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循环
在当天晚上，医院急诊部来了很多警察，把那个被任飞撂倒在地的叛徒铐住带走，任飞却没有离开，一直留在了急诊部里面，联系朱乐天的家属，联系殡仪馆，准备给自己的兄弟处理后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像任飞说的一样，这个案子没有结束，朱乐天的真实身份还不能曝光。而王鸽也只是一个平民老百姓，虽然看似在案件中扮演了至关重要的人物，但是任飞认为他连笔录都没有必要回局里去录一下。
毕竟王鸽什么都不知道。
任飞告诉王鸽，朱乐天是一名人民警察，是个卧底，已经说的不少了。他不可能再去告诉王鸽更多的细节，王鸽自知有些东西他是不能够去了解和知道的，也就没有多问。
按照中国对于这种事情的报道习惯，一定要把案件全都调查清楚，使得参与整个案件的所有人都保证不被漏网之鱼报复的时候，才会将整个事件以新闻或者纪录片的形式报道出来。
但真正等到那个时候，估计也要个一年半载的。这一点王鸽并不感到意外。
不过到了电视上，朱乐天也就不叫朱乐天的。有关于他的一切身份都是假的，吸和谐毒贩和谐毒，收债，寻衅滋事，打架斗殴，非法持枪，参与黑社会性质组织，都是假的。
唯有一点，那天在公交车上去帮助那个女孩儿，才是真正的朱乐天。
自从王鸽把那张储存卡交出去之后，整个案件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了。这个夜晚，他经历的事情，做过的事情，已经足够多了。
他只知道朱乐天是个好人，他打死了杀害黄斌的持枪歹徒，绕过了审判，提前送那歹徒去见阎王，倒是也痛快。这种人的灵魂，进了地府估计也是个不用接受灵魂折磨的货这种罪大恶极的灵魂会被直接粉碎，塞入白色土壤的血色芦苇之海之中，充当肥料。
朱乐天死了，他却让很多人都活了下去。
事实上每天上班，不论白天晚上，王鸽都会经历足够多的故事，多到反映现实百态，多到足以写一本小说。小说他是不会去写的，早晨八点多钟的他已经躺在床上眯了三个多小时，虽然硬板床让他睡的是腰酸背痛，但硬板床对腰是有好处的。
司机长时间开车，容易患腰肌劳损或是腰间盘突出这类的腰部疾病，孙成德和铁大致多多少少都会腰疼，王鸽入行不久，也觉得有点撑不住了。
只有硬板床才能够纠正平时就坐开车的不正确姿态，起到牵引的作用，只要能避免职业病，这点苦王鸽还是乐意吃的。
他早就把要是挂在了板子上，现如今车钥匙已经被交接班的同事给拿走了。在送走了朱乐天之后，王鸽就再也没有出过车。
他已经身心俱疲，于是休息了几个小时。睡眠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还是比较奢侈的，毕竟他现在仍旧上着每天十二个小时的班，尽管后面的四个小时比较轻松。
在一切事情都搞清楚之后，再次打开a岛匿名版的他已经没有了心理压力了。反正沈慧把一切都说的很清楚了，现在的他虽然在考虑如何保护兰欣，但是心里连一点底都没有。
白天有医生，有护士，有病人，有护工，更重要的是基本上都会有兰欣的家人在病房里，马天明就算是乔装打扮，也会引起怀疑，现在的人们警惕心很高，看到不认识的人自然会提高警觉，白天肯定是不会出事儿的。
晚上基本上也会有护工在场，虽然护工也会休息，但是因为兰欣就在病床上，要是有什么事护工会第一时间醒来，因此护工的睡眠比较轻，马天明入侵病房的难度比较大。
这样说来，在短时间内兰欣的安全似乎并不需要王鸽去特意保护。
可是王鸽难以保证马天明又会想出什么别的招数，整个什么幺蛾子出来。敌不动，王鸽自然也就不能动。
这让王鸽有些苦恼，但是又没办法。想到这里，他又再次关掉了手机上的a岛匿名版，由于近期政策影响，刷新一直不稳定，a岛匿名版时不时会断开连接，看不到任何内容，等待是让人烦躁的，王鸽现在也没什么心思去看了。
他翻出一本厚厚的临床医学书，找到了自己塞在那本书里面的书签，翻到之前看到的那一页，开始啃。
没有系统医学知识的他只能学个大概，他只知道某些急救药物是用来做什么的，遇到了那些症状可能是什么疾病，应该采取怎样的措施，急救过程中要注意的动作。
但是王鸽根本就不知道用药该往哪里扎针，药物的药理毒理作用，急救流程是怎样的，药物的用法用量是怎样的，也压根不知道同样效果的两种药为什么要区分开。
这就是普通人与大夫之间的区别。大夫可能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才敢真正治病救人，而普通人只能通过自我学习提升急救意识。
然而学无止境，有些东西王鸽虽然看不懂，但是多少了解一下还是好的，这是身为一个救护车司机应该了解的东西，在紧急情况下没准就能用的上呢。
王鸽一度认为，看医学书的第二个好处就是能够锻炼自己在现场强大的神经。
因为一个救护车司机前往的急诊现场，十有**是十分惨烈的，开膛破肚，鲜血脑浆满地都是，胳膊腿儿乱飞，人变成了好几截。
学过医的都知道，医学书里面的一些图片并不只是图画，而是真实的解剖照片，那些图片大多数都是来源于尸体标本，某些样本为了能够更加直观，还采用了已经病变的版本，那可是真正没有马赛克的重口味高清图片。
可到了现场之后，王鸽才发现这种努力的锻炼基本上是徒劳的，现场的视觉、味觉、触觉等各类感官信息凑到一起，对一个人的精神冲击要远大于书本上那种单纯的视觉效果的。
该恶心还是恶心，该反胃还是反胃，但该救人还是要救人的。
到现在为止，王哥所见到的惨烈现场仍旧有限，像孙成德、铁大致这类的老员工，见到那种场面肯定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连续的几天，雅湘附二医院急诊部里面出的事儿比较多，早晨没有什么事情，办公室里的人比较多，但大家都在安安静静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有的人在看书，有的人在玩手机，有的人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终于放晴了的天气。
时间来到中午，吃了“晚餐”的王鸽终于换衣服乘坐公交车下班。他将沾了鲜血的工作服装在了袋子里拎回家。
以前洗衣服那都是晚上下班，父母都已经睡了，能躲的过去便是好的。可是现在是大白天，躲肯定是躲不过去了，只能硬着头皮当着他们的面加快速度，赶紧洗干净。
不过好在这套衣服身上的血迹不多，还没到那种一眼就能发现的样子，这让王鸽宽慰了不少。
“听说昨天晚上，西郊那边儿打枪了，救护车也去了！儿子，你这段日子可得小心点，湘沙不太平啊！”王建成放下了手里的遥控器，他刚看完新闻，现在正盯着洗完了衣服从卫生间里出来的王鸽。
“放心吧，你儿子命硬着呢。”王鸽说的可是实话，经历了这么多事儿他居然还活着，简直是不可思议。
他可不敢把自己经历过的危险说给父母听。当儿子的，报喜不报忧，有的能说，有的不能说。
“要是遇到出急诊有危险的，别靠前，别人的命是别人的，自己的命是自己的。”赵雪芹觉得儿子最近神神叨叨，回了家也不太爱说话，怕是遇见什么大事儿不敢跟家里说，赶紧补充了一句。“你这段日子啊，多跟我们老两口说说工作，别总闷在心里。”
王鸽一边晾衣服，一边回头笑道。“成，没问题。”
嘴上答应的好听，心里却战战兢兢，要是原原本本的把工作上的事情告诉二老，还不得把这老头老太太给下个半死啊！
想来，自己也有好长时间没有休假陪过父母了。虽然救人要紧，数字要紧，兰欣要紧，但是三年之后是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抽出一天时间来陪父母尽孝显得尤为重要。
“爸，妈，要是这周六不忙的话，我就调休一天，陪你们二老出去转转，吃个饭什么的。反正发了工资了。”王鸽晾完了衣服，会头打着哈欠，跟父母说道。
“小子，良心发现了！”王建成推了一把老花镜，“到时候陪你老爹喝顿酒。”
赵雪芹也笑着点点头，连说儿子懂事儿。
有时候父母的心思就是这么简单，只要孩子好好工作，安安稳稳，足够孝顺，他们也就开心了，甚至忘记了刚才嘱咐儿子要注意安全的事情。
下午两点多钟，王鸽终于能躺下睡觉了。这一觉就睡到了晚上九点半，七个多小时的睡眠虽然不太够，但好歹早晨的时候休息了三个多小时，这让他伴随着楼下广场舞歌曲的声音醒来的时候感觉并不是太差。
像往常一样，他来到了公交站旁边的沙和谐县小吃，反正不是馄饨就是面，要不就是馄饨面，价格便宜，还吃得饱，况且对于王鸽来说，这顿饭是他的“早饭”，简单一些也就可以了。
生活平淡并不意味着工作平淡，再一次再十二点钟之前打卡上班，换完衣服接过钥匙之后，王鸽就必须把前一天发生的事情抛到脑后，因为这个今天这个班次即将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不得而知。
或许会比前一天更加惊心动魄也说不定呢？王鸽不得而知。
过了凌晨十二点，日期变成了周六。出车的通知似乎比往日来的更加早一些。
王鸽还没来得及跟其他同事们打个招呼，就马上接到了来自于护士站的通知。
“接市医疗急救指挥调度中心通知，马王堆陶瓷市场附近发生严重车祸，伤员遭碾压，具体情况不明，请车队派出救护车一辆！”
孙成德按着麦克风，“车队收到，马上出车。”在回复完毕之后，他拍了拍王鸽的肩膀。
“得，又是你的活儿了。”
王鸽给自己灌了口热水，外面虽然已经不再下雨，但是冷风飕飕的刮了过去还是让王鸽汗毛直立。
他赶紧抓着钥匙出车，车队的规定是接到通知后三分钟内必须出车，如无特殊情况，十五分钟内必须抵达现场。
一般医院只接十公里范围内的急诊，超过了距离就有其他医院负责。但是雅湘附二医院车辆众多，覆盖范围比较大，有的时候事发位置比较远，但指挥调度中心仍旧会把出车任务指派给雅湘附二没有更近的医院了。
就像今天这样，马王堆陶瓷市场位于远大一路和万家丽高架交叉口附近，再往东边过去一点儿就是湘沙市的东郊了，算是一个比较远的地方，距离医院足足有十七八公里。
车辆马上来到了急诊部大门口。
吴刚一拉车门，和护士冯吉一起上了车。
“你们铁三角有两个人都在忙，来了个摔伤开放性骨折的病人，正在处理呢。别嫌弃我这把老骨头。”吴刚呵呵笑了两声，脑袋上还盯着纱布。
昨天的车祸让他的额头外伤，缝了几针，沈慧缝针的技术不错，但以后总会是会留下些许伤疤的。吴刚并没有因为这点小伤而休息。
“吴老师，你这没事儿了？”王鸽有点惊奇。
“才缝了几针，轻微脑震荡，早就没事儿了。不过白楠可就惨了，胳膊扭伤，腿部骨裂，估计要躺上个把月。”吴刚叹了口气。
“现场够远的啊，马王堆陶瓷市场。听说还是个碾压的现场，估计……”冯吉看到王鸽的车辆已经起步，念叨了一句。
“这事儿不能说，越念叨越准！”王鸽心里害怕，赶紧让冯吉打住。他拿起了通话器，开始汇报。
“这里是雅湘附二医院编号0110，湘agz689，正在前往马王堆陶瓷市场附近！”
第一百六十五章 代价
交通事故这个东西，是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能够发生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看似毫无缘由，但是真正由于车辆机械故障、道路问题所引发的概率是很小的。而事故真正的诱因往往与车上人员，尤其是驾驶人员有关。
疲劳驾驶，酒驾醉驾毒驾，开车玩手机，与乘客聊天注意力不集中，超速，疏于观察，操作失误，这是驾驶人员本身的问题。
另外一些例如对方车道远光灯照射、行人横穿马路来不及刹车或者避让等等则是属于外部原因。
虽然叫做外部原因，别人也有责任，但是最终责任还是归结于驾驶员本身。对面远光灯照射，那就要减速靠边。行人横穿马路来不及刹车代表车速过快，或者不注意观察。
作为一个拥有b1级别驾驶证的驾驶员，王鸽考取这证的时候就花了一番功夫，真正成为救护车司机之后，在车队里的他也学习了很多东西，当然也经历了更高级救护车驾驶员培训。
一个司机身上担负着的往往并不只是自己的生命，车上可能会有别的乘客，车祸会对别的正常行驶的车辆造成影响，引发二次事故，就算在事故之中出事儿的只有司机一个人，那么这个司机也是有家人有朋友的，旁人照样会伤心落泪。
事故猛于虎，危险驾驶害人害己。王鸽深谙此理。
因此，王鸽的救护车开的越快，他就越是小心，在行车过程中不仅要考虑到自己的救护车的路线和位置安全，还要对道路上其他的车辆的动作进行提前判断，保持安全距离，在保证自己不出事的同时，确保别人出事的时候自己这边可以及时闪避，做到躲过灾祸而不受影响。
所以司机这份工作，尤其是救护车司机，绝对不像是看起来那么简单，在开车过程中要操心的东西有很多。病人的情况，路线，车况，路况，其他车辆的情况，等等。
他们也是劳累的，痛苦的，一个班次的车开下来，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撑得住的。
在看到交通事故现场的时候，王鸽往往把自己已经紧绷的精神再给拧紧一圈，时刻提醒着自己，千万小心，否则下一个就是他。
他身上还背负着没完成的东西呢，这条命不能毁在自己手里。
凌晨不到零点三十分，王鸽所驾驶的救护车飞驰在前往东郊的马路上，湘沙市东西郊区方向上的车辆，在这个时间点儿上已经比较少了，道路红绿灯也少，马路比较窄，中间用双黄线分割，没有护栏，偶尔有对面的车辆擦肩而过。
救护车鸣着警笛，闪烁着蓝色的警灯，在黑夜里十分耀眼，对面有车远远的看到了救护车，都会提前减速靠边让道，还是比较有素质的。
救护车的速度已经达到了九十公里每小时，昨天下雨路上的积水已经完全被蒸发，天气虽然湿润，但是王鸽感觉制动系统比较灵敏，所以认为自己的车还可以再快一点。
毕竟最起码还要有三四分钟才能抵达现场，能快一分钟那就快一分钟。
油门踏板刚刚深踩了一下，王鸽便觉得两只眼睛前面一阵白光，前方道路什么都看不清了！
“操和谐蛋，远光狗！”他骂了一句，抓稳方向盘，赶紧把右脚从油门的踏板上移开，直接踩在了刹车上。
在夜晚开车，没有前车的情况下为了扩宽视野，的确应该开远光灯，但是对面有车进行会车的时候，应该将远光灯切换为近光灯，否则会晃得对面的司机睁不开眼睛。
可在现实之中，别说这种市内郊区公路了，就算是在市区范围内，市中心，灯火通明的地方，在晚上都会有私家车大开远光灯，晃得对面车道上的车辆不敢开，实在是素质堪忧，王鸽甚至怀疑这些人没有被远光灯晃过眼睛，驾照莫不是买来的吧！
眼前一片茫然，出事儿的几率自然就会增大了。
远光灯的危害并不只是在开灯的当时。
毕竟人双眼瞳孔是要根据外部光线来调节大小的。光线较强，瞳孔就会缩小，光线弱，瞳孔便会变大，增加光的射入，从而使人在夜晚之中也能尽量的看得清东西。
然而，就像是手机中摄像头的自动光圈那样，对焦调整明暗度是需要时间的。人双眼瞳孔大小的自动调节，也是需要时间的。
当人在室内的时候，光线不足，瞳孔比较大，一下子进入阳光明媚的室外，瞳孔调节不过来，便会觉得阳光刺眼，睁不开眼睛，十分难受。这种情况就比较类似于在黑夜里开车，眼睛需要更多的光线，所以瞳孔变大，在这个时候突然在眼前来个远光灯，或者什么氙气大灯，一般人的正常反应绝对会是眼前一片白，就像是打射击游戏敌人突然扔了个闪光弹，什么都看不见了！
晚上，人在灯光明亮的地方，光线充足，瞳孔比较小，一下子出门到了没有路灯的马路上，或者进入了地下室，第一反应则肯定就是周边一片黑，什么都看不到，动都不敢动，要过几秒钟瞳孔变大，才能够逐渐看清楚周边事物。这种情况则是比较类似于会车完成后，对面开着远光灯的车辆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后，而自己的眼睛由于刚才远光灯的刺激，瞳孔迅速变小，前面则是一片漆黑，眼睛射入光线不足，又是一个什么都看不到！
一来一回，只要对面远光灯一闪，司机肯定是要瞎上那么几秒钟的。马路中间有护栏倒还好一些，就像王鸽现在所在的这两条路，一共两个车道，没有任何遮挡的地方，简直就是噩梦！
可是就这么几秒钟，往往都会酿成惨剧，造成人命事故。
在交通事故的判定上，如果是由于对方远光灯，导致被闪到的车辆发生了事故，那么开远光灯的那辆车也是有一定责任的。
市区内不准开远光，会车要切换灯光，交规里面写的清清楚楚，交警看到了要罚款，可还是有那么一小撮人，认为检查或者是搏动一下灯光切换的开关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和体力，永远不记得这件大事。
王鸽碰到这种害人精也没有办法，只能按照正确的操作规程，握住方向盘，马上刹车减速，在视力稍微恢复的时候赶紧靠边，然后闪了两下自己的远光灯，提醒对方会车要注意灯光的切换。
可那辆车毫不理会，仍旧以极快的速度完成会车，嗖的一声过去。王鸽甚至觉得那辆车比自己刚才开的还要快一些。
“这兄弟，就这么个开法，早晚要出事！”王鸽念叨了一句，毕竟不是每个司机在遇到远光灯晃瞎了眼睛的时候，都能做得到正规的操作。
足足五六秒钟过后，王鸽恢复了视力，才敢再次起步，一停一起，时间就过去了半分多种了。可直到现在，王鸽的视觉影像里还残存着两个白点，估计要过个几分钟才能够彻底恢复。
“有事儿没有？”吴刚看着王鸽直揉眼睛，关切的问道。
王鸽摇摇头，揉眼睛是要加快眼部血液循环，让那两个白点尽快的消失，别耽误自己返程开车才好。
“前面就到了！”车辆才刚刚提起速度，导航上的车辆位置就即将与报警定位地点相重合了。
王鸽这话刚说完，就听到身后响起一阵刺耳的急刹车声音，随后是砰的一声巨响，把他给吓了一跳。
刹车声和碰撞的声音很大，很明显车厢里的吴刚和冯吉也听到了后面的声音，赶紧从车厢后门的玻璃窗户往外看去。
昏暗的路灯下面，刚才那辆开着远光灯与救护车擦肩而过的白色大众轿车，在道路旁边的非机动车道里不断翻滚，滚了足足有十几圈，把路边的护栏撞碎了一地，底朝天的滑行了十几米，碰到了路边的公交站亭子才停了下来。
好在这时候路边已经没了行人，这里也比较偏远，没有什么夜宵摊，否则周围的人非要跟着一起遭殃不可。路边上不少门店的店主还没有打烊休息，纷纷探出头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有的人掏出手机打电话报警，有的则是直接冲到车辆旁边打算救人。
而刚才一直跟在救护车后面谨慎行驶的一辆黑色轿车，则是车头凹陷了进去，横在马路中央停了下来。
“得，说撞就撞啊！”王鸽也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车祸的惨状，看来车里的人非死即伤，凶多吉少。
不过他们不能管这个闲事儿，他们的任务是前方不到一百米的车祸现场，现在王鸽能做的只有抓起通话器，向市医疗急救指挥调度中心进行汇报。
“指挥调度中心请注意，这里是雅湘附二医院编号0110，湘agz689，在前往马王堆陶瓷市场途中目击异常严重车祸，地点是在远大一路马王堆陶瓷市场往西二百米左右。人员伤亡情况不明。”
“收到，请继续你的任务，我们将派出其他车辆进行紧急救援。”对方的回答干脆利落，距离这里最近的全科室带有急救中心的医院，也就只有雅湘附二医院了，王鸽心里一边猜测着会有谁到现场出车，一边把停到了路边他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前方几米处一辆半挂货车开着双闪，停靠在了路边，右侧面一辆电动自行车倒在地上，一个交警正在这个十字路口维持着秩序，另一个交警在安抚着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儿坐在马路旁边，一言不发，直勾勾的盯着大货车的右前轮子。
货车死机在旁边好像是给货运公司打着电话，手里拿着一根被点燃的香烟，双手不断颤抖。
