆摆手，明显是想要把问题问清楚，再做决定，“我虽然不太懂……但是领养的话，是不是还需要很复杂的手续？而且对于家庭条件必定有所审核，例如家中没有子女，或者条件比较好这类的。我们……不符合要求吧？”
王鸽早已准备好了所有问题的答案。“手续问题你们不必担心，我有人帮忙的，只要你们同意，肯定能把手续办下来！”
他回想起之前在驾驶救护车过程中、还有抵达现场之后所发生过的种种事情，危险性极大，很有可能随时就丢了性命，又补充道，“其实我的这份工作，也挺危险的，搞不好什么时候命就没了，丑话说在前面，白发人送黑发人……家里有那个女孩儿，若是我出了什么事情不在了，你们还能有个伴儿，有人养老……”
王鸽这话还没说完，就只听到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王建成抬起酒杯狠狠的砸了桌子一下，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从小到大，王鸽很少惹父母动怒，看来这次轻飘飘的话似乎让王建成真正的动了肝火，王鸽吓的不敢说话。
最终的这个理由终于说了出来，而王鸽自始至终，都没有提过自己的初衷：让这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儿远离能看到死神和灵魂的生活困扰，留在自己的身边，将她保护起来。
最起码，自己出了事儿，这女孩儿应该会没事儿。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份责任和信心，好像就算是今天晚上阎王大人来找他，他都不会有任何的惧怕和屈服。
“瞧你这孩子，乱说话！”赵雪芹赶紧拉了王鸽一把，打着圆场。“竟说些不吉利的事情。”
王鸽撇撇嘴，仍旧没有说话。
王建成又猛吸了几口香烟，将第二根香烟捻灭在烟灰缸里，火星乱窜。“最后一个问题，她愿意来吗？”
“从那个村子的灾难之后，我就一直陪在她身边，应该是她身边现在最亲近的人了。所以……之前跟她提到过这件事情，她同意了之后才对你们说的。”王鸽点头回答道。
“来吧。咱家不缺这一口饭吃，绝对亏待不了她。你干这行的时候，我就有点不太满意。你妈经常劝我，活着得有点儿人样，得有点儿人情味，你干的这份工作虽然出力不讨好，但是也是救人性命啊！那个孩子，也都是一个道理。在这点上，我还真的比不上这老婆子。”王建成嘿嘿笑道，赵雪芹却不动声色的害羞了一下。
一对老夫老妻在王鸽面前秀了个小恩爱，全然旁边这一条单身狗的感受。
“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赵雪芹见自己的老头子答应了，心中也欢喜，赶紧问道，“什么时候过来啊？”
“叫王佳欣，佳节的佳，欣然的欣。”王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能够把藏在心中的这件事情说出来，并且有完美的解决，简直比什么都高兴。
平时自己的父母老实巴交，这么多年来从来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没想到在这种事情上，他们居然答应的这么快。普通平头老百姓，还是心存善念的。能帮上别人一把，就帮一把，绝对不带含糊的。
而且王鸽很了解自己的父母，王佳欣将来若是来了自己家里，肯定不会遭受冷眼或者不公正对待，以王鸽父母的脾气，对那女孩儿甚至要比对王鸽还好。
“这几天医院的事儿了解了，我就委托朋友去办手续。手续办好，直接就接回家了。估计就这三四天的事儿吧。”王鸽说道。
其实他也是心怀愧疚。本身他身上就藏着一个大秘密，两年过后生死未卜，实在是大不孝，今天又给家里增添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负担。
父母虽然嘴上不会说什么，甚至心里不会想什么，但王鸽也还是过意不去的。毕竟王鸽平时工作忙，根本无法照顾王佳欣，所有重担都落在了父母的身上。
上学放学，穿衣吃饭，双目失明的王佳欣照顾起来，似乎要比普通孩子更加麻烦一些。王建成和赵雪芹已经把王鸽教育成人，不知费了多少心血，受过多少苦难，到了现在，王鸽却又要让父母再体会一次这样的生活，不能不说，这有点残忍。
一想到这些，王鸽心里就越发的感觉对不起父母。
王建成和赵雪芹倒是没想这么多，在他们看来，也许带孩子并不算得上是什么麻烦事。王鸽若是娶妻生子，那小孩儿还是要靠二老照顾，孩子越小越麻烦。
相反，一个十岁的孩子多多少少会懂事许多，也好照顾一些。
“这孩子也姓王，还是咱们本家呢！”王建成想开了，与赵雪芹一样，因为家里即将增添一位新的成员而感到高兴。
“只是不知道这孩子来了咱们家，能不能适应啊！先不想了，肯定会适应的！”王建成有些自言自语了，从脚下拿起了酒瓶子晃了晃，“诶？这酒怎么没了？雪芹，再去帮我拿一瓶，高兴，多喝点儿。”
赵雪芹一反常态的没有阻拦，眉开眼笑的起身去柜子里拿酒。“只能再多喝一杯啊！”
王建成苦笑一声，看着那小小的酒盅，是一口就能闷掉一杯的量，又听到赵雪芹念叨着“别喝多了身体出问题，让儿子拉你去医院”之类的话，只好点头。
王鸽在为自己有这样的父母而感到无比的幸运。今晚十二点才上班，现在才七点多钟，十点钟走都来得及。要不是因为上班而不能喝酒，他还真的想陪着父亲喝上几杯！
饭已吃饱，王鸽陪着父母坐在桌旁聊了会儿天，还没到要出发的时间，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就嗡嗡的响了起来。
王鸽心里一惊，平时给他打电话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大家都知道他的时间宝贵，如果不是什么紧急情况，这电话必定是不会响的。
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居然是铁大致打来的。
王鸽毫不犹豫的接起了电话，怕是车队里又出了什么事，或者医院里下达了某些紧急任务吧。
“小王，醒了吧，吃饭没？”这回铁大致却显得有些客气了。
上次山体滑坡那个事儿，铁大致知道王鸽白天整整一天没睡觉，又提前去车队，上了一个通宵的班之后，心里十分不好受，相当自责，这会儿马上关心起员工的身体状况来。
“吃饱了，睡够了，又有什么紧急任务？”王鸽直接说道。
“嘿，你小子这个嘴，猜的还挺准的。这几天大雨，湘江河水泛滥，上游几个村子搞紧急撤离，可还是来不及了，现场有被困人员，可能发生溺水险情。我们接到命令，前往现场参与救援。车队里没有多余的脑袋了，我在路上，去了开备用车辆。那辆湘agz689，照样给你留着！”铁大致这才把事情给说了出来。
“我打车去，天气情况不太好，估计要半小时左右才能到。”王鸽看了看外面持续不断的大雨，皱了一下眉头。
“没事儿，我等你来，咱们一起走！”铁大致说完，马上挂掉了电话。
王鸽回过头，看了一眼父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王建成和赵雪芹虽然听不到电话的详细内容，但也猜了个大概，知道王鸽等不到十点钟了，需要马上出发参与急救工作。
“去吧去吧，注意安全。这次可别再带个孩子回来了！”王建成摆摆手，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一波又起
王鸽是趟着积水从楼下来到马路边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本身住的这小区地势算比较高的，在一个小山坡上。连这边的楼下都已经有到脚踝的积水，就更别说一些地势低洼的地方了。
连续几天的大雨几乎让这座城市沦陷，政府部门启动一些低洼地区或者江边村落的居民临时转移工作，看来也并非是大惊小怪。
他走的着急，脚上也没搞什么防水措施，一双运动鞋早已经湿透，里面还灌了不少水。他打着雨伞来到马路旁边的公交站台，好在站台比马路要高出那么一点，还没被泡在水里。
虽然公交站台上有棚子，但对于王鸽来说意义不大那把雨伞根本就无法抵挡这种倾盆大雨，即便是下雨的时候没有刮风，王鸽身上这一套衣服早已经湿透，他只能暂时躲在这公交站台的下面，把鞋子里的水倒出来，等了三四分钟，路上只有私家车缓慢的行驶而过，连一辆出租车都没有！
站台上等公交车的只有两三个人，身上的情况跟王鸽差不多，而这个时候公交车来的肯定也是很慢的。道路两旁也少有行人，人们在傍晚下了班之后纷纷选择躲在家里不出来。
不过，湘沙市是一个神奇的城市。无论怎样的情况，都阻止不了人们吃喝玩乐的精神。
王鸽甚至在马路旁边发现了一家仍旧营业的烧烤夜宵摊，摊主支了不少雨棚，烧烤的炭火仍旧冒着烟，只是烤肉的香味被雨水稀释，闻不到太多味道。
为了阻挡积水进入棚子下面的营业区，摊主甚至自备沙袋，将自己的摊子浅浅的围了一圈，还真的挺管用，棚子下几乎没有积水，只是湿答答的。
有一些路过的市民并没有在这里用餐，只是躲在这棚子下面避雨，摊主倒也是笑呵呵的不赶人。市民们也过意不去，有的给摊主老板敬烟，聊上两句这雨的事儿，有的索性不走了，要上点儿烤串，来上两瓶啤酒，先吃上一顿再说。
路边积水被落下来的雨点砸的直冒泡泡，一团团水雾甚至从地面上升腾而起，整条马路像是被加热煮沸了一样。王鸽无奈，只能掏出手机，好在这手机虽然便宜，但是似乎防水功能比较好，他用手机打了一个网约车，好在这会儿还有人接单，不过这还是付出了两倍车费的代价。
这么大的雨，路面和车辆刹车片的湿滑程度自然不必说，而室外能见度必定会大幅度下降。
而且在车里的司机，基本上是看不清楚外面就算是将雨刮器的速度开到最快，也来不及将砸在挡风玻璃上的雨水全部洗刷干净。
司机师傅们宁愿在家里休息这么几天，不赚钱，也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强行开车，若是一个不留神撞了什么东西或者人，还得赔钱。若是车辆因为进入深水而造成内部原件损坏，需要大修，那可就不只是钱的事儿了，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间。
网约车来的也比较慢，王鸽足足等了七八分钟，一辆银灰色的大众两厢车才渐渐停在他的面前。
王鸽拉开车门，快速的钻了进去，这才发现自己的浑身上下都在滴水，都落到人家出租车的座椅上去了。
“师傅，不好意思啊。”王鸽抱歉的笑道。
“没事儿，这破天儿都这样。我那有座椅套的。”司机四十多岁，有点秃顶，车辆起步之前还丢了根烟给王鸽。“暖和暖和。”
王鸽没好意思不接，只是捏在了手里，也没有去点燃。
收音机里面在播报着湘沙市本地电台的交通频道节目，“我们通过相关部门了解到，湘沙市营盘路隧道、南湖路隧道两条重要的过江通道，所有方向的进出口在今天早晨六点钟就已经完全封闭，我们的记者刚刚从现场发挥消息称，这两条隧道由于排水管线堵塞，最深积水高度已经达到一点七米左右，隧道口的积水肉眼可见，已经能够漫过一辆普通越野车的车顶，情况还是比较危险的。”
另外一个主持人也说道，“在此我们也提醒广大车主，根据天气预报显示，这场大雨至少还要持续一个周左右，希望各位车主在行车时一定要小心谨慎，减慢车速，不要冒险涉水，遇到道路有积水的情况，尽可能的去选择绕路。”
“没错，行车路途上，安全是第一位，大家一定要注意。接下来……”
那出租车司机关小了收音机的声音，“这雨下的大了，收音机信号都不好。”他看了一眼手机支架上的手机导航。
“雅湘附二医院？”
王鸽点了点头，本来想让这师傅开的稍微快一点儿，估计铁大致已经到了医院在等他了，可这天气条件让人开快点儿不是想让人送命么！还是安全为主，便没把这事儿说出口。
“在那边儿上班。”王鸽回答道。
“哟，医生还是护士？”司机顿时来了兴趣，继续问道。
“说起来，咱们还算得上是同行呢。”王鸽笑了笑，“救护车司机，本来没到点儿，临时来了任务。”
司机赶忙摇头，“嗨，咱们可算不上是同行，你们开救护车的，那是治病救人，是救命的。我这顶多算是个拉活儿的，不一样不一样。”
王鸽又笑了一声，没说话。
也不知是否是这位司机师傅得知了王鸽有紧急出车任务之后，有意识的提升了车速，王鸽抵达医院所花费的时间居然比平时打车只多费了三分钟。
为了让王鸽少淋点雨，这中年司机没嫌麻烦，把车直接开进了医院大院，并且在急诊部大门口停了下来，这才绕了一圈离开。
王鸽一路小跑进了车队办公室，铁大致果然在这里，已经换好了司机制服，身上捂着一件医院配发的冲锋衣，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情况比王鸽好不到哪里去。
王鸽没多嗦，直接把身上湿透了的衣服脱了下来，换上干爽的制服，这才觉得舒服了一点儿。
“拧拧，挂哪儿吧，估计回来以后就干了。”铁大致指了指车队办公室半空中悬挂着一条电线，那时前几天车队同事为了晾衣服才栓上的。
他将属于王鸽的那间冲锋衣从椅子上拿了起来，丢给王鸽，又指了指桌上的钥匙，“戴好通讯设备，咱们马上出发。”
“具体在哪个位置？”王鸽套上了冲锋衣，拧了一把自己原先的衣服，又将湿透了的头发擦了一下，鼻子痒痒的打了几个喷嚏，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要感冒，也没怎么在乎，抓起水杯和钥匙就跟在了铁大致的身后。
“有点远，湘江特大桥东南一点点。那边儿的村子淹的不轻，洪水都已经进了平房里面了，道路全部冲毁，走不了车，只能走船。政府已经组织人手，转移老百姓，接到就近的宾馆里。怕是过程中出什么乱子，医生，和救护车必须在场，并且在宾馆和酒店的大堂设立医疗点，给受灾民众进行一些基本的检查和治疗工作。附近医院能活动的，都过去了，但是这已转移估计就是两三千人，现场人手远远不够。”铁大致跟王鸽快步走着，来到了停车场的大棚。
“沿着湘江往南走，水位还没那么高，淹不到到路上，不过积水比较多，千万注意安全，有任何情况，马上与我沟通。”铁大致拉开了车门，临上车之前还不忘拍了拍自己的对讲机，叮嘱王鸽一句。
王鸽简单的检查了一下救护车的车况，跳上了车，发现油料十分充足，便拧动钥匙发动车辆，先打开了警笛警灯，又开了雾灯和双闪。
两辆救护车一前一后停在了急诊部大门口，金晶和男护士冯吉上了他的这辆车。
“哟，这么早！”金晶嘴里含着棒棒糖，脑袋后面仍旧绑着马尾辫，自从结了婚之后身体发福，脸都大了不少。不过她整个人看起来比较憔悴，本来她也是跟着要上夜班的，由于紧急动员令提前来到了医院，并且跟车出诊。
“你不也是么金大夫。”王鸽说道。“这雨下的，真是遭罪了。”
“嗨，别提了。我今天本来也是晚班，一看这雨下成这个样子估计又要提前来上班。没想到一下楼，水居然漫到了楼栋里，齐腰深！好在社区人员有充气筏，抽水机又不断的往外排水，不然我就要游出来了！不过昨天晚上把车停在地下车库里的人可就惨喽，整个地下车库都淹了，入口全是水！”冯吉暗自庆幸，“得亏我买不起车！”
“这次总算是用不着去现场了……”王鸽驾驶着救护车跟随铁大致出了医院大门，汇入主路，拐了个弯绕开了由于下雨而严重堵车的路口，直接向南飞驰。
“我这边接到的任务，是前往那边一个湘桥宾馆。听说是利用酒店大堂和会议室，设置了临时医疗点，为受灾民众提供医疗服务工作，好歹是在室内，遮风避雨的。但是那个地方估计不会设立手术室。这种大雨和低温，出现的病症可能是感冒发烧、呼吸道感染、肠胃疾病，内外伤需要手术的情况可能不多，希望现场药品充足吧。”金晶说完，随后问道，“救护车也是在现场进行待命吧？”
“目前来看是这样，如果现场有无法处置的病人，肯定是要由救护车给转移到就近医院在做进一步治疗的。大部分时间，也还是处于待命状态吧。”王鸽回答道。
“这个还真不一定。我在县级医院轮转实习的时候，遇到过夏天发洪水的情况。那会儿还真的很复杂，感冒发烧的，外伤骨折的，内伤出血的，呼吸系统严重感染的，溺水的，触电的，如果撤离没有组织好，或者是动作稍微慢了一点，死伤情况还是很严重的，估计情况没有我们想到这么简单。”冯吉一边说着，一边又透过救护车车厢后门的玻璃，看着外面不断砸落下来的雨点。“听新闻里面讲的，说是这场雨，百年不遇啊。”
金晶却嗤之以鼻，“新闻上天天说百年不遇，千年不遇，总是会发生，哪里靠谱。”
“不过你还真别说，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湘沙市淹成这个样子，希望不会有太多人受伤吧。”王鸽说道。
前方铁大致的救护车行驶速度并不快，在这种天气条件下，就算是想快也快不起来。因此王鸽跟在他那辆车的后面，速度也并不是太快，一直徘徊在七十到八十公里每小时之间。
车上的三个人一路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救护车足足行驶了四十多分钟，才抵达湘桥宾馆。
宾馆开在这个位置，远离市区，往南边就是乡镇农村，条件一般，周边什么都没有，少有人前来消费，主要是提供给来湘沙市周边乡镇考察投资的商务人员居住，平时冷冷清清。可是到了现在，这湘桥宾馆却是人满为患。
宾馆大门外面停满了警车、救护车、军车，正门口停着一辆大巴车，还有受灾群众拎着大包小包从车上下来。不过可以看得出来，政府在进行民众转移的时候宣传比较到位，几乎所有的家庭都只带了一个旅行箱，或者双肩背包，有的只是携带了手机和充电器，还有部分财物，双手空空如也。
在这种情况下，生命永远是第一位，别的东西都是次要的。
政府出钱，把这个宾馆完全包了下来，提供给受灾群众居住。这样的地方在附近还有很多，宾馆是远远不够的，其他的灾民还被安排在了学校和体育场馆之中。夏天气温并不是很低，打个地铺临时睡几天也是没事儿的，现场还有工作人员，受灾群众会得到比较好的照顾。
除此之外，有很多人仍旧滞留在河边，留在堤坝前面，挥动铁锹装着沙袋，然后将沙袋运送到河堤上。他们活跃在抗洪就在的第一线，试图用自己的身体去阻挡这场灾难的发生，尽最大的努力保证人民群众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第二百八十七章 死神的坦诚
金晶和冯吉二话不说，拎着自己带着的简易设备和药品就进入了宾馆大厅，大厅中的人虽多，但是看起来有条不紊，除了偶尔有几个小孩在大哭之外，整体氛围还是比较安静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受灾群众在这种环境之中虽然心中有些害怕，也担心着家中的财物被毁，但是政府部门的动作还是比较快的，进行了妥善安置，没有出现慌乱和闹事儿的情况。
毕竟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两个医疗工作人员根据现场临时指挥人员的安排，马上开始了自己的工作，为入住宾馆的人们检查着身体基本情况，确保没有流行性疾病或者隐形疾病的发生。
而现场的大夫们所检查出来的，大部分都是由于淋雨而造成的感冒发烧，或者上呼吸道感染，不严重的吃点药，稍微严重点的打个针，挂个输液，然后加以观察，看看病情是否恶化，感冒情况是否为传染性较强的肺炎，基本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偶有几个在转移过程中摔伤的，顶多是个皮外伤，脱臼，或者比较轻微的骨折，现场的大夫们做了简单的清创和包扎固定，骨折的就直接送去医院了。
而王鸽则是跟其他救护车司机一样，在帮金晶和冯吉将随车带来的药品和设备搬入宾馆大厅之后，将车停在了宾馆门口铁大致那辆救护车的旁边，人却留在了车上。
大厅里面的人已经很多了，而且整体秩序并不混乱，救护车司机在里面非但帮不上什么忙，反而有点碍手碍脚了，他现在应该做的，就是遵从之前从铁大致那边接到的命令，原地待命，随时准备出车。
大雨让车窗玻璃模糊成一片，而发动机是关着的，车辆也无法供电，雨刮器虽然能够清理雨水，却没办法清理玻璃内部的雾气。发动机没打开，空调系统不运转，车里还是比较闷，车窗玻璃升起了雾。
王鸽拎起自己的大水杯，灌了口还有点温度的茶水，便决定开开车窗，换一下空气，顺便使车内外温度和湿度均衡一下，消除玻璃上的雾出车任务随时都有可能会下达，到了那会儿再开空调除雾，估计还得浪费几分钟时间。
室外仍旧大雨倾盆，一点儿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王鸽原本只想把车窗降下一半，空气流通即可，并不想让雨水进入车里，可是一看左手边的反光镜，职业病就犯了。一个当司机的，尤其是救护车司机，最害怕的就是自己视野不清，没有办法仔细的观察周围情况。
左手边的反光镜上已经挂满了水珠，光线产生了折射，若是在行驶过程中，水珠还会因为车辆的振动而滑落，阻碍视线并没有这么严重，可是车停在这里，那可就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只能把车窗完全降了下来，伸出手去，想要去将那反光镜上的水珠擦一下。虽然王鸽也知道，现在就算是擦完了，几秒钟内这反光镜就有会沾上雨水，用不了一分钟就会恢复原样，还是什么都看不清楚，但他心里就是不舒服。
可是这手刚伸出窗外，他隐隐约约看到，自己救护车的左侧车身居然有个人影在慢慢接近。虽然看不太清楚，可是距离太近了，王鸽还是发现那个人影没打伞。
他在擦反光镜的同时稍稍探出脑袋，向后查看，可是后面却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王鸽心里刚刚起疑，还没来得及回过头来，就突然感觉到驾驶座上，像是坐了一个人。
王鸽不太喜欢自己的副驾驶座上有人，这会让他分神，因此对这件事情的感觉十分明暗。稍稍有一点点响动，他都能感觉得到。
而且，窗外都是雨声，白噪音，车里又十分安静，驾驶座上面那个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门没响，人却进来了。
那么只能说明，来的并不是人，而是死神。
而能够直接来找自己的死神，没有别的，只有虚紫一个。
电光火石之间，王鸽的大脑里就完成了这些分析，紧张和疑虑的感觉马上消失不见。
王鸽把车窗玻璃升到一半，转过头正视前方，并没有去看副驾驶座上的那个人影。
“来了？”王鸽平静的说道。
“哟，老油条了。本来还想吓唬吓唬你的，没意思。”虚紫自觉无趣，撇了撇嘴。副驾驶座上的空位还是很大的，再加上虚紫本身瘦小，一双大白腿摆动了一下，翘起了二郎腿，热裤短的甚至露出了半个屁股，上身却是一件白色长袖体恤，袖子虽然长，但是露出了纤细的腰部，倒是很符合现代女孩子的穿着打扮，毕竟美不美，看大腿。
不过，虚紫虽然是从雨中来，但她的身上却没有被沾湿一丁点儿，淡紫色的头发更是干爽无比，紫色的雨伞被她放在了车辆中控台上方的空闲区域。
“现在这种天气，正是你们忙的时候呢，怎么有空来找我？”王鸽问道。
其实他心里有很多问题都想要去想虚紫求证，例如为什么死神在追击濒死病人的时候，一段距离以内不能使用超自然能力去接近病人，为什么王佳欣突然能够在失明的情况下看到死神和灵魂，世界上除了他们两个是否还有别人能够看到超自然现象？
可是尽管有种种问题，王鸽还是尽可能的去避免跟虚紫接触。
这可真是个姑奶奶，还是个妖精，最要命的是，她是死神。
是阎王手底下的工作者。阎王已经摆明了要找王鸽的事儿了，并且通过虚紫通知要进行免谈，在免谈时的一切尘埃落定之前，王鸽认为还是尽量避免与虚紫接触为好，以免造成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而此时，王鸽更是无心欣赏虚紫的身材，有些心烦意乱了。
“这片儿暂时不归我管了。阎王大人在划分任务的时候，好像是搞了个什么异地执法制度，搞了一群外国死神过来，生怕本地死神碰到什么熟人，唤醒记忆。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能力也不是很有信心啊。”虚紫摆弄着头发，轻描淡写的说道。“那群鬼佬牛的很，收灵魂的时候可一点儿都没有恻隐之心，语言又不通，灵魂说话听不懂，自然效率要高很多，还能避免很多灵魂逃脱风险。”
得！这阎王居然还能管控外国死神，没想到这死神里面也分派系。但是他并没有太过于吃惊，毕竟这个世界上已经发生了很多让他以前无法理解的事情了，只是他提醒着自己，在接下来的工作过程之中一定要注意国外面孔，千万别以为死神就全都是中国人的脸，别一个不注意让病人白白丢了性命。
“你这样堂而皇之的坐进我车里，若是别人看到了怎么办？过来的时候又没打伞。”王鸽指了指那被绑起来的紫色长柄雨伞，有些怪罪的说道，“解释不清楚的，这会给我带来很多麻烦。”
“哈哈，你快得了吧。不待见我就只说，还说什么怕别人看见。”虚紫用手指触碰了一下车窗玻璃内侧的雾气，玩起了画图。
“外面这么大的雨，玻璃上全是水，而且你这车窗玻璃上都是雾气，从外面怎么可能看得清里面的人啊！”
王鸽被虚紫堵的没话说，转过头去盯着她问道，“这次过来，又有什么事情？”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虚紫也转过头，盯着王鸽的眼睛。
这回反而是王鸽有些不好意思了，主动回避着她的眼神，“在我身上，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知道的？逃不过你。”
虚紫轻轻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那么，你都知道些什么？”既然主动送上门来，那王鸽可就不客气了，直接开口问道。
“不知道。”
“哪个不知道？”
“全都不知道。”
车上一人一死神的问答速度很快。
王鸽愣了两秒，这才回过神来。“姑奶奶，你怕不是来逗我玩的吧？”
“与其让你心里总是想着这些事，倒不如直接告诉你我不知道来的痛快。在你面前，我可是展示出了最大的坦诚了。”虚紫眯着眼睛说道，拍了拍王鸽的胳膊。“等见到阎王大人之后，你自己问他吧。我只是个死神，是最底层的工作者，有一些这个世界上的秘密，我真的不知道。”
王鸽心想着您作为死神这么几十年，估计正儿八经跟人类交流也就只用在他身上了，随便说点儿什么都是坦诚，跟别人压根就没可比性啊。
他叹了口气，没说什么。“阎王大人会告诉我吗？连你们死神都不知道的事情，他会跟一个普通的人类去讲？”
虚紫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足足考虑了十几秒钟，这才说道，“在地府，讲求的是让一个人死的明白。毕竟所有人在灵魂离体的时候，在被抹除灵魂记忆进入下一个步骤之前，都会看到自己死前最后一刻的样子。也就是说，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在何种条件下，如何死去的。地府世界里，是没有所谓死的不明不白这么一说的。”
王鸽没敢打断虚紫，继续听她解释。
“所以，哪怕是阎王大人要对你不利，反正你死了之后要抹掉记忆，就算是还有记忆的时候，灵魂体也无法与人类正常交流，所以……阎王大人，有时候还是很仁慈的。”
王鸽差点笑了出来，用仁慈二字来形容一个阎王，实在是有些玩味。
“所以我身上的秘密，几乎不可能泄露给任何人类或者死神，阎王大人会先让我的灵魂离体，然后解答我的所有疑惑，最后将我的灵魂记忆抹除，任其处置？”王鸽接着说道，他已经猜到了后果。
虚紫认同王鸽的说法，点了点头，又开口说道，“这只是一个可能，而且几率非常小，若是阎王大人想要杀你，何必要等那么久？另外一种可能，阎王大人会对你进行审查，然后告诉你一些你应该知道的东西，让你完成我们之间的赌约。”
知道世间所有秘密的死去，和怀揣着一些问题活着，王鸽自然是选择后者。
他不会因为自己的好奇心而选择去死，或者还能救活兰欣，照顾父母，让自己的余生安稳度过，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哪怕是知道了这世间的一切，但又有什么意义？
能让兰欣复活吗，能让自己的父母安享晚年吗？明显不可能。
现在看来，王鸽总算是理解，虚紫的“什么都不知道”，听起来好像是在逗他玩的，但事实上意义重大。
虚紫在告诉自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命最重要。优先完成赌约，剩下的以后再说。
王鸽不是什么科学家，哲学家，从小到大学习一般般，毫无研究精神，探索什么生命的真谛，世间的真理，他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可是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却引起了他好奇心。
但是他忽略了一点，有的时候，好奇害死猫，也能害死人。
“其实，关于你和那个女孩儿能看到灵魂的事情……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共同点？”虚紫突然开口说道。
王鸽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在兰欣出事之前，我看不到任何超自然现象，自从兰欣……遭遇了那件事之后，我在现场就看到了你。而那个女孩儿，在看到自己父母被压在了废墟下面之后双目失明，而在有死神带走她双亲灵魂的时候，突然觉醒了这个能力。”
“是的，你们都是在目睹了跟自己关系密切，甚至是深爱着的人出事，灵魂即将被带走之后，能够看到死神和灵魂的。但是目睹这种事情的人有那么多，只有你们两个有这种能力，证明你们还是有着特殊性的。至于这个世界上是否还有其他特殊的人存在呢？”虚紫再次眯起眼睛，盯着王鸽。
“七十亿人类，说没有，我都不信。”王鸽点了点头。
“谢谢……”
虚紫却摆摆手，“这只是猜测，想要求证的话，去问阎王大人吧。用不着谢我。我的命运，跟你的连在一起……”
王鸽刚想要开口说什么，车外突然一阵声响，一个人正在敲着驾驶座这边的车窗玻璃。王鸽心里一惊，这块玻璃只升了一半上去，这对话会不会被外面的人给听到？
再次一转头，虚紫早已经不见踪影，他深深的出了口气，压着紧张的神经，将车窗玻璃完全降下。
第二百八十八章 水中行
“司机师傅，我们接到出诊任务，洪水受灾现场有人触电后溺水，必须马上赶过去！”敲玻璃的是个个子矮矮的小护士，她举着一把雨伞，但是看起来没什么太大的用处，雨水都流到了她身上穿着的冲锋衣上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宾馆里面却灯火通明，而且在外面，有救援人员打开了探照灯，整个现场十分明亮。
灯光照在那护士眼睫毛之上挂着的一滴雨水之中，闪烁无比，分外亮眼。
看着这件冲锋衣的款式，王鸽便知道这个小护士并非来自于雅湘附二医院，可能是从附近哪个医院过来的，可是看着护士的脸，总觉得有点眼熟。
还是那护士先认出了王鸽呢！“诶？王鸽，是你啊！”
王鸽愣了一下，“程素素？”
程素素来自于湘沙市第四人民医院，之前在乡宁县那个村庄山体滑坡的时候，曾经乘坐王鸽的救护车，与另一名大夫一起护送病人去雅湘附二进行治疗。
那个病人情况危急，在车上的时候大夫何云飞和护士程素素对病人进行了胸内心脏按压术，这才保住了性命。
当然，王鸽每天要见无数人，遇到无数的事情，如果不是这件事情让王鸽印象深刻，他还真的想不起来自己认识这么一个人。
程素素并没有询问王鸽有关于车里另外一个人的事情，大概是外面的雨声太大，车里王鸽与虚紫之间的对话声音又很小，被雨声给完全遮盖住了。
虚紫说的没错，隔着车窗玻璃，从外面看车内，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连里面的人影是一个还是两个都无法分辨。
现场救护车停了四辆，但是王鸽在这种情况下仍旧想着要优先出车，抢救生命，赢取数字，所以在停车的时候耍了个心眼，将车辆停在距离宾馆门口最近的地方。这样一来一旦有紧急任务，从里面出来的人肯定是要找最近的车辆的。
因此程素素没有去找别的救护车，有两个原因。第一，这辆车来自于雅湘附二医院，她仍旧盼望着是否能够第二次遇到王鸽。第二，这辆车距离宾馆大门是最近的。
王鸽来不及跟程素素叙旧，马上进行了回答。“后面门没锁！”
程素素点头，后退几步对着宾馆门口招手，好像是在呼唤大夫，然后拉开了后车厢的门。
十几秒钟后，吴刚居然上了车。
“诶？吴大夫？”王鸽从倒后镜里看到了吴刚，有些吃惊，再一想，这吴刚可能是先前跟着铁大致的车来的。
“怎么，不欢迎啊！”吴刚一边笑着一边坐稳，然后又把车门关上。
“哪能不欢迎，吴大夫在车上我们都安心。”王鸽赶紧说道，“程护士，具体地点在哪里？”
这种出车任务，是不经过湘沙市120急救指挥调度中心进行管控的，而是全盘由现场的调度人员进行管理，因此王鸽车上的车载导航是没有任何路线信息的。
程素素打开了自己的手机，刚才在接到任务的时候她就记下了具体的地址信息。
“湘江南路，中下棚村向南行驶，湘江沿岸鹏程汽修大牌子，向北一百米抗洪救灾临时指挥所。”王鸽一看这个地址，瞬间哭笑不得。
这哪里算得上是什么正常地址，还要一边开车，一边看着路边的建筑物标识寻找具体地点，而且那个所谓的抗洪救灾临时指挥所，只怕是一个简单的帐篷或者临时搭建的板房而已，还真不怎么好找。
其实王鸽用车载导航查看过这附近的地图，中下棚村就在这宾馆的附近，只要往东边一走再左拐，开几分钟就能到，还是很近的。只是不知道那边的道路情况如何，因为大雨还没停，水涨的还是很快的。
湘江南路就在湘江上游的边上，这里的堤坝跟湘江中游的橘子洲、市中心那边儿的堤坝高度，根本没法比。
而且在堤坝下面，还有一些村子是有居民的，平时住着没什么事儿，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在这种天气条件下，危险性就凸显出来。
今天早晨的时候，橘子洲景区已经完全封闭，湘江的江水漫过堤坝，直接进入了景区，景区两遍的人行道和行车道里面的河水已经有一米五的高度了。好在橘子洲景区与河东河西两遍的城区还有很高的落差，江水并没有进入城区。
这里堤坝下面村庄所在的位置，跟橘子洲的地势高度差不多，而且这里位于上游，也就是说这里受灾情况可能更加严重，看来伤者就是从这边附近的村庄来的。
车载导航上对于这个村庄地区的地图情况并不是很详细，而且这里修路的情况还是很多的，地图更新缓慢，王鸽只能打开了手机，先输入了村庄的名字，找到村庄的具体位置路线，然后再在开车的过程中注意路边就是了。
解锁屏幕的那一刻，王鸽看到了两条微信消息。第一条是来自于家里，叮嘱他注意安全，不要冒险。
第二条，是来源于林颜悟。
“这种天气，知道你在忙，千万小心。下了班，给我回个信儿。”
这段时间林颜悟与王鸽微信消息发的越来越频繁了。她已经放了暑假，但是没有回家，人留在了湘沙市，在一家音乐学校里面当助教老师，赚点外快的同时，还能跟着专业的老师学点东西。
更重要的是，王鸽在湘沙市。林颜悟不想放了假这段时间足足一两个月看不到王鸽，所以选择留在了湘沙。
王鸽看了微信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多说或者多想什么，马上打开了地图应用，一边拧动了车钥匙，一边打字搜索。
“怎么，听你们这话，像是认识？”吴刚倒是有点吃惊了，程素素并非雅湘附二的护士，而王鸽一上来就能喊出她的姓，也有点太熟了。
“先前在乡宁县山体滑坡的时候，我坐过小王师傅的车。”程素素笑了笑。
“这程护士可不简单，当初车上那个病人，就是在车上打开胸腔直接心脏按压的那个。”王鸽找到了路线，系上安全带，车辆起步。
那件事情成为了雅湘附二医院近半个月来的热门话题，因为曾经在救护车上进行胸腔切开，进行心脏按压的案例，着实屈指可数，这不仅考验着大夫的判断力，技术，更考验着他们的心理素质。
“哟，居然是这个护士，当时接手那病人的时候还真没注意！”吴刚感慨道。
“当时那个医生，还真的有魄力。那么年轻，技术好，胆子有大，有前途！多亏了他切开心包，直接进行心脏按摩，否则病人可活不下来。还有这个程护士，职业素养也很高，在那种情况下技术还那么好！”吴刚扪心自问，若是以他现在的保守程度，在遇到同样的情况下，是否也能当机立断，直接将病人的胸腔打开呢？
“不敢当，那都是运气好。”程素素也很谦虚，赶紧推脱道。
“你们两个可要抓好了，前面湘江南路上……情况不怎么好。”王鸽越是往江边开，就感觉路面积水越深。
积水的高度从刚刚漫过脚底，到漫过脚踝，直到现在，差不多已经到小腿了，若是水位再高一点，估计就能顺着救护车的门缝进入车里。
而且王鸽的车速很慢，因为水已经漫过路面，道路情况完全是未知了，很有可能某个地方有块大石头，有个坑，或者有个什么别的东西，开的快了一下撞上去，那可就啥都没了。
即使速度慢，他脚下的油门可一点儿都没敢放松。这水位估摸着已经够着了救护车尾气排放管道。也就是说救护车屁股后面的那根排气管，有一半是浸在水里的，而且管道里十分有可能已经有了部分积水。
虽然水位没有高到直接浸入发动机舱，不会产生危险，但是不排除水不会从尾气管道之中进入发动机，造成发动机的损伤。
现在来说，修车是小事儿，病人可是大事儿。这救护车抛锚，别说病人了，车上这三个人都自身难保！
至少保持油门，车一直往前走，水不会涌进来，而且尾气的排放还能顺带着把水往外推。
就在车上几个人说话的时候，救护车已经慢慢路过了中下棚村，尽管天色已经黑了，王鸽还是开着远光灯，借助灯光看到了汽修厂的大牌子，继续往前开，终于在靠近湘江边的土坡上发现了一顶帐篷。
可是帐篷里面毫无灯光，而且已经被洪水淹没了一半，公路右侧坡下面的水位远远比公路上的要高很多。
王鸽害怕救护车熄火，不敢停车，直接将车辆掉头，以一种在车道上逆行的状态，猛的往左边打方向盘，脚下油门跟上，车身晃动了一下，左半边两个轮子骑上了路边石，刚好将左侧车身抬起。
救护车的车身稍稍倾斜，车厢里的两个人不知道王鸽为什么要这么做，可王鸽心里清楚。