货车的车身已经有一半转过了路口，似乎是在右转。王鸽一看现场的这个情况，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电瓶车一直在货车的右侧行驶，货车想要右转弯，恰好电瓶车位于货车盲区，压根没看到电瓶车的位置，直到碰撞发生，电动车的驾驶员被卷入了车底，货车司机感觉到自己撞到了什么东西，好像又碾压了过去，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停车。
这种事情很多，但是王鸽还真的是第一次看见。
“你们来的路上，西边儿是不是出事儿了？动静还挺大的，这边都能听见，估计隔了个几百米吧。”那个维持秩序的交警看到王鸽过来，赶紧问道。
虽然这里看不到另外一个事故现场的情况，但是刹车和撞击的声音还是穿了过来。
“两辆轿车，怼一块儿去了，挺严重的。有一个翻车。”王鸽点头回应。“我叫了救护车了。”
“这边儿麻烦你们了，我先去刚才那个事故现场看看。”交警对着现场的医护人员和另一个交警说道，跨上自己的警用摩托，鸣着警笛就向西边赶过去。
“好家伙，秒出警啊。”王鸽看着那交警的背影感叹道。
被卷入货车车底的是一个中年女性，应该是那女孩儿的妈妈。货车的车轮子共有两排，看起来足足有半人多高，周边散落着电瓶车的碎片，巨大轮胎的旁边是一圈血迹，还混合着一些其他的东西，看起来粘乎乎的。
王鸽刚一靠过去就闻到了十分浓烈的血腥味，中年女人的上半身被压在了车轮子下面，下半身朝外，鞋子被蹬掉在地，整个人一动不动，双手按在地上，似乎在被碾压的一刻还想要挣扎着起来。
“看不到上半身，人能拉得出来吗？”吴刚心里觉得不妙，这人的胸口和脑袋都被双排轮给压住了，货车上还满载了货物，基本上没得救。
人若是从车下面拉出来，百分之百面目全非，整个上半边儿身子都是扁的。
“试过了，纹丝不动。”交警凑过来说到。“要是不跟大车抢道，也不至于发生这样的事儿。”
“大夫，你看……人能不能救了？可别死了啊。我刚下车的时候她手脚还都能动呢！”货车死机也凑了过来，战战兢兢的说道，一边说着一边儿看向那个还坐在马路牙子上的小女孩儿。
其实这年轻的货车司机还是心存善念的，知道自己要是撞死了人，那可就是毁掉了一个家庭，这小女孩儿要有多大的心理阴影啊！
在大货车司机的业界流传着一句话，撞死了比残了好。
意思是，在发生严重交通事故，把人撞了之后，直接撞死的情况居然要比残疾或者严重受伤好很多。
毕竟死亡是一次性赔偿，而残疾或者严重受伤，那治疗费用、赔偿数额可就真的上不封顶了。
吴刚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他摸了一把中年妇女的肚子，凌晨外部温度比较低，她的身体已经有点变凉了。最起码这证明身体里面已经失去了血液循环，毕竟死人是无法自行保持体温的。
为了保险起见，吴刚又把身子探入了车底，再次进行了检查，只不过他没有办法去检测中年妇女的颈动脉和瞳孔，只能掏出听诊器，听一下中年妇女的消化系统是否还有血液流动，又握住她的手腕，仔细的判断的是否还有腕部脉搏。
“脑袋压扁，胸部下陷。颅骨严重骨折，颈椎、脊椎、胸骨骨折，脑组织严重创伤，心肺器官估计也都被挤碎，任何一项都是致命的。估计在人被压到轮子下面那一刻，已经没了，没有任何抢救价值。手脚活动……只是因为神经抽搐或者是无意识反射，联系殡仪馆吧。”吴刚也看了一眼路边的女孩儿，觉得有些可惜。
王鸽也叹了口气，怪不得在这里没有看到死神出现，原来死神已经出现过了，并且早就把灵魂给带走了。
“那……咱们把人弄出来？”交警说道。
“当着孩子的面？”吴刚白了他一眼。
交警也是个辅警，年轻不懂事儿，一愣神赶紧闭嘴。
“联系家属吧，先把这小姑娘保护起来，原本我们是要把人弄出来再交给殡仪馆的人的。”吴刚说道。
王鸽听到这里，心里一紧，马上就想到了孙成德所形容的那种极其恶心的车祸场面。自己来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亲眼见识过，也还没拖过尸体，今天算是第一次了。王鸽的心情有点复杂，虽然知道这种事情早晚都要做，但内心之中还是比较抗拒的。
要是待会儿吐了，作为老员工，那可真是丢人了。
”只不过……西边儿刚才还有个车祸，等到救护车过来的时间比较久，我们要先行过去进行现场抢救。这边儿就麻烦你了！”吴刚终于把话说完。
王鸽总算松了口气，虽然要经历，但能拖一天就是一天吧。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旁边的冯吉居然也长叹了口气，似乎心态跟自己差不多。
这冯吉刚来急诊部还没多长时间，出车一共没几次，以前一直是门诊科室的护士，哪怕见到严重外伤的病患，基本上也都是经过了一次处理的，这种血腥现场他更是见都没见过。
刚进入现场，看到了地上白的黄的红的混成一片，粘粘糊糊，还有血腥味，冯吉就觉得有点反胃。一个大男人一直没说话，在旁边干呕了几声，似乎一开口就要吐出来似的。
哪怕是个护士，第一次看到这种现场也是要吐的。谁要是笑话，让他自己来试试。
得亏人没拖出来啊！
吴刚给马路旁边的小女孩儿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检查，发现她连个皮外伤都没有，只是神情呆滞，被突如其来的恐惧和失去亲人的巨大悲伤给吓坏了，看起来后期免不了进行心理治疗干预，不过那都是家属来了以后的事儿了。这辆救护车可不能因为一个毫发无伤的女孩儿而浪费宝贵抢救资格。
“咱们去吧，今天也算没白跑一趟。小王，看来你要重新向指挥中心进行汇报了。”吴刚大手一挥，三人赶紧重新上车。
第一百六十六章 害人终害己 上
上了车之后的王鸽并没有马上进行汇报，而是直接开着车来到了刚才他目击过的那个事故现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由于距离实在太短，只有三百米不到，救护车开了十几秒钟，车轱辘刚一转就到了这边的现场。
车厢里后面两个老爷们把推车抬下救护车，冲向现场，而王鸽则是留在了车里拿起通话器进行汇报。
“指挥调度中心请注意，这里是雅湘附二编号0110，湘agz689，有情况需要汇报。”
“中心收到，驾驶员请讲。”对面的回复很快，而且十分干脆。
“我车辆抵达马王堆陶瓷市场后，经医生判断车祸伤员已经死亡，无医疗急救价值，与交警协调后，决定优先处理马王堆陶瓷市场西侧一百米的第二车祸现场，请知会，并协调其他救护车出车数量。”
“中心明白，支持该决定。”
王鸽在听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也马上下车，跟在吴刚和冯吉后面前去帮忙。
救护车停在了横在马路中央的黑色轿车旁边。
黑色轿车的前脸已经完全变形，水箱破裂，地面上一大摊水在缓缓流动，挡风玻璃已经由于剧烈的碰撞和车辆变形被挤碎龟裂，地上的碎片大都属于前保险杠和不远处底朝天的另一辆白色轿车。
黑车的安全气囊已经完全弹开，好歹驾驶和副驾驶两侧的车门没有变形，玻璃窗户也还完整没有破碎，车看起来应该是报废了，但里面的人应该受伤严重。
果然，在王鸽抵达现场的时候，交警帮忙解开了安全带，已经把副驾驶座上的中年男人给扶了出来，那人精神有点恍惚，似乎是吓得不轻。
任何一个人经历了这种事儿都会多多少少懵一会儿，但是看起来没受多大的伤，只是脸部有点红肿。副驾驶座位前面的面板上放了一个塑料纸巾盒子，如今已经被甩到了车辆的后排。
在车辆遭到碰撞之后，安全气囊内部的化学物质迅速反应，产生大量的氮气把气囊给顶开，同时将塑料盒子抛向了中年男人的面部，加速撞击，造成了面部受伤。
不过好在不是什么尖锐硬物，否则破相是轻，扎进眼睛里那可就是残疾了。
交警把那人扶到了路边，吴刚赶紧过去进行检查。
“别管我，我没事儿，快去看看我老婆！她大前天刚拿的驾照，被那天杀的车灯晃的慌了神了！”中年男人对着吴刚摆摆手。
吴刚可没听他的，只要车除了事儿，进行检查的肯定是第一个被救出来的人，虽然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难免会有什么隐疾，哪怕人真的没事儿那也要经过医生的确认才行。
“只要确认你没事儿，我马上过去。你别动，咱们别耽误时间！”吴刚为了稳定中年男人的情绪，赶紧说道。
而冯吉则是打开了驾驶座那边的车门，对车内的驾驶员进行营救。
驾驶员是个中年女性，看起来这应该是夫妻两个人。
这辆黑色轿车一直跟在救护车的后面，虽然救护车开的快，但黑色轿车不敢跟的太紧，在被救护车超车之后速度也慢了下来，驾驶员对被对面的远光灯晃得看不清，方向盘没握住，也没有靠边停车，失去了视觉之后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车辆偏离了自己的车道，这才撞上了那辆开着远光灯的白色轿车。
中年女人同样级了安全带，被安全带死死的绑在驾驶座位上，但是人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双目紧闭，嘴巴微张。
“姐，能听见我说话吗！”冯吉对着那中年女性大喊，随后摸着她的颈动脉，颈动脉的跳动仍旧较为有力。
中年女性的手动了一下，好像能听得到声音，但是仍旧没有睁开眼睛，不能进行自主活动。
“小王师傅，来搭把手，把人抬出来！”冯吉转过头来大喊。
王鸽赶紧推车车子过来，解开了那中年女人的安全带，两个人合力把人抬了出来，就当他们要把这女人扶到推车上的时候，女人突然睁开了眼睛，张了张嘴，满脸惊恐的看着面前的两个医疗工作者。
“我……我老公呢？”女人歪着头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副驾驶座。“他怎么样？”
她挣脱了两人的束缚，挣扎着站了起来。冯吉心里有了数，这人似乎并非是因为在刚才的车祸撞击中受伤而造成昏迷，大概只是惊吓过度的应激反映或者是脑震荡造成的临时意识不清。
在她真正的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大量而快速分泌的肾上腺素让她马上清醒过来。
“已经救出来了，在路边呢，看起来没事儿。”冯吉看着面前的中年女人居然自己站了起来，并且能够移动，也没有明显外伤，便觉得这对中年夫妇还真是幸运，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故，看起来居然一点伤都没有。
当然，现在这种情况不能妄下判断，他们仍旧需要等到救护车到来之后前往医院进行进一步检查，然后再观察一段时间，甚至需要进行心理疏导。
他们并非最紧急的危重病人，既然看起来没事儿就到旁边稍微等一会儿吧，吴刚和冯吉的心里都知道，不远处那辆侧翻的白色轿车才是本次急救工作的核心点。
中年夫妇互相看到了对方已经都被救了出来，马上快走几步，两个人搂在了一起，女人吓的躲在男人怀里大哭大叫。
在经历了这样的事故之后，发现自己的亲人挚爱居然还活着，而且似乎毫发无伤，世界上没有比这个更让人感到高兴的事了。
王鸽知道，这两个人没事并非只是因为运气，而是他们的车速较慢，驾驶谨慎，在危急关头虽然没有把握好方向盘，但是及时踩了刹车，而且两个人都绑了安全带，没有在撞击之下磕到任何地方，更没有被甩出车外，这才幸免于难。
如果没系安全带，事故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交警留在了原地，对二人进行询问，也通过对讲机呼叫总台请求支援。
在急救过程中，大多都是生离死别，场景十分难受，很少出现这种大难不死有爱的场面。但王鸽三人没有心思再去欣赏这对中年***恩爱了，十几米外的白色轿车还四脚朝天的躺着。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发现白色的轿车里有出来任何人，然而已经有附近的商户铺主和路过私家车的车主靠近了那里，准备把人给救出来。
一行人一路小跑赶了过去，比起后面的黑色轿车，这辆白色轿车的情况可就不太好了。车前部完全塌陷变形，由于剧烈的翻滚，车辆四周、所有的车门也都已经变形，车顶压在地面凹进去了一部分，车辆的玻璃、塑料和金属碎片撒了一地，一侧的远光灯还在亮着，另一侧的灯已经被撞的完全消失了。
王鸽在跑过去的时候没注意脚下，一脚踩进了一个小水坑里，运动鞋湿透了，正暗叫倒霉，便觉得那水坑里的东西不太对劲，有点油腻腻粘乎乎的，似乎除了车辆水箱破裂流出来的水之外，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空气中还有一种刺鼻的气味，这种气味王鸽无比熟悉。
在他看向那辆白色轿车邮箱的位置的时候，便验证了他内心的那个想法。油箱部分已经沾满了液体，正在潺潺的往外流，这辆白色轿车的油箱漏了！
汽油这个东西暴露在空气之中，可是高度的易燃易爆，一旦车辆有某个地方摩擦温度过高，或者是在碰撞过程中有电线裸露，产生了电火花，那就随时可能起火爆炸！
“车辆漏油，无关人员请立即散开，请不要参与救援！现场严禁烟火！”王鸽摆动着双臂大喊，阻止旁边所有人的靠拢。
万一这车真的起火爆炸，别说车里的人救不出来，周边这些参与救援的人也非要搭进去不可。医疗工作者身处现场那是没得说的，本来就应该承担这种风险。可是周围的人都是普通人，本来不关他们的事儿，如果发生什么意外，出现了群死群伤的事情，稀里糊涂的送了命，那可就不值了！
人多手杂，大家都不是专业救援的，万一有哪个哥们干活觉得累了，或者是想要点根烟来安抚一下自己饱受惊吓的小心灵，顺便随手扔个烟头，那大家可就都报销了。
死三个总比死一群要好很多。
果然，周围人一听这穿深绿色制服的司机大喊，果断不敢上前，他们也都闻到了汽油的味道，还以为是车祸现场本身就这样呢。
王鸽觉得这些人还算听劝，安下心来，又让他们往后退了退，撤离到安全距离，这才来到了翻车的白色轿车旁边。
吴刚和冯吉两个人位于车辆两侧，查看着里面的情况。
“吴老师，副驾驶没人，但是打不开门，后面车厢里好像有个人，你那边儿什么情况？”冯吉跪在地上，看完了车里面的情况，直起身子对着另一侧大喊，
“驾驶座有个男的，还活着，昏迷了，绑了安全带，安全气囊弹出，门也打不开了。你快过来帮忙，咱们得先把人给弄出来。”吴刚大声喊道。
“你们俩把司机搞出来，我看看后面那个人！车门没变形，我自己应该可以搞定。”王鸽说完，把推车丢到了轿车旁边，跪在地上俯下身子，透过已经破碎的车窗户往里面看，接着旁边路灯微弱的灯光，王鸽在后部车厢看到了一双大眼睛，正在一眨一眨的看着他。
王鸽心里一惊，是个孩子？目测小孩只有四五岁，按照交规是有安全座椅的，可是这车厢后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连安全带都给孩子绑，这当父母的心也太大了吧！
在发生事故的当时，王鸽从后视镜里面看到，这白色轿车不知道在地面上翻滚了多少圈，然后才四脚朝天的滑行，撞上了公交车站才停了下来，这么严重的撞击，滚动，车里的人不系安全带肯定是要被摔到车外的，就算人没出去，在车里呆着也绝不好过，身体会随着车辆滚动而磕碰到车内部的各个角落，受伤极为严重。
可是这个孩子虽然脸上有血迹，也没说话，但是对外界的声音和光都有反映，意识居然还清醒！
王鸽心里一沉，“小朋友，你能听到叔叔说话吗？你现在觉得哪里疼，能活动吗？”王鸽看了一下车辆结构，动作尽量轻的打开了自己这边的车门。
“我……腿动不了了。”孩子战战兢兢的说道，虽然年纪很小，但是看起来很懂事儿的样子，没哭没喊，说话很清楚，当然也不排除是被吓着了的可能。
“是感觉不到腿了，还是什么东西压住动不了了？”王鸽觉得有点不对劲，仔细的问了一句。这种情况很有可能是这孩子伤到了脊柱，也有可能是双腿车里的什么东西给压住了，暂时无法移动。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会对救援造成很大的困难。
孩子摇了摇头，没有再回答王鸽的问题。王鸽只能再往里爬了三四十厘米，便看到这孩子是趴在地上的，双腿膝盖以下被变形的车后座死死压住，王鸽抬手用力搬动了一下那后座，可惜没什么效果。
除此之外，这小男孩的膝盖以下有大量的血迹，车座和地面上也有不少。车座缝隙很小，孩子的腿肯定已经开放性骨折了，里面指不定会被压成什么样子，看起来情况比较严重。但是小孩儿由于过度的惊吓，再加上激素的原因，似乎没有感觉到疼痛，他也没办法转身去看自己的情况。
王鸽咽了口唾沫，“小朋友，你别害怕啊，你的腿被车座给压住了，叔叔抬不动，待会儿叔叔找医生来，把你给救出来，你别急啊！”
“叔叔我不怕，我爸爸……在前面。”孩子指了指前排。
王鸽叹了口气，心里想着要不是你爹这远光灯开着作死，也不至于让你变成这样。不过这孩子可真是懂事，出了这样的事儿居然还想着自己的爹。
“吴大夫，车门能开，人出不来，需要帮助，你那边什么情况？”王鸽从车里出来，直起身子冲着外面喊道，便看到吴刚和冯吉已经把人给抬了出来，那男人除了脸上有血迹之外，身上似乎没什么外伤，人躺在路边的地上，吴刚戴着听诊器正在进行检查，而冯吉也正在给伤员量血压。
“心跳呼吸正常，没有发现明显内出血现象，颅脑正常，神经反射正常，头部外伤，右肩胛骨有骨摩擦音，怀疑封闭性骨折，有可能是脑震荡造成的昏迷。血压情况如何？”吴刚问道。
“八十，一百毫米汞柱，还凑合，没什么大事儿。”冯吉回答道。
“清创，止血，包扎，固定，人先放着，估计后座上的人比这里更严重，我先去看看。”吴刚吩咐道，然后立马大喊着回答王鸽。
“这边儿没事儿，我马上过去！”
冯吉按照医嘱，马上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远大一路西边的远处，响起了一阵警笛的声音。王鸽一抬头，发现是警车和消防车一起过来了。
王鸽在众多的警笛中，仔细的分辨出了属于救护车的警笛声。
那肯定是来源于雅湘附二医院的救护车。王鸽终于放下心来，增援可算来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害人终害己 下
雅湘附二医院增援而来的救护车只来了两辆，看起来指挥调度中心是参考了王鸽的意见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两辆车在路边停了下来，宋平安和金晶分别从车上下来。
“老宋，来这边先把这人带走，受伤并不严重，情况都在记录本上。小金，你去前面黑色轿车那边，那对夫妇只有轻伤，带回医院进行检查！”刘崖冲着两个人喊道。
金晶一愣，点头答应，转头对着想要把推车搬下来的司机杜伟平说道。“杜师傅，开到前面吧，别取推车了！”
杜伟平叹口气，重新上车。
宋平安与何盛一起推着车子来到了冯吉这里，护士田雨晴跟在后面。冯吉已经完成了自己手头的工作，几个人刚想把那受伤的男人抬上车，男人却清醒了过来。
他从地上挣扎着要起来，可是肩膀胸口却传来一阵剧痛，但他还是坐在了地上。他知道自己出了什么事。
“别动，你锁骨肩胛骨可能有骨折！”宋平安赶紧上前把人给按住，不让他乱动。
“我儿子呢！我儿子在后座上，你们快去救他！”
“有大夫在那边儿呢，消防队的人也来了，肯定能把你儿子救出来，你要先跟我们回去。”田雨晴指了指翻了车的黑色轿车，王鸽、吴刚和消防官兵正在那边忙碌。
“不行，我要看着我儿子出来，我们一起走。我现在还死不了！他妈的，我该死啊……”男人不知道自己的孩子现在情况如何，但是这场事故是由于他车速过快、没有关闭远光灯造成的，他深知是自己的责任。
“那辆黑车情况怎么样？”男人一边大哭大喊一边问道。
“人没事儿，车废了。”冯吉叹了口气，现在才知道后悔，早干什么去了。
像那个男人说的一样，他现在没有生命危险，而且他也执意不先走，医生和护士们也没办法，只能先把他扶到了推车上面让他平躺，在道路旁边看着救援工作的进行。
消防队员在场，又有了救援设备，考虑到车辆存在漏油的情况，是绝对不能使用任何切割器材的，他们先用千斤顶把车辆顶起，两个消防员钻进车内，用液压扩张器把压住小男孩双腿的异物抬起来，拽着孩子的衣领，一下子把男孩拉了出来。