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车屁股后面左侧的排气管才能完全在水位之上，避免有积水从排气管道倒灌进入发动机，最大可能的保持车辆的可移动性。
尽管车身不平，待会儿病人上车的时候可能会造成危险，但现在也只能这样做了。
王鸽定神往左边一看，发现帐篷旁边有十分微弱的灯光，看起来像是手电筒，而那灯光的来源，居然是一条充气筏！
“小王，咱俩下去，让小程留在车上接应！”吴刚说道，打开车门下车。
王鸽也从驾驶座上下车，跳入了已经漫过小腿的积水之中。
充气筏上面有四个人，看到救护车闪烁着的警灯之后，不断挥舞着手中的手电筒，用木桨滑动充气筏，从公路的坡下面向救护车这边缓慢移动。
过了三四分钟，充气筏终于停靠在了路边，四个人跳了下来。
王鸽这才发现，原来那充气筏上居然还躺了一个大概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不省人事，看起来就是他们要抢救的病人了。
吴刚按了一下病人翻看了一下病人的瞳孔，“什么情况？”
“这是我们村委副书记，指挥抢险救灾的时候，电线杆子到了，电线漏电，给电了一下，发现他的时候人已经在水里泡了一会儿了。”手持手电筒的民兵说道。
“溺水多久？触电位置在哪？”
“触电应该是在双脚，溺水……不知道他泡了多久。刚救到帐篷里的时候还有呼吸呢。临时搭建的堤坝崩了，我们还有人在河边堵漏，估计一时半会儿堵不住，只能暂时撤出帐篷。”另外一个人说道。
“这里的村民都车里了，还堵堤坝干什么！”吴刚叹了口气，“呼吸是没了，不过有微弱的脉搏，还有希望。”
“人是都走了，可是大家的家在这啊！”民兵望了望身后，“辛辛苦苦一辈子，一场洪水家没了，能保一点儿是一点儿。”
王鸽和吴刚没跟这四个人多嗦，众人喊着号子，把体重比较大的中年病人抬上了车。
“病人有没有高血压、心脏病或者其他的病史，药物过敏呢？”吴刚又问道。
那四人面面相觑，他们都不是这村官的直属手下，只是抗洪救灾的时候才临时在一起工作，并且由这村官指挥，谁都不知道病人的身体情况。
“大夫，人交给你们了，这领导不错，千万要救活，我们还得去堤坝那边！”那民兵喊道，四个人又重新登上了充气筏。
吴刚点头，直接跳上了车，“小王，咱们走！”
王鸽更是迫不及待要离开这里，赶紧上车起步。他已经看到一个撑着长柄雨伞的身影停留在救护车后方的不远处，漂浮到半空中，双脚像是踩在水面上一样，正在向病人所在的方位快速接近。
“最近的医院是哪儿？”王鸽对这一片也不太熟悉，开车的时候有没办法用手机或者车载导航查看，只能问道。
“五公里之外，湘沙市第六人民医院。”程素素从胸外心脏按压的动作中抽了个空，让吴刚暂时代替，马上用手机查找到了位置。
第二百八十九章 谎言
“怎么样，血压测得到吗？”吴刚接替了程素素的动作，对病人进行胸外心脏按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几乎测不到。”程素素摇头，“不过瞳孔还没大。”
“还有希望！”吴刚知道，这个病人触电应该是小事儿，脉搏还有，就证明心脏停跳似乎并不是因为触电。
现场人员没有进行急救，若是病人当时一下子触电造成的心脏骤停，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病人应该早就不行了，脉搏也会停跳。
按照病人身上的种种症状来看，甚至连冠心病都没有引发。看来病人当初只是触电，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倒在了水里，由于自身无法行动，更不能挣扎着坐起来或者站起来，喝了大量的洪水，也有不少水通过呼吸进入了气管和肺部，造成了窒息。
而且，整个过程是比较复杂的，病人似乎是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从意识清醒到呛水窒息，身体上的不舒服再加上心理上的恐惧，吴刚能够想象到当初病人是多么的痛苦。
窒息造成的大脑缺氧，心脏缺氧，多器官缺氧衰竭，自然会让病人休克。
吴刚在进行胸外心脏按压的时候，改变了传统方式，一边按压着病人的心脏，另一边力气用在了按压肺部和腹部上。
“准备气管插管，先用吸引器将肺部的水吸引出来。”吴刚说道。
肺部有水，否则，不论是人工呼吸还是吸氧，氧气是完全没办法进入身体循环的。非但如此，因为气压挤压肺内积水，还有可能造成肺泡破裂的危险。
“大夫，路上不太好走，我估计要六七分钟才能到医院。”王鸽盯着后视镜里的死神说道。
在路线的选择上有很多，王鸽的选择当然是远离湘江边和湘江南路。在这条路上，无论如何王鸽也是不敢开快的。
而从前方路口右转之后，道路上的积水情况马上变得好了起来。而且这里比较偏远，晚上八点多钟车辆就比较少了，大多都是拉货的大货车，天气情况如此糟糕，这里甚至有遭受洪水的危险，就连货车都在小心翼翼的开着，速度非常慢，也十分少见。
王鸽的救护车速度保持在八十公里每小时以上，但是这种速度远远无法甩开身后的死神。
死神的距离与王鸽一直保持在二十米左右，没有靠近，也没有被拉开。王鸽知道，这个八十公里每小时的速度是不够的。
死神没有靠近，并不是因为自己开车的速度跟死神运动的速度持平，只是因为死神因为某种原因不能在接近伤者二十米以内的距离之中使用超自然能力。
王鸽的心里很不舒服，原本要是没有这场雨，这种路况上开个一百二，一百三十公里每小时那是再正常不过了，居然会被死神欺负到这种程度！
“小王，你不要太着急，现在这个情况就算是到了医院，抢救手段也是一样的。”吴刚似乎从王鸽的语气之中听出了着急的味道，赶紧安慰他。
吴刚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还有微弱神经反射的病人，自己将肺部的水给咳出来！
溺水造成的大脑缺氧，会产生严重的后果。大脑长时间缺氧，会造成脑细胞死亡，偏瘫、失忆、语言或行动能力丧失、智力衰退等后遗症，要是时间在长点，那可就是脑死亡。
脑死亡还能靠机器支撑几天，若是时间再长点，那就是全身器官衰竭，连管子都不能插了。
尽管如此，王鸽还是希望能早点到医院，最起码能让病人有一个好的环境。
因为病人改变了他对村官的想法。
村委副书记是个什么职位？应该算得上是整个中国权力系统里面位置最低的了，也就管一个村子里的事物，相当于九品芝麻官。
可就是这么一个九品芝麻官，在洪水将至的时候居然跟民兵一起，顶在抗洪救灾的最前线。
村民已经撤离了，可是为了保障村民们的财产安全，保住大家唯一的家，这个九品芝麻官不顾自身安危，留在了这里。
这样的人，绝对不能让他死！车里的所有人都是这个想法。
程素素已经准备好了气管插管的东西，“吴老师，开始吧！”
“病人可能会有抽搐，帮我按住他。”吴刚接过了设备，取下了病人的假牙，开始了气管插管，整个过程十分顺利，病人还是幸运的，他的呼吸道并没有因为溺水而肿胀。
“开吸引！”吴刚将导管顺着插管之中探了进去，仔细计算着距离，哪怕只能将一半肺部容物吸引出来，都能够保住病人的性命。
程素素按下开关，吸引器的小型马达开始转动，发出嗡嗡的声音，效果显著，浑浊带着血丝的液体咕噜咕噜的顺着半透明的导管往外冒。
“肯定有肺泡破了，或者是气管支气管损伤，真是糟糕！”吴刚随口说了一句，肺的内部有伤口，而且被污水浸泡过，感染几率直线上升，可那也要有命才行。
吴刚感觉病人肺部里面的水抽取的差不多了，就让程素素关掉了吸引器，拔出导管，接上了呼吸机，“大流量给氧，注意湿度低一些。”
他半弯着身子，继续进行心肺复苏。
可是三四分钟过去，救护车马上就要到医院了，病人的情况还是没有任何起色。此刻的吴刚，脸上的汗水与刚刚的雨水混合在了一起，顺着额头和脸颊往下流，进入了眼睛之中，杀的眼睛生疼，程素素赶紧用纱布给吴刚擦脸。
就在王鸽的救护车进入第六医院大门口的时候，心电监护设备突然有了起色。
“回来了！”程素素惊喜的喊到，“大夫，看一眼！”
吴刚停下手中的动作，监控设备上的数字稳定在了五十左右。“要是没事，待会儿该醒了。”
可此时的王鸽却纳闷了，病人心跳恢复，生命体征已经趋于稳定可是身后的死神仍旧不依不饶，这又是什么情况？之前从来没出现过啊。
还没等吴刚和程素素喘口气，监控设备的报警器又响起了急促的声音，心跳数字直接飙升到了一百八十次每分钟。
“室颤了？”吴刚并不意外，溺水，缺氧，心脏暂停跳动的病人，在恢复心跳的时候还真的特别容易出现室颤的情况。
而心脏室颤所产生的危害跟心脏停跳几乎没有区别，虽然仪器设备看起来心跳是有数字的，但是在室颤的情况下这种数字毫无意义，是由于心脏肌肉抽搐所造成的假象，血液无法跟随着心脏的泵动进行体内的循环。
“除颤仪，体重比较大，两百焦耳吧。”吴刚说道。
在他说话的同时，程素素就已经开始准备仪器，将导电糊涂抹在了除颤仪的电极片上，递给了吴刚。
“充电完毕！”
“让开！”吴刚低声喊了一句。
吴刚将双手上的两个电极分别放在了，胸骨外缘上部右侧锁骨下，以及左下胸**左侧，再确认程素素已经与病人和病床没有接触之后，果断按下除颤仪上面的按钮！
砰的一声轻响回荡在车厢之中，病人那厚重的身体由于电击而跳起一下。
吴刚并没有马上将电极从病人的身上拿下来，而是跟程素素一起，盯着屏幕上的数字。
王鸽的救护车停在了急诊部的大门口，虽然没有通过市120指挥中心进行预告，但是门口仍旧有护士和护工看到了救护车赶来，前来接车。
毕竟在这种特殊情况下，不论是哪里的救护车，只要一来，那肯定就是情况十分危急的病人。
就在王鸽停车，打算把镇魂牌往嘴里塞的那一刹那，后视镜里的死神却停在的救护车的二十米之外，站在了滂沱大雨之中，并没有走着靠近救护车。
“运气好，一次就管用！”吴刚看着心跳数据的正常恢复，欣喜若狂。“小王，病人抬下车，赶紧送抢救室，还有一堆药要用呢。”
王鸽立马答应一声，跳下了车。
怪不得死神不再靠近了，原来是除颤起了作用。
王鸽和吴刚在第六医院其他医护人员的帮助下，把体重较大的病人抬下了车，几个人推着推车，通过急诊部的走廊，八病人送进了抢救室。
这条人命，还真的是吴刚与程素素亲自用手给按回来的。
吴刚跟随着其他的医生和护士进入了抢救室，而程素素则是留在了外面。里面的人已经足够多了，她又不是太熟悉第六医院的抢救室，进去以后只能添乱。
“好人有好报，这村官死不了！”程素素一屁股坐在了抢救室外面的长椅上，深深出了口气，对盯着抢救室门发呆的王鸽笑了笑。
“要是没有你们，可就真死了。”王鸽笑了笑，手机收到一条微信消息，震动了一下，都已经接近九点了，他赶紧掏出手机查看。
“要是没有你，他也挺不过来。室颤，这要是在现场，哪里来的除颤仪啊。好在你的车及时赶到，那么深的水，我可不敢开车！”程素素说道，“这驾驶证拿了两年了，开车才开了三次。”
王鸽手机上的微信消息来自于林颜悟。
“睡不着，好大的雨，担心你。回个信可以吗？”
王鸽的手指在手机的屏幕上快速点击，回复着消息。“我在第六人民医院，人没事，刚送了个病人过来，村官，还活着。你赶紧休息，我不会有事。”
时间一长，王鸽对林颜悟的态度好了不少，交流慢慢变多，就连发个微信也更愿意多写一些字了。
与此同时，他还跟程素素聊着闲天。“你这个车啊，要大胆开，时间长了就好了，越是不敢开，就越是不会开。不过今天还真的是很糟糕，那种积水下面我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车不能熄火啊！你有驾照，以后开车要是遇见这种情况，可一定要调头就走，宁愿不出门，也别被水给淹了。太危险。”
程素素没理这茬，看着王鸽一直在手机上打字，就指了指手机，“女朋友啊，担心你呢！”
王鸽赶紧摇头，“一个朋友，有点事儿。”他没说假话，林颜悟还真的算不上是女朋友。
“嘿，看你脸上那幸福的样子，还说不是女朋友啊？在我面前装单身，怕不是想泡我。”程素素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铂金镶钻的戒指，戴在了无名指上，专门秀给王鸽看了一眼，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在护士的工作时间，手上是不允许戴首饰的。“我订婚了，你没机会了兄弟。”
王鸽哭笑不得，赶紧澄清道。“真的就是个朋友……我也没想泡你啊！跟你说实话，我喜欢的人，现在还在雅湘附二里躺着呢，植物人，所以我成了雅湘附二的救护车司机，就是想守着她！”
程素素一听，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就是开个玩笑，我真没想到……”
王鸽摆摆手，让程素素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不过程素素的那句话，却是真的进了王鸽的脑袋里。
自己在跟林颜悟进行沟通，知道林颜悟关心自己的时候，脸上真的是幸福的表情？
这简直太可怕了！
连王鸽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我对她，居然已经产生了这种感情了？不能对不起兰欣！
王鸽心乱如麻，林颜悟的微信消息却再一次过来。
“我给你打个电话，想说说话。不然睡不着。”
过了三秒钟，王鸽的手机就嗡嗡的震动了起来，毫无疑问，这个电话是林颜悟打来的。
手机足足震动了十秒钟，王鸽盯着手机屏幕，走到一旁，然后狠心挂掉了电话。
林颜悟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微信的消息里，发了一个问号。
“我在忙，有任务，不方便接，要出发了。”王鸽撒了慌，事实上，吴刚还要在这里呆很长时间，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的。
“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我试着睡了。”林颜悟的语气之中，似乎透着一丝失望。
第二百九十章 牛人 上
王鸽没有跟林颜悟说太多话，匆匆忙忙的结束了对话。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若是说的多了，以林颜悟的聪明，肯定会找到自己言语之中的破绽。本来就忙，还有空去看手机发消息，这不就是自相矛盾么！
这个送来的病人病情已经基本稳定，只需要经过后续的药物治疗，等待生命体征和意识恢复之后，再进行系列的详细检查即可。
有的时候，生与死的界线是如此清晰，距离也很近。那条线就摆在那里，医生们通过某些举动将病人拉回来，那就是生，拉不回来，那就是死。
而且，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病人，往往都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恢复身体状况。即便如此，身边的医生们还是不会忘记刚才那惊魂一刻，差点儿人就没了。
吴刚从抢救室里出来的时候，脑袋上还是湿的。本来他秃顶就比较厉害，处于一种地方支援中央的状态，再被雨水一淋，头发都已经变成了一绺一绺的，显得更少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心累的叹了口气。
“吴老师，别拽了，再拽那几根也没了。”病人没事，王鸽的心情也不错，开起了玩笑。
“你小子，你们车队有一个算一个，过了三十没有不秃顶的！你别急，再过个几年，跟我一样！”吴刚倒也不生气，打趣反击道。
程素素用纸杯接了两杯热水，递给面前的两个男人，捂着嘴偷笑。
“咱们还得回那九点呢。那边儿的受灾群众不少，肯定忙不过来。”吴刚喝了口热水，顿时觉得身上舒服了不少。
“看着这边儿，就够忙的了。”王鸽环顾着第六人民医院并不是很大的急诊大厅，这里早已经人满为患，大多数人都是因为骨折外伤和感冒发烧肺炎被送来这里看病的。
“这还算好的，不太严重的都被送去加班门诊了。”吴刚说道，“要是都来急诊，阿斯扣雷波来了都得急死。”
三个人喝完了热水，休息了几分钟，便再次回到车上，打算回先前的酒店。王鸽知道，今天晚上自己可能一整夜都在那边儿待命。
像刚才那个村官病人，出现触电并且溺水的情况，像是比较少见的，可以说病人很倒霉。在酒店里的受灾群众可能不会出现什么太严重的病症，也就是比较严重的高热和肺炎，或者是扭伤、挫伤、骨折，会送去医院进行进一步治疗。
而民众转移及时，很少会出现威胁到生命安全的急症。
也就是说，几乎不会有死神追赶在那些病人身后，而今天晚上王鸽的数字收集工作也不会有太大进展，镇魂牌上的文字会一直停留在“捌佰叁拾玖”上面。刚才从那个病人身上得到的数字，大概是今天晚上的最后一个吧。
但是王鸽并没有觉得今晚的待命举动是浪费时间，毕竟一个救护车司机是他的本职工作，而待命则是工作的一部分。不论是在医院里待命，还是在受灾现场待命，都是等待而已。
而从可能接到任务出车、抢救危重病人的概率上来看，受灾现场反倒是比守在医院更高一些。
“是不是我的错觉？怎么感觉这雨小了不少啊！”程素素最后进入了车厢，砰的一声关闭了车门。
王鸽点头，“你还真别说，小了不少呢！”他将雨刮器的速度调低了一些，发现也能用
“看天气预报，这下雨的天气估计还要持续好几天，只是雨可能会下的小点而已吧。”吴刚年纪大，也是经历过大事的人，但是抗洪救灾这样的事情，他还真没干过。
这场大雨使得沿江区域的供电也出现了一定的问题，所有的电力都集中配给了居民区、医院、警察局和民防部门，连本应该正常亮起的路灯都不亮了。积雨云让整个天空都变成了深红色，好处便是这夜里并非黑漆漆的。
道路上偶尔有车辆经过，但是开的很慢，虽然车上没有病人，但是这辆车还算是处于任务状态的，而且这种天气情况下比较容易发生交通事故，他仍旧打开了警灯和警笛，并且开了雾灯，跳着双闪，警示偶尔路过的社会车辆。
“导航显示这条路最近，不过前面好像有个涵洞。”王鸽眯着眼睛看向前方，闪了一下远光灯，车辆走近了才发现，涵洞跟前停着一辆私家车，而那本来能够通车的涵洞，却已经灌满了水，估计有个一米八左右的深度。
“得，调头切换路线吧，这里走不了了。”后车厢里并没有人理王鸽，王鸽只好自言自语的小声嘀咕了一句，却觉得前面的车有点不对劲，便在调头的时候放慢了动作，想多观察一会儿。
吴刚在给家里打着电话，跟他的女儿通话。由于他已经离婚，自己又没空，女孩子只能暂时由她奶奶照顾，此时正吵着想爸爸了呢。
而程素素这边也正在跟自己的未婚夫视频通话，讲述着今天晚上的遭遇，抱怨着这场大雨让她身上的护士服和冲锋衣早已经湿透。程素素可从来没在王鸽和吴刚面前抱怨过这些事儿，毕竟她是个护士，这只是工作的一部分。但程素素毕竟还是个女孩子，跟自己的未婚夫说这些，也只是寻求点儿帮助而已。
可说了没两句话，程素素便有点气鼓鼓的挂掉了电话。“这混蛋！”
吴刚这边儿好不容易安抚完了自己的女儿，看到程素素不太对劲，便问道。“咋了，这么大火。”