王鸽和吴刚就在车外，接过了男孩的身体，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推车上。
男孩直到现在才看到了自己血肉模糊的双腿，似乎痛觉也开始恢复，疼的大哭。
小孩看到了路边躺在推车上的父亲，“爸爸！我的腿好疼，爸爸你快过来啊！”
孩子的哭声撕心裂肺，听的王鸽好一阵心疼。孩子再怎么懂事，再怎么坚强，也还是个孩子啊！好在有王鸽在一旁半搂着孩子，让他不能大幅度移动，否则这小孩非要从推车上掉下去不可。
孩子父亲也记了，看见自己的孩子一动不动的双腿，满脸的血迹，身上全是灰尘，心里的懊悔便更多了一分。如果当时没开那么快，如果当时关掉了远光灯，如果当时安装了儿童座椅……
可是现在，没有那么多如果了。
“大夫，能把我推过去吗？我……”男人哽咽着说道。
“他们马上会过来，那边太危险了。”宋平安回答道。
吴刚想要马上开始检查孩子受伤的情况，王鸽却推起了车子。“吴大夫，这边随时可能起火，消防员还要工作，咱们先撤离。”
吴刚点头，只能用双手捏住小孩大腿根部的大血管，跟王鸽一起来到了路边。
“儿子，你别怕啊，爸爸在呢，爸爸在这。”男人看着自己身边的儿子，两行泪刷的就下来了，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摸着他儿子的脑袋。
“爸爸我害怕，我的腿好疼啊！”孩子想要扑向那男人。
“冯吉，腿部止血带止血，一毫克安定静脉注射，量血压，清创。我……看不清伤口。”吴刚看了一下孩子的瞳孔，似乎颅脑没有损伤，又掏出听诊器开始检查心跳和呼吸。
在一旁的宋平安看着孩子那血肉模糊的双腿，似乎到处都是伤口，虽然已经上了止血带，但是血还是会缓缓的流出来，冯吉一个人肯定是忙不过来的。
田雨晴和何盛守着那男人，怕他一激动做出什么事情，造成二次伤害。
一针安定下去，小男孩瞬间安静了下来，疼痛减少了不少。若是让他现在乱动，可能会加剧出血的情况。
原本被压在座椅下面的双腿，虽然皮肤和肌肉已经撕裂，伤口密布，腿已经快扁了，但是由于强大的压力，肌肉和血管流出来的血液并不太多。但是现在没了压力，孩子的双腿开始大量流血，很快就沾湿了整个推车上的绿色无菌床单。
王鸽观察了四周，并没有发现死神的存在。今天夜里这两辆轿车的严重事故，居然没有一个人有生命危险吗？
“这……”宋平安剪开了小孩的裤子，满脸吃惊。他倒光了两瓶生理盐水，孩子的双腿从膝盖一下完全被压扁，并非正常人那种椭圆柱形了。
巨大的压力让小腿皮肤和肌肉撕裂破口，伤口满布。如果只是软组织挫伤，倒也还好，可是双脚的脚趾也明显变形肿大，踝关节都以一种及其奇怪的角度扭曲着，还有骨刺从皮肤里穿了出来，整个脚肯定都已经骨折了，还是开放性的。
他试着轻轻按了一下两条腿的胫骨和腓骨，都存在着明显的骨摩擦音。
“老吴。”宋平安冲着吴刚摇了摇头。
吴刚觉得孩子的心跳和呼吸都没问题，便也开始检查孩子的腿部。
腿部的伤口是无法缝合的，皮肤和肌肉组织已经完全被破坏掉了，只能通过止血带来进行紧急止血。
“膝盖以下骨折严重，双腿胫骨、腓骨骨折，踝关节骨折，跖骨、趾骨骨折，肌肉组织、表皮组织严重外伤，神经血管情况不明。老宋，你怎么看？”吴刚咽了口唾沫，转头看向宋平安。
宋平安还是摇头，一言不发。
两个大夫心里都清楚，现在孩子失血过多随时有可能休克，这一双腿治疗比较麻烦。撇开骨折的情况不说，肌肉和表皮组织破坏的如此严重，可不是人的自愈能力就能够修复的了的。那骨折如果只是普通的骨折还好，若是粉碎性骨折，后续治疗过程中还需要植入假体，恢复过程中也有可能存在许许多多的伤口感染和并发症，生不如死，危及生命。
目前来讲，能够保命的手段只有一个截肢。
孩子的父亲看着两个大夫脸色都不太好看，心里慌了神，“大夫……孩子的两条腿……”
“现在要先想怎么保命，再想怎么保腿。你上了车以后要赶紧联系其他家属。”宋平安回答道。
“大夫，这孩子还那么小，以后不能没有腿走路啊！你们是雅湘附二医院的吧，可千万要把孩子的腿给抱住，治好，哪怕不能走路，有腿也总比没有腿强！”孩子父亲急了，又挣扎着想要起来。
“人救出来了，先上车！”宋平安赶紧按住了他，对着何盛和田雨晴使了个颜色，两个人赶紧推着车子离开了这里，将那男人送上了救护车。
吴刚看着另一组人要离开现场，自己这边的病人也应该走了。有些事情要到医院经过详细检查之后才能具体确定。
一行人把孩子抬上了救护车，王鸽帮忙关闭车厢后门之后直接钻进驾驶室，提醒着自己开车回去的路上一定要小心谨慎，今天看到的例子已经足够多了。
“上心电监护，开放两条大静脉通道，注意安定的使用量，五百毫升生理盐水快速静滴。血压多少？”吴刚问道。
“六十、八十毫米汞柱。比较低。”冯吉刚刚撤下血压仪。
“一毫克去甲肾上腺素入一百毫升生理盐水快速静滴。先稳定生命体征吧。回了医院再说。”吴刚拍了拍车厢与驾驶座之间的玻璃窗户，王鸽一下子把窗户打开。
“小王，尽量快点，稳一些，时间太长我怕出乱子。到了医院一切好说，先汇报。”
“没问题！”王鸽的车辆已经起步，一脚油门轰下去，车辆嗖的一声就窜了出去，又拿起通话器。
这是他今天的第一次出车之中，第四次向市医疗急救指挥调度中心进行汇报了。中心那边儿不烦，王鸽都觉得有点烦了。
可没办法，规定就是规定，一旦车辆状态发生更改，就必须进行汇报。调度中心那边儿其实也不容易，整个湘沙市的指挥调度全靠他们，二十四小时轮班，全年无休，并不比救护车司机舒服。
“中心请注意，这里是雅湘附二医院编号0110，湘agz689，目前车上有一名双腿受伤的儿童伤员，情况比较危急，正在返回医院，现在需要医院进行相关准备。”
“中心收到，辛苦了。请具体说明准备情况。”通话器中的回复仍旧十分迅速。
王鸽把通话器扯到了身后，吴刚扯过脖子大喊。
“孩子现在失血过多，双腿软组织压迫、撕裂伤，多处内骨折，两处开放性骨折。伤员需要抽血验血，配型，血常规检查，腿部ct成像，核磁共振成像检查，需要骨科、神经科、外科主治医师以上级别的大夫进行会诊，准备临时手术室，随时进行手术。”吴刚喊完，便继续着自己手上的动作了。
“吴大夫，依你看，这种情况……”冯吉看了一眼吴刚，这孩子长得可爱，也有可能是因为安定药物的原因，不吵不闹，眼睛眨眨的，意识越来越不清楚，看着有些可怜。
他问的自然是这两条腿的真实情况。
“九成要截肢。骨头接得上，肌肉也长不回来，如果强行留住双腿，不仅血止不住，还会引发更多的并发症，到时候……命可就保不住了。还是那句话，先保命，再说腿的事儿，没腿活着，总比右腿死掉要好很多。就是可怜了这孩子，明明不是他的错。”吴刚小声说道，好像是怕孩子听到一样。
王鸽心里也十分不舒服。今天这两辆轿车正面碰撞的事故，虽然黑车女司机没有正确操作，有很大的问题，但是主要责任还是在孩子的父亲。但是现在看起来，孩子的父亲没有什么大事儿，甚至经过治疗以后后遗症都不会留下，但是这孩子可就惨了。
“真是不值啊！”王鸽叹了口气，车速已经到了一百公里每小时。心里刚想今天晚上没有死神追击，没有人濒死，他也没有任何机会去获得任何数字，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就在打着转向灯想要去超越前面一辆私家车的时候，顺便看了一眼左侧的反光镜，这一看居然就发现了有一个打着雨伞的身影正在从后方快速向自己接近。
距离越来越近！
怎么回事？王鸽看了一眼仪表盘，“一百一十公里每小时，这还能追上来？”
王鸽不敢再耽搁了，看了一眼车厢里已经完全失去意识的孩子，与此同时心电监护的有节奏的声音变成了长鸣。
孩子的心跳居然毫无预兆的停跳了。
吴刚和冯吉都呆住了，刚才还好好的，没有任何可能引起心脏停跳的因素，怎么说出事就出事？
“可能是失血过多。气管插管，接呼吸机，零点二毫克肾上腺素肌肉注射。开始心肺复苏。”吴刚站了起来。“王鸽，还要多久？”
“我还需要五分钟。”王鸽看了一眼身后的死神，死神的速度超级快，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快过，快到王鸽的速度已经达到了一百三十公里每小时，两者之间的距离居然还在不断的慢慢缩短。
怎么回事？死神疯了吗？还是这孩子的情况太过于严重，以至于死神的速度居然变得如此之快？
王鸽下了决心，虽然这孩子的父亲作死，但是孩子是无辜的。有报应，也不应该报应在小孩子的身上啊！他继续深踩油门，尽力的不让这孩子的灵魂被收走。
第一百六十八章 慌张
终于，在王鸽将救护车加速到一百四十公里每小时的时候，死神与救护车之间的距离才稳定在了三十米左右。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三十米，只要王鸽一个刹车，死神马上就能进入车厢，取走车中这个幼小的生命。可是王鸽不能再快了。
车辆已经从湘沙市的东郊驶入了市中心，再过个几分钟就能抵达医院，虽然已经是凌晨接近一点钟，但是市中心附近仍旧有不少的行人和车辆，高速通过一定会发生危险。
在这个地方，王鸽想要保持当前一百四十公里每小时的速度已经很困难了，甚至还有想要减速的心理，道路两旁的路灯和周边的车辆行人都在快速倒退。
除了正前方，王鸽看任何地方都已经看不清楚了，更没空去看什么导航，他只能完全凭借自己对附近区域道路的了解和记忆去开车。
目前来说，他仍旧只能寄希望于车里的吴刚和冯吉能做些什么，尽可能的让孩子的生命体征恢复，并且稳定。只要死神现在放弃追击，什么都好说。
但是除了心肺复苏，医生和护士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这种方法只能依靠某一下大脑认为身体还没有死亡，重新对身体进行激活。
也就是说，大部分情况下是依靠运气的。
运气好的，能活；运气不好，就死了。
小男孩坐在一辆连续翻滚了十几圈的白色轿车的后座，没有安全带，没有安全座椅，居然没有立即死亡，但是双腿却要留下残疾，王鸽真的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了。
一下又一下的胸外心脏按压没什么用。吴刚担心自己的力度太大，按断了男孩的肋骨造成二次伤害，在心肺复苏的过程中还收了几分力气，这种做法通常要比全力按压还要累上几分。
在这五分钟里，吴刚甚至已经筋疲力尽了，但是毫无效果。
死神仍旧高速追击救护车的后面，只要王鸽稍微点一下刹车，速度降一点点，死神就会马上追上几米，一点都不放松。
车辆终于来到了不减速不行的地方了医院大门口。大门的门卫远远的看到有自己医院的救护车回来，心中早已有数，提前抬起了医院大门口的电动横杆，为这些争分夺秒的救护车抢回来一点时间。
尽管如此，王鸽在进入大门口的时候也必须减速，这里是个弯道，进入大门口之后还要在转弯才能抵达急诊部的大门口。
而现实就是如此，时速为一百四十公里的救护车，是不可能完成转弯的。这也就意味着，在王鸽刹车进入医院大门的后一秒钟，他就在脑袋上方的反光镜中，看到了车厢中的死神的身影。
死神就坐在冯吉的旁边，正在把自己的手伸向病床上孩子的肩膀。
王鸽收回了目光，不忍心再去看那里的场景。他的镇魂牌仍旧安安稳稳的躺在胸口处，除了对于死神的一些正常感应之外，根本毫无反应。
死神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濒死之人的理由，带走灵魂是他们的工作。
王鸽知道，这孩子算是救不回来了。
他胸口的镇魂牌上，也好久没涨过数字了。王鸽机械似的完成着倒车入位的工作。
“下车，下车。人都等着呢！”吴刚看着王鸽发愣，以为他是太累了走神了，赶紧拍着车厢中间的玻璃窗户大喊道。
王鸽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医院门口早已经有人在等着了，等到他下车的时候，推车已经被人们从车上抬了下来，旁边簇拥了很多医生和护士，一群人一边做着心肺复苏，一边把那小男孩往急诊室里送。
有时候，就差那么几分钟，有时候，就差那么几十秒。人死，好像就这么简单。
男孩的父亲已经完成了身体的紧急治疗，开始从急诊室往别的地方转移，进行其他的检查和治疗，他仍旧是清醒状态，躺在病床上，从第一急诊室里出来的时候，看到了王鸽。
“司机师傅，孩子情况怎么样了？”孩子的父亲仍旧记得在现场那个不怎么喜欢说话的救护车司机。
自己的儿子上的车，就是这个司机开的救护车。
孩子父亲赶紧拦下了推车的护工，让他稍微等一会儿，等待着面前救护车司机的回答。
王鸽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的父亲会去问他
不问他又问谁？现在这个时候，只要是看见穿制服的医疗工作人员，对于患者或者病人家属来说，那就是都可以回答问题的。不论这个人是救护车司机还是大夫。
况且，这孩子的父亲找不到大夫，找不到护士，只能找得到当时的救护车司机了。
大夫还没宣告死亡，但是灵魂早已经被死神给带走，再怎么救都没有用了。
而且，是在心肺复苏的完全无效的时候被高速追击的死神给带走的。
真真儿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王鸽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是却说不出来。
见王鸽不说话，孩子的父亲急了，“师傅，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大夫正在抢救，耐心等通知吧。”王鸽只能学着以往护士和司机们的说法，来了这么一句。
听起来什么都没说，仍旧是需要让家属耐心等待，但事实上却暗藏希望。任谁听了这句话都只会认为是一句敷衍的回答而已。
但是有这样一句回答往往就够了。
大夫正在抢救，意思是人还没死，还有的救，有的救就是给人希望。
直到现在为止，王鸽才知道为什么这句骗人的话，会被重复几百遍几千遍几万遍，为什么大家明明知道这句话是敷衍，是骗人，却还是总要说这句话，总要隐瞒实情的真相。
因为有的时候，解释不了，也解释不清楚。但是又要考虑到别人的感受。
王鸽是没有资格回答任何问题的，他说话也不算数，而且要为自己说的话的承担责任。
他也没有办法把如此复杂的所有的事情用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概括，然后去解释给别人听。所以他只有这么说，也只能这么说，才能把这件事说清楚。
这真的是太难受了。
孩子的父亲沉默了，老老实实的跟随护工去做检查，没有再为难王鸽。他虽然知道王鸽的这句话其实是在敷衍，但是在抢救最起码孩子就还没死。
王鸽松了一口气，回到了车里抽出大水杯，在走之前的刚添的热水在几十分钟之后早已经变凉，他拧开了盖子，灌了两口冷水下肚，合上了盖子，这才看到自己那塑料大水杯的透明杯身和杯盖上居然有血迹！
这可把王鸽给吓坏了，虽然嘴里没喊，但是手一哆嗦，差点把杯子给扔出去！好在他到现在为止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赶紧冷静了下来，这才发现血迹来源于自己的双手，而双手上的血迹，怕是刚才跟吴刚一起把孩子给抱上推车的时候粘上的。
除了那双手，更多的血迹还在衣服、裤子上。与此同时，王鸽也在救护车的方向盘和换挡杆上发现了血迹。
王鸽看到救护车驾驶座里全是血迹的时候，便知道事情不妙了。要是让孙成德看到了，这是要骂人的。
在现场的时候还以为是现场太乱，太过于忙碌，手心里黏糊糊的是汗水，开车的时候灯光昏暗，也看不太清楚，他还在衣服上蹭了好几把。没想到越蹭越是多！
王鸽慌了神了，赶紧先把救护车开回了停车场，放在了一个不太显眼的地方，然后去洗手间把手全部洗干净，最后才回到了车队里，拿了刷子，抹布和水桶，打算来个半夜洗车。
除了救护车驾驶员，急诊部的护士和护工队伍也都有救护车每一辆救护车的钥匙。但是他们的钥匙仅限于能够打开车厢后门，是用来清理车厢内部卫生、更换消耗品、补充药品和进行车厢内部消毒，在每次有救护车出急诊之后，如果这辆救护车没有紧急出车任务，那么他们会在十五分钟之内进行清理。
当然，护士们都很忙，这样的工作大多数都是由护工来承担的。
然而，护工们手里的车钥匙打不开驾驶座的车门，更不可能发动车子。当然，他们也更不可能帮王鸽去清理驾驶座。
孙成德并没有出车，看着王鸽战战兢兢一言不发的提着一桶的清理物品出门，觉得奇怪，赶紧问道。“人怎么样？大半夜的洗什么车啊，留给白班的人干去啊！”
王鸽觉得自己就快要出了办公室门了，听到身后孙成德叫他，身体不由得一震，“那什么，急诊现场太脏了，尘土飞扬的，搞的我挡风玻璃和四周全是泥土，晚上都看不清路了，一块儿简单洗洗算了。”王鸽想要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
虽然嘴上那么说，但是他的心里却是在想着身上的血迹可千万别蹭到了那座椅缝隙里面，不然擦可都擦不干净了。
当前国内虽然有不少救护车专业生产商，但是基本上售价比较贵，一些急救中心为了节省成本，基本上都会采用车辆改装的手段。当然，节省成本就是少花钱，车本身的配置就不高，真皮的座椅是想都不要想的，人造革的座椅也都是不存在的，驾驶座的座位只有织物材质。
所谓织物，主要材质就是绒布和化学纤维。救护车的座椅基本上采用的都是这种材质。
虽然在私家车的档次里，织物材质的座椅可以说的上是低端的代名词了，但是织物座椅可是比较受到很多驾驶员的欢迎的。
真皮或者人造皮革座椅容易刮花，对冷热比较敏感，夏天不透气，冬天冰冰凉，而且保养困难容易老化。可是在救护车上，最重要的是人，而不是车，驾驶员们都挺忙的，也没空去给自己的座椅擦个什么皮质保养剂。
织物座椅可就舒服多了，不容易被刮花，经久耐用，就算是坏了换一套也便宜，夏天透气不热，冬天还能够快速升温。材质比较轻，还可以加入阻燃材料，提高安全性。
某些长时间开车的司机，还真是宁愿坐在织物座椅上哭，也不愿意在真皮座椅上笑啊！这部分司机包括救护车驾驶员、大巴车驾驶员以及赛车手。
当然，在卫生方面，皮质或者人造革座椅只要脏东西不进入缝隙，随便找个抹布一擦就完事儿。可是织物座椅一旦撒上点什么东西，那可真是欲哭无泪了，尤其是这种东西是血的时候。
王鸽用自己的手机当做手电筒，一边照射着，一边用抹布清理着方向盘、转向和近光远光灯拨杆、通话器、导航按钮，还有车门把手和档杆。
当然，他看到座椅的时候可终于松了口气。由于自己身上的血迹主要集中在前端，屁股和腿部只有少量血迹，也早已经干掉了，根本沾不上。因此在座位的下端只有几个小血点，用冷水擦一擦就掉了，真是谢天谢地。
王鸽开着车门，屁股朝天在驾驶座里干的正起劲，就在以为自己快要干完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身后一声惊呼。
他赶紧起身转头，打着手机的闪光灯照了过去，面前那人他却是认识的！
“我去，小王怎么是你啊！”那个中年女人按着胸脯，身穿跟王鸽身上差不多的深绿色制服，上身却多了一件深蓝色的冲锋衣。她把刚才被吓的丢了出去的手电筒赶紧捡起来，又推着自己的小推车，吱嘎吱嘎的来到了这辆湘agz689的后面，套出钥匙，准备开门。
“我这么个大活人，还有灯呢，白大姐你不至于吓成这个样子吧。”王鸽笑了笑。
“刚才看手机去了，刚一抬头就看见你那边儿忽明忽暗，有个什么东西在晃来晃去，可把我给吓坏了。清理车子你也不找个光亮点儿的地方，过来吓唬我这个老太太！”白大姐埋怨了一句，打开救护车的车厢门，往里面看了一眼。
“你们又在这里面杀人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透明人群
像白大姐这样的人，就是普通意义上的护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医院里面到处都是他们的身影，数量甚至比护士还要多一些。
他们的工作性质听起来比较简单遵从一切医生、护士的吩咐，帮助所有需要帮助的人。清理一切需要清理的地方，照顾一切需要照顾的病人。
但是在实际之中，他们的工作往往纷繁复杂，医院会给他们定岗定责，但是时不时也需要顶替他人的岗位。这份工作劳累，而且薪水低，而他们往往也具备一定的医疗知识。
他们的工作内容包括：清理医院的卫生，打扫使用过的急诊室和手术室，在护士的协助下进行消毒，帮忙协助运送病人，协助护士运送病人进行检查，帮忙联系家属，在没有家属的情况下照顾病人。
这都是一些看似毫无技术含量的工作，而他们干起来却津津有味。
这群人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身份卑微、工作没有技术含量而感到自卑。因为他们在医院之中，必不可少。
但是，平常人只看得到医生和护士。当护工们在走廊之中一遍又一遍的拖地的时候，他们会自觉地给护工们让路，会躲着拖把走路，但是压根不把那些护工们看在眼里。
跟救护车司机一样，护工在整个医疗系统中也是一种透明的存在。
他们可以在医院的任何地方被发现，他们也可以被任何人忽略和遗忘。
王鸽看着自己的这辆湘agz689救护车的车厢，推车病床上的绿色一次性床单已经被血迹染成了色，同样沾满了血迹的止血绷带散落在地上，浸在了小血泊里。心电监护设备的错综复杂的堆在仪器上，几乎所有柜子门都是被打开的。
就像白大姐说的那样，这一片狼藉的救护车后车厢真的好像是刚刚发生了什么凶杀案的现场一样。
王鸽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车上是个小孩，也就四五岁的样子，送来的时候已经快不行了，大夫和护士没注意现场。”
他知道，这样的车厢无疑是增加了护工们的工作量，加大了他们的工作强度。车厢其实是很难清理的，又要爬上爬下，人在里面站不直身子，比平时在地面上打扫卫生还要更累一些。
白大姐则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哎，是那个两条腿全是血的小孩吗？”白大姐身手敏捷，一下子就跳上了救护车，听到王鸽说话之后转头问道。
“就是那个孩子，心跳呼吸都没了，估计……”王鸽摇了摇头。
白大姐也是叹了口气，唏嘘不已，刚才那孩子的推车还是他帮忙推了一下的呢。
白大姐今年四十多岁了，家里条件还算可以，孩子已经上初中，但也是从那么小长起来了。如今看到那小孩下半身血肉模糊，生命危在旦夕，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的。
当然了，这种场面，她和医生护士都一样没少见，感叹唏嘘也就这么几分钟而已。
医疗工作者就是这样，能够在下一个时间段工作到来之前，把上一段经历给忘得干干净净。他们必须学会自我调节和遗忘，否则会活的痛苦不堪。
白大姐开始了自己的工作，王鸽在一旁也没闲着，收拾完了自己的驾驶座，就又帮白大姐开始收拾车厢。
“小王，你在这又是干什么啊，不赶紧回去歇着，在这吓唬我。”白大姐问道。
“你看我这一身。”王鸽指了指自己的身上。“搬伤员的时候碰到了血，手上衣服上全都是，还沾到了驾驶座里，刚刚才打扫完，要是被孙队给看见了，免不了一顿骂了。”
“你们孙队啊，笑面虎。看起来严厉，其实都是对你们好。再说了，你来的时间也不短了，他什么时候骂过你啊。”白大姐挥了挥手，“得，你可别在这添乱了。这里有我一人就行。干这活是有顺序的，待会儿还得消毒，我自己来吧。”
王鸽愣了一下，把医疗垃圾收拾好，放在了白大姐那手推车的垃圾桶里。的确，人家护工收拾车厢，那都是从头到尾按照顺序来的。先清理卫生，再整理设备补充药品，最后消毒什么的。自己在这里除了添乱，也帮不上什么忙。
“那……我就先回去了。姐你慢慢干啊，不着急，还没任务呢。”王鸽挠了挠头，跟白大姐打了声招呼，拎着自己的水桶回到了办公室，把身上的衣服给换了下来。
这两套衣服是昨天回了家刚洗的，没想到今天就又给弄脏了。王鸽可算知道为啥那些老司机身上深绿色的制服洗的都有些发白了。
几乎是一天洗一回，也好在家里的洗衣机有甩干功能，否则王鸽非要去多领几套衣服不可。
“那孩子没了。看来又是个新闻。”孙成德看到王鸽回来，觉得他精神状态不太对劲，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我眼睁睁看着那辆车在空中转了十几圈。开的到底是有多快啊，还开着远光灯。”王鸽叹了口气，拿出了出车记录本，开始填写记录。“像这样的情况，我是应该写一次出车呢，还是两次呢？”
“写一次吧，毕竟原本的正主儿我们没接手过。”孙成德回答道。
“怎么样，觉得不太舒服？”
王鸽只能点头，交通事故的现场他也出过不少，有轻微的，也有惨的。虽然真正十分惨烈的情况他还没亲眼见到过，但是今天晚上看到的东西已经足够多了。多到他想吐。
“我没事儿，习惯了就好了。”说话之间，王鸽已经完成了记录填写。
手上的厚厚的记录本已经写了一大半，有他写的，也有其他班次的同事填写的。
记录本上只体现出车地点、时间和跟车人，以及出车距离，病人的情况是不会在上面体现的。然而，几乎每一页记录上都会有一条人命，简短的几句话，上面的人就可能是生，也可能是死。
对于这些救护车司机而言，每一条生命似乎都只是一张纸而已。但是这些记录所带给他们的震撼远远要比纸上的文字多的多。
“车队请注意，咸嘉湖西湖公园社区中有一老人突发心绞痛，需要一辆救护车出车！”王鸽刚掏出手机打算打发一会儿时间，耳机里便传来了护士站的声音。
车队里的人都看向了王鸽，等待着他选择出车或者不出车。
王鸽很想出车，可是就在刚才，白大姐还在整理着救护车车厢里的卫生情况，现在才过去了十分钟不到，估计还没整理完。
“你们去吧，我的车辆状态还没恢复。”王鸽摇了摇头。
“得，都写着吧，我活动活动。”孙成德捏着别在衣领上的麦克风，回答道。“这里是车队，孙成德收到，马上出车。”
“累了就歇会儿，要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去找兔子，医院里面也是有心理顾问的。人别垮了。”孙成德揣着车钥匙，拎起了自己的大茶杯，临走之前还拍了拍王鸽的肩膀。
医院里是有对内的心理咨询室的，毕竟面临各种生离死别，抢救不过来，病人和家属的威胁等情况，都会对医疗工作者们带来极大的心理压力，这些心理压力必须及时通过某些手段进行疏导和排解，否则一定会产生精神疾病。
说句实话，急诊的这些人都不是没心没肺的，多多少少都会存在失眠、神经衰弱、轻度抑郁等情况，因为每个人都是普通人，而普通人的精神承受能力都是有限的，人的压力积蓄到一定程度就会爆发，平时的压力攒下来就像是一颗颗定时炸弹。
当然，医院绝对不会允许这些定时炸弹在对病人进行急救的时候炸响，心理疾病会对医疗工作者们在工作之中的判断造成影响，也会对病人的治疗造成影响。
王鸽甚至怀疑自己真的需要去看心理医生了。但是他觉得就算去了也没什么用，看心理医生的一个必要的点，就是必须对医生坦诚相待。
精神科的心理医生会对所有病人和咨询人员的**进行保密，但是哪怕是保密，王鸽也不可能把自己身上的事情告诉他们。
他仍旧看着手机，刷着深夜之中的a岛匿名版，渐渐放松了下来。足足半个小时，王鸽都没有再收到任何出车指示。突然，手机嗡的一声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微信消息。
“他刚刚联系我了，打算明天白天动手。你要做好准备。具体的情况还不知道，到时候他会联系我。请你放心，哪怕是我死了，也不会让你和兰欣有一丁点伤害。事情由我而起，我也应该去结束它。”
这条微信消息，来自于沈慧。
消息中的他，指的就是马天明。
王鸽愣了一下，马天明等不及了！
他心乱如麻，没想到事情来的这么快。只是，明天白天动手，马天明要在白天去住院部挟持兰欣，然后逼迫自己联系死神复活他的父亲？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白天医院安保力量充足，而且在白天兰欣肯定是有人陪床的，就算不是兰欣的父母，那也肯定是护工。
护工不可能让一个从来没见过的陌生男人去随便接触到一个植物人状态的病人。
“有事情，我们一起承担。”王鸽按下键盘，回复了一句。
王鸽猜不到马天明如何动手，只好走出办公室，拿出了手机，掏出胸口的镇魂牌，在手机的屏幕上敲了三下。
“看来你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沈慧还是选择了相信你，她是个好姑娘。”虚紫的声音幽幽的从王鸽背后响起。
王鸽已经不会再被神出鬼没的虚紫给吓到了，他早已经习惯。
“说是明天动手，我该怎么办？”王鸽转过身，看着虚紫。
虚紫今天穿的很艳丽，蓝色短身夹克，蓝色短裙，黑色裤袜，深蓝色的高跟鞋，腿又细又长，身材完美匀称，一身蓝色与她紫色的头发十分相配，不知道她这么穿是不是为了在其他地方更容易接近濒死之人。
那是他的工作，王鸽不会多问。甚至，王鸽现在不会对她的衣着进行任何评判，也没心思去欣赏那凹凸有致的身材。
虚紫看着王鸽，对于他那种对自己漠不关心的态度似乎有点不太舒服。“你满脑子就是你那个小女朋友，姑奶奶费这么多心思帮你，今天打扮的这么好看，连一句赞赏的话都没有，你还真是个纯爷们呢。”
女人总是希望听到男人的赞赏，女死神也不例外。当然虚紫并非是想要去干什么勾引王鸽的事情，只是对王鸽有点不太满意，拐弯抹角的骂王鸽是个直男。
“别说没用的，我现在着急得很呢，你还有心思逗我玩？”王鸽白了她一眼。
“什么都别做。”虚紫终于回答道。
“那是什么意思？”王鸽盯着虚紫的眼睛问道。
“就是字面意思，什么都别做。沈慧告诉你，她会承担一切。那你就让她承担一切吧。在必要的时刻，我会保证兰欣的安全，毕竟那是我们赌约的根基。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破坏我的游戏的。”虚紫笑了笑，“小伙子，放心，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王鸽咽了口唾沫，他觉得自己当初参与赌局，就是上了一个大当。但是在这种事情上，他必须选择相信虚紫。
“镇魂牌上的数字，越来越难搞了吧。”虚紫说道，“好久没有动过了，一直是一百三十一。”虚紫向前走了几步，从王鸽的胸口处拎着赌约绳，把镇魂牌给拎了出来。
“最近……死的人有点多。不得不说，自从上次的地府通知下发之后，你们死神的效率可真是提高了不少呢。”王鸽冷冷的说道。“你应该会赢。”
“你还有两年多的时间，怎么就能判断我能赢？”虚紫脸上微笑的表情仍旧没有改变，这个笑容曾不止一次的让王鸽觉得像极了孙成德的笑。
“这件事情完成之后，我可能会给你带来一些好消息也说不定呢。”虚紫说道。
第一百七十章 真正的底层
王鸽的心情很复杂。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知道马天明想要干什么，知道马天明想要什么时候动手，但是毫无办法，什么都做不了。
就连虚紫给他的建议都是如此。
他深切的感受到了自己的无能和弱小，并且对虚紫口中所谓的将来的好消息根本不感兴趣。
他能够做到的，只能是等待。等待着事情发生，并且等待着别人替他解决一切。
王鸽并不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但这类事情不能掌控在自己手里的感觉是非常差劲的。
“不是我觉得沈慧不靠谱，而是……她一个女孩子，能干什么？如何跟马天明对抗？”
“不知道，但是有些事情，她肯定会去做的。”虚紫脸上的表情仍旧没有任何改变，笑容挂在她的脸上，似乎这一切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得到虚紫保证的王鸽并没有得到太多的安慰。原本今天已经是周日了，答应好了父母要陪他们出去玩玩，散散心，放松一下，然后一起吃顿饭什么的，但是王鸽却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决定在早晨下班之后给家里打个电话，暂时把这件事情往后推一推，然后呆在医院的住院部。
无论马天明要采取何种方式去威胁兰欣的安全，那么他本人一定要先接近兰欣才可以。接近兰欣，那么就要来雅湘附二医院的住院部。
王鸽是见过马天明的，只要是马天明出现，那么王鸽一定能够遇到他，并且拦住他。虽然王鸽不知道拦住马天明之后能够做些什么事情，但是威胁程度总比他靠近兰欣要低很多。
实在不行，召唤虚紫，让她来帮忙。沈慧想要解决这件事情，那么到时候她也肯定会出现在马天明身边的。
“王鸽，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无论你想做什么，一定要记住，以自己和兰欣的安全为主，其他的所有人都是不可控的变量，你无法决定别人想要去做什么。”虚紫转过身，背对着王鸽说道。“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自私一点是活不下去的。”
王鸽一愣，“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沈慧可能会有危险？”
虚紫没有回答，转身走出车队办公室门外的这个小角落，打算离开。
王鸽刚想要追过去问个清楚，便又听到耳机里传来的通知的声音。
“开和谐福区万达广场写字楼b座1508，一女性声称身体不适，电话中途挂断，市医疗急救指挥调度中心回拨无人接听，已经报警，同时请求一辆救护车出车！”
来自于护士站的通知快速而冰冷，似乎是在催促着所有驾驶员们尽快行动。
数字，要紧的还是数字。毕竟哪怕事情再糟糕，再棘手，那也是几个小时之后的事情，是明天的事情，王鸽虽然心烦意乱，但他不允许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打乱自己原本的工作节奏。
获得数字是他和兰欣能够活命的唯一要素。
他没有再去追虚紫，反而是转过身子，加快脚步回到车队办公室，一边还捏着麦克风抢先说道。“这里是车队王鸽，确认信息，正在出车。”
话刚说完，他就已经进入了办公室的大门，拎起自己的水杯就往外跑，看的办公室里的其他同时直发愣。遇到出车的情况，王鸽还真是谁都不肯让一下。其他司机们也都了解王鸽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压根不会说什么。
两分钟，王鸽便把救护车开到了急诊部大门口，在门口等待着的医生是曹山，而护士则是护士长石翠萍。
两个人上车关门，曹山开口说道。“雅湘附二医院急诊部铁三角，聚少离多啊。”
王鸽笑了笑。“大家都挺忙的，碰巧凑到一起的机会比较少。”王鸽边说着，边挂挡起步，车轱辘转了几圈，便鸣响了警笛，打开警灯，救护车汇入主路，开始狂飙，同时对着指挥中心进行汇报。
“这里是雅湘附二编号0110，湘agz689，正在前往万达广场写字楼。”
与往常不同的是，得到了汇报的指挥中心居然能给了回应。
“收到。抵达目的地后请按照地址上楼寻找伤员救援，民警同志应该已经在那边了，回拨电话的时候病人无法接通，情况可能比较危急，请见机行事。”
王鸽赶到十分意外，看起来这趟出车似乎有些棘手了。“0110收到。”
万达广场写字楼位于市中心附近，但是从医院开车过去并不需要穿过市中心，凌晨时分路上车辆也算是比较少的，王鸽将救护车开到了九十公里每小时，并且速度还在不断的加快。
在即将要抵达目的地的时候，王鸽看了一眼导航，心生疑惑。
“这都凌晨了，万达广场的写字楼都是一些办公楼，开公司的，根本没人居住，这个点儿了办公楼里面应该没有人了才对啊，怎么还会有病人在那里？”他问道。
曹山和石翠萍对视一眼，曹山开口说道。“八成是小年轻加班到半夜，身体出了什么毛病，家人同事朋友都不在身边，大半夜的打电话也找不到人，只好打120了。”
“这样的事儿还是比较多见的，前几年还好，这几年越来越多。”石翠萍摇了摇头，再急救一线岗位呆了这么长时间，基本上什么奇葩的事情也都算是见过了。
“当然了，也不排除是报假警逗你玩的。”曹山以一种旁人不可闻的声音小声说道。
虽然曹山声音很小，但是王鸽却听见了。他的想法也是矛盾又复杂的。
大半夜的，如果这个紧急报警是真的，那么有一条生命肯定危在旦夕。如果是报假警，那么最起码没有人出事儿，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儿，尽管他们白跑了一趟。
可王鸽又希望自己能够载到生命垂危的病人，这样的话没准镇魂牌上的数字就能增加一个。
虚紫这不就是让自己身为一个人类，盼着别人出事儿嘛！王鸽心中叹了口气，虚紫这一手游戏玩的可真是好啊。
毕竟与人斗其乐无穷。
说话之间，王鸽的救护车来到了目的地，一路上畅通无阻，他将车辆停在了路边，下车与曹山一起把推车搬了下来。
一辆警车停在前面十几米处，已经熄火，上面没人，但是还闪着警灯。看起来民警已经提前一步抵达了现场。
一行人小跑了几步，在进入万达广场写字楼a座的电梯入口的时候，还碰到了几个乘坐电梯下来的年轻小伙子。他们都身穿西装，领带扯到了一边，看起来面容疲惫，一个个盯着手机，嘴里讨论着过一会儿去哪里吃夜宵。
当这群人看到有急救大夫出现的时候，只是多往这里看了几眼，甚至还有一个人拍了照片准备发朋友圈。
当下社会最底层的人，已经不再是农村里的农民或者是建筑工地的农民工，而是这群天天坐在5a级写字楼中，吹着中央空调，每天西装革履觉得自己身处上流社会，在自己的工位上吭哧吭哧做着演示文稿，加班到半夜，房租一千块，每个月却只赚三千五百块的“白领”。
三个医疗工作人员都觉得心里不太舒服，但也都没说什么，进入了电梯。
王鸽按下十五楼，电梯的速度很快，出了门按照指示牌往右边走，1508号房就在那边。
可是真正从右边拐过弯过去才发现，原来这边的半个楼层都已经被打通了，从1508到1512号房都是连通着的，公司大门禁闭，还要用指纹识别系统才能打开大门，这要到哪里去找人？
王鸽掏出手机，就要给病人的手机号码打电话。既然民警已经先一步来到了现场，那么他们肯定是在病人身旁的，电话应该会被民警接起来才对。
拨打按键刚刚按下去，大门旁边被破坏掉的落地玻璃窗户进入那家公司的曹山就回过头冲着王鸽说道。“别打了，就在里面，推车赶紧进来！”
王鸽不敢耽搁，揣起手机进入那家公司，转过前台便看到一大片电脑和办公桌，足足二十多米长，办公室很空旷，连一点绿色的植物都没有，冰冰凉凉的样子让人感觉到十分不舒服。
整个办公空间都是关着灯的，只有在大办公室的中间有一排日光灯亮着，看起来这个时间还在办公室里加班的就只有病人一个人了。
一行人赶紧快跑几步赶了过去，两个民警正蹲在地上，守着一个倒在地上的年轻女病人。
女病人的手机还握在她的手里，四肢痉挛，牙齿禁闭。民警为了让病人不要咬伤自己的舌头牙齿和牙龈，脱下了外套，强行撬开了女病人的嘴，让她咬着外套的袖子。
女孩儿皮肤白净，现在更是面无血色，长得很漂亮，但是不修边幅，身处深绿色冲锋衣，蓝色牛仔裤，脚下一双运动鞋，还戴着眼镜，比较瘦弱，一看就是个技术宅女。
“你们再不来，我们差点就把人塞进警车送医院去了！”两个民警比较年轻，看起来这份工作也干了没多长时间，有点不知所措，但是还有点急救知识。
“什么情况？”曹山蹲下来按着女病人的颈动脉，开始进行检查，回头又对石翠萍说道。“护士长，量个血压。”
“不知道，来了发现门关着，里面亮着灯，找了半天没看到人，大半夜的也联系不上这公司的负责人，开不了门，用警棍砸了三分多钟，才把那落地玻璃窗给砸开了。进来就看见这女孩儿躺在地上，昏迷抽出。”两个警察摇了摇头。
“活着肯定是活着……血压多少？”曹山收回了手，掏出手电筒翻看了一下女孩儿的瞳孔，又拿出听诊器检查着心跳和呼吸。