“你说，我好不容易闲了，给他打个电话，这货居然说困死了要睡觉，随便敷衍我几句就挂了，等我明儿回去让他跪键盘去！”程素素把手机重新裹在了塑料袋里扎好扣子，放进口袋。
“你爱人，什么工作啊？”吴刚笑呵呵的问道。
“片儿警。”程素素没好气的说，“天天不着家，这几天更忙了。结了婚以后要还是这样，我就跟他离婚！”
吴刚后脖子一凉，当初自己老婆跟他离婚，就是这个理由。他赶紧说道，“咱不也一样么，天天不着家。”
王鸽在倒车打算调头的过程之中发现前车不对劲，赶紧把车停了下来，吴刚看到王鸽的动作，有些不解。
“小王，什么情况？怎么停车了。”
王鸽指了指前面的那辆银灰色轿车。“那车不对劲。涵洞走不了了，换了常人早该掉头，可是都这么长时间了，那车还没动静，还开了双闪，我觉得……有问题。”
吴刚一听，倒也是这个道理。“下去看看！”
王鸽点头，没有熄火，拉了一把救护车的手刹，推门跳下车，来到那银灰色轿车的驾驶座旁边的时候，却发现那驾驶座上并没有人。
而且，那轿车的前保险杠下面，还拴了一根拖车绳，一直延伸到涵洞的积水里面。
这是个什么情况？王鸽顿时觉得自己的脑子转不过弯来，有点懵。
无论如何，涵洞的积水里，肯定有情况！就在他打算前往涵洞旁边，靠近积水一探究竟的时候，从那积水里面突然爬出一个人来。
那人是个大概三十岁的男人，此时浑身上下湿透，而且身上的水也都是泥水。被污染的泥水进入了他的眼睛里，让他的眼睛生疼，完全睁不开，但是还是从眼皮的缝隙之中看到了王鸽的身影。
还没等王鸽开口，这人就冲着王鸽大喊。“哥们，会开车吗，技术怎么样？”
王鸽愣了，心想这算什么问题？一个救护车司机，还会不会开车，还技术怎么样？“会，什么情况？”
那人使劲的揉搓着自己的眼睛，但是怎样都睁不开。“钥匙在车里！倒车！把下面那辆车给拽出来！里面有人！”
王鸽二话没说，冲着救护车里面一直在观察着这里的吴刚和程素素招了招手，然后钻进了那辆银灰色的轿车之中，挂上倒挡，自动挡的汽车，刹车轻轻一抬，车辆正前方的绳子就绷直了。后面的坡度并不是很大，按照这车的牵引力，原本松开刹车就能够倒上去，可是那牵引绳的另一端明显有重物，在牵引绳绷直之后，车身纹丝不动！
车上的吴刚和程素素看到了王鸽的手势，马上拎着急救箱下车，看面前那人似乎眼睛受伤，赶紧询问情况，在得知是由于积水的泥沙和其他污物污染之后，程素素赶紧拧开了一瓶生理盐水，让男人仰起头，不由分说的就倒在了那男人的双眼上，冲洗眼球。
王鸽这边则是在车中，轻轻给了点油门，他感觉到车身向后运动了起来，前面涵洞积水之中的那辆车，似乎也被拽动了。
牵引绳并不是很长，王鸽花了几秒钟的时间倒车五六米，就已经将下面涵洞里面的那辆车给拽了出来。
原来这辆车已经完全被涵洞积水给淹没，从外面根本就看不到！车身在被拽出来的时候，从上到下还在往外淌水。车辆的四个门和窗户都关的严严实实的，而且密封性很好，里面的污水呈现土黄色，根本看不到人在哪个位置。
王鸽把轿车拉下了手刹车，然后从路边找了几块石头，垫在了那刚刚被拖出来的汽车的两个前轮前方，防止这辆车继续下滑。他拉了一下这辆车的车门，发现拉不开！
这车在行驶过程中应该是落了锁的，但是在涉水之后，车内的所有电子设备全部失效，现在车门都是电子控制的了，锁自然也被留在了被锁定的状态，从外面是无法手动打开的。
“操蛋，这是什么情况！”旁边的吴刚被打捞上来的这辆车给吓傻了，盯着那辆车问男人。
男人的视力情况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砸玻璃，救人！”他从自己轿车的后备箱里寻找着能够破窗的东西，可找来找去都找不到，只能从路边捡了块大石头，瞄着前挡风玻璃就往下砸。
可是现在的车窗基本上都有贴膜，虽然那玻璃被砸出了裂痕，却没有完全破碎。
王鸽从自己的车上找来了破窗器，虽然不是某宝货，而是正儿八经医院采购的实用货，从外面却很难敲碎玻璃！
现在的私家车百分之九十以上都贴了什么反光膜、防爆膜、防紫外线膜，为了防紫外线、防止盗抢和维护**。可是玻璃上了这一层膜，在破坏的时候就是难上难。上了防爆膜的车窗，从外面几乎难以敲破，从里面也要费很大的力气。汽车从理论上来说，应该算是一个封闭的空间，近年来由于汽车被积水淹没，车内人员身亡的事故多发，很多贴膜的师父都会建议，车窗留一块玻璃，别贴膜，最起码别贴防爆膜，用来作为逃生出口。毕竟出了事儿，这是唯一能够走人的地方了。
王鸽和那男人一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驾驶座一侧的车窗玻璃给敲了个小洞，顺着小洞撬开了一个大洞，水呼啦呼啦的流了出来，王鸽还觉得这速度不够慢，硬生生把胳膊深了切进去，摸到了车门里面的拉手，居然发现车门里面是有车锁的手动开关的！
他打开车门，积水呼啦一下子全流了出来，涌到了他的身上，王鸽一点儿都不在乎，赶紧从驾驶座钻进去，把其他三个车门都打开，积水快速的从车内往外释放，王鸽这才发现车上共有两个人，驾驶座一个三十多岁的女性司机，后座上有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女孩儿，全部不省人事。
“大夫，来啊！”王鸽解开了女司机的安全带，将她拖了出来，而那男人则是抱出了小女孩儿，将她的肺部和肚子顶在膝盖上，马上开始急救，动作十分娴熟。
“兄弟，到底怎么回事？”吴刚和程素素赶紧跑了过去，摸着那女司机的脉搏，似乎还有些搏动。看着那男人的急救动作十分娴熟，觉得这人不简单。
“我路过的，这车可能没看清路，直接开到那涵洞的积水里面去了，那水都冒了顶，肯定开不出来了啊！我这一着急，手机在口袋里，下这么大雨都进水了，找不到人帮忙，只能自己下去，可是车门打不开，又带上牵引绳潜下去，拴在了那车上，打算把车拖出来，可是眼睛看不见了，幸亏你们来了，居然还是救护车！谢天谢地！”男人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帮助孩子吐出肺内和消化道里的积水。
第二百九十一章 牛人 下
王鸽在一旁都给听愣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这么大的雨，积水如此浑浊，就算是游泳健将想要下水，都要十分专业的潜水设备，而且在下面睁不开眼睛，就算是盯着眼睛疼、感染的风险睁开眼去观察，那基本上也是什么都看不清的，只能靠自己摸索前行。
这还不算完！在摸索前行的同时，那个男人还需要携带者拖车绳，用钩子准备的勾住入水车辆的拖车钩，进行固定，这更是难上加难！
一个普通人就算是撅着屁股去找车辆尾部后面的拖车钩，都还得找半天呢。
天知道面前这个男人付出了多少努力，尝试了多少次，才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完成了自己的动作。
在没有人帮助的情况下，他本来是想自己上车挂倒挡，把那辆入水车辆给拖出来的。可是满是泥土和垃圾的积水污染了他的双眼，直到现在他对那小孩进行抢救的时候，双眼还是因为污水的刺激而布满血丝。
“心跳还有点儿，呼吸没了，脉搏比较弱，估计肺里有水……”吴刚用手电筒翻看了一下从驾驶座上救出来女人的瞳孔，“情况不好，瞳孔有点儿大，还有希望。先送上车！”
吴刚看了一眼王鸽，两个人连车上的那担架推车都没取下来，直接把人给抬上了救护车！
这女病人眼看着前面涵洞里有积水还直直的冲进去的这种操作，要么是开车的时候分神，要么是自杀，要么就是身体上有什么疾病，当时对于车辆的情况无法进行掌控！
一个母亲对于自己的孩子自然是关怀备至，而且天气这么差，开车本更应该万分小心。虽然涵洞积水很深，要想把车开下去也是要经历一小段下坡，车辆肯定不会一下子就进去，驾驶员一旦发现车辆涉水，一脚刹车踩死也就什么事儿都不会出了。
若是一脚油门踩下去进行自杀，一个母亲很有可能不会带上自己的孩子，也不用选择如此痛苦的方式，没准儿还死不了。自杀者生前一般会精心打扮，可是这女性驾驶员穿着十分普通，后面的孩子也是，自杀的几率比较小，不符合常理。
吴刚在分析的时候，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选项这个驾驶员由于突发疾病，无法对车辆进行操控，车辆没有刹车，直接顺着坡度滑入了涵洞的积水里！
车门的锁在关闭的状态下，车辆由于进水直接断电，电子系统完全被破坏！驾驶座上的驾驶员已经失去意识，后座上的女孩子年纪太小，没什么力气，再加上惊惶失措，虽然车门内部的机械门锁能够打开车门，但是水压也形成了不小的阻力，积水这才开始大量涌入车内。
可是根据吴刚的检查情况来看，没有发现女性驾驶员心肌梗塞、心脏衰竭、其他内脏衰竭、内出血或者脑出血的情况，瞳孔只是散大，并没有缩小，身上也没有发现呕吐赃物，嘴唇青紫、脸色苍白也只是因为低温和窒息，虽然跟心梗的症状比较像，但是完全可以排除！
因此，他不敢用药，现在的治疗以抢救病人的心跳和呼吸为主。
“气管插管，将肺部积水给吸出来，量个血压，这个病人不对劲，先不给药，救过来再说！”吴刚冲着程素素说道，然后又从车上回头，冲着那男人问道。“孩子情况怎么样？”
话音刚落，王鸽便感觉到胸口部位一阵冰凉。镇魂牌的数字居然发生变化了？
王鸽抬头望向那男人身后，一个举着长柄雨伞的死神不知在何时悄无声息的接近，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而另一边，正在对孩子进行急救的男人，小女孩儿这边有了起色。
也不知是不是后座上的进水速度比前面慢一些，或者是儿童安全座椅起到了效果，这个孩子在男人的急救下，居然主动吐出了一大摊水，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恢复了自主呼吸和意识。
男人并没有高兴起来，“孩子醒了，没事儿！不过……体温太低了，身上冰凉！”
吴刚一听就愣了，虽然人回来了，可是身体上的持续低温却仍旧是十分致命的。对于人体来说，并不仅仅是高烧可怕，低温症仍旧十分可怕。人体的深部温度低于三十五摄氏度的状态，就是低温症，可以直接或者间接造成死亡。
如果体温降到三十二摄氏度以下，人体的器官将无法正常代谢或者工作。那男人先把孩子抱上了车，又将自己的车停在路边上锁，最后再次上车。“我跟着去医院吧，没准能帮上什么忙。”
直到这时，男人才发现这辆救护车并非附近医院的车辆，而是隶属于大概二十公里外的雅湘附二医院。他先是愣了一下，还在想为什么雅湘附二医院的车会出现在这里，随后马上就想明白了。
附近的居民大撤离，肯定是有关部门把救护车调过来支援现场的。
“最近的医院是湘沙市第六人民医院，两公里不到，知道路吧？”那男人问道。
“刚从那边儿过来，熟着呢。”王鸽的心里也是着急。既然孩子的身边已经出现了死神，并且离开了现场，这个女性驾驶员情况如此危机，死神一定就在附近！当坐进驾驶座的时候，死神终于出现在了车辆的斜后方！
在等到那男人上车关门之后，他马上将车辆调头，快速前往医院。
“面色灰白，意识状态不清，肺部呼吸锣音，可能是有肺水肿。给保温，那柜子里有保温毯，先给孩子裹上，二十毫升百分之五十葡萄糖注射液静脉推注，慢点推。”车上一下子来了两个病人，而大夫却只有吴刚一个，吴刚也有点手足无措，一边进行给大病人进行着气管插管、肺部积水吸引的动作，一边头也不抬的下着医嘱。
程素素将怀中的孩子给那男人抱着，保温毯给孩子裹了个严实，马上开始了注射动作。
大人的抵抗力和身体素质还是要比孩子好一些的，躺在病床上的女病人并没有出现低温症的情况。
可是吴刚知道，除了溺水、窒息、低温、大脑缺氧和器官衰竭之外，就算是病人现在恢复了生命体征，由于泡在污水里、肺部进水而引发的后续的耳鼻喉感染、肺部感染，身体其他部位感染，同样致命。
母女二人的命运坎坷，性命堪忧！
吴刚这边已经完成了肺部积水吸引，给病人接上了机械呼吸机，病人的心跳却迟迟上不来，于是又紧接着开始了心脏按压，救过来的几率还是比较大的。
“兄弟，你到底是干啥的？看你这水性，还有急救手段，不是一般人啊。”王鸽一边开车一边问道，死神在身后追击的速度并不是很快，看起来意愿不强，车速刚过七十五公里每小时，那死神就被救护车甩的不见踪影了。
那男人抱着小女孩儿，眼神之中充满了怜爱和关切，“实不相瞒，之前当过兵，海军，学了不少东西。现在在一所游泳馆，当场内救生员。”他给小女孩儿捋了捋被水打湿的头发，“这孩子，跟我闺女差不多大。”
“怪不得，今天多亏了你出手相助，不然这母女二人可就真没命了！”程素素完成了药物静脉推射笑着说道，转身拉了一把吴刚。
“应该的，看到有人遇险，哪能见死不救啊！”男人憨厚的笑了两声。
“吴老师，你歇会儿吧，刚才按了一路了。”程素素又拉了一把吴刚，打算接替他的工作。
吴刚倒也不推脱，他的两条胳膊的确酸痛无比，快使不上劲了，“动作可以小一点儿，病人体重小，胸壁没有那么厚。”他揉了揉自己的两条胳膊，又叹了口气说道。“这个人希望很大，情况比之前那个还要好一些，心跳快恢复了。等会儿观察呼吸，要是数值没上来就直接告诉我，给点呼吸兴奋剂，先把命救回来，要是有其他的病，去了医院再做检查吧。”
“之前那个病人？什么情况啊？”车上那男人对于受灾情况也比较关心，心想着看来这辆救护车是刚从第六人民医院回来，打算再次前往现场，想要走桥下涵洞的时候，发现了刚才这件事。
“嗨，那事儿也是挺让人难受的。在堤坝旁边拉了个村委副书记，顶在抗洪一线呢，电线杆子倒了，触电，不省人事，膝盖高的积水里溺了水。”吴刚摇了摇头说道，“这样的好干部，真的少见。”
可没想到那男人一听就急了，“哪个村的村委副书记？叫什么名字？”
吴刚也纳闷了，莫非这男人跟那村委副书记有什么关系不成，他不敢怠慢，赶紧回答，“中下棚村吧，就在那个附近。具体叫什么名字……不太清楚。”
“那……他有没有什么体貌特征？人现在什么情况？”男人又继续问道。
吴刚更加觉得这男人跟那村委副书记有关系了，“矮胖，体重比较大，脑袋有点秃……”吴刚继续想了想，“进行全身检查的时候，发现下腹部有道疤，时间很长了，看位置应该是早些年阑尾手术留下的。病人没事，不过这会儿应该还在抢救室里观察。触电没什么事儿，主要是溺水，造成的大脑和心肌缺氧，抢救的比较及时，应该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你跟病人是什么关系？”
车上的那男人一边听着吴刚的话，表情也一直在变，体貌特征越是符合，他就越是紧张，直到最后吴刚说出阑尾炎的疤痕的时候，他的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可是吴刚说病人没太大的事的时候，心却又放了下来。
“如果阑尾炎的疤痕不是巧合的话……那应该是我父亲。”男人叹了口气说道。可个世界上应该是不会存在那么多巧合的。
“本来我是打算去他那里看他一下，最好能把他劝下一线，那么大年纪了，身体又不好，真怕他出什么事情。实在不行，我留在现场看着他别出事也好。可是千算万算，还是出了事儿，怪不得先前电话一直打不通了。”虽然得知病人没事，但男人还是有点担心。
他话锋一转，突然说道，“不过想着是你们车组上的人将他带回医院，进行急救和治疗，我就放心很多了。有你们这些医术高超又负责的医护人员，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儿。”
“有你这么个好儿子，你父亲也不是会出事儿的命！”吴刚笑了笑，“跟你一样，都是应该做的。”
心电监护的仪器嘀嘀嘀的响了起来，恢复了正常的声音，程素素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呼呼的喘着粗气，累的不轻。“回……回来了！”
吴刚摸了摸那小女孩儿的脖子，似乎体温上升了一些，毕竟孩子的低温症是长期泡水导致的，通过保温措施和高糖输入来提高体温，还是能够有效缓解症状的。“小孩儿应该也没事儿了。”
“谢天谢地！”男人松了口气。
“老哥，待会儿你也得去检查，涵洞积水那么脏，耳鼻喉还有眼睛都有可能感染，冲洗是没有太大用处的。”程素素擦着脑袋上的汗珠说道。
男人直直点头，心中安稳了一些。
“今天还多亏了小王。那么深的水，救护车愣是给开到堤坝旁边了！刚才在涵洞那边儿，要不是他觉得不对劲，下车多看了那么一眼，还碰不到你从水里出来呢！”吴刚又对着男人说道。
“司机师傅，辛苦啦！”男人冲着车辆最前面的王鸽喊了一句。
王鸽此时的心情也放松下来，随着女病人心跳的恢复，他的镇魂牌再次又了变化。
“这都快变成商业互吹了！大家都一样，都是做应该做的事儿。”王鸽顿了顿，“前面到医院了，正好，你也只能去守着你父亲了。估计他这会儿醒了，正需要你呢。”
车辆绕了个弯，停在了第六人民医院的大门口，王鸽跳下车，将两个已无大碍的病人送进了抢救室进行观察。
而那男人则是跟众人打了声招呼，进入了急诊室，听从医生的后续安排。
“一家子好人啊。”吴刚说道。
王鸽直直点头同意。
“谁说好人没好报的！”程素素拍了拍王鸽的肩膀，显得十分高兴。
这样的笑容，只有在病人安然无恙的时候，才会出现在这群医护工作者的脸上。
第二百九十二章 曙光将现
如同王鸽预料的一样，一整夜的待命任务并没有给他带来很多数字，不过一开始前往现场的时候，却还真的让他拿到了三个数字。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因此他并未感到失望，毕竟按照数字来算，今天镇魂牌的三个数字已经达到了平均每天二点七的平均数字，王鸽已经十分心满意足了。
没有数字只代表没有危重病人，却并不代表完全没有病人，因此整个晚上他还是比较忙碌的。住在酒店的守在群众大多都是感冒发烧，偶发高热，晕厥，也都是小毛病，运送到医院稍加观察治疗就没什么大事儿了，甚至连个正儿八经的外伤都没有。
当然，灾民们都安全，都健康，这是所有人都盼望着的事情，王鸽自然并不例外。
早晨六点半，天色刚蒙蒙亮，王鸽手里拿着手机半躺在驾驶座椅上，手机页面上显示着“a岛匿名版”的应用画面，无聊打发时间的时候他就看这个，没想到看着看着居然在车里打起了瞌睡，不过这并不影响到他出任务，有出车情况的话，护士或者大夫会来喊他的。刚迷糊了没一会儿，他就又听到副驾驶一侧的车门响动，揉着惺忪的睡眼转头一看，居然金晶。
金晶黑着眼圈，打着哈欠，一宿没合眼，而且忙碌异常，一天晚上看的灾民没有二百也有一百八了，幸亏大多数都是小毛病，不过还是累得要死。她一个纵身跳上了车，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砰的一声关掉车门。“借个第二，别介意哈。”
王鸽耸耸肩，表示自己无所谓。
金晶翻了翻口袋，发现自己带着的最后一根棒棒糖已经吃完了，无奈之下只能趴在了副驾驶座椅上，从后车厢里拎了一袋五百毫升的普通浓度葡萄糖注射液，拧开那注射孔就给自己灌了几口进去。
“糖吃完了？”王鸽问道。
金晶咂了咂嘴，没品尝出什么味道来。这注射液只是普通浓度，而并非高糖注射液，基本上一个味觉正常的人不仔细去品尝，几乎是发觉不了那差点儿就不存在的甜味的。“早吃完了，差点晕了。你这座椅怎么调?我得躺几分钟，腰快断了。”