病人的临时性癫痫已经停止，为了让病人能够呼吸通畅，曹山把病人嘴里的警服外套取了出来，刚一拿出来，病人就开始呕吐，但是量很少，这证明病人在昏迷之前没吃什么东西，但空气中马上弥漫着一种酸臭的味道。
两个警察皱了皱眉头，觉得恶心，躲的远了一些，用手捂住了鼻子，而这边的三个医疗工作人员似乎见怪不怪，包括王鸽在内，都根本没什么反应。
“一百一，一百九毫米汞柱。”量完了血压的石翠萍赶紧带上手套，清理着病人口腔和鼻腔中的呕吐物，防止发生窒息。
“好家伙，舒张压都一百一十毫米汞柱了。高血压，双侧瞳孔缩小，对光反应缓慢，呕吐，四肢抽搐，意识障碍。”曹山说道。
“脑出血？”石翠萍问道，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人总是感觉自己健康，熬个一两天能休息的过来其实也没什么，但是长期熬夜、作息时间和饮食不规律，会导致生物钟紊乱，交感神经过度兴奋，从而引起高血压，心动过速、室颤，甚至是心脏停跳。当然，也会引起脑出血。
然而，长期作息时间不规律并非是熬夜猝死的根源，那些有心脑血管疾病症状或者病史的人才是高发人群。往往在某些白领猝死之后，进行解剖寻找死因，才会发现是心脑血管又先天性疾病，或者是存在血管瘤这种隐形疾病。
当然，没有先天性疾病就猝死的先例还是又很多的。
“有这个可能。呼吸快速，浅且轻，心律失常，心跳很慢，有心衰的迹象，高血压导致脑出血的同时还有心脏疾病，是不是心肌梗死还要到医院测心肌酶。“曹山皱着眉头，这个病人的情况还真的是有点复杂的。
虽然病人现在的情况随时有可能心衰，但是预防和缓解心肌梗塞这类的药物要谨慎使用，由于无法判别现阶段是否为脑出血，出血量有多大，类似于硝酸甘油这类舒张血管的药物很有可能会加剧出血，使血压和颅压进一步升高，甚至可能造成脑疝。
虽然在临床上有个别大夫在心脏病和高血压同时发病的时候使用硝酸甘油，在医学上还有一定的争论，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谨慎点总是没有坏处的。
曹山判定，心梗、心脏衰竭迹象不明显，现在当然还是要以防止脑出血造成的脑疝为主。
“先上车吧。”曹山吩咐道。
王鸽和两个民警小心而快速的把病人抬上了推车，推入电梯，刚出大厅门口，王鸽便看到了一个举着长柄雨伞的身影缓缓向这里走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赢了蹲局子，输了进医院 上
“气管插管，接呼吸机，做个心电图，上心电监护。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开放静脉通道，五十克二百五十毫升甘露醇快速静滴，一点五毫升尼可刹米肌肉注射，三毫克洛贝林静脉慢速注射。”病人刚被送上车，曹山就马上下了医嘱。
过了两秒钟，还没等王鸽的救护车开动，曹山就又对着石翠萍说道。“护士长，现用药，再上设备。”
石翠萍点头，重复了一遍医嘱，马上开始用药。
王鸽所在的救护车，车轱辘刚转两圈，汇入了主干道，他便拿起了通话器进行汇报。
“这里是雅湘附二医院编号0110，湘agz689，已经接到开和谐福区万达广场病人，正在返回医院急诊部。”王鸽并没有着急挂断通话器，头也没回的冲着车厢里面喊道。“曹大夫，你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我是跟车大夫，怀疑病人脑出血，颅压过高，请准备脑部ct，核磁共振成像检查，脑血管造影检查，等级为最优先！”曹山解开了那女孩子的衣服，正在给她做心电图。
女孩子身体很瘦，一剪开衣服，居然能够明显的看到肋骨，连一点儿肉都没有。
“皮包骨头啊，一点都不健康。”石翠萍早就觉得这女孩子手臂纤细，瘦的要命，看起来肯定是没好好吃饭的。
气管插管还没做，石翠萍的呼吸兴奋剂刚刚用下去，女病人居然主动醒了过来。曹山松了口气，似乎情况没有他想的那么严重，心电图上也现实没有心肌梗死的迹象，幸好刚才没有使用扩张血管类的药物，否则不但没用，还会起到增加脑出血量的反效果。
“恢复了意识，不用气管插管了，直接上氧气。”曹山改变了自己的医嘱。
女孩子刚一醒来有点蒙，也有些害怕。
“妹子，别怕，我是大夫，你现在在救护车上。半夜加班的时候晕倒了，你还记得什么事情吗？”曹山安慰着病人，试图判断一下她的意识状态。
“我……就觉得脖子痛，还以为是颈椎病犯了，后来就一直出汗，头疼的很，给朋友同事打了电话，都没人接，只好自己叫了救护车了。”女孩子说话有点不利索，神志清醒，思维逻辑清晰，眼睛也能看得到东西，安稳了下来。
看来脑出血没有给她带来太大的影响。
“你叫什么名字，现在能联系谁去医院帮忙，我可以替你打电话。”石翠萍拿出了女孩的手机，在当初上车的时候她一直随身携带。
“我叫姚木木，给……我父亲打电话吧。”姚木木用指纹解锁了自己的手机，十分虚弱的说道，感觉到一阵恶心，想要呕吐。
“别忍着，吐这里！”石翠萍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找出了一个呕吐袋，赶紧接到她的嘴巴下面。
王鸽一直提着的心也稍微放下了一点儿，既然病人已经清醒，那就证明距离濒死状态还很远。
但是王鸽仍旧需要快速开车，并且关注自己的身后是否有死神在追击。
毕竟一个病人的身体状态不能仅凭意识是否清醒作为判断，有的时候病情会急剧恶化，好好活着的人也会在几分钟内死去。
“你现在的情况，有可能是脑出血，具体是否严重，我们还需要进行进一步检查，然后再去判断，估计问题不大。你这阵子，是不是没好好休息？”曹山向姚木木解释着她的病情，好让她心里有数，同时又询问着她最近的生活习惯，在治疗的时候也好对症下药，给她一些恢复建议。
“这段日子……天天熬夜，有的时候上了个通宵，白天还要继续加班。我是一个ui设计师，做前端的，不停的改设计，创作，没办法啊，要赚钱要活命的。”姚木木说道。
“饮食情况呢？”曹山叹了口气，又问。
“最近……减肥。”姚木木有点不好意思了。
女孩子是一种永远觉得自己胖的物种，但是大部分人又懒得运动，就只能通过节食或者药物减肥。市面上的大多数药物，都有促进身体循环、加快新陈代谢的效果，某些药物在服用之后还会产生心跳加快、血压升高的情况，造成心动过速或者是心悸，这类药物极其危险，大部分已经被禁用了，但仍旧有不少女生选择铤而走险，具体的药效，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节食也会造成营养不均衡，一顿午饭或者晚饭支持那么点水果或者蔬菜，不吃肉不吃米饭，完全不摄入蛋白质、脂肪和碳水化合物，忍受着机体无力、虚弱和饥饿的痛苦，更有甚者会选择一些毫无营养价值的代餐饮料、代餐粥。
虽然这种行为在短时间内能够瘦下来，得到比较好的效果，但是也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负担，虚弱无力，低血糖时有发生，更有甚者会引发消化系统疾病，造成无法痊愈的后果。
“没吃乱七八糟的减肥药吧？”曹山又问。
姚木木摇了摇头，“就是吃饭少了点。”
曹山可算是松了口气，好在这妹子没傻到那种程度，但就算如此，折腾来折腾去，还是把自己给折腾垮了。
曹山决定，这次姚木木叫了个救护车，等到出了急诊部去科室住院的时候，一定要跟住院部的主治大夫强调，让这妹子好好在医院里养上个把月再出院，最重要的是把身体补回来。
大夫们都知道，一个人的正常体重变化其实是有范围的，除非出现了病变，大多数情况下身体会进行自我调节。
有的人看起来瘦，但是并非不健康，只是这人骨架比较小，不显肉，事实上根据科学计算这人是健康的。有些人看起来微胖，怎么减肥也瘦不下来，其实是这人的骨架比较大，体重已经到了最小值，再刻意去减肥的话，那就不健康了，身体必定虚弱。
很多人都不懂这个道理。
“乱减肥，不吃饭营养不良，过度劳累，熬夜，钱重要，脸重要，还是命重要啊？”石翠萍已经联系了姚木木的父亲，放下了手机。看着病床上虚弱的姚木木，又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心生感慨。
自己的孩子还在外地上大学，比这姚木木也小不了几岁。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折腾来折腾去，小心别把自己的小命给折腾没了！好好休息吧，已经联系了你的家属了，待会儿他们会直接到医院。别说话了。”石翠萍苦口婆心。
姚木木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一路相安无事，救护车就这样来到了雅湘附二医院急诊部。一行人把推车抬了下来，送到急诊室，这趟出车对于王鸽来说应该算得上是比较轻松了，毕竟没有死神追击。
当然，他胸口的镇魂牌上的数字也没有任何变化。
王鸽也不知道是该失落还是该高兴，只能把车开回了停车场，打算回到办公室填写出车记录，等待着今天晚上的下一个任务，并且期待能够增加一个数字。
可是回到了办公室之后，王鸽却发现车队里只剩下了一个姓李的同事在待命，其他的所有同时都已经出车去了！
他在门口愣了一下，待命的同事看到王鸽回来，赶紧说道。
“孙队带着人都出车去了，化龙池社区那边儿有个酒吧，两拨人火拼，伤了不少人，好像还比较严重，孙队临走之前吩咐，让你回来之后马上去现场！”
“这就走！”王鸽没多说什么，往自己的大水杯里倒了点热水，转身就要离开。
同事好像想起了什么，赶紧冲着他的背影喊道：“急诊的大夫和护士都已经出发了，不会有人跟你的车，直接按照导航走就行！”
“明白！”王鸽头也不会的大喊。
来到了停车场之后，一名护工正在整理他的救护车车厢，由于上一个病人没有外伤，呕吐物也都已经被收集了起来，所以车厢里还是很干净的，只需要补充消耗品和药品，重新放一个推车就可以再次出发了。
王鸽等了两分钟，护工整理完毕，便跟他打了个招呼，按下接警按钮，看着导航上的位置，由于不需要载大夫和护士，他也根本没有在急诊部大门停留，直接驶出医院，拿起通话器进行了汇报。
打群架这种事儿，王鸽还是第一次遇到。既然救护车都已经出动，而且有人报了警，那么现场应该已经被控制，不会太糟糕。他完全无法想象现场是个什么样子，只能按照脑海中看过的香和谐港黑社会电影进行脑部。
化龙池社区十分接近湘沙市的市中心黄兴步行街附近，比较繁华。虽然时间已经来到了凌晨一点多，这里的热闹却刚刚开始。
这里与湘沙市的解放西路齐名，是酒吧一条街。在一条道路上，大大小小的酒吧、清吧门庭若市，一到晚上，一大帮年轻人便会在这里喝酒听歌，跳舞放松。当然，大多数年轻男女也会抱着艳遇的心态来到这里，寻找一晚上的放纵。
这里跟解放西路一样，一过了凌晨两点，也会变成捡死鱼的圣地。
不过，这种地方也滋生了很多不和谐的存在。停车场收保护费，看场子的灰色保镖，卖违禁药物的人员。虽然严打了这么长时间，但这些人群就像是蝗虫一样杀不尽，灭不绝，每个城市的每个地方都存在这种现象。
但湘沙市治安一直不错，虽然存在灰色地带，但是多少年来相安无事，也一直没发生什么比较严重、性质恶劣的治安事件，发生这样的事情，还是王鸽回到湘沙市之后的第一回。
很多人来这里喝酒玩乐，都是为了放松发泄，真正想惹事儿的人还是少数的。可有句俗话说得好，酒壮怂人胆，保不齐有几个现实生活中受了委屈，敢怒不敢言的主儿，喝了点马尿之后开始撒酒疯找事儿，惹出麻烦。酒能壮怂人胆，对于原本胆子就壮的人的效果就更好了。
事儿小了叫打架，大了叫斗殴，再大了就叫战争。在每个医疗工作者看来，拿命去拼的行为是十分愚蠢的。
毕竟，打赢了进局子，打输了进医院，一旦参与，无论结果如何，都捞不着好。
王鸽在接近化龙池社区的路口被堵了两分钟，这才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了现场。估计整个湘沙市到了寒冷的深秋，这个时间段还能堵车的，一共就那么两三个地方，这化龙池社区就算一个。
他将自己的救护车停在了雅湘附二医院其他几辆救护车的后面，这才看到孙成德和宋平安已经推着一辆推车，在把病人往车上送了，他们必须赶紧返回医院。
现场闪烁着警车的警灯和救护车的警灯，交相辉映，哪怕路灯没有那么亮，这些闪烁着的警灯也在黑夜之中提供了不少光源。
王鸽甚至还看到了特警的黑色车辆，一队警察身穿防弹衣，戴着头盔，手里还拿着微型冲锋枪，对准了在路边上蹲着的十几号人的脑袋，这群人的双手都被束缚带绑在了身后，看起来是事情处理完之后，警察才叫来了救护车。那群人的旁边还放着一些凶器，大多数都是甩棍、片儿刀，还有棒球棍和钢棍。
这些人身上都有轻伤，胳膊腿儿都沾了血，但是似乎受伤不严重。
因为严重的人都蹲不下去了，他们都已经躺在地上，相隔只有几步远。
情况没有王鸽想的那么夸张，现场并非胳膊腿儿乱飞，血流满地，但是有那么七八个伤员还是躺在地上直叫唤，更有甚者看起来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警察、医生和护士都在他们的旁边。警察是为了防止他们装死，一个不注意逃脱或者对医护人员造成伤害，而医生和护士则是在救他们的命。
现场中心也被公安拉起了警戒线，围观群众只能远远的在外面观看，掏出手机想要拍照录视频，却发现现场光线不够，距离也有点远，什么都拍不清楚，只能三五成群的讨论着什么。
现场中心却十分安静，除了伤者痛苦的嚎叫和警察的询问之外，没有其他的声音。
更多的人则仍旧在马路旁边的酒吧之中，沉浸在那轰头的音乐里，压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鸽看着现场，已经有两个身影出现在警戒线的内部。
他们不是警察，也不是大夫，但是没有任何人阻拦他们靠近现场中心伤者的脚步，因为这两个身影都举着一把长柄雨伞，没有人能看到他们除了王鸽。
他们是死神，有两个人救不回来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赢了蹲局子，输了进医院 下
孙成德看到王鸽站在原地发愣，在上车之前冲着他大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兔子大夫是跟着我的车来的，他没有专属救护车，你赶紧把推车拉过去，那个病人好像也比较严重。”
有点走神的王鸽被这一嗓子喊了回来，决定不去理会那几个死神，现在这个情况跟其他所有情况一样，能救几个就是几个，千万不能管别人。
孙成德看到王鸽回过神来以后就上了车，救护车的车轱辘刚一转，一个死神就突然从警戒线外面的围观群众之中出现，跟在了那辆救护车的后面。王鸽心里一紧，赶紧定神寻找到了刘崖的身影，拉着推车就跑了过去。
刘崖正蹲在地上，检查着一名伤者的情况。蹲在他身边正在给伤员量血压的护士是沈慧。
沈慧与王鸽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自然心照不宣，不需要过多的话语去解释，只是一个眼神就能够明白。
但是眼下并非是说话的场合。
地上的那名伤员双目紧闭，尚有意识，表情十分痛苦，还在不断的嚎叫，但是声音十分虚弱。伤员年纪看起来年纪也不小了，三十多岁四十不到的样子。
他的情况很糟糕，肚子上插着一根钢管，还没有被取下来，钢管是空心的，在人保持直立状态的时候血液会顺着钢管之中流淌出来，地上一大摊血迹，还有血液从伤口之中不断的往外冒。
王鸽没有说话，双手按在推车上，观察着四周是否有死神接近，也等待着刘崖的下一步指示。
“大夫，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可……我可不能死啊。”那名伤员以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若不是刘崖蹲在他的旁边，还真是听不到他讲话。伤员现在精神状态很不稳定，手脚乱抓，给检查治疗工作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刘崖皱了皱眉头，知道家里上有老小有小，肩上担负着家庭责任，年纪也不小了，还不找个正经工作，在外面混来混去，出事儿是早晚的事情。不过这个节骨眼上说教的话他可不想多说，治病救人那是他的责任，只能张口说道。
“血压六十、八十毫米汞柱。”沈慧收起了血压计说道。
“你要节省体力，别说话。”刘崖先下了医嘱，让这中年人的精神状态先稳定下来。
“安定十毫克静脉注射。”
沈慧马上开始动作，王鸽则是赶紧蹲下，帮忙按住了那伤员没有受伤的一条胳膊，两个人在十五秒钟之内就配合完成了注射动作。安定效果来的很快，中年男人立刻安静了下来，呼吸变得深沉，心动过速也有了明显的改善。
看起来心跳和呼吸的异常只是因为害怕而造成的。
“腹部外伤，出血量在一千五百毫升以上，情况比较危险了。伤口处见排泄物，怀疑钢管前端刺入腹部之后伤到了大肠，有感染的危险，左侧小臂怀疑尺骨闭合性骨折。其他部位无明显外伤。心动过速，过度呼吸，但是血压偏低，可能会有腹膜刺激综合征。”刘崖做出了判断，只是有一点他还不太清楚。
这钢管到底是怎么被插进病人的腹腔的？
现在季节已经接近冬天，哪怕是在中国中西部的湘沙市，到了晚上也是比较冷的了，大多数人都会穿两件衣服，至少有一件厚外套。而这个伤员的身上，穿了一件冲锋衣，里面是一件羊毛衫，平头的钢管如果直着冲向一个人的肚子，顶多会造成磋商，或者内伤。
行凶者就算是有再大的力气，平头钢管也不可能穿透两层衣服直接刺入腹腔，造成外伤。
刘崖回头看了一眼那群蹲在地上已经被特警控制住的人，他们的旁边还放着一堆管制刀具和凶器，里面的一部分钢管居然是被斜着切断的，形成了一个尖刺。他终于找到了答案，这群人打起架来还真的是他娘的不要命了！
“王鸽，我们一起固定手臂。小沈，两毫克去甲肾上腺素入20毫升生理盐水静脉缓慢推注，开放静脉通道，五百毫升生理盐水快速静滴，完事儿以后先止血，到了车上再清创，情况比较危急，必须马上进行手术！”刘崖一边说着，一边从急救箱里取出夹板和绷带。
王鸽对于这两个东西算是比较熟悉了。作为一个救护车司机，一些比较通用的急救手段还是必须要学习的，医院也会定期进行课程培训，有的时候还会在课程之中用假人进行实操的演练。
因此，对于心肺复苏、不同部位的外伤包扎、闭合性及开放性骨折的固定和包扎，王鸽其实都有学习过，并且进行过操作，以备不时之需。
三个人在几分钟之内就都完成了自己的动作，王鸽和刘崖在一名警察的帮助下，小心翼翼的把这伤员抬上了推车。警察掏出手铐，一段固定在了病床上，另一端刚想要铐住那伤员的右手手腕，便被刘崖给拦下了。
“能不能活还不知道呢，跑肯定是跑不了的，除非想死。别搞这些了，手腕上还有滞留针呢。”
警察一听也对，不过执意要跟着一起去医院。
一行人一边说话，一边赶紧把病人送到救护车前，抬上了车，可刚一上车，这病人情况就恶化起来，侧着身子和脑袋就要呕吐！
沈慧眼明手快，一个箭步冲到了救护车上，拿起垃圾桶就接到了那病人下面。
刘崖和那警察一看这个架势，赶紧上车。王鸽也关门上车，一进车里就觉得这空气不怎么好闻，暖风让呕吐物的味道更加浓郁，病人的伤口本身就粘着他自己的排泄物，再加上血腥的味道，那名执意要上车的警察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
“上心电监护，吸氧。密切观察生命体征！准备协助我清创，大量生理盐水进行冲洗，优先把暴露在外面的伤口处的排泄物清理干净，千万不要碰到钢管本身！”刘崖说完，便拿起了垃圾桶，想要看一下伤员的呕吐物里是否有血迹。
可惜无奈车里光线还是比较暗的，刘崖只能取了一根长棉签，挑起了一部分呕吐物，这个动作让本身脸色就难看的警察觉得更加恶心，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扯了一个呕吐袋就开始狂吐，这让车厢之中的空气变得更加恶心了。
而车上的三个医疗工作者却像没事儿人一样，仍旧各司其职。这让吐完了的警察感到十分震惊，一个职业对于恶心的忍耐居然能够达到这种程度。
“呕吐物中有血迹，量不是很大，不知道钢管是不是对胃部也有挫伤，情况比较糟糕了。”刘崖口罩底下的面容凝重，皱起了眉头。
这种情况其实是有两种可能的。第一是肠道中的出血反向流入了胃中，由于血液对胃的刺激，还有腹膜刺激综合征的表现，都会造成呕血。第二则是钢管在刺入病人腹腔的时候，直接伤到了胃部，当时出血量不多，症状不够明显。可是时间一长，再加上搬运过程中对伤口有拉扯，使得病情严重，这才出现了呕血的情况。
但是大肠部分在人体中的缠绕，结构比较复杂，再加上肠胃肌肉本身就有蠕动向下排泄的动作，而且肠胃之间是有组织隔离的，除非出血量特别巨大，否则血液不会从肠道反向流入胃部，因此刘崖更倾向于第二种情况，也就是胃部直接受损。
王鸽在返程的时候，刻意避过了刚才堵车的路口，选择的一条小路，然后马上汇入主干道，在将车提速之后，拿起了通话器进行汇报。
“这里是雅湘附二医院编号0110，湘agz689，接到化龙池社区一病人，正在返回医院急诊部。”像往常一样，他将通话器拉到了身后，由于刘崖正在进行伤口的前期清创，并没有接过通话器，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只是歪着脑袋冲着那边大喊。
“初步判断病人腹腔开放性伤口，应该是伤到了肠胃，出血量比较大，左侧小臂疑似骨折，神志清醒，生命体征不稳定，无其他明显外伤。请求急诊部抽血验血，血常规，配型，腹部ct，超声波检查，左臂ct检查，准备临时手术室，通知腹腔外科医生进行会诊，随时进行手术腹腔探查及止血！”
王鸽挂掉了通话器，车辆的速度已经达到了一百公里每小时，路面上没有任何社会车辆，几分钟前离开的孙成德的那辆救护车也早已经不见踪影，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把死神给甩掉。
车窗外的场景飞速的向后飞掠而过，王鸽还在担心着孙成德那边的情况，眼神一动看相左侧后视镜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车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一个死神。
“好家伙，又一个来索命的了！”王鸽利用头顶的后视镜看了一眼车厢里的情况。
刘崖急的满头大汗，已经渗出了汗珠了，伤口外部的清创已经基本完成，但是出血情况并没有任何改善，心跳监护器显示屏上的数字越来越低，病人的情况也是越来越差了。
“警察同志，看看这部手机，试着联系一下他的家人。待会儿入院如果进行手术，止血过程中很有可能要把受伤严重的肠胃组织器官进行部份切除，需要告知家属。”刘崖从病人的身上摸出了一个手机，用病人的指纹解锁之后，把手机丢给了警察。
警察点头，马上开始翻看通讯录。
“你们都抓稳点，我可能要提速了。”王鸽感觉到身后的那个死神速度并不快，在一百公里每小时的情况下，仍旧没有追上救护车。他狠踩了一脚油门，发动机发出的轰鸣声清晰可闻，充斥在整个救护车的车厢之中，车速被瞬间提升到了一百二十公里每小时。
果然的，在这种速度下，死神的速度已经有点跟不上了。
沈慧知道，王鸽突然想要加速，并非是觉得病人情况变得十分糟糕，而是他已经看到了这辆救护车的后面有着死神的存在，不由得也紧张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显示着心跳的液晶显示器。
“一毫克肾上腺素肌肉注射，一点五毫升尼可刹米静脉注射。”刘崖也感觉到病人情况不太对劲，生命体征正在逐渐减弱，似乎器官也都在逐渐衰竭，果断下医嘱用药。
“撑住啊兄弟，犯了错罪不至死，又什么事儿咱醒了再说！”刘崖小声说道。
“一分钟！”王鸽在一个十字路口减速，以六十公里每小时的速度拐了个大弯，进行右转。高速行驶的情况下，加大汽车的转弯半径能够明显的增加抓地力，减少车身晃动，如果急转小弯，则很有可能造成翻车，这也就是很多人在路上看到救护车开的大开大合的原因之一。
转过了这个弯，医院的大牌子就在眼前了，王鸽重新加速，也没去看身后的死神距离自己到底有多远，直到他的救护车驶入了医院大门，稳稳当当的停在急诊部门口，将病人抬下救护车送入了急诊室，他才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后面一阵冰凉。
外面的冷风从急诊部自动玻璃大门的缝隙中吹了进来，灌入了他的后脖子里，而他的后颈则早已经被汗水浸湿，双手的手心之中也满是汗水了。在开车的死后，他已经好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王鸽咽了口唾沫，开始缓缓向大门口走过去，他只期待病人在进入了急诊室之后，得到了更好的医疗救治条件，能够暂时稳定住生命体征。
毕竟迎面碰上死神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他走的很慢，刚走到一半，胸口处的镇魂牌便传来一丝凉意。他没有马上掏出镇魂牌去查看，毕竟身后还有个警察呢。
但是他知道，死神放弃了，终于松了一口气。
“干你们这行的，还真是不容易啊。”警察在他的身后说道。
王鸽转过头，看了一眼那个警察。他的脸色很差，不知道是因为过度紧张，还是恶心呕吐之后的表现。
事实上，警察是被他刚才的那种车速给吓着了。
王鸽笑了笑，“跟你们一样，为人民服务。”
无论如何，这是几天来王鸽的第一个收获，镇魂牌上的数字，终于来到了“壹佰叁拾贰”。
第一百七十三章 交锋 上
任何医院都是盛产故事和新闻的地方，雅湘附二也一样。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虽然是凌晨三点多，新闻媒体们的身影就已经从化龙池社区附近的事发现场追到了医院，警察们自然不会透露任何消息，参与打架斗殴的混混们身上都有伤，而且被警方控制，也得不到什么消息。
这些新闻记者们便将自己手中的话筒对准了医院里还在上夜班的大夫和护士们。然而一直到天亮，他们都没有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王鸽更是在那些记者们来到医院之前，就躲到了车队办公室里，车队里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拒绝了所有采访。
而医生和护士们也同样以工作忙碌和不方便透露具体信息为理由，拒绝采访。
除了医院的相关规定，如果没有得到授权不允许接受采访之外，他们自己心里也有数。
自己只是一个医疗工作者，本职工作是治病救人，这些社会问题他们管不了，弄不清楚，更不归他们管。万一要是说错了话，大家都要跟着背锅。
其次，工作是真的忙，这么多病人一下子涌入进来，做检查的做检查，做手术的做手术，哪有什么时间去管你电视台的鬼问题？
想要拿到第一手消息？去等警察的官方消息吧！
王鸽在回到了医院之后，又重新去了一次现场，载了一个重伤伤员再次回到医院，这个伤员虽然情况严重，但没有上一个那么危险，以至于死神追了一下下，觉得追不上救护车的速度也便放弃了。
他胸口镇魂牌上的数字又增加了一个，来到了“壹佰叁拾叁”。王鸽心中计算了一下，这个数字还没有达到平均每天二点七个的数量。他期待着今天晚上能够再多出一次车，再救一个病人回来。
可是在车队里呆的时间越长，王鸽就越能够感受到，一旦当天晚上除了什么大事，接下来的时间就很少会有病人出现。
当医院的急诊部处于临近饱和状态的时候，市医疗急救指挥调度中心会根据情况调节各医院之间的出车分配，好让发生危险的病人不耽误接受治疗。
因此一直到早晨八点，在王鸽把自己的车钥匙交给同事的时候，他都没有再出一次车。
八点钟，王鸽准时出现在了急诊部大门口，等待着夜班大夫和护士们下班，这样就能够看到沈慧的身影。
可是夜里似乎太忙，白天的人手也不够用，一直到了九点钟左右，上夜班的大夫和护士门才拖着疲惫的身体陆陆续续的走出了大门。王鸽野终于等到了沈慧。
沈慧似乎没有下班的打算，身上仍旧穿着护士服，上面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是在夜班之中不小心沾上的，但是她的手里却多了一个手提袋，那是平时她用来装工作服的袋子。
沈慧并没有感觉到意外，毕竟在夜里她曾经通知王鸽马天明即将动手，王鸽迫切的想要找到自己也是正常的。
但是她心中早已经有了打算，要找马天明了结这件事。
“你打算怎么做？”王鸽看着她问道。
“你不要跟来了，你放心，我不会让兰欣受到一丁点伤害。”沈慧的声音有点小，整个人脸色不太好看。
“我不跟着怎么行？这危及到兰欣的安全！”王鸽有点着急了，毕竟这件事的核心是他和兰欣，到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沈慧居然还想要有所隐瞒，这让王鸽觉得有些不可理喻。
“那行吧，你可以跟在我身后。我和马天明约定的地点是在住院部楼下的小公园里，时间是十点钟，现在还有大概四十五分钟的样子。他应该会早到。他见过你，也认识你。一旦发现你出现在我附近，一定会起疑心，千万不要露脸，否则他肯定会将计划延后，了结这件事情的时间又会拖很久，我已经没办法再等下去了，你应该也是吧。这件事如同一个梦魇一样。”沈慧终于送了口，转过身冲着住院大楼走去。
王鸽跟在她的身后，“说说你们的计划。”
“今天兰欣的亲属都不会在，身边只有一个护工。他想让我将病房里的护工支开，然后伪装成医院的人，把兰欣带离医院，然后通过我跟你联系，威胁你召唤死神，实现复活他父亲的计划。”沈慧解释着整个流程。
这个计划听起来十分简单。
但是越简单的计划，越容易被实施，漏洞和容易出错的地方也就越少。
医院的管理，尤其是住院部门的管理是有漏洞的，这种漏洞在有类似于沈慧这种内鬼的时候，显得尤为危险。
首先，沈慧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支开护工，绝对是可以做到的。其次，这么大的一个医院，各部门之间的医疗工作者们并非都互相认识彼此，马天明完全可以身穿一套医生、护士或者是护工的衣服，伪造证件，戴上口罩，推着轮椅或者是病床，就能把植物人状态的兰欣带离住院部。
由于住院部的病人是不是会被护士和护工引导着去门诊大楼进行检查，并不会有人起疑心，连多问一句都不会。
在这种状态下，想要把兰欣带走，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一旦兰欣离开医院，落在了马天明手里，那么王鸽就必定会处于被动局面，兰欣连一丁点防抗的能力都没有。
开玩笑，一个植物人，怎么去反抗？
而且，现在马天明还不知道他的父亲完全无法复活的事情。一旦他知道了这个时事，了解到自己的计划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实施成功，那么很难预测他会做出什么伤害兰欣的事情来。
在这件事情之中，王鸽的失败并非在于让马天明的计划得逞，而是只要兰欣受到了任何程度上的伤害，那么王鸽就彻彻底底的输了。
王鸽的面色凝重，一言不发，绝对不能让马天明接触到兰欣！连看她一眼都不行！
在接近住院大楼前面小公园的地方，沈慧停下了脚步，一直在他身后浮想联翩的王鸽一不留神，差点撞到了她的身上。
“就在这里，按照他的习惯，肯定是已经在那里等我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马天明伤到兰欣一丝一毫。这件事由我而起，也应该由我结束。”沈慧仍旧背着身，王鸽看不到她的表情。
但现在的沈慧，俏脸上出现了一种少有的坚毅。她的右手揣在护士服的口袋里，好像握着什么东西。
“你不要接近我们，远远的看着就好了。”沈慧拎着袋子走向了小公园，而王鸽则减慢了自己的速度，靠在了小公园外面的一个拐角后面。
沈慧来到小公园的一个角落，马天明穿着一套宽松的休闲衣服，想必外面的这套衣服下面，应该是医疗工作者的一套制服吧，他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在看到沈慧如约出现之后显得有些兴奋，但是压抑着自己的感情。
“你还是早到了。”马天明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再加上帅气的脸庞，似乎会让所有女孩儿都陷入其中。
他坐在公园角落的一个木制长椅上。这里是为住院的病人和家属外出活动而建设的，景观有利于疏解住院病人及其家属的紧张情绪，但是秋天已深，虽然湘沙市地处南方，但是公园之中已经失去了春夏之时的那种盎然景色，变得萧条起来。
但是沈慧心中满是厌恶，正是当年的这个笑容，让她深陷其中，以至于到了这种地步。
沈慧在马天明的旁边做了下来，手中的手提袋放到了腿上。“你比我更早，跟以前一模一样。”
“我也很想回到我们刚开始约会的时候呢，那时候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马天明伸了个懒腰，抬起头看着今天并不是很晴朗的天空。
“是吗？”沈慧冷笑道，“我可一点都不愿意呢。我宁愿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等到这件事情完成之后，你就会变得从来都没有认识过我一样。”马天明站了起来，看着沈慧。“只要我的父亲复活，他生前那些财产就都尽数属于我了。我已经准备好迎接新生活了。你呢？”
马天明如此疯狂，在他的父亲去世的时候，他并没有向公安部门注销父亲的户口，更没有在医院开具什么死亡证明，也就是说，他的父亲虽然已经死亡，但是在法律上这个人仍旧存在，复活并不会给他带来任何不利影响。
一旦死亡的消息传开，那么他的父亲名下的那些财产就会被其他人尽数瓜分，这是马天明不想看到的，多年来，他已经与自己父亲的灵魂达成了共识。这些钱不能落在别人的手里！
而在这些年，为了保存父亲的尸体，马天明已经把自己手里的钱花的七七八八了，完全无法支撑后续费用，才选择在这个时候进行动手。
只是不知道，当他得知自己一切的努力和计划，一切的阴谋和诡计都是一场空的时候，会做何感想。
沈慧没说话，点了点头，也站了起来，右手再次伸进了口袋里。
“那我们走吧。”马天明转过头，迈开步子。
与此同时，王鸽在角落里看着公园中发生的一切，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却在距离那长椅的不远处，看到了一个年迈的身影。
那人身穿一身休闲西装，看起来五六十岁的样子，举着一张纸，用手指在上面刷刷的写着什么。
这些都不要紧，但是自从王鸽发现自己能看到死神和灵魂之后，他在观察别人的时候就多了两个习惯。
看看那个人手里有没有一把长柄雨伞。
看看那个人是否有影子。
这个老人，是没有影子的。
这是个游魂？在住院部这种死神和执法者经常出没的地方出现？想被收走吗？在下一秒钟，那灵魂就将手中的纸写完，然后看向了王鸽这边。王鸽心里一紧，糟糕！
游魂正是马天明的父亲，他将手里的纸丢了出去，纸张不偏不倚的落在了马天明的脚下。
马天明一皱眉头，弯腰将那张泛黄的纸片捡了起来，纸片上只写了一个字。
“走”。
马天明愣了一下，随即感觉到左侧脖颈一阵刺痛，转过头却看到沈慧右手手持针筒，嘴里叼着一个针头的套子，右手拇指面无表情的用力，将针筒之中的药剂尽数注入了他的脖颈之中。
马天明吃惊的看着沈慧，张嘴便想要问，“你要干……”
可是这话还没说完，马天明就觉得自己的舌头麻了，压根说不出话，他的大脑之中瞬间反应过来，沈慧给自己打了麻醉剂！这是要出事儿。可是当他转身想要去触碰沈慧的时候，却觉得自己已经迈不开步子了，脑袋发晕，天地都在旋转，一双眼睛困得睁不开，任凭他的意志力再强，也支撑不住。
沈慧后退了两步，面容冰冷的看着马天明转过身子，吃力的迈着步子想要够到自己，可是刚走了一步，身子一歪，就扶住了木质长椅。
五秒钟之后，整个人就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虽然嘴里还在呢喃着说着些什么，但是声音越来越小。
在三十秒之内，马天明就丧失了任何语言和行动能力。
“五十毫克氯胺酮，够你睡一会儿了。”沈慧叹了口气，将马天明手中的那张字条拿走，揣在了自己的口袋里。
氯胺酮属于麻醉类药品，虽然严格管制，但是在急诊部临床上却还是经常用得到的，常用于治疗癫痫或者狂躁症，属于镇定剂的一种，在进行局部手术，例如清创缝合，或者是局部检查的时候减少病人痛苦，大剂量静脉注射或者是吸入也有辅助全身麻醉的功效。按照体重每千克一到两毫克的剂量进行注射，往往会达到短时间内麻痹全身的功能。
在这段时间里，人的心跳呼吸均正常，对外界刺激有神经和肌肉反射，仍旧可以保持一定意识，但是说话和行动却是完全进行不了的，处于半睡眠状态，效果持续十五分钟到二十分钟。
这种东西，自然是沈慧在平时配药的时候偷偷留下来的残余而积攒而成的，小心进行保存，手续正规，完全查不到药物失窃。
比起药物来，针筒就更容易获取了，随便报备一个损耗就可以。
沈慧为了今天，处心积虑，煞费苦心，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
第一百七十四章 交锋 中
马天明父亲的灵魂看到了一切，但是无能为力，在人类世界中他能够造成的影响微乎及微，而且现在他已经没有那么多游魂可以进行吞噬了，只能以毒物提供少量的能量来维持能量体的存在，想要去做什么那可真是想都别想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王鸽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这沈慧简直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把人麻醉？一时之间，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动作，眼睁睁的看着沈慧把半躺在长椅上的马天明的身体扶正，让他保持一个坐姿的状态。
王鸽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沈慧要身穿护士服到底是什么用意了。一个护士在公园里随意搬动意识不清楚的人的身体，是不会引来任何人注意的！
沈慧此时也松了一口气，在扎下那一针的时候，她仿佛是拿出了这小半辈子所积攒的所有勇气。
这一针扎完，沈慧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全是汗水，后背居然在不知不觉之中湿透了！
这种感觉，连当初她在护士学校学习的时候，给同学第一次互相扎针的情况都没有出现过。
但是计划终于算是完成了一大半，她收起了针筒，用力的握了一下自己的双手，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十分淡定的去住院部接了一个轮椅。
虽然这个护士小妹妹看起来细胳膊细腿，但是在工作过程中她也曾经搬运过不少病人，早已经练就了一身的力气，胳膊上全是肌肉，把马天明这种瘦高个的男人搬到轮椅上简直不要太轻松。
沈慧又从自己的手提袋中取出了四条鞋带，然后把马天明的双手分别绑在了轮椅的扶手上，双脚也固定在了轮椅的踏板上。
这样一来，就算是马天明过一会儿清醒过来，也完全无法控制轮椅，更别说从轮椅上离开逃跑了。本身他做的事情就不光彩，根本就不会在众人面前大喊大叫，这样他的计划就更加无法实施。
沈慧便是抓住了他的这一个心里，才有了今天这种大胆的举动。她将袋子里一块深绿色的布取了出来，盖在了马天明的身上，遮住了马天明手脚被绑的部位。
王鸽认识这块布，这是急诊室里转移病人的时候，为了害怕病人遭到外部环境影响而使用的，通常都会盖在病人的身上。看来这沈慧还真是有备而来的！