“座椅侧面有个把手，往后拉，身子向后靠。”王鸽说道。
“原来跟别的车都差不多呢，我还以为有什么机关呢。”金晶笑了笑，将座椅靠背的角度调整到最舒服的位置，靠了下来，又把那注射液袋子的口往嘴里送，三口就将五百毫升的葡萄糖给喝完了。
她闭上了眼睛，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老牛还跟我商量，生个宝宝，养孩子玩，天天这样搞，还生个什么孩子啊！”
“里面不忙了？”王鸽也叹了一口气问道，这群大夫熬了一宿，的确累得不轻，嘴上虽然抱怨着，但干起活来一点儿都不含糊。
比起医生来，王鸽的工作强度似乎要少很多。最起码他还能坐在柔软的座椅上，待在车里暖和着，还能打个盹。而金晶他们就倒霉了，要在酒店大厅里面转悠着帮人检查，看病，与灾民进行沟通，宣讲健康注意事项，别说吃东西了，能有时间喝口热水就算很不错了。
像金晶这种天生自带低血压低血糖体质的人，要是没有口袋里的那几块棒棒糖，估计早就撑不住了。
“忙了一宿，可算消停点儿了。刚刚昨晚转移过来的灾民挨个检查完毕。很大一部分灾民都睡了，还是有几个输液的，要观察的，吴老师、其他大夫看我太累，让我出来找你躲会儿，输液的有护士看着呢。都没事儿了。”金晶拱了拱身子，尽量的让自己暖和点儿。
“后面有被单，有毯子，你睡觉盖着点儿。”王鸽看了一眼手机，“你还能迷糊一会儿，我给你放哨。”
“我就是摸会儿鱼，哪能睡觉啊！里面还有病人呢。”金晶像是瘫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一样，掏出了手机点了几下屏幕，似乎是在给自己结婚还不到一年的老公发微信。
“不过，前线传来好消息了。”金晶收起了手机，看着王鸽笑眯眯的说道，“你在车上，可能还不知道。半个小时之前指挥人员说，这边儿两个村子河边的堤坝都守住了，除了几家靠近河边、地势低洼的屋子被洪水泡了之外，大部分人的家都没事儿，受灾情况并不严重。估计等到明后几天洪水退了，大家就都可以回家了。”
“真的？”王鸽也颇感意外，昨天晚上的这一夜，所有人都没白熬。“可是外面这个雨，估计还要下好几天呢吧？”
“小道消息，市里好像是要通过技术手段，将积雨云引导到市区周边，省内的干旱地区，估计咱们脑袋顶上这片云，最快在明天晚上就会溜走。”金晶伸出手指，指了指上方。
王鸽歪着脑袋，顺着窗户玻璃看向头顶，最起码直到现在为止，雨还没有要停的意思。“照你这么说，咱们这夜班很快就能够结束了，撤离之后会有别人接手，最起码白天能睡个好觉。
他不太关注什么科技的发展，居然没想到现在的科技手段居然能够去影响到天气的变化，引导积雨云的行进路线，反正他不是搞这个专业的。不过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个绝对利好的消息！
这场连续下了接近十天的大雨，终于快停了。
一个长时间见不到阳光的人，情绪肯定会受到影响。而一座长时间见不到阳光的城市，那就更别说了。只是在湘沙市，大家的心情似乎没有那么阴郁，对于湘沙市人民来说，长时间下雨似乎早已经司空见惯。
不过这对于王鸽来说影响还是很大的。
越是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的黑暗，他就越是渴望光明。
“要是能放晴的话，可就真的太棒了。”王鸽高兴的说道。
“嘿，咱这边这个天气，你还不知道？下雨有下雨的不好，放晴也有放晴的不好。现在可是七月，这场雨停了，太阳一出来，估计到九月底都很少会下雨了，湘沙市的夏天，热的要死，居然还没入选什么火炉城市，真是不可思议。”金晶一个鲤鱼打挺一样的坐了起来，“休息好了，得干活了。”
她刚拉开车门，就看到吴刚站在宾馆门口，同样一脸疲惫的对着她招了招手。
“回去了？”金晶一愣，马上回过神来，开口问道。
“余主任命令，回去修整，该下班下班，该睡觉睡觉。辛苦了。”吴刚喊道。他的身后，冯吉拎着箱子，打着哈欠走出宾馆大门，又冲着金晶喊道。
“金大夫，别下车了，直接回去吧。”
金晶想了一下，考虑到王鸽开车的习惯，是不喜欢副驾驶坐上有人的，还是想要下车，去后车厢里待着。只是副驾驶那座位，跟后车厢里的座位的舒适程度，绝对不是一个档次。
王鸽赶紧拽住了她，“累了一宿了，空车无任务状态，在这座儿上眯会儿吧。回去还得三四十分钟呢，别乱动挡着反光镜就行。”
金晶对着王鸽抛出了一个感谢的眼神。“不过，你到底为什么不习惯别人坐副驾驶啊，我看别的司机都没有这习惯。”
王鸽身上就这么一点点小习惯，凡是跟着他的救护车出过诊的大夫和护士都是知道的。他又没什么大毛病，就这一点儿小事儿，大家也就顺着他的性格来了。毕竟这人开车技术好，而且并不仅仅是把自己当做一个司机，却是真正的将自己看做是一个院前急救人员，参与到整个救援的全过程之中。
其实王鸽不让人坐副驾驶的座位，尤其是在出车任务的情况下，是有他自己的原因的，并非只是习惯那么简单。
“这是我的臭毛病，副驾驶上有人，我开车要分心的。”王鸽笑了笑，敷衍过去，但并没有解释这个原因，如果说出来，那么很多人都不会喜欢去坐副驾驶了。
说实在的，他甚至觉得这件事很大一部分因素是由于自己的神经过敏。
在出任务的时候，车速一般很快，虽然王鸽水平高，技术好，出事儿几率无限减小，但是这并不代表永远不会出事儿。
在遭遇险情的情况下，尤其是救护车即将与其他车辆或者障碍物发生正面碰撞的时候，大多数司机都会在减速的同时下意识的打方向盘，而且是更下意识的想让自己生存，使得自己的驾驶座位远离碰撞位置，因此一般都是往左边打，让副驾驶遭受正面撞击。
在即将碰撞的时候，王鸽的原则是让速不让道，就是减速，但是不打方向盘，这样能够避免翻车，而且可以避免其他危险，但仍旧无法排除他下意识的去打方向盘。
不打方向盘躲避，遭受撞击的很有可能是救护车的整个前脸，救护车不像是轿车，其前脸鼻子是很短的，对于碰撞能量的吸收小，碰撞对于前车厢内成员造成的危险比一般轿车更大，影响到了驾驶和副驾驶。
打方向盘躲避，驾驶座上的人生存几率比较大，所有的危险都会较为集中的存在于副驾驶座位上。猛烈的碰撞，车身变形可能造成的对身体的挤压，副驾驶成员应该是整个车上受伤最为严重的人。
因此不论碰撞的时候打不打方向盘，副驾驶都十分危险。
若是坐在后车厢里，人绑着安全带，救护车遭受正面撞击甚至翻车的时候，后面的成员很有可能就是摔一下，碰一下，多见外伤骨折。可若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正面遭受撞击，面临的可就不仅仅是外伤那么简单了，结果甚至有可能是死亡。
虽然在这辆救护车上，安全气囊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的周围都有配备，成员也都会绑上安全带，但是救护车高速行驶的过程中，真正出事儿的时候，这些东西的作用又能有多大呢？
王鸽不让别人坐副驾驶座，并不是什么个人习惯，也不是害怕被分神，原因其实只有一个在他自己操作失误、遭遇突发事件或者可能发生正面碰撞事故的时候，必定要将最坏的结果留给自己，尽可能的保证车上其他人的生命安全！
今天破例让金晶坐副驾驶的座位，第一个是金晶实在是太累了，副驾驶还舒服一些。第二则是车辆为空车状态，王鸽并不打算开的太快，完全没那个必要，这个时间段路上又不会有什么车，要是真出了事儿王鸽就真是倒霉了，他自认为自己的运气还没差到那个地步。四十分钟回去，一个小时写完记录，刚刚好早晨八点左右，今天的夜班就可以结束了。
回程的路上，整个救护车上除了王鸽的喷嚏、咳嗽声，还有引擎的轰鸣之外，异常安静。金晶已经在副驾驶座位上睡着了，为了能让安全带对她起到固定的作用，王鸽并没有允许她将座椅靠背调的太低。
而车厢里的冯吉也累坏了，只是呆呆的看着手机，一言不发，似乎是在看着什么搞笑段子和图片的应用，打发时间，他好像还睡不着。
车辆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行驶了四十分钟，进入市区的时候王鸽也并没有打开警灯和警报。早晨七点刚刚多一点儿，整座城市才刚刚从睡梦中苏醒，无数的人在这个时候刚从床上醒来，还在闹钟的开关，向鸣响震动的手机祈求着那多余的五分钟，用来与被子缠绵。
交通的高峰期还没有到来，王鸽工作的高峰期却已经在半夜之中结束。
那些刚刚迎接新的一天到来的人们，并不知道这辆其貌不扬、浑身泥水的救护车昨天晚上经历了什么，也并不知道车上的三个人为整座城市付出了什么。
这三个人做的事情似乎微不足道，但是无数这样的三个人拼在了一起，公安，消防，医疗，军队战士，他们顶在了第一线，就是为了确保市民们在早晨上班的时候，公交车不会因为洪水漫过桥面而停运，地铁不会因为洪水进入地道而关闭。
城市的一切运转似乎无比正常，王鸽只是其中的一颗齿轮。他在正确的地方，持之以恒的转动着。
金晶睡的并没有很沉，在王鸽将救护车停在急诊大厅门口的时候她就醒了过来，跟冯吉纷纷下车。王鸽在将救护车停到停车场之后，马上联系护工过来清理车辆内部，昨天晚上已经搞的很脏了。至于外面的泥土，就只能靠王鸽自己洗车了。
他回到办公室，将满是泥土的裤子和鞋子换了下来，丢尽了袋子里，待会儿带回家洗，换了一套干净的制服，却并没有着急去写出车记录，一心想着先去急诊部的观察病房，看看王佳欣那小丫头的情况。
第二百九十三章 半路兄妹
有趣的是，人这一辈子不论大病小病，时间或长或短，总归是要住那么几次医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更有趣的是，大多数人只有在住院的时候，作息规律才是最正常的。都市中的大多数人都过着不到十二点不睡觉、不到九点不起床的生活。
而在病房里九点四十五熄灯，早晨六点五十分开始查房，七点二十分左右餐车就来了，病人起床后马上就可以就餐。
就连给病人送早饭的家属，也往往从这个时候开始给病人送饭湘沙市雅湘附二医院的探视时间还是比较严格的，早晨只有七点半到八点半一个小时的送饭时间，真正的探视时间是从下午两点半开始，到傍晚的六点半。
当然，急诊部观察病房的探视时间设置也并不例外，遵循了住院部里面的规定。
王鸽自掏腰包，在餐车到来的时候给王佳欣买了一份早餐，然后连忙赶到急诊部的观察病房，给王佳欣送早餐。
病房里的病人们早已经起床，也已经有几个病人家属早早的来送饭。上晚班的大夫宋平安在病房里查房，刚好站在王佳欣的病床前，翻看着她的眼皮，检查视力情况。
王佳欣的病床位于整个房间的最里面，靠近窗户边儿上，这样安排似乎也是想让明亮的光纤尽可能的去刺激王佳欣的视网膜和视神经，期待她的视力能够自行恢复。
宋平安查房来到这里，意味着他的查房工作差不多已经进行完了，只剩下了王佳欣一位病人。他看到王鸽之后，热情的打了一声招呼。
“怎么样？”王鸽把买来的小米粥和肉包放在了床头柜上，然后问道。
宋平安笑了笑，“身体没什么大碍了，这几天恢复的不错，前几天还感冒发烧呢，已经痊愈了。没别的毛病，能吃能喝的，最近的营养药物可以停一停了，吃点儿好的就行。”
宋平安说完，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还有别的方面，虽然没有生理上的损伤，但是还是需要多观察一下，进行进一步的改善。”
他拽了一把王鸽，示意他跟着自己到病房外面说话，王鸽赶紧跟了出去。
“听说，你是要把这孩子接回家里领养？”宋平安问道。
王鸽点了点头，“平时没时间，只能交给我父母了。孩子年纪也不算太小，有一定的自理能力，不会太麻烦的。眼睛看不见，又没亲戚肯接受她……太可怜了。”
“你有这个想法当然是很好的，手续方面我就不多过问了，你肯定有办法。这样的孩子去了福利院，无论是对身体还是心理发展都没有任何好处。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庭才是最重要的，视力甚至有可能自行恢复。只不过……后续的心理治疗，你千万要注意跟进。”宋平安顿了顿，“现在她整个视觉系统的生理状态是没有任何问题的，问题出在心理上，她不愿意看到父母被埋在废墟下的惨状，所以内心之中拒绝用眼睛去观察世界，因此造成了这样的结果。不过视力若是长时间无法恢复，心理问题便会转移到生理上。眼睛这个东西，长时间不实用，视网膜、晶状体、眼部肌肉会萎缩，毛细血管会狭窄，视神经也会失效，甚至连大脑都忘记了视觉功能的存在。等到眼部器官生理结构发生变化，就算心中的疙瘩解开了，那也没什么用了。”
王鸽深深的点头，“这个事儿你尽管放心，治疗的事情不会落下的。”
“小王，你是个好人，辛苦你了。孩子出院的时候，我再跟你交代平时的一些注意事项，咱们医院精神科还是比较出名的，我和兔子都认识一些那边儿的大夫，比较靠谱，到时候介绍给你认识。”宋平安意味深长的拍了拍王鸽的肩膀，带着护士和旁边的实习大夫离开了。
虽然王佳欣看不到现实世界中的东西，甚至在闭上眼睛之后都无法看到灵魂，王鸽为了避免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他，还是先收拾了一下心情，双手搓了搓干巴巴的脸，神色故作轻松的再次进入病房。
“你很累吧？”王佳欣睁着眼睛，看着王鸽过来的方向。普通人只是以为她在双目失明之后，听觉和其他感官变得更加灵敏，只有王鸽知道，她能看得到灵魂，因此才知道身边有人靠近。
“你怎么知道的？”王鸽笑了笑，拉开了病床旁边的板凳，将病床上的小桌板放下，坐了下来，打开了装有早餐的塑料袋，又将盛着粥的一次性塑料碗的盖子打开，放在小桌板上。
“应该不算太烫，先喝点儿粥，再吃包子。”
“谢谢。”王佳欣很明显还没有习惯眼睛看不到之后的感觉，双手在桌上摸索了一下，才碰到了塑料碗，用里面的勺子喝了一口小米粥。
“我看到了一个十分疲惫的灵魂。”王佳欣说道。
王鸽哑然失笑，这还能看得出来？
现在的王佳欣，已经不是刚被救援人员从废墟之下救出来的那灰头土脸的样子了。这女孩儿本来长得就白净，乌黑长发甩在身后，扎起了辫子，一双眸子又大又圆，还是双眼皮。那双眼睛看不到东西，有些无神。
只是由于之前的生活条件不是很好，她略显瘦弱，细胳膊细腿的，身上也没什么肉。
就连护士们给她挑选的适合她这个年纪穿的病号服，在身上也是松松垮垮的状态，整整大了一圈。
“辫子是谁给你梳的？”王鸽摸了摸王佳欣的脑袋。
王佳欣并没有躲避，早已经跟王鸽熟络了起来。在最困难的时刻，是王鸽一直陪在她的身边，而且王鸽也拥有跟她一样的能力。
对于现在的王佳欣来说，王鸽应该是最能值得信任的人了。
“护士姐姐给梳的，就刚才。”看来王佳欣早晨起来有点饿，虽然粥不是太多，但是三口两口就给喝完了。
王鸽赶紧把包子拿来，塞在了她手里。“能吃能喝的，不错。”
王佳欣拿着包子，刚想吃，又突然“看着”王鸽问道，“你吃了吗？”
“我熬了一夜，没胃口，回家再说吧。”王鸽说道。“趁热吃吧，吃不了剩下的再给我，买了两个呢。”
王佳欣点头，咬了一口包子。雅湘附二医院的食堂还是很良心的，早餐包子馅料很足，一口下去，肉馅包子的肉汁就流了出来，王鸽赶紧拿餐巾纸过来，给王佳欣擦了擦手和嘴。
“哥，大夫刚才跟你说什么了？我的眼睛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恢复了？”
“别瞎说。你自己应该知道，眼睛突然看不见，是因为心魔。只要你能解开这个疙瘩，就能恢复的。再过几天，我再找大夫，过来跟你聊聊天，说不定就好了呢！”王鸽是独生子女，在大家族的平辈里面也不算年长，但也不是最小的，大家年纪都差不多，而且关系并没有那么亲近，从小到大没享受过被哥哥姐姐照顾的待遇，也没有照顾过什么弟弟妹妹。
突然多了一个妹妹，王鸽便感觉到十分珍惜，变得溺爱起来。
“那……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呢，也是因为这个吗？”王佳欣又接着问道。“若是我的眼睛再也好不了了，只能够看到这些东西，其实也足够了。”
从王鸽见到王佳欣的那一刻开始，这个女孩儿似乎就具备了同龄人并不具备的成熟。王佳欣现在居然已经开始考虑以后的事情了，甚至趋向于接受双目失明的事实！
王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他不知道答案，死神虚紫也不知道。
迟迟等不到回答，王佳欣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哥，叔叔阿姨……是什么样的人？”
王鸽一愣，这个叔叔阿姨指的是什么人？
“我觉得，哥哥是个好人，叔叔阿姨肯定也是个好人。”王佳欣及时继续说道，这才解了王鸽心头之惑。
“我爹我妈？”王鸽小声说道。原来王佳欣是在问自己的家庭环境。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年纪大了，还真是跟不上这个丫头的跳跃新思维啊。
小孩儿就是小孩儿，问题多，也容易害怕。可就算不是小孩子，对于即将到来的未知的环境，陌生的人，而且是很有可能会一起度过很长时间的环境和人，都会产生一些恐惧，更多的则是好奇。
“你还真别说。我没办法形容我的父母。”王鸽真的被王佳欣给问住了。“他们是一对好父母，那会儿家庭条件不好，还能供我读书，送我上大学，养到这么大，能够独立自主了。我想，他们是一对好父母，那也应该是好人吧。我已经将你的情况跟他们说过了，他们很高兴……我能多一个妹妹。”
王佳欣似乎安下心来，没有再问别的问题，吃完了手里拳头大小的包子，摸了摸肚子，“哥，我吃饱了，剩下的那个，你吃了吧。”
她倒是也没撒谎，一个十岁的孩子能吃多少东西？
“那行，剩下的那个我吃了。”王鸽点头答应道，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抓起了包子，这才想起来给林颜悟发条微信消息，报个平安。
“我得走了，中午在家里睡觉，晚上过来的时候估计你早就睡了，明儿早晨再来看你。”王鸽一边点击着手机屏幕一边说道。
“明天早晨想吃什么？”
王佳欣摇头，“不知道，感觉这包子挺好吃的……”
王鸽笑了，孩子就是孩子，心思单纯，也没见过什么市面，“那我明天就看着买了，今天要听大夫和护士的话啊！”
他发完了微信消息，把手机装好，站起身子就往门外走。
“哥，你下班路上小心。”王佳欣有些不舍的嘱咐道。
“知道了。”王鸽没回头，仍旧往外走。
“哥！”王佳欣突然喊道，望着王鸽体内那团红黑交织的灵魂。
王鸽转过身，“怎么了妹子？”
“咱……什么时候回家啊？”王佳欣说道。
王鸽愣住了，鼻子一酸，哽咽了一下。这孩子真的已经把自己当成他的亲人了。
他的家，对于王佳欣来说，是一个陌生人的家。而王佳欣，则已经把“回王鸽的家”这件事，当作是“回自己的家”了。
“过几天，你留在这里，再观察几天，咱们就回家。”王鸽赶紧走到病床旁边，又摸了摸王佳欣的头，在看到王佳欣情绪好了不少之后，这才放心离去。