沈慧完成了一系列动作，闲庭信步的推着轮椅，准备离开公园。
王鸽也不管那马天明父亲的游魂了，只要有镇魂牌在身上，那游魂绝对不敢对王鸽做任何事情。他三步并两步赶紧来到沈慧的旁边，跟在她的身后，小声说道。
“你这是绑架！”
“他还敲诈勒索呢！”沈慧面不改色的说道，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
“这可是犯罪啊！”王鸽的胆子很小，不断的观察着旁边的病人、医生、护士和家属。
但是没有任何人看像他们。毕竟沈慧身穿护士服，王鸽身上也穿着救护车司机的制服，他们的举动就像是在运送病人去检查或者转移一样，不会有任何人起疑心或者过问，毕竟他们现在的身份是医疗工作者。
王鸽没想到，马天明本来准备用在兰欣身上的手段，却被沈慧用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沈慧没有回答王鸽的话，只是推着轮椅往前走。
“你想把他弄到哪里去？想要做些什么？”王鸽又问。
“物资室，一般不会有人进去。我会让他告诉我，我的东西都在哪里。找到它们，销毁他们。在医院里有无数种办法在短时间内把人弄成疯子，只要损坏他的大脑皮层就可以了。他的社会关系很简单，根本没有人关心他这种人，实在不行，让他静悄悄的消失也不会造成任何麻烦。”沈慧仍旧十分淡定。
王鸽吃惊了！这个女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越陷越深了！你是个护士，不是杀手！药和针筒是用来救人的，不是用来犯罪的！”
沈慧仍旧没有说话，看来是一定下定了决心，早就做好了准备。
虽然马天明已经被沈慧给绑走，但是王鸽绝对不能让沈慧再去做更加过分的事情了。一旦东窗事发，沈慧肯定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我坚决反对你这样做！”王鸽拉住了沈慧，情绪有点激动，他们已经来到了急诊大厅外面，行人奇怪的看着这三个人。
“这一切跟你都没关系，就算出了事，你和兰欣也是绝对安全的。我已经做好了接受法律制裁的准备。他死，我坐牢，我还是赚的。”沈慧看着王鸽，仍旧面不改色的说道。
“这个世界不是这样的！他害了你，他死了你坐牢，那也是他害了你，为了这么一个人渣不值得！你跟我来，我有办法！”王鸽咽了扣唾沫。绑架马天明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那么只能暂时先拷问马天明有关于沈慧**和视频的事情，后面再作打算。
实在不行，王鸽还有最后一个倚靠虚紫。
王鸽左顾右盼的躲避着熟人，好在大家都是在跟他打招呼，并没有多问什么，只当是他和沈慧是在帮忙运送病人。王鸽回了一趟车队，悄无声息的取了备用救护车的车钥匙，又与停车场的沈慧汇合。
在停车场这里，就算是出车也只有救护车司机会匆忙的赶来，只要人躲在楼后面，或者是车辆后面，司机们根本不会发现这里藏了人。而且备用救护车一般不会启用，停在停车场的最里面，距离常用救护车还是有一段距离的，王鸽用钥匙打开了车厢门，与沈慧一起将轮椅抬上了车厢，并且进行固定。
两个人用纱布塞进了马天明的嘴里，将他的舌头顶在了口腔里，又用医用胶布缠了几圈，就算马天明能够发出声音，那也是微乎其微，救护车的隔音处理，再加上这里距离前面的常用车辆比较远，马天明就算是出声挣扎，也绝对是徒劳的。
况且，备用车辆的车况一般是良好的，只有司机定期才会过来检查，平时不启用，护工更不会过来更换和补充车上的消耗品。
不会有人来到这里，也不会有人听得到马天明的呼救。
王鸽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不理会对讲机耳机中所有的出车请求，坐在车厢的座位上，一言不发。
作为一个救护车司机，他通常会坐在驾驶座上，除了搬运病人，很少进入车厢内，更别说坐在车厢的后座上了。
这是他第一次坐这个位置，可是没想到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你……待会儿想怎么办？”王鸽抬头，看着沈慧先问道。
沈慧也有点发呆，似乎是对刚才的行为而感到后怕，没有回答王鸽的问题。
“他要是什么都不说呢？”王鸽又问。
“他是一个及其冷静的人，胆大心细，做事很有条理，但是他绝对不是一个能够忍受痛苦的人。”沈慧翻找着车厢，在无比熟悉的位置找到了一把手术刀，举在半空中。“那就让他疼到说实话为止。”
王鸽还想要说些什么劝阻沈慧，便听到旁边的轮椅一阵响动，转过头去，马天明已经睁开了眼睛，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十几秒后，他彻底恢复了意识，看着眼前的场景，马上明白了自己身处一个怎样的状态。在惊恐了几秒钟，发现自己没办法移动，更无法喊叫的之后，他马上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并且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神之中的惊恐和慌乱早已荡然无存，反而变得十分镇定。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你没有谈条件的资格，我可以随时毁掉你的一切。只要不存在，我在你手中的一切也会变得毫无意义，没有人会知道它们。所以，如果你想要好好说，谈谈条件，也许你还能活命。或者我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沈慧抽出了手术刀，在马天明的眼前晃来晃去。
“想要说话，能做到不喊的话，就眨两下眼睛。”沈慧咽了口唾沫，现在倒是她有些紧张了。
马天明十分听话的眨了两下眼睛，安静的让沈慧解开他嘴上的胶布，取出纱布，活动了一下自己的下巴，按照约定并没有大喊大叫，随后看向了王鸽。
“我很好奇，世界上怎么会存在你这种人？”马天明盯着王鸽说道。
王鸽被他看的心里发毛，马天明真的是一个不好对付的主儿。若不是沈慧用这种手段控制了他，王鸽自认为自己是绝对斗不过马天明的。
但他还是故作镇定，摇了摇头，“我也很好奇。”
“我父亲现在怎么样？”马天明问道。他的表情十分急切，眼神之中好像有火一样在燃烧。他的这个问题当然不是真正的关心自己父亲的情况，只是害怕那灵魂体支撑不住太长时间，在复活之前就会完全消散。
“透明化很严重，估计支撑不了太久。”王鸽回答道。
“那么，你现在应该已经知道我想要做什么了。”马天明笑着说道。“很抱歉我没有提前通知你，让这件事情失去了商量的余地。不过我想，就算是我找到你，与你进行协商，恐怕你也绝对不会帮助我的。”
“你的事情，哪怕是我愿意帮忙，也是不可能……”王鸽刚开口说话，却一下子被沈慧打断。
“马天明，就你现在这个样子，居然还想着你的计划，我真的是很佩服你。这样吧，给你一个选择。告诉我，我的东西在哪里，如何销毁，并且保证不再进行计划，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否则……”沈慧已经把手术刀贴在了马天明的脖子上。
马天明感受着那手术刀传来的冰凉的触感，笑道，“这件事情之中，最大的不确定因素就是你。你很有可能随时背叛我。为了防止你的背叛，我早已经做好了准备，我不是一个傻子。你应该已经拿到了我的手机吧，解锁，第三排第二个应用，打开它，你会看到一个倒计时。这个倒计时一旦归零，你所有的东西都会被上传到一个外国论坛。当然，那些东西里面涵盖了你的所有详细信息。在现在这个社会，一个小黄片从国外的论坛传播到国内有多快，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更别说这部小黄片里的主角儿是中国人，而且正经的职业是一个护士，身材火辣脸蛋漂亮。”
沈慧心里一惊，赶紧把从马天明身上搜到的手机取出来，用他的指纹进行解锁，按照马天明的说法打开了那个陌生的应用图标，果然存在一个倒计时。时间还剩下五分多钟。
“每三十分钟我都必须输入密码进行延时，或者彻底解除。”马天明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毫不在乎，当然是留了后手的。
“一旦那些东西发出去，不到二十四小时你就会火遍整个网络，你身边的亲人朋友会唾弃你在屏幕上的表演，你的同事们会想象他们把你这个骚和谐货，压在身子下面狂干的时候你会是什么样子。无数的人会用你的片子在深夜之中安慰他们狂躁的身体，这种情况可能会持续几年。”马天明越说居然越开心。
沈慧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握着手术刀的手马上就要用力。
“想让我死，不先想想你自己？”马天明根本不认为沈慧会下手。
王鸽拉住了沈慧，将她手中的刀子夺了下来。沈慧两行眼泪刷的就下来了。计划就算是如此缜密，对付狡猾的马天明还是没有任何办法吗？
“只要你放了我，帮我完成我的计划，你的东西我会替你销毁。”马天明对着沈慧说完，转过头又去看着安慰着沈慧的王鸽。“你也没什么损失嘛。跟死神好好商量一下，或许我可以给你点好处也说不定。只要计划能够完成，你心爱的兰欣绝对不会受到一丁点伤害。”
“马天明，你别做白日梦了。就算是杀了你，我去坐牢，身败名裂，我也绝不会再为你做任何事情！”沈慧转过头去咆哮。
王鸽冷笑一声，看着手机上的那个倒计时，刚想说什么，却在马天明的背后看到另一个身影出现。
“他就算是同意，我也不可能同意。更何况，你的事情是无法实现的。”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在马天明背后响起，这个声音温柔细腻，话中带笑。
王鸽自是不觉得有什么奇怪，马天明和沈慧却呆住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交锋 下
沈慧只从王鸽的口中听说过有关于死神和灵魂的存在，但她本身没有特殊能力，知道自己根本就没见过死神或者灵魂是什么样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事实上，在人类世界中，沈慧就算是遇到了死神，也绝对认不出那是死神。
死神在能够被人类看到的时候，看起来像人类，在打着伞的时候普通人又看不到，除了隐身和非隐身状态切换的时候，其他时间毫无破绽。
若是说沈慧对死神还有那么一丁点抵触的心理的话，那么马天明则是很兴奋了，他几乎要叫出来了，激动到了极致，根本不知道害怕是什么东西，对自己现在处境更是毫不在乎。
今天的虚紫穿的十分庄重，一身的职业女性西装，配的并非是包臀裙，而是西裤，一双平跟皮鞋踏在脚上，淡紫色的长发披肩，显得英姿飒爽。
四个人同时出现在救护车的车厢里，整个车厢显得还是有些拥挤的。空间狭小，他们互相之间的距离都比较近，车厢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由于救护车的顶棚高度有限，她又没有将自己变成隐身的透明姿态，所以只能半弯着身子，看着王鸽。
“本来不想麻烦你的。我想我能解释的清楚。”王鸽叹了口气后说道，他没有当着两个人类的面喊出虚紫的名字，毕竟虚紫今天能够以死神的姿态出现在两个人类面前，已经是违反规定的事情了。
“我也不想让你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了。”虚紫语气仍旧十分平和。
“你……就是死神？”沈慧看着虚紫，不由得呆住了。
在从马天明那里确认了这个世界上有死神和灵魂，并且了解到王鸽真的能够亲眼看到他们之后，这个充满好奇心的女孩儿就无数次的在脑海中幻想，死神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存在？
是张牙舞爪，面露凶相，还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今天看到这个一直跟王鸽有联系的死神，没想到却是一个二十岁左右，身材绝佳极其漂亮的女孩子。
沈慧自认为自己的相貌和身材还算凑合，最起码撩个汉子算是没什么问题的，可没想到一个死神居然长的比她还要好看。
一时之间，沈慧居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虚紫弯着身子，绕过轮椅，走到了沈慧的前面，伸手打了一个响指，身后那盖在马天明身上的绿布刷一下的落到了地面上，绑住了四肢的鞋带居然被齐刷刷的切断。
“老老实实坐着，乱动的话下一个断的就是你的脑袋。”虚紫看似是在给马天明松绑，其实是在向马天明示威。她伸出手去，擦拭着沈慧脸上挂着的泪珠。
“惹的这么可爱的女孩字哭成这样子，你也是够可以了。”虚紫冷冷的说道。
沈慧刚被虚紫碰到的时候，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她没有躲。
“死神给你擦眼泪呢，你感动吗？”王鸽自然是不害怕虚紫的。虚紫在这里并不代表她能够随便杀人。但是既然虚紫来了，这就代表整件事情能够解决。他十分恶趣味的问道。
“不敢动，不敢动。”沈慧哆哆嗦嗦的摇了摇头，似乎对王鸽现在的状态十分不满，还白了他一眼。
马天明自然也不敢乱动，他只能活动着自己的手脚。由于沈慧在捆绑他的时候用力比较大，所以有点血液循环不良，手脚发麻的触感。
虚紫所能做到的事情，完全超过了普通人类的认知水平。一个响指似乎就能凭空将自己脑海中的想法实现，而且是瞬间完成的，这简直太不科学了。
马天明碍于死神的威慑不敢轻举妄动，但是嘴可一点都不闲着。“想不到，死神居然是这个样子的。超人类超科学的能力，瞬间移动，掌控生死，还有什么是你们做不到的？到底怎样才能成为死神？”
马天明开始对死神产生了兴趣。以他的认知，死神可以是超脱和掌控一切的存在，只要能够成为死神，能不能复活自己的父亲，能否拿到一大笔钱，似乎都无所谓！
“哦？那你现在又想要当死神了？”虚紫回过头，玩味的看着马天明，这个异想天开的凡人！
王鸽也被马天明给逗笑了。且不说成为死神需要死前身家清白，没做过坏事，死神的工作极其枯燥乏味，吃喝无味，不能睡觉，除了追查和提取灵魂，无法对现实世界造成任何实际性的影响。
最关键的是，还会被无情的抹掉记忆。就连虚紫的这个身世，也还是王鸽废了好大的功夫，通过陶米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马天明只看到了身为死神的特权和能力，却根本就不了解死神身上所担负着的是什么东西。
不论什么事情，只要关乎生死，永永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你就算是死了，也成为不了死神，你的所作所为，灵魂只能被碾碎！”王鸽小声说道。
“闭嘴！现在死神就在我面前，并且能够与我沟通！我已经不再需要你们了。”马天明脸上露出了狂热的表情。“死神阁下，请求你复活我的父亲，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首先，输入解除倒计时密码，并且撤销对沈慧的所有威胁。”虚紫从沈慧的手里抽出了马天明的时候，抛给了马天明。
马天明并没有照做，只是输入了延迟密码，倒计时再一次延迟半小时。王鸽和沈慧在一旁看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什么意思？”虚紫一皱眉头，除了王鸽她比较熟悉，平时还要通过自己换衣服来欺骗普通人类之外，她没怎么跟普通人打过交道。
但是这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类居然敢忤逆自己的指令，虚紫还是无法接受的。
“死神阁下，请不要生气。你是个死神，随随便便就能捏死我。你跟王鸽的关系不错，万一我要是输入了密码，你要是把我给干掉了，那该怎么办呢？”马天明狡猾的说道，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放松了。
他已经看出来了，所有人的目标现在集中在了一个人的身上，那就是沈慧。
只要是抓住了沈慧那些视频和照片，王鸽和面前的死神就绝对不敢动他，甚至极有可能会答应他复活父亲的计划！
他似乎胸有成竹，十分自信，觉得今天事情的发展虽然超过了自己的预期，但是最终话语权仍旧掌握在他自己的手里。
“只要你肯复活我的父亲，我会为你做任何事情，当然也包括彻底解除倒计时，销毁沈慧的那些好看的东西。”马天明又说道。
“马天明，你这样做，会后悔的。”王鸽小声说了一句。他并非是在威胁马天明，而是真真正正的在提醒他！直到现在为止，马天明的行为还不足以死，但是他现在目无法纪，连死神都敢不放在眼里，人虽然聪明，但是未免也太自大了点吧。虚紫可是个硬茬子，就连王鸽跟她已经无比熟悉，但也成不了朋友，更别说胆敢去威胁她什么了。
“哈哈哈哈哈……”虚紫听完了马天明的话，笑了。笑的很开心，眼泪都快出来了。笑了足足十几秒钟，让沈慧觉得十分奇怪，也让王鸽感到毛骨悚然。
虚紫从来没笑的如此开心过。
大笑也逐渐变成了冷笑。
而虚紫的冷笑也从来没有变的如此阴冷过。
虚紫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马天明。而马天明也好像预感到了什么一样，收起了自己得意洋洋的笑容，在轮椅上如坐针毡，再也不是那种胸有成竹的样子了。他被虚紫看到汗毛直立，似乎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王鸽搂着沈慧颤抖着的肩膀，努力的让她平静下来。虽说这事因她而起，再怎么说这个妹子也是个女孩子，遇到了今天这种事儿，连从来没见过的死神都牵扯进来了，哪能不害怕？
更何况，死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跟医疗工作者站在了对立面，他们是敌人。
王鸽一边安慰着沈慧，歪过头也对马天明冷冷的说道。
“其实我一直很想告诉你真相。兰欣之所以可能会被复活，是因为她还是植物人状态，心脏还跳，呼吸还有，血液还在流通，身体之中有一丝生气。而你的父亲，已经去世了那么长时间，虽然身体被保存不腐化，但心脏已经遭到了破坏，就算是重新植入心脏，也绝对不符合灵魂重新进入躯体的条件，更何况，身体内没有生气，灵魂是无法被引导进入躯体的。”
“什么意思？”马天明愣了，他并非不知道王鸽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不想要去相信，自己努力了这么长时间，筹备了这么多东西，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用尽了一切手段去胁迫沈慧，去威胁王鸽，得到的居然是这样一个结果？
王鸽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你的父亲没办法被复活，就算是死神同意，也没有任何办法。真正死掉的人都有他们死掉的原因，不存在任何起死回生。这个世界不是这样的。人类社会不是这样的。生和死，也不是这样的。我的确能够看到生死，但是却永远不能左右生死。我们都是普通人，对于生死我们十分无知，对于另一个世界，我们不曾了解。人要对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怀有敬畏之心啊。”