“姑娘，刚才你那个哥哥，是你的亲哥？看着身上那个衣服，还是在医院里工作啊。你有个好哥哥。”王鸽走后，隔壁病床上的一个大妈看着这双目失明的可爱女孩儿问道。
她是昨天晚上住进这里的，而王佳欣已经在这呆了好几天了，女孩儿长得白净漂亮，叫人嘴甜着呢，人又听话，不哭不闹，自然引来了这大妈的关注。
而且这孩子身边没有大人陪护，唯一来看她的就是刚才的王鸽，没见到父母什么样子，大妈这才问道。
王佳欣摇摇头，“我们认识……还不超过十天。”
大妈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唏嘘不已，跟王佳欣聊起了天。
王鸽自然不知道急诊部观察病房里的这些对话，他现在困的要死，打着哈欠往车队办公室里面走。早晨这段时间里没有什么出车任务，就算是有任务，估计铁大致也不会让王鸽继续出车了。
他打算赶紧回去把记录写完，早早回家洗个澡，好好睡一觉。从远处的天空中传来几声巨响，好像是在放炮炸山一样，轰隆隆的震耳欲聋。
“开始搞积雨云了。”杜伟平靠在办公室的门边，正在吞云吐雾。昨天晚上他并没有去抗洪救灾现场待命，精神状态看起来比王鸽和铁大致好不少。
“怎么搞？”王鸽顿时来了兴致。
“往天空上打炮弹呗！里面加了化学物质的。人工降雨就这么搞，没想到人工停雨也能这么搞。”杜伟平掐灭了烟头，笑呵呵的解释道。
“赶紧放晴吧，这雨天真是收够了。”王鸽透过窗户又看了一眼外面阴郁的天空，然后拔开签字笔的盖子，奋笔疾书，用极其平淡的文字记录着昨晚惊心动魄的故事。
第二百九十四章 失禁 上
无论是乡宁县的山体滑坡事件，还是湘沙这个大城市的洪水来袭，这段日子让王鸽过的都不是很舒服，甚至可以说是十分难受。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再加上这几天时间里一直在下雨，王鸽的心情可就更是差的没边了。好在湘沙市对于天气及时进行了干预，才让接下来的几天天气放晴。
他本身并不算是一个特别活泼开朗的人，身边人的评价甚至可以说的上比较阴郁，不太爱说话，容易感情化。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虽然在救护车队里工作了这么长时间，接触的人多，身边的同事也都不错，他的话，表情都渐渐的多了起来，也没有那么怂了，可本身那种性格却是无法被更改的。
只是在天气放晴之后，这几天的另外几件事，却让王鸽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
一个是在几天之前，他终于趁着白天休息的时候把王佳欣给接回了家。在那天中午，王建成和赵雪芹准备丰盛的午餐，迎接这个家庭的新成员，显得十分高兴。
王佳欣有点儿受宠若惊，但随即还是放下心来。
王鸽的父母专门收拾了一个屋子出来，给王佳欣布置了一下，还专门采购了一些家具，王建成的书房就变成了王佳欣的爱心小屋。
由于现在是七月份，中小学虽然还没放暑假，也不剩下几天了。而且王佳欣现在的状态，已经不适合继续去普通学校读书了，毕竟眼睛看不见，教育方式肯定不一样。
王鸽和父母商量了一下，再过两个月，到了九月份，联系一家特殊学校，让王佳欣学习一下盲文，继续接受文化知识教育。
人是不能不学习的，是不能没有知识的，虽然身体上有一定的残疾，掌握一定的文化知识，将来成年之后也会具备一定的生存能力。
王佳欣的情况，其实算是有些特殊的。她在十岁的时候才双目失明，在眼睛还看得到的时候就已经上了小学，学习了最基础的拼音、偏旁部首和汉字，还有最简单的数学。
这意味着，王佳欣除了盲文之外，还是能够学习其他正常知识的，只要她想象能力足够就可以。这样的情况，就算是以后眼睛再也看不见了，一辈子都是如此，她所获得的生存能力也远远比其他先天失明的人要强。
但是王鸽可没打算让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下去，一定会努力的让王佳欣恢复视力。
只是有一点，王鸽千叮咛万嘱咐，告诉王佳欣千万不要把自己的特殊能力讲给父母听。二老还不知道呢！
那时候的王佳欣还有点惊奇，按照王鸽的说法，他身上的异常已经存在了很长时间了，却并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
自己的这个半路来的哥哥，还真的能忍得住啊！懂事的她马上答应了王鸽的要求，这件事情绝对会吓坏王建成和赵雪芹的。
其实，王鸽对王佳欣也有所保留。虽然王佳欣已经知道王鸽能够看到死神和灵魂，并且在跟死神进行着斗争，却不知道王鸽认识一个死神，感情颇为不错，还跟这死神有个赌约。王鸽瞒着王佳欣，并不是想做什么别的事，而是有朝一日王佳欣的视力恢复，她很有可能就不会再看到死神和灵魂。
到了那个时候，有关于这件事情的记忆就会渐渐被她淡忘。
一切的一切，都只为了王佳欣在将来能够有一个正常的生活，或者说，是一个最接近于正常的生活。
让王鸽高兴的是，王佳欣这几天在家中适应的不错。除了偶尔会自己一个人发呆之外，还是很愿意跟家里的其他人交流的，甚至有时候赵雪芹想要买菜，这丫头都想出去遛遛弯，一起活动活动，并没有排斥其他人。
只是这丫头心里面，仍旧还是有疙瘩没解开罢了。
除此之外，让王鸽感到高兴的还有另外一个消息。他在今天上午的时候，收到了沈慧的消息。
她的首次艾滋病病毒检测，呈阴性。
自从沈慧出了事儿，调离急诊部进入内勤之后，她就没怎么跟王鸽沟通过。这一条微信消息，是王鸽一个月以来收到的第一条。
但也是最振奋人心的一条。
这意味着，沈慧有很大的概率，在接下来三个月的检查之中都不会有任何问题。到了那个时候，她就能返回心心念念的急诊岗位，继续自己热爱的工作。
而王鸽也很快的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陶米。电话中的陶米高兴疯了，直接喊了几句。陶米还没告诉沈慧自己已经得知了这件事情，还要继续瞒下去。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陶米再告诉沈慧的话，相信沈慧到时候也不会怪罪王鸽。
于是，今天晚上王鸽的心情还是很好的，早早的来到了急诊部车队办公室打卡换衣服。
“明儿你就能白班了，羡慕啊。”何盛也是刚进门，看到王鸽在换衣服，悠哉悠哉的说道。
王鸽将对讲机卡进腰带，理顺了一下耳机，塞进自己的耳朵里。“你们又不是不换夜班。我这只是顶替请假人员而已。”他白了何盛一眼。“夜班也没什么不好的，最起码凉快。”
早早来了办公室的铁大致不乐意了，“我的天老爷，这天儿你还叫做凉快？”他仍旧是脱掉了上衣，从急诊部大厅的阅览区顺了一本薄薄的杂志，当扇子在用。
可是这杂志扇出来的风，跟电风扇里面出来的风没有太大区别，都是热的，铁大致实在是受不了了，把那杂志往桌子上一牌。“真是热死老子了。”
“在你们东北，夏天不照样热么？”王鸽笑着说道，给自己接了一杯凉水。
“这不一样。我们那边儿，白天虽然热，可是晚上就凉快了。空气湿度也没这么大，最起码人体内的汗能排的出来啊，哪像这里，汗都出不来，难不成要让我靠撒尿降温？”铁大致从办公室值班用的铁架床下面取出了一个大塑料盆，又拿了自己的毛巾。
“我去停车场擦擦身子去。唉，又得喂蚊子了。”铁大致说道。
“都在湘沙呆了这么多年了，还适应不了气候。喂蚊子总比热死要强！”站在门口也是刚刚来打卡签到的杜伟平哑然失笑。
能让这平时严肃刻板的车队副队长铁大致吃瘪的事儿，估计也就只有蚊子和炎热的天气了。
“下雨就好了。”何盛换完了衣服说道。
王鸽又白了他一眼，“老哥，你快少说两句吧，前几天那场雨你还没受够啊！好家伙，敢情你是没去那山体滑坡和抗洪现场吧？还下雨？那么大雨开车你就没觉得难受？”
“但是最起码凉快啊……”何盛的声音越来越没底气。
“咱们这行有个规律，你看，前段时间忙了点儿吧，这段日子就会好很多，夏天的事儿少，心静自然凉，凉快的地方更凉。何老哥，你还是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吧！”杜伟平被何盛逗的哈哈大笑，不着调的损了他一句。
“咱们这行，还有个规律。那就是说什么来什么……”何盛遭遇二人怒怼，一屁股坐在铁甲床上，掏出手机开始了今晚的“摸鱼”，铁架床似乎承受不了他那日渐增大的体重，发出吱嘎一声惨叫。
与此同时，车队里所有人的耳机里都响起了来源于护士站的通知声音。乌鸦嘴定律在车队里经久不衰，果然说什么来什么。
“车队请注意，锦泰广场附近锦泰家园小区，六栋五零一二号有人报警，称有一年轻男子于家中昏迷，情况不详，请求救护车马上出车！”
“这里是车队王鸽，收到任务，马上出发！”王鸽拎起了抄起水杯，从桌上拿了钥匙就往外走。
来到停车场的时候，却看到铁大致仍旧利用洗车的冷水，浸透的毛巾擦洗着躯干，没有因为出车的任务而耽误一丁点儿。
“嘿，我就知道又是你小子出车！注意安全啊。”铁大致实在是太了解王鸽了。就算是他丢下水盆和毛巾回去拿钥匙出车，也比不上王鸽的速度。
“得，知道了，你慢慢擦着吧！”王鸽嘿嘿笑了两声，直接跳上车，将救护车开到了急诊部的大门口。
门口刘崖和关凤霞已经拎着急救箱在那边儿等着了，比王鸽的速度还要快上那么一点点。
二人火速上车，不敢耽误时间。
关上车门之后，王鸽抬起离合器一脚油门就踩了下去，出医院大门拐弯的时候，顺手打开了警笛和警灯，拿起通话器进行出车汇报。
“兔子，那事儿你知道了么？沈慧一检没事儿。”王鸽突然想起来，说道。
“当然知道了。嘿，我后知后觉，今天傍晚睡觉起来打算上班的时候才看到的消息，可把我给高兴坏了。”刘崖的眼神之中充满了兴奋，“我还把这事儿告诉玉婷了，她也高兴的要命。”
“护士组里面也都传开了，我就说嘛，沈慧这姑娘这么好，老天爷肯定待她不薄！怎么会染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病！估计再过几个月，全检没事儿的时候，她就能再回我们组里了。到了那个时候，你们这雅湘附二医院急诊铁三角，也算能再度聚首！”关凤霞也十分开心，沈慧性格好，人漂亮，跟急诊部护士组里面的姐妹们关系都特别好，自从出了那事儿之后，大家都特别关心她。
可是这丫头却像是把自己封锁起来了一样，不愿意跟任何人交流。只是在那件事发生后的一个月，进行了检查之后，沈慧才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众人。而这帮护士们也是打心眼里高兴。
“从医学上讲，她初检病毒呈阴性，应该是不存在什么误差的。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需要连续检查三个月，才能完全确定没有被感染。大部分都只是例行公事。”刘崖说道。
“对了，刘大夫。”关凤霞话锋一转，突然说道，“今天这次这个病人，我怎么听着指挥中心那边儿的情况，有点儿不对劲啊！”
刘崖愣了一下，“怎么不对劲了？关姐，你可别吓唬我。我这边只接到了你们护士站转达过的出诊任务。”
驾驶着救护车在黑夜里疾驰的王鸽也点了点头，“我这边也是，只是所有一男子在家中晕倒，情况不明。”
“传达任务肯定不会说那么详细的。电话是白楠接的，我打听了一下。听那指挥中心介绍，报警人是那病人的房东，觉得病人家里有点儿不对劲，有异味，然后拿着钥匙去开门，开了门就发现人躺在客厅，旁边还有些……脏东西，在打电话报警的途中，还一直呕吐！”
“有异味？脏东西？呕吐？”刘崖的第一反应，就是地面上有什么强腐蚀性或者强挥发性的毒物，通过空气挥发之后让人产生呕吐的感觉，“该不是中毒了吧？那个房东怕不是也中毒？”
“感觉不像，因为那房东在报警的时候说自己没什么事儿，就是见着那脏东西觉得恶心。”
“那应该就是病人的呕吐物，或者休克之后的大小便失禁所产生的结果了。”这是刘崖的第二个判断。
关凤霞点了点头，认同了刘崖的观点，“呕吐物的话还好，要是大小便失禁……估计人就难救了。”
医生和护士们工作时间长了，尤其是在急诊一线经常要面对死人的医疗工作者们，大概都知道大小便失禁对于一个病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从理论上来讲，人只有在死亡之后，大脑停止工作，神经失效，对于肌肉不再有控制能力，膀胱、**括约肌都是靠着肌肉来控制的。肌肉不再收缩，尿道和肠道中的排泄物自然就会流出来。因此在人死亡之后，要经历一次“排空”，也就是大小便失禁。
这也正是为什么家中有人去世的时候，要给亡者“擦身子”，其实是擦干净污物。护士们可没少干这事儿。
然而在现实之中，人一旦陷入深度昏迷、休克，或者是颈椎、脊椎受伤严重的情况下，都有可能造成神经无法控制肌肉，从而产生大小便失禁的情况。更有甚者，在病人还有意识但是即将死亡的时候，还没有真正的死亡，就产生了大小便失禁。
无论如何，这种现象发生在一个病人身上，绝对算不得是一件好事。
“王鸽，开快点儿吧。”刘崖想了一会儿说道。
“这还用你说？再有两分钟就到了！”王鸽头也没回的回答道。
第二百九十五章 失禁 下
事实上，王鸽抵达现场的时间比他预想的还要更短一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虽然半夜十二点刚刚出头，路上的车还是有不少的，但已经比白天少了很多，而且不太敢跟救护车抢道。王鸽今晚的出车无比顺利，什么事情都没遇上，而且这里本身距离医院就比较近，路上没有耽误太多的时间。
在锦泰家园小区，里面的楼栋虽然比较多，整个小区也比较大，但楼栋排列却都是按照顺序的，在门口保安的指引下，王鸽很快将救护车停在了六栋的楼下，与刘崖一起抬出了推车。
六栋属于一个高层，不分单元，整栋楼呈环形，有十几层高，整栋楼呈环形，应该是每一层都有二十几个屋子，似乎是公寓类型的。
这里距离地铁二号线的锦泰广场站比较近，有不少年轻人图交通方便，在这里租了房子。
“太棒了，有电梯，我还以为是那种老楼房呢。”刘崖松了口气，望着眼前数字正在下行的电梯说道。
王鸽也跟刘崖有同样的感觉。若是没有电梯，那推车肯定是上不去的，只能靠担架，大半夜的要把人给抬五层楼下去，那可真是要了老命了，找帮手又找不到，麻烦的很。
电梯的速度很快，一行人在进入电梯之后，几秒钟内就来到了六层。
门一打开，这三个人却有些愣。楼房外面看起来还算规整，内部的布局可有些乱，走廊居然是半圆形的，从头望不到尾，就算是屋子里开着灯也看不到，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那五零一二号房间在哪。
王鸽当机立断，决定让刘崖和自己分头寻找。“兔子，你左边，我右边，那房间有报警人在的话，肯定开着门，顺着有灯光的地方找。关姐，你在这看着推车，防止报警人到电梯口寻找。有情况喊一声，听到之后其余人马上赶过去。”
刘崖觉得王鸽办法不错，没多迟疑，马上分头寻找，可还真让他给找到了。五零一二号房间房门大开，还有个中年男人拿着手机，满头大汗的在门外等待，一看见穿白大褂的刘崖马上激动了起来。
“大夫，在这呢！你可算来了。”那中年人迟疑了一下，“不过怎么就一个人啊，这……人手不够不好处理啊！你看看里面那个情况……”
刘崖摆摆手，示意先让他等会儿，回头马上喊道，“王鸽，关姐，在我这地方！”喊完之后，他没等人过来，就先进入了房间现场，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就闻到了一股恶臭，进入房间之后这种味道就更加浓烈了。
在踏入房间之后，看着地上的污物，刘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马上发现了倒在地上阳面朝天的病人。
地面这排泄物也太多了点儿吧？而且很稀，呈现浅褐色，绝对不是正常情况下应该又的状态，有点儿像印度咖喱一样的颜色。然而与咖喱完全不同的是，这味道实在是太臭了。
病人大概二十多岁，是个年轻男人，戴着眼镜，一居室的家里虽然不算太整洁，但总体也不算脏。有意思的是，病人下半身的短裤和内裤被扯到了膝盖下面。
当大夫的，什么场面没见过？刘崖马上镇定了下来，绕过了污物，上前蹲在地上，开始给病人检查伤情。
王鸽和关凤霞闻讯赶来，都被眼前的这一幕给震撼了一下，这场景他们从前还真没怎么见到过。关凤霞二话没说就把推车交给了王鸽看管，随后拎着急救箱就来到了刘崖旁边。
“量个血压。”刘崖一边进行着检查一边说道。
由于室内地面上的污物比较多，为了不让推车沾染上污物，王鸽并没有将推车给放入房间，反而是停在了楼道里。
“老哥，您是这儿房东？怎么回事啊？”王鸽看着旁边的报案人问道。
报案人大概五十多岁，个头也不算太高，上身穿着早已被汗渍浸透的无袖背心，下身则是沙滩短裤，脚下一双人字拖，手里还拿着手机和一把折扇。
“我就住另一边，五零一八号。这个楼层附近几间房子都是我的，一直对外出租。这么多年了我有个习惯，害怕租客出事儿，晚上打完牌十一二点，总会到他们门口过来转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坏人啊，夫妻俩吵没吵架啊，门关没关好啊什么的。现在这个社会啊，小年轻都不注意安全。今晚我这刚打完牌上来，走到这五零一二号房间的时候，就闻着有股子臭味。咱也不知道人家在家干啥呢，也许是吃臭干子？可这味道也太大了点儿，弄不好影响邻居，别是燃气泄漏什么的，那麻烦可就大了，我就开始敲门。”中年男人打开了自己的折扇，直往自己身前扇风，像是要把那异味从自己面前扇走一样。
“您这还真是够负责的啊！”王鸽说道。
“那可不是。人家租咱的房子，给咱们钱，那是个交易，是个买卖。咱还不得对人家的居住条件和安全负责啊？我今晚这一敲门，里面一直没人应，电话在屋里响，也没人接。我怕是出了什么事儿，用钥匙开了门，打开就这样了，人躺在地上，旁边一堆……唉，我也没敢进去。就等你们来了。”房东大叔说着说着飙起了湘沙本地话，一副湘沙里手的样子。湘沙市老一辈人，尤其是房东大都是这样的，，嘴上絮絮叨叨的，可却是个热心肠，爱管闲事，认真负责。
“我看着人好像还喘气，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就没报警，直接打的120，怕是这孩子出了什么事儿了。你们来的还挺快的呢！”房东又说道。
王鸽点了点头，“多亏了你了。不然这人死家里都不知道。”
“血压还行，有点偏低，六十，一百毫米汞柱。”关凤霞说道。
“这是大小便失禁？”
刘崖摇头，“喷射状，看起来不像，大小便失禁都是没有神经和肌肉控制的情况下，流出来的。病人心跳脉搏都比较快，呼吸急促，浅且轻，瞳孔对光反射正常，颅骨按压又有骨摩擦感觉，像是头部颅骨骨折了。而且摸着这体温……好像还是高烧啊。”刘崖摸了摸病人的脑门和脖子，觉得这温度有点不太对劲。
“颅骨骨折？别人给打的？”王鸽惊了，这难道是刑事案件？
“人在家里，锁着门，谁能打他？若是在外面打的颅骨骨折，还能支撑着回家，概率不大。看着这个情况，像是摔的。”刘崖哭笑不得，今天这个现场还真是奇怪。
“这么严重的伤，难道不是因为颅脑损伤引起的大小便失禁？”关凤霞又问。
“就算是颅脑损伤引起的大小便失禁，也绝对不会是喷射状态的。”
“大哥，这人是干什么行业的，您知道吗？”刘崖话只说了一半。没有马上回答关凤霞的问题，反倒是又问了一句。颅骨骨折不是现场能够解决的问题，在现场尽可能的搞清楚病人到底是什么情况，才有利于进行后续治疗。
这个病人的身上有太多疑点没有解开了。
“好像……是在什么软件公司工作，程序员。”房东想了一会儿说道，“你们不是大夫么，怎么调查起来了，跟派出所的似的。”
“茶几上还有剩饭，王鸽，去看一眼那剩饭，还有冰箱里的东西。”刘崖吩咐道。
王鸽没来得及问原因，直接前去查看，拿起了茶几上的碗筷，闻了一下就皱起了眉头，“这米饭是馊的！”他又跑到厨房，打开冰箱的门，一股子异味迎面扑来。
“得，这冰箱里估计没有一样东西是保质期以内的。”他摸了摸冰箱里面的温度，“冰箱坏了，只亮灯，不制冷！”
“这哥们真是倒霉！”刘崖叹了口气。“应该是工作忙，夏天了，冰箱坏了也没注意，吃了一肚子馊的东西，引起肠胃炎甚至是食物中毒，发烧拉肚子，憋不住了直接脱了裤子跑着去，结果还是没来得及，半路上就直接喷了。水状态排泄物到这种大理石地板上，什么后果？”
“那肯定滑的要死啊，而且病人没穿拖鞋，自己脱掉了裤子打算上厕所，结果摔倒了，脑袋着地，颅骨骨折！”王鸽冲着刘崖比了个大拇指。“兔子，牛逼！”
这智商高的人，到哪里智商都高！怨不得这刘崖是高材生呢，就这么把病人的意外现场给还原了。
说句不好听的，要是这病人运气不好，一下子摔了后脑勺，脑干受损给摔死了，压根不用警察来，光凭刘崖这个大夫就能给把案子破了。
“你怎么知道他是要去厕所呢？”关凤霞又问道。
刘崖笑了笑，把病人的手给举了起来，“手里还攥着卫生纸呢！”
“现在怎么办？骨折严重吗？”王鸽观察着四周，没有发现死神的身影。看着刘崖比较轻松的样子，病人的情况应该没有那么糟糕，不至于马上就会死。
“骨摩擦感比较清晰，但是幅度不大，骨折应该不算太严重。根据瞳孔来看，目前还没出现脑内出血的症状，病人也没有呕吐。当然，我也不能完全确定，也有可能出血的情况已经发生，但是还没有临床表现。回去要做个颅脑ct，核磁共振才能清楚。关键问题在于……他食物中毒或者是肠胃炎的诱发原因是什么。对症下药，效果才最好。车上没有抗生素，只能先给他补水补电解质了，防止酸中毒。估计有点脱水的情况。昏迷估计只是暂时的，高烧加脑震荡，晕了。生命体征基本稳定，确定了污染源，对症下药，一般死不了。”刘崖挥了挥手。
“王鸽，别嫌脏，抬上车吧！”
病人是摔在自己的排泄物里的！
王鸽笑了笑，马上上手。“更脏的都见过呢。”
那房东大叔见医护人员还不嫌弃地上的污物，也壮着胆子凑过来帮忙。
“你们这些搞医疗工作的也不容易，什么样的病人都要接。”
“都习惯了，哪能放着人不救啊。”刘崖看了看周围，从沙发上拿起一个手机，“这手机也解不开密码，没指纹，找不到家里人啊。”
“我先跟着去吧，医药费我出，这小伙子也挺不容易，从来不拖欠房租，靠得住。冰箱坏了我也不知道，这事儿我有责任。”房东把扇子揣进口袋里。
“老哥，你也别自责，他自己没发现，没告诉你，你也不能天天盯着不是？”王鸽笑了一声，将推车推入了电梯之中，
“诶？等等！”刘崖突然喊道，“差点忘了，关姐，你找个棉签，收集一下病人排泄物，回去做个细菌培养，病毒测试，咱们好找到病根。”
关凤霞应声答应，用两根面前取了固体和液体排泄物，装入了塑封袋中。
一行人火速进入了救护车，王鸽在众人上车之后关上车门，跳入驾驶室。
“吸氧，开放静脉通道，五百毫升复方氯化钠注射液静脉注射，十五毫升百分之十氯化钾注射液入五百毫升百分之五葡萄糖注射液静脉注射，速度可以快一点，他需要大量的水和电解质。氯化钾打进去疼就疼了，正好清醒一下。”刘崖下了医嘱。
关凤霞一边听着，一边开始动作，进行配药。
刘崖没敢直接给病人用抗生素，救护车上一般也不配备这东西。在没确定病原体之前，滥用抗生素很有可能加剧病人的病情。这段时间内，抵达医院之后，刘崖可能会根据具体情况，给病人用一些常规性的抗生素药物。
“这里是雅湘附二医院，编号0110，湘agz689，已经接到锦泰家园病人，病人现在严重腹泻，怀疑脱水、颅骨骨折，请求医院准备颅脑ct，核磁共振检查，粪便菌落培养。”王鸽拿起通话器说道，“兔子，没有要补充的了吧？”
“你小子快成半个大夫了。”刘崖摆摆手说道。
“中心收到，路上请注意安全。”
第二百九十六章 昏暗的夜 上
护工们在清理救护车的时候经常会遇到很多奇葩的场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例如满车上都是血，病人的呕吐物，分辨，甚至断指碎块、内脏破裂后所残留的组织和肌肉。反正只有别人想不到，没有他们看不到的。
其实在大多数情况下，护工们都不会太过在意。反正这工作都干了几十年了，而且是天天干，哪怕是一年只见一百多次，那估计也是什么场景都见过了。
有的护工经验十分丰富，仅凭车内的气味和车内的状态，甚至能把刚刚送到抢救室病人到底得了什么病，大概是个什么情况，猜个**不离十。
要说恶心，那还真是恶心。谁见了这些东西不恶心啊？
唯独四个字，习以为常。万事习惯了就好，反正是工作，也就没有那么多恶心不恶心的了。
“王鸽，你瞧瞧别人那车，再瞧瞧你的车！哎，天天这样。你拉回来的都是些什么病人啊！”护工白大姐就算是戴着口罩，车厢里的那味道也止不住的往鼻子里钻。
她现将那沾满了病人排泄物的推车病床给拽了下来，“这车暂时不能用了，全是细菌，要是下一个病人有外伤，交叉感染就麻烦了。待会儿你给我推到我们后勤那边而去，做一个彻底的清洗和消毒，然后换个别的车子过来。”
在一旁的王鸽哪敢不从，唯唯诺诺的点头，“成，成，白姐，您说啥就是啥。”他讪笑着点头哈腰。
虽然病人满身是排泄物，沾染到了车里，但是这人不能不救，总归不是王鸽或者是刘崖的错。
而且病人自己身体不适，那肯定也不是病人的错了。
但就是这样一件谁都没有错的事情，最后的结果却要护工白大姐去承担清理和打扫的工作是护工的责任。
王鸽自然有些过意不去了，哪也没敢去，甚至连出车记录都没来得及写，就守在白大姐的旁边，看看能不能帮什么忙。
“唉，要不你就先回去，回头那车子我给你换了送过来。你们也怪不容易的。”白大姐看着王鸽满脸相，心里一软，心疼这年轻人。
“那……回头我等我有空了，帮您拖地，打扫卫生。今天可真是麻烦您了。”王鸽感动的差点哭了。
白大姐戴着口罩转过脸来，对王鸽笑着摆了摆手，虽然看不到脸部，但是那眼神之中充满了慈爱。
王鸽拎着自己的大水杯想要回车队，赶紧把出车记录给写了，别耽误工作，突然又被白大姐给叫住了。
“诶，对了小王。”白大姐从车厢之中探出了半个身子。
王鸽赶紧停止脚步转过身，“您还有什么事儿？”
“病人情况怎么样？”
“食物中毒，颅骨骨折，好像是没有脑出血，问题不大，估计这会儿该醒了。死不了。”王鸽回答道。
“得，没事儿咱们干什么都值了！快回去歇着吧，大半夜的。我这边儿估计要二十分钟左右才能完事儿，二十分钟内可别接任务了，让别的车先走。”白大姐琐碎的念叨了几句，进入车厢继续自己的工作。
“姐，知道了，不急！”王鸽挠挠头，转身离开。
一些最底层的医疗工作者们，在进行着有苦又累，薪水还低的工作的时候，并未抱怨他们所处的环境，反而在心中仍旧怀揣着一个最美好的愿望病人没事。
亲人不待见，朋友更是不愿意接触，甚至所有人都在盼望着这群人能换份工作，最起码体面一些。
可是用白大姐的一句话来说，“我不干这个，又能干什么呢？这些活儿总要有人干，换个角度想，那也是救人啊！”
这句话一直留存在王鸽的脑袋里，挥之不去。王鸽也打心眼里佩服她。
有人说革命工作不分高低贵贱这句话是用来忽悠人的。但王鸽并不认同，只有真真正正的在这个岗位上，体验了这个岗位的酸甜苦辣，以及在拯救一个人、一个家庭之后的喜悦，才能够真正的理解。
车队办公室里的人走了一大半，都出车去了，王鸽拉开椅子，没理会正在玩手机的杜伟平，一屁股坐了下来，在本子上刷刷的写着出车记录。
“兄弟，我这刚从外面回来，就闻着屋子里味道不对，你身上这什么味啊？”杜伟平从王鸽一进屋就闻到了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又酸又臭，在屋里转悠了几圈，用鼻子反复的闻，这才锁定了味道的最终源头是来自于王鸽。
王鸽一脸茫然，他并没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味道，只是不知道自己在救护车里面开车的那段时间，早已经习惯了。因此身上沾染了这些气味，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
“哦，刚才接了个病人。”王鸽嘿嘿笑了一声，不怀好意的说道。“自己摔在自己的屎里。”
“从分子运动学的角度来讲，空气中的气味分子来源于气味原物体。也就是说，王鸽的身上有气味，那是因为病人排泄物的分子附着在了他的身上。你刚才闻到了气味，这代表……你将病人排泄物分子摄入到了自己的鼻腔之中。人的耳鼻喉都是通的，杜伟平。”何盛也是刚刚进门，在桌前坐了下来，拔开笔盖子准备去写出车记录，推了一把眼睛，看着杜伟平笑眯眯的说道。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杜伟平茫然的摇了摇头，“你在说什么鬼东西？”
“这意味着你的口腔之中会有病人排泄物的分子。也就是你吃了屎。”何盛说完就把书一丢，抱着肚子哈哈大笑。
杜伟平的脸刷的一下白了，“好你个何盛，变着法的骂我！”他肚子里翻江倒海，一阵恶心，赶紧喝了口水压压惊。
“王鸽，你小子也不帮我说两句话！”
王鸽只是捂嘴笑着摇头，“我身上这味道重吗？不然我换套衣服。”
“写完记录出去溜达一下，吹会儿风就啥都没了。我反正是没闻到，也不知道杜伟平是什么狗鼻子！”何盛说道，劝着王鸽。“别听他瞎说。”
“嗅觉好还是我的错了？这是天生的！”
王鸽听从了何盛的建议，没再参与两个人的斗嘴，他快速写完了自己的出车记录，然后去洗了把脸，顺便将脑袋上的头发全部浸湿，反正是夏天，晚上这么热，全当是降温了。水管子里面的自来水本身就有温度，着凉伤风应该是不存在的。
头发可是吸附力极强的东西，吃个火锅、烤肉就是满头的油烟味，吸烟更是容易沾染烟味。洗洗头反而能把刚才的异味去除。
他抓了一把自己的脑袋，自从两个月之前调休的时候理发，这头发似乎就再也没怎么长过，越来越有秃的形势了！
王鸽下定决心，什么时候自己秃瓢了，像孙成德和铁大致那样，就直接把头发剃光，还痛快些，学学谢光没什么不好。
宁愿顶着一个地中海或者是地方支援中央的发型，用那一点点头发骗自己，那有什么意思！
今天晚上这病人虽然麻烦了点儿，而且没赚到数字，但是王鸽心情仍旧十分不错。数字嘛，早晚会有的，今天晚上的时间还很长。
王鸽并没有回闷热潮湿的办公室，而是拎着自己的水杯来到了急诊大厅。
夏天的晚上对于急诊部来说，比冬天要更加忙碌。湘沙市可是个不夜城，真正的夜生活要等到凌晨两点钟以后才开始，晚上热，睡不着觉，谁都愿意出来溜溜弯，吃个烧烤，喝个冰啤酒，或者去酒吧找找艳遇。
当然，一些白天不出门，只在晚上活动的夜猫子们也会出来放肆活动。
吸和谐毒，嫖和谐娼，乱七八糟的肮脏交易，在华丽都市的掩盖之下偷偷摸摸的进行着。普通人距离他们很远，几乎接触不到、但是王鸽距离他们很近。
因为人一多，事儿一多，出事儿的概率也会变多。这不，王鸽刚刚踏入急诊大厅，耳机就又响起了出车任务的通知。
“救护车队请注意，接市医疗急救指挥调度中心通知，天马山南湖大学学生公寓附近，好声音ktv中有人晕倒，口吐白沫，意识不清，情况不明，较为紧急，请求一辆救护车马上出车！”
王鸽抬头就看了一眼急诊大厅之中红色的电子钟，距离刚刚白大姐开始清理救护车，刚好二十五分钟！既然白大姐说二十分钟，那就肯定不会到三十分钟，车辆状态已经没问题了！
“这里是车队王鸽，收到任务，马上出车！”王鸽随身带着钥匙和大水杯，随时准备出车，一转身就跑到了停车场外面，刚好碰到了白大姐。
“哟，你可真会赶巧，刚收拾好呢！”白大姐推着自己的清洁用车，对王鸽说道。“推车我给你换好了，里面没有味道，可以直接走。注意安全啊！”
王鸽感激的点了点头，“麻烦了。”他没多嗦，在任务通知之中说的是情况紧急，那人估计十有**在现场就不行了。
他将救护车开到了急诊部大门口，宋平安和田雨晴急急忙忙的拎着铝合金急救箱从大门里出来，飞快上车。
“估计四医院那边儿晚上急诊又没车了！还要我们跑。”宋平安一上车就念叨了一句。
“别提了宋老师，谁让咱们是三甲呢，这么大的医院，七八辆救护车，人家当然觉得不用白不用啊！”田雨晴笑着说道，拍了拍王鸽的肩膀。“不然留着这群司机师傅们，养猪哇。”
王鸽放下手刹，挂挡起步，一脚油门踩了出去，“你看我胖么？吃的也不多啊！”
“不过，这次任务下的挺急的，听指挥中心那边儿的消息，人似乎是不行了，而且好像还有点其他的事儿，报了警。”宋平安说道。
“好声音ktv，喝多了闹事儿的？酒精中度？”田雨晴看了宋平安一眼问道。
“恐怕这事儿还没这么简单。王鸽，打不打赌啊？”宋平安说道。
“到底是什么事儿，咱们到了现场就知道了！我可不跟你打赌，输了好几次烤肠了，一次都没赢过，我运气不好。”王鸽赶紧摇头拒绝。
“你小子还有怨念了！等这次回来，我请你吃烤肠，小卖部那边儿二十四小时有人呢！”宋平安笑了笑说道。
天马山南湖大学学生公寓，位于湘沙市岳和谐麓区大学城的内部，这里汇集了中南大学、南湖大学和南湖师范大学，学生很多，公寓也多，因此商业比较发达，吃喝玩乐，电脑维修，美妆衣服，一应俱全。
所以，这里的事儿也不少。自从王鸽在一年前干了这份工作，一个月少说要往这里跑个十回八回的，不论是ktv、餐馆还是学生公寓，大大小小都出过事儿，甚至还有威胁生命安全的情况。
王鸽用不着看导航，驾驶着救护车直接往西走，过了橘子洲大桥，顺着湘江中路往南开。这条马路到了晚上，接近凌晨一点的时候，车辆很少，这条路双向足足八条车道，就算是王鸽把车横着开过去那也够了。
救护车的速度直接飙到一百二十公里每小时，前方毫无阻拦，红绿灯的路口都是丁字路口，稍加注意就行。
只是在接近天马山和麓山南路交汇处的ktv的时候，王鸽减慢了速度，这边儿正在修地铁，原本的道路给封了三分之二，只留下一点点通过的空隙，而且坑坑洼洼的，很不好过。
“我们到了！”王鸽将救护车停在了好声音ktv的门口，推门下车。
田雨晴也下了车，望着好声音ktv那霓虹灯招牌，一只手握着麦克风，还伸出两个手指摆出了“yeah”的姿势。
“这涉嫌侵权吧！”
宋平安把推车给拿了下来，拽了一把还在发愣的田雨晴，“侵什么权，走吧你！”
一行人进入ktv之后，居然觉得这里面昏暗的灯光和外面的半夜一点多钟的路灯没有什么区别！也不怪那大厅里面的几个服务人员没发现他们的进入了。
“路都看不清了。”王鸽叹了口气，在大厅里面喊道，“谁报的警？病人在哪？”
第二百九十七章 昏暗的夜 下
王鸽这一嗓子出去，原本凑在一起聊天的几个服务员马上紧张起来，一路小跑着过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不好意思，里面太暗了，没看见人来。一般到这个点儿了，不会有客人过来了。”一个女服务员赔笑着说道。
“那个，晕倒的人在里面呢，跟我来吧。”服务员带着一行人往里走。
整个ktv的内部走廊都铺上了地毯，因此王鸽手中推车的轮子没有发出与地面摩擦的声音。这车子长时间不用，轮子轴承里面反倒是吱嘎吱嘎的直响。
这声音要是放到平时肯定烦的要命，到了现在反而让一行人感觉到舒服一些比起走廊两旁房间里那鬼哭狼嚎唱歌的声音，轴承的响声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什么情况，不是说报警了么，警察来了没？”王鸽觉得事情不对劲，一般ktv里面出了这样的事儿，都是大堂经理紧张兮兮的过来领着人进门。可是这家ktv好像并不是很重视，随随便便一个服务员就把大夫给打发了。
而且这个服务员气定神闲，一幅见过大场面的样子，一点儿都不紧张。
这才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啊，出了这样的事儿肯定怕得要死。
这太反常了。
“是我们经理报的警，报完警人就走了，把这事儿甩给我了。警察还没来呢。”女服务员说道，声音之中不带一丝颤抖。
宋平安还从每个ktv房间的门玻璃之中，看到了每个房间之中都有几个美女，衣着暴露。
这倒也没什么，夏天天气热，女孩子穿的少点无可厚非。可这些女的都是浓妆艳抹，旁边的男人双手还在她们的胸口和大腿上游走。要是一两个房间里面这样，还可以解释成是人家男女朋友在亲热，玩玩情调。
可是十个房间里面有八个是这样，那这些衣着暴露女孩儿的身份，肯定就是ktv公主了，俗称陪唱陪喝的。
其实这都不算违法，属于灰色地带，一旦涉及到陪睡，那麻烦就大了。不过ktv都有自己的一套流程。陪唱陪喝，那是公主的工作。至于陪睡，虽然也有这个业务，但不说出来。
毕竟，公主们是要下班的嘛。下了班人家要干什么，是不是去陪睡去赚点什么外快，那么ktv可就管不着了。
虽然ktv在这项业务里面搞提成，但是出了事儿完全可以把责任推给公主们的个人行为，然后再花点钱交罚款把人给捞上来，这样一来公主们是脏的，ktv本身却是干净的！
不论这家ktv有没有陪睡的业务，总归肯定不会是什么干净的地方！
而且警察即将到来，这群ktv公主却依然没有撤离，明目张胆的在里面陪唱，一点儿都不惧怕。这里面到底包含了多少东西，宋平安可不敢再想下去了。
“在这种地方上班，你就不害怕？”宋平安随口问了一句。
女服务员会错了意，还以为宋平安问的是发生这样的事居然不害怕，随口回答道，“客人喝晕了让救护车拉走的事儿多了去了，有什么可怕的。只是今天我们经理吓坏了，这才报了警。”
这句话让王鸽和宋平安颇感意外，平时有客人喝多了没报警，怎么就今天报警了？不过两个人只是对视了一眼，并没有说话。
“人就在这里面，是个小包。”服务员似乎并不愿意进入包厢里面，只是拉开了门，让王鸽一行人进去。
“好家伙，里面这烟味。”王鸽用推车抵住了那包厢的门，尽量让里面浓郁的烟味散出去，给病人一个良好的氧环境。“这得抽多少烟啊，都看不见人了！”
包厢里面的音乐已经停止，但是灯光仍旧在闪烁，给人一种云里雾里的感觉，整体氛围比较昏暗，十分诡异。
宋平安和田雨晴道没在乎这么多，一下子冲入屋内，便看到了躺在沙发上的病人。
病人二十多岁，学生模样，脸上的胡子都没有几根，还戴着眼镜，浑身酒气。
让二人感到意外的是，病人的旁边居然还有一个女孩子在照顾他。看着那妖艳打扮，跟别的房间里的那些ktv公主如出一辙。
“只是喝多了，不用这么大阵仗吧！”那公主看起来之比病人大一点点，眼神之中充满了柔情，轻轻的用湿毛巾给病人擦拭着脑袋。
“你倒是用心了，都这样了还照顾他，接下来交给我们吧。”宋平安没有做出任何表情，只是平淡的说道，然后让那公主让开了地方，开始了自己的检查。“小田，血压。”
田雨晴点头，马上拿出血压计开始测量。
“你跟病人什么关系？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昏迷的？”王鸽问道。
“朋友。这个弟弟，是我的老主顾，每次都一个人过来，每次都点我，当然，每次都喝的宁酊大醉。在我身上花了不少钱呢。每次喝多了，都是我照顾他，要是连这点心思都没有，那我还有点良心没有呢。”ktv公主退到了一边说道。
“喝着喝着，喝多了，就晕了呗。你们还真是大惊小怪的。”
宋平安皱了一下眉头，“酒精中度也有可能引起心脏衰竭、窒息、脑出血、代谢紊乱死亡，别觉得是小事。”
“面色苍白，口唇青紫，酒味比较大。心动过缓，呼吸浅表，瞳孔扩大，深度昏迷。血压出来了吗？”
“血压很低，四十，八十毫米汞柱。急性酒精中毒，又让你给猜对了。”田雨晴回答道。
“我总感觉不太对劲，就算是急性酒精中毒，人喝酒也应该有个过程，不是一下子就能喝多的，酒精大概是百分之二十在胃内吸收，百分之八十在十二指肠和小肠吸收。就算是一次性喝了很多酒进去，那消化吸收总也要有个过程吧！喝完酒呕吐的应激反应，并非人能控制的，而是神经反射。而且病人之前多次醉酒，身体对于酒精的代谢和耐受应该是不错的，为什么偏偏今天深度昏迷，还叫了救护车？呕吐物在哪呢？嘴上身上都太干净了。”
宋平安觉得这边的整体环境不对劲，然后马上回过神来，检查了病人两条胳膊手肘内侧的静脉。
他用手电筒照射了一下，“右侧胳膊肘部内表层静脉有止血带按压的痕迹，还有针眼。是新的。”
“这人吸过毒！有可能是毒和谐品过量，也有可能是酒精和毒品的共同作用。”宋平安叹了口气说道。
“啊？怎么可能，我们这边绝对没有这种东西的！”那女服务员一听就吓坏了，怪不得经理报了警之后就赶紧走了，原来是怕惹祸上身，自己先行开溜了！
王鸽还没等宋平安开口，马上检查了包厢内的桌面，还有垃圾捅，除了一些酒瓶子和烟头，并没有发现注射器，他只能冲着宋平安摇了摇头。
“他注射了什么毒和谐品？”宋平安眯着眼睛看向那个ktv公主。
“我不知道。”ktv公主把头转向了一边，眼睛却看了一眼自己放在沙发上的包。
正在这时，两个身穿警服的民警终于赶到，他们同样是在服务员的引导下来到了这里。
“出什么事儿了？为什么报警？”
“饮酒或者是吸毒过量，深度昏迷。”宋平安说道，“王鸽，先送上车！剩下的交给警察吧。”
王鸽点头，把病人太抬上了推车。
警察马上明白过来，觉得那ktv公主的表情和眼神不太对劲，在像王鸽一样查看了桌面和垃圾桶，但并没有发现异样之后，马上开始翻找那公主放在沙发上的挎包。
那公主刚开始还想要阻拦，可是凭她自己的能力怎么可能阻挡得住两个警察呢？
警察很快就在她的包里发现了注射器、玻璃瓶，还有橡胶止血带。
“你得跟我们走一趟了。”警察把这些东西在ktv公主的面前晃了晃。
“是什么毒和谐品？”宋平安说道，见那ktv公主板着脸不为所动，马上又补充道，“成分直接决定我们抢救的措施，你要是不说我们还要化验，晚一步人死了，你就是杀人！”
“海……海洛因……”ktv公主一下子就崩溃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他一直来找我，我就陪着他喝酒，他说他压力大，要考研，睡不好觉，我就……我没想害他！都是为了他好啊！”
“为他好？”王鸽冷笑一声，“亏你还说他喝多了你照顾他，是你觉得自己有良心。你要是真的有良心，会把这个东西给他用吗？”
“别说了，咱们走。心跳开始放缓了，呼吸不行了。”宋平安拽了一把王鸽。
三人推着病人快速来到ktv门口，将病人送上了车，王鸽跳进驾驶室，便觉得情况不对劲，一看反光镜，身后果然跟了一个死神。
“气管插管，接呼吸机，上心电监护，每五分钟向我汇报一次血压。可能出现急性肺水肿，脑水肿，注意呼吸机湿度，防止急性心脏衰竭和肾衰竭。开放两条静脉通道，肾上腺素一毫克静脉注射，尼可刹米零点五毫克静脉注射，呋塞米四十毫克静脉注射。静脉注射毒品，还喝了酒，那个ktv公主是不想让他或了！”宋平安说道。
饮酒过量，以及静脉注射毒和谐品，其实是一个恶性循环。毒和谐品所带来的心跳加速，呼吸加快，新陈代谢过快，会加速人的消化系统对酒精的吸收，而酒精的作用也会加速人体对于毒和谐品的吸收。
在饮酒的时候兑入红牛，特别容易喝醉，也正是这个道理！
只是兑入红牛无非是醉的快一点，深一点儿。饮酒的同时还吸和谐毒，那可是真的要命了。
同时考虑到酒精中毒和吸毒两个情况，宋平安用药还是十分谨慎，采用强心、恢复呼吸和利尿的手段，让病人尽快的将身体内的毒物排出体外，另一方面也要防止脑水肿、肺水肿、急性肾衰竭的发生，优先维持病人的心跳和呼吸不停止，送到医院才有得救。
王鸽拿起通话器进行汇报之后，就再也没理会车厢里的事情。他的车速已经达到了一百公里每小时，身后的死神这才被渐渐甩开。
“血压还在降，拉不回来。呼吸情况没有改善。”田雨晴说道。
“再推一支肾上腺素。这孩子误入歧途，但是罪不至死啊！”宋平安再次下达医嘱，然后又低下头，对着昏迷不醒的病人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后悔，但是后悔也要给自己一个机会吧！”
田雨晴的肾上腺素刚刚推进去五秒钟，病人的血压就开始回升，心跳搏动也有力了起来。
“回来了？”田雨晴盯着屏幕问道。
“很有可能只是药物效果，回了医院还得来点儿纳洛酮。”宋平安摇了摇头，“这真他娘的是个好药，吸和谐毒过量和酒精中毒，都他娘的能治。王鸽，你还要多长时间到医院？”
车上毕竟是车上，药物有限，只有常备的那些抢救优先的药物。在救护车上的时候，医生的首要工作并非查找病因，对症下药，而是通过一系列强心、升血压、利尿、解毒和促进呼吸与身体循环的药物组合，来达到勉强维持病人生命体征的效果，让病人能通过药物撑过这几分钟乃至十几分钟的时间，抵达医院之后再进行下一步的检查和治疗。
“四分钟，也许用不了那么长时间。路上比较好走。”王鸽心里也很着急。虽然情况好了一点儿，后视镜里面也已经完全看不到死神，但是镇魂牌迟迟没有动静，说明死神仍旧没有放弃，病人还是存在生命危险的。
只有抵达医院，才能让死神彻底死心。
警灯长鸣，车辆飞快略过大街小巷，如同王鸽说的那样，车辆只用了三分多钟就抵达了医院。一帮子人手忙脚乱的把病人抬下车，而病人的情况没有进一步恶化。
“这小子是捡了一条命，要不是宋大夫你看见针孔，按照酒精中毒不用药直接带回医院，那估计……”王鸽站在第三急诊室门口，对着即将要进入房间内的宋平安说道。
宋平安只是笑了笑，也没空跟他去多说什么，转身进入急诊室。
“你们这行，还真刺激啊！”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王鸽背后响起。
王鸽一个激灵，赶紧回过神，看着来者的曼妙身材，“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来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给你一个吻
“你别总是大晚上的过来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王鸽转过身，埋怨的看了那人一眼。“不安全。”
除了林颜悟，怕是不会有人在王鸽的上班时间，尤其是大半夜还过来找他了。林颜悟今天穿的比较保守，白色运动鞋，深色长牛仔裤，上身则是宽大的t恤衫，头发披散在后面，脸上还稍微有点汗水，衣服也黏在了胸口上，看起来是刚刚进入有空调的急诊大厅没一会儿。
“那怎么办，你这段时间夜班，白天不在，我来医院干嘛？”林颜悟笑了笑，“给你带了点儿吃的。”她将塑料袋从自己的身后拎了出来，里面装着两个新鲜现做的肉松面包，还有一瓶冰镇果汁。
“过几天我就白班了。到时候你白天有事，也就别总往这里跑了，距离有点远。这些东西……总让你破费，我也没时间请你吃个饭。”王鸽说这话底气明显不足，声音很小。人家林颜悟东西都拎来了，每次来都不空着手，虽然东西不多，多少也是花了钱的，而且自己也不能不接吧！
而自己这边则是连点儿表现都没有，工作虽然忙，但也不至于一点儿时间也没有吧，调休的时候也没想起来请人家吃个饭，作为一个男人，简直是太说不过去了。
王鸽甚至连一句承诺都不敢给林颜悟，只是让林颜悟不断的付出，再付出。
林颜悟的韧性，要比王鸽想像的强很多。
原本王鸽以为林颜悟只是小打小闹，嘴上说着要追，一两个月看不到希望也就算了。可王鸽没想到，这林颜悟说出去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直到现在还没厌倦，一下子就是大半年。
其实在林颜悟看来，她自认为自己的行动是有效的，王鸽还是给了她希望的。最起码从刚开始的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躲着不见面，变成了现在的发消息能回复，打电话可以接听，见了面王鸽也不想要再逃避了。
她总觉得是自己改变了王鸽。
而王鸽也觉得如此。林颜悟用行动让王鸽那如同冰一样的心一点一点的融化，慢慢的为她敞开。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王鸽在心里对自己说道。虽然心里这样想，但是至少从行为上王鸽还是找不到任何破解之法，只能老老实实的接过了林颜悟递过来的东西，嘴上说了声谢谢。“那个……我车还在外面，得停到停车场里去。”
他从来都是一个优柔寡断、不懂拒绝的人，这也是他性格之中“怂”的一部分。虽然在其他很多方面都已经有所改观，但是感情方面他还是个门外汉，根本摸不清楚这里面的门路。
而事实上王鸽也曾经不止一次的拒绝过，可是这种拒绝是徒劳无功的，林颜悟不为所动。一件事情说的时间长了，但是没有效果，久而久之王鸽也就懒得说了。
“我陪你去吧。”林颜悟毫不在意，跟着王鸽往外走。“这几天怎么样，还是忙？”
“嗨，下雨忙，不下雨一样忙。这都出了两趟车回来了。”王鸽边走边说道。
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急诊部的大门口，分别上车。
王鸽无比熟练的发动车辆，开车，倒车入库，在将车辆停在了停车场里，拧动钥匙将发动机关闭，想要下车，却被林颜悟给一把拉住了。
“让我跟你单独待会儿吧。”林颜悟扭扭捏捏的说道，有些不好意思。
王鸽点头同意，“这些天你怎么样？”
“中小学生们都开始放假了，我们那个培训班也忙了起来。不过也还好，孩子们都很可爱，也听话，我也学了很多东西。有个**岁的小姑娘，唱歌可好听了呢。”林颜悟笑逐颜开的说道。
“那你今晚这么晚过来，不休息了吗？明天还得去培训班工作呢！”王鸽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四十左右了。
“晚上到了家，热的睡不着，明天又休息，就想着过来看看你，没带什么东西，临时路边买的，怕是你也饿了。”林颜悟捋了捋自己的长发，绑了起来，“到了车队发现你没在，出车去了，就去急诊大厅等你了。你看你忙的，我站在门口，你都没看到我。”
“那会儿注意力都在病人和车子身上了，就没注意到别的。”王鸽打了个哈哈，赶紧给糊弄了过去。“这行真的不能分神。”
“我看见了，你那时候脸上的表情。”林颜悟指了指王鸽的脸，“差点儿就没给你拍下来了。你只有在工作的时候才会有这种全神贯注的表情，其他的时候在脸上可看不到这种表情。”
林颜悟也算得上是坐过救护车的人，虽然当时她的情况并没有危及到生命，无法体验到那种命悬一线的感觉。
即便如此，看着王鸽工作的时候那种状态，以及病人在病床上的痛苦，还有家书在一旁的担惊受怕，林颜悟便能够体会到急救事业有多么的不容易。
“其实有的时候我觉得，忙点儿好。忙起来，就用不着想别的事情了。”王鸽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也并非别有所指。
林颜悟还以为是王鸽想起了兰欣，赶紧正色道。“她怎么样？”
王鸽马上回过神来。
“还是那样，我一直没有去看过她，没时间，也没机会。只是远远的在门外看了一眼，瘦的不像样子。她身体还好的时候总是念叨着要减肥，这回成了，不用减肥了，效果肯定满意。
”王鸽苦笑一声。
只能够通过鼻管摄入一些流食的兰欣，所能够获得的营养自然没办法跟普通人比，而且还需要通过长时间的营养输液来维持身体内的营养平衡，身体没有出问题已经很不错了，体内脂肪必定要被消耗殆尽。
长时间在床上瘫痪的兰欣，就算是有王鸽赌约胜利，有朝一日能够苏醒，也需要给长时间的恢复治疗和康复训练，重新激活运动系统。这对于未来的兰欣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现实不难，难的是接受现实。王鸽似乎一直无法接受兰欣的现状，但是赌约在身，又有一点点放心。情况似乎已经不会变得更加糟糕了。
“你们都说女人心难懂，可是在我看来，男人心也挺难懂的。我到现在都摸不清你对我是个什么感觉。说是讨厌吧，那肯定算不上，你还理我呢。说喜欢吧，我也真的是看不出来。也许你真正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可能会为了她做任何事情吧，就像你对兰欣那样。用这份工作，一直守护着她。”林颜悟似乎有点难过。
“我可能……更多的是把你当作朋友在看待吧！我并不讨厌你。”王鸽说道，“谢谢你的夜宵，我还真的有点饿了。”他赶紧转移了话题。“那个，改天我请你吃饭吧。”
他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对劲，又赶紧补充道，“不过要多找几个人，你同意吧？”
林颜悟毫不在乎，欣然应允，“当然不在乎。这可是你第一次请我吃饭，地方嘛……我来挑，放心，不会让你破费太多的！现在学校放假了，宿舍关闭了，我住的地方有点远，所以……今晚我得先走了，不多陪你，也不打扰你的工作了。”
“这……”王鸽更不好意思了。林颜悟这才来多长时间，送了点吃的，说了没几句话，好像是自己把人给赶走了似的。
“没事，你好好工作。湘沙市晚上还是很安全的，我现在也是有工资的人了，打车回去就行，到家了给你发消息，不用担心我。”林颜悟拉开车门，停顿了一下，又突然回过头来，看清默默的看着王鸽。
王鸽之前从来没见过这种眼神，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都没有见过，甚至是兰欣。他的心跳开始加速，呼吸开始急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你路上注意……”
还没等到王鸽的话说完，林颜悟就飞快的将身子靠近王鸽，用嘴唇在他略显干涩的嘴唇上轻轻的碰了一下，留下了一些无色润唇膏的印迹。
王鸽愣住了，还没等回过神来，林颜悟就直接跳下了车，速度极快的离开了停车场。临走之前还小声的念叨了一句，“你记得哦，答应好了要请我吃饭的！”
王鸽舔了舔嘴唇，这是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有女孩子亲他的嘴唇。他举起手来想要碰一下自己的嘴唇，却又不舍得破坏这一阵温存，林颜悟身上留下来的香水味还停留在副驾驶座上，与消毒水和酒精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久久没有散去。
他也拔钥匙开门下车，条件反射似的按下按钮锁了车门，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好像有点儿甜。
“怎么样，车里情况不乱吧？”迎面走来的护工大哥看见了王鸽，“早就看见你车停在这了，好像车里有人我就没过来，女朋友来探班啊？”护工大哥笑嘻嘻的，像是得知了什么天大的八卦消息一样。
此时的王鸽还没回过神来，只是呆呆的看着护工大哥。
“小王！你怎么了？”护工大哥看到王鸽奇怪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疑问，害怕王鸽出事儿，而刚才那个女孩子捂着脸跑的飞快，心中有了一些多余的想法，“跟女朋友吵架了？”
“啊？大哥，什么事？”王鸽这才听到了有人叫他，抬起头来。
“我说，你小子没事吧？怎么魂不守舍的！”护工大哥狐疑的看了王鸽一眼，走到救护车的车厢后面，掏出了一大串钥匙准备开门，对车厢进行清理消毒，顺便补充药物。
“哦，我没事，那个……车里不乱，很快就能收拾好。”王鸽赶紧说道，感觉自己的脸上在发烧，刚才林颜悟那轻轻的一个吻，像是慢动作一样，花面在脑海之中被不断的拉长，放大，再重新播放。
他有些魂不守舍的走进了办公室，房间之中那几个同事聊天吵闹的声音仿佛不存在一样，直接拉开了椅子坐了下来，取出出车记录本，拔开笔盖，愣了半天什么都没写。
“出车遇见啥事儿了？怎么这副样子！”铁大致已经回到了办公室，看到王鸽情况不对赶紧问道，还以为是他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情，或者病人发生了什么事情，造成了心理上的负担。
“哦，没有，刚才想别的事儿去了。”王鸽回答道。“今天这天气确实有点热了。”他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水，脸上的温度一点儿都没有降低，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脸颊部分皮肤下面的毛细血管充血肿胀，热度一直持续到了耳后根。
好在天气炎热，大家都没有在乎他面红耳赤的样子。
可是他知道，自己出的这一身汗，跟天气的温度没有任何关系。
那个吻，情窦初开。
那个吻，情深意重。
那个吻，不知所措。
他想要早早的把出车记录写完，但是一下笔却什么东西都写不出来，只能在空白的纸张上填写了日期和时间，就再也无法继续下去。
“车队请注意，五一大道与芙蓉中路交汇处高架桥下发生一起交通事故，现场两人严重受伤，情况不明，请求两辆救护车马上抵达现场！”耳机里的声音将王鸽从思绪之中拉回现实。
哪怕是刚刚的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吻，让王鸽足足愣了十几分钟的吻，也无法阻止王鸽条件反射一样的接任务，出车接诊。
“这里是车队王鸽，收到任务，马上出车！”湘agz689救护车的车况很好，而且刚才那个病人并没有弄脏车厢，药物也没用多少。虽然护工整理车厢的时间很短，但是王鸽估算这也差不多了。
“好活儿，距离近。”铁大致拍了拍王鸽的肩膀，“开车的时候可别愣神了。”随后他也按着麦克风，“这里是车队铁大致，我跟王鸽一起去。”
王鸽笑着答应，“放心吧，不能！”
二人分别抓起钥匙，拎着自己的水杯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