“不。王鸽。你跟他说这些，他这种人是听不懂的。”虚紫脸上的表情仍旧是那么可怕，但是坐在沈慧旁边的她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王鸽一眼，似乎这些话不应该从王鸽的嘴里说出来。但虚紫仍旧继续转过头，对着马天明说道。“王鸽说的一点都没错，你的父亲不可能被复活。而且，在我来这里的十分钟前，我找到了你父亲的灵魂。他正苟延残喘的待在自己尸体的冰棺旁边，似乎是知道了你的计划已经不可能成功，在那里对你诅咒和唾骂。父子关系搞成这个样子，也算是没谁了。”
“你……对他做了什么！”马天明恶狠狠的说道，“就算是这样，你也不敢杀了我，沈慧的东西还在我的手里！让我走我会马上删掉那些东西，今后井水不犯河水。”
“我没对他做什么。他的灵魂状态已经十分虚弱，靠着毒物是维持不了太长时间的，能量体消散在这人类世界之中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我只是给了他一点小小的帮助，把地府之中的执法者引导而来。他已经没有力气逃跑了，并且在禁锢法阵中由于灵魂体太过于虚弱，直接消散无踪。哎，反正到了地府也是要被粉碎的，现在却连血色芦苇之海的肥料都做不了了！”虚紫又冷笑了一声，死死的盯着马天明的眼睛。
马天明终于心生退意，计划已经不可能成功，他现在只想要活命。他有些后悔了。
对方可是个死神。
一个无所不能的死神。
跟死神打交道，甚至是威胁死神，真是嫌命长了！
“我……会有敬畏之心的。”马天明舔了舔嘴唇说道。
“你不需要对未知的事情去怀有什么敬畏之心。”虚紫继续说道。“你只需要对我有敬畏之心就可以了。”
马天明还没明白这话什么意思，虚紫也没怎么想解释，她不需要向马天明解释，那简直就是浪费时间。她向来是一个做事干脆的死神，说干就干。
她将手指向了马天明的头，马天明顿时愣住，不再说话，脸上也没了任何表情。与此同时，虚紫也闭上了眼睛，马天明直翻白眼，脸上的肌肉居然在不断的抽搐！
沈慧看着这一切，仍旧十分害怕，只能躲在王鸽的怀里瑟瑟发抖。这才是一个普通人有的正常表现。只有王鸽才知道虚紫大概在做什么事情。
虚紫在搜索马天明的记忆，一边搜索，一边抹杀。她现在已经处于了一种出离愤怒的状态！
马天明居然敢低估地府的存在，居然敢低估死神，居然以为自己手里有把柄，死神对他就毫无办法。
可能吗？
根本不可能！
虚紫不想给马天明改过自新的机会，因此也懒得跟他解释。
她不需要马天明悔改，这种人不会悔改。
她只需要进行惩罚。
搞不死你，还搞不残你吗？
她搜索记忆之时的速度极快，根本就没有考虑过马天明的灵魂是否能够承受。
她抹杀记忆的时候也从未进行深层次记忆和浅层次记忆的区分，只要发现与复活、王鸽、沈慧、兰欣、父亲、死神和灵魂有关的东西，全部抹杀，根本不考虑他的灵魂是否因为深层记忆被抹杀而遭到伤害。
虚紫明白，一旦这些动作完成，马天明在清醒之后就会变成一个废人。
但这正是虚紫的目的，一个这样的人没必要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虚紫极力的忍住，不让自己杀了他，这是绝对违规的，但是后来一想，浑浑噩噩疯疯癫癫的活着，不是比干净利落的死掉更加折磨人吗？
第一百七十六章 告一段落
马天明在虚紫强大非自然力量的驱使下，主动的说出了他自己的住址，还有取消自动上传文件的密码，并且说出了存放这些资料的硬盘、网盘还有移动设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些东西，自然是虚紫强迫马天明说给沈慧听的。只有那些东西被完全删除，沈慧才能够彻底放心。
沈慧听完，一把拿过了马天明手中的手机，按照刚才所说的路径首先删掉了手机中的文件，然后看了一眼王鸽。
“你先去做你的事情吧。”王鸽看明白了那个眼神，“这里你不必操心了。后面的事情，与你无关。”王鸽说道。
沈慧感激的看了王鸽一眼，看着停车场并没有人，便从这辆备用救护车的车厢中下来，一路小跑来到了急诊部，换上自己的衣服，直接打车前往马天明的住处，前去销毁自己那些人生中的污点。
十分钟后，虚紫这边抹除记忆的动作也已经进行完毕了。马天明坐在轮椅上，耷拉着脑袋，晕了过去，对外界已经没有了任何反应。他脸色苍白，满头的汗珠，看起来虚紫对他的灵魂和记忆的搜索造成了极大的痛苦。
当然，马天明还没有死，他的胸口仍旧有起伏，呼吸继续。
虚紫也不好过。通常来讲，她抹除他人记忆的时候都是直接全部抹杀，或者是只擦除掉最近几秒的记忆，不会造成他人精神错乱，她也不必耗费那么大的精力。
而对于马天明则不一样了，虚紫抽丝剥茧的从他的所有记忆之中单独挑了一些出来，把与这件事有关的全都删除，其他所有记忆纹丝未动，这耗费了她很多能量。
毕竟她还是个能量体，需要从地府之中血色芦苇制成的红色药丸来恢复能量。
虚紫有些头晕目眩，身体也比较虚弱，靠在车厢墙壁坐着闭上了眼睛。
“你……没事儿吧？”王鸽有些担心，如果虚紫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么自己这个赌约该找谁说理去？
更何况，虚紫是为了帮自己才变成这样的，王鸽心里自然有些过意不去，虽然关心是出于自己的私心，但他并不想让虚紫出事儿。
虚紫从自己的身上翻出了一个红色的小药丸，含在了嘴里，这才感觉舒服了一些。
“不碍事。王鸽，这算不算我帮了你一个大忙？”虚紫说道。
“当然了。”王鸽点头承认。如果虚紫没有出现，按照马天明如此狡猾的个性，沈慧可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王鸽就算是告诉马天明他的计划不可能实现，那么马天明作为报复也一定会把沈慧的那些东西给上传到互联网。万一沈慧一个想不开，做出伤害马天明的事情，甚至是一刀子割在他的颈动脉上，那事儿可就大了！
他可不愿意看到沈慧因为这么一个烂人而背负一个故意伤害乃至杀人的罪名。
“这件事情还真是多亏了你了。”王鸽叹了口气，最起码从今以后，沈慧、兰欣还有他自己，都不会再收到这个人的威胁，所有人的安全都能得到保障。
“他醒来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王鸽突然问道。
虚紫转过头，盯着马天明，“以前我从来对一个正常人类进行过这样的操作。我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我抹掉了他有关于这件事情的所有记忆，恐怕会造成不小的精神损伤。由于长期记忆被抹除，会造成很大的记忆断层，每当他想要想起那些丢失的日子的时候，肯定就会精神错乱，变得疯疯癫癫，没准变成精神病人也说不定呢。”
虚紫说这些话的时候十分淡定，仿佛让一个正常人变成精神病人跟自己无关一样。但这都是马天明咎由自取，他并不值得可怜。
王鸽知道，如果是一般的精神病人，例如精神失常，人格分裂，抑郁症，这些医学上的东西，通过心理治疗再加上药物控制，还能够保持一个人正常的生活状态，提高生活质量。
但是马天明的精神失常是由一个死神亲手造成的，别说痊愈了，甚至连一点点好转都不可能。
“再过十几分钟，他可能就要醒过来了。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这附近的监控，从你们来之前的半个小时我就已经让他们全部停止了工作，你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虚紫继续说道。
王鸽舔了一下嘴唇，“这件事情，还是我来收尾比较好。你先走吧。”王鸽话音刚落，虚紫就连招呼都不打的直接消失在王鸽的视野之中。
事实上，虚紫在通过血色芦苇制成的药丸补充能量之后，还是有些虚弱，她并不想让王鸽看到她虚弱的一面，只能先行离开，自己回到地府的血色芦苇之海之中休养生息。
王鸽闭上了眼睛，努力的让自己安静下来，几秒钟之后，开始收拾残局。
他把从沈慧手中夺下来的那把手术刀的刀片撤了下来，小心的揣在口袋里，然后将刀柄放回了原处。虽然这些东西都是登记在册的，但车中的消耗品有很多，少个刀片只是日常损耗，并不会引起什么人的怀疑。他又将散落在地面上的那些鞋带碎片以及那块绿色的布收拾起来，把马天明的手机装进口袋，一个人小心翼翼躲着熟人来到垃圾站，将这些东西和那刀片当做医疗垃圾处理掉，将手机的手机卡取出来，芯片摆成了两半，又把手机摔在地上，捡起来再摔，摔了三四次才肯丢进垃圾桶，这才返回了车内。
现在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在将马天明所在的轮椅从救护车的车厢之中抬到地面上的时候，着实费了王鸽不少功夫，回头检查了一遍车厢，甚至取出纸巾将里面脚印都擦了个干净，王鸽这才放心的将救护车锁好，推着轮椅离开。
虽然是白天，但是除了救护车司机和护工并不会有人来这里，而急诊部请求出车的时候，王鸽是可以从耳机里听到声音的，他基本能够掌握其他救护车司机的动向，便推着车子来到了急诊部的大门口，好在没有人看向这里。
他推着轮椅，躲在急诊部大门口后面的一个角落里，用力的推了一把轮椅，让轮椅正好停在大门口中央，众人都被这辆自己前进、上面的人已经昏迷的轮椅吸引了目光，在按照轮椅的前进轨迹寻找是否有人推这个轮椅的时候，王鸽却已经早就离开了现场，随后回到了车队办公室，将那备用车辆的钥匙悄无声息的还了回去。
还在车队里的几个同事听到声响，这是看了一眼王鸽。由于王鸽现在还处于学习期，白天八点钟之后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是不需要出车的，只要待命。而平日里上午王鸽有时候也会离开那么一两个小时，也没人会去管他，在他们看来王鸽这种状态似乎无比正常。
但是当王鸽坐到椅子上，从抽屉里取出了一本临床医学书籍的时候，便知道自己的后背已经全都湿透了，心脏仍旧在扑通扑通的狂跳着。
那一天，在急诊部大门口分诊台的护士发现了一个轮椅上坐着一个神志不清的病人。
在经过检查之后，医生们发现这人并没有什么伤病，身体情况似乎十分健康，但是病人醒来之后精神状态似乎有些问题，表情十分呆滞，双眼无神，偶尔会自言自语，偶尔还会发疯，双手握拳，疯狂的锤着自己的脑袋。
医生和护士们在他的身上并没有发现任何证件，连一个手机都没有，于是报了警。
警察来了之后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只能拍了照片到资料库中去比对，并没有发现这个人的案底，指纹比对也没有任何发现，在近期失踪人员的照片之中查找了一下，同样什么都没有。
近期失踪人员要么都是小孩，要么都是老人，一个二三十岁精神不太正常的壮年男子如果被报告了失踪，肯定是很好找的，可是资料库里并没有这样的一个人。
马天明平日里做事十分小心，在外面的举动都很谨慎，尽量的不留下有关于自己的任何私人信息。
他住旅馆、租车用的是假身份证，不怎么参加社交活动，开车的时候十分注意从不违章，在银行取钱从来都是带着口罩，拍不到脸，就连在马路上走路的时候都尽量躲着路上的摄像头。
他的身份太干净了。
干净到他没有办法让别人证明他是他自己，干净到让别人无法确认他的身份。
没想到平日里的小心，居然害了他自己。
警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先安排，将他先放到救助站，然后给他拍了照片，挂在了网站上，等待着如果有他的家属上报失踪，或者是有人能浏览到他的照片，能协助确认他的身份信息。
但是网站上那些身份不明的人有一大堆，仅仅过了一天他的照片就被刷到了两页之后，被认识他的人看到的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马天明生性高傲，性格孤僻，行为十分诡异，根本没什么朋友，与别的亲人也早已经断了联系，根本就不会有人会产生寻找他的**。
哪怕是他父亲的灵魂还在，现在也帮不上任何忙，更别说那游魂早已经在执法者的法阵之中烟消云散了。
他的身份自此在人类社会中消失，他的灵魂自此在这个世界上迷失。
王鸽相信，直到马天明死的那一天，看着眼前的死神，都不会想起自己曾经在一个死神面前有多么猖狂。
人不作，就不会死。马天明虽然没死，但是现在比死还要难受。
他不仅没有实现自己的计划，还落到了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下场。
这一切都是他自己作死的下场。
事情解决的并不顺利，并不简单，但终究告一段落。在临近中午王鸽要下班的时候，他接到了沈慧的一条微信。
“东西已经找到，全部销毁。谢谢你。”
王鸽笑了笑，打卡下班。他并没有在医院的食堂吃饭，而是选择直接坐车回家。他咬了咬牙，花钱直接打了个出租车，虽然很贵，但是比起坐公交车来能省一半的时间。
临走之前，他给孙成德打了个电话。虽然打扰孙成德睡觉有点不太地道，但是王鸽实在是非常需要在今天晚上调休。
他答应了父母，要在周日，也就是今天下班之后，陪父母出去玩玩，一起吃个饭。
孙成德在睡梦中被吵醒，并没有生气，反而是十分痛快的答应了王鸽的调休请求。他觉得王鸽的确需要一天的时间来缓冲一下了。
今天王鸽回家的时间比往常早一些，下了出租车的他一路狂奔上楼，打开家门的时候母亲赵雪芹居然还在做饭。
“得，幸亏你们还没吃饭！咱出去吃去！”王鸽看了一眼手机，才中午十二点半。事情已经完美解决，王鸽的心情很好。
这是自从兰欣的灵魂变成死神之后，少有的好心情。
家中在厨房中忙活的老两口对视了一眼，原本儿子答应好了今天会一起出去吃饭，可等来等去还没回来，于是就以为王鸽工作忙，把这事儿给忘了。可是米刚下锅，没想到王鸽人就回来了。
二老虽然有些惊喜，但是家里已经都在做饭了，这点东西可不能浪费了啊。
“要不，就在家吃吧，我这都做着了，冰箱里还有肉，我加两个菜！”赵雪芹用围裙擦着双手，劝着王鸽“你挣点钱也不容易，都让我们攒着了，手里本来就没个零花钱……或者，咱们晚上出去吃也行！”
“妈，你就别省这点儿钱了，今晚我不上班，中午吃了饭咱去逛逛，快入冬了，给你二老买几套衣服。”王鸽赶紧说道。一想到自己在不到三年之后就有可能成为死神，无法再陪伴二老，王鸽的心里就是好一阵的内疚。
王建成把手里的酱油瓶子往桌上一放，解开了围裙，大手一挥。
“儿子一片好心，关火，出门！”
第一百六十八章 新的开始
“你自己说说，干这个多长时间了？”孙成德站在停车场，蹲在湘agz689这辆车的车屁股后面，看着保险杠上那一道长长的划痕，吧嗒吧嗒的抽着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四个月零四天。”王鸽脸色十分难看的站在孙成德的旁边，战战兢兢的说道。
孙成德抬起头来瞅了王鸽一眼，心里想着这小子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王鸽当然记得清楚。
二零一七年九月九日晚上零点，他正式接受了来自于死神虚紫的赌约。从那天开始，他要在三年的时间之内，从死神的手中救下三千个灵魂。
成功，兰欣便能回到这个世界。
失败，不仅兰欣三年后的阳寿将耗尽而死去，王鸽在剩下的六十多年阳寿的时间之中，也要变成灵魂，为地府工作，为虚紫工作。
三年，算上中间的一个闰年，二零二零年的二月份是二十九天，一共是一千零九十六天。按照这样来算，在二零二零年的九月九日零点前，他平均每天要开救护车救二点七个人的灵魂。
当然，生命是没有小数点的。每天保底三个，才有可能赢得这个赌约。
今天的日期是二零一八年一月十三日。赌约已经进行了一百二十五天。
王鸽胸口镇魂牌上的数字，是“叁佰叁拾玖”。距离平均每天三个的数字还差那么几个。
但是距离每天二点七个却相差无几。
王鸽知道，只要自己努力，还是能够做到每天三个的平均数的。
“你还知道你干了四个多月了！都这么长时间了，实习期也过了，规矩也懂了，怎么就……”孙成德脸上没有了那种笑容，盯着王鸽。
“孙队，我错了。停车的时候看手机来着。保险杠没事儿，修车费用我自己承担。”王鸽没想到自己一个疏忽，倒车的时候居然蹭到了停车场后面的树。他没敢隐瞒，隐瞒也瞒不过去，直接叫来了孙成德。
只是这修一次车，估计就要大几百块钱出去了。
“幸亏这车上没病人，你撞的这一下劲头肯定不小，要是有危重病人，能经得起这么一下吗？”孙成德厉声训斥道，王鸽从来没见过孙成德这种表情，大冬天的冷汗都下来了。
“孙队，真错了，下次不敢了。”王鸽点头哈腰的说道。
“赔钱就不用了。你工资一共才多少钱。咱们队里的车都有保险，回头统一修整的时候再说吧，又不耽误开。”孙成德站了起来，深深的抽了一口烟，将最后一口烟雾吸进肺里，将烟头丢在地上用脚踩灭。
正在车厢里面整理王鸽救护车的那名护工看到了孙成德的动作，干咳了两声。
孙成德一愣，略显尴尬，赶紧把烟头捡了起来，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你啊！以后记着点，可别再犯这种低级错误了！”孙成德转过身，伸出食指，点着王鸽的脑门，似乎没有那么生气了。
毕竟事情不算大，只是车划伤了而已，王鸽听到自己不用赔钱，顿时松了口气。
本来现在公司拿到手只有三千五百块，还要扣掉保险，连湘沙市个人所得税起征点都达不到，要是再扣那么几百块，王鸽还真的是欲哭无泪了。
孙成德叹了口气，也没再多说些什么。这些司机们这份工作不论干多长时间，这些麻痹大意的小毛病也还是会有的。
当然，只要出过一次事儿，他们便会记住开车之中这些小毛病是绝对不能有的。因此，晚出事儿不如早出事儿，出大事儿不如出小事儿。
最好的还是不出事儿。
王鸽的心情很是糟糕，刚才在运送一个病人回到医院，并且倒车入位的时候，刚好手机响起，他便着急的掏出了手机查看微信消息，没想到一个走神，离合踏板放的太过了一些，救护车的后部居然蹭到了树上，幸亏王鸽在察觉到碰撞之后直接一脚踩死了刹车，只是再车上留下了点划痕。
如果是以前，在工作时间之内他的手机绝对是静音震动的状态，没有响铃，而且也绝对不会在开车的时候去看手机。
但是看手机也并不意味着王鸽一定会分神，以王鸽的驾驶技术，以及对车辆的掌控情况，发生倒车蹭树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不应该的，只是近期发生的事情，让他实在无法凝神静气，迫切的需要通过手机微信去获得消息。
王鸽从来没有想过，离别居然回来的这么快。
沈慧失踪了。
她是在马天明被抹掉记忆的第二天失踪的。
事发当天，认为已经了结了一切的王鸽心情颇好的与父母一起吃了顿饭，晚上请了假没去上班，第二天再上晚班的时候却听刘崖说，他已经整整一天没有看到沈慧了。
王鸽几乎使用了所有办法去寻找沈慧，但是电话打不通，微信被拉黑，短信从来没有回复。
甚至沈慧的好姐妹高玉婷，带着刘崖和王鸽来到了之前沈慧的租的住处，都发现她已经搬家了，房东也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
王鸽想到了最后一个办法，去找陶米。可还没等他去联系陶米，陶米便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语气十分急切，声称已经有几天联系不到沈慧了。
刚开始陶米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沈慧生气故意不理他，可是时间一长陶米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以前这样的情况最起码还会回个短信，现在连短信都不回了！
他害怕沈慧出什么事情，赶紧找王鸽询问。
王鸽这里也是一头雾水，要是说沈慧身边的人，就数王鸽跟她关心最近，不问他又去问谁呢？
王鸽用糊弄刘崖和高玉婷一样的理由糊弄了陶米：沈慧家里出了事，不想连累其他人。
当然，王鸽自己私底下也是进行过调查的。
他问过了急诊部的护士组，护士们对这个情况一无所知，只有护士长石翠萍知道，在马天明行动的日期的半个多月前，沈慧就提交了辞职报告，而行政部门也印证了这一点。
事实上在事发的前几天，沈慧是可以随时离职的，只是以急诊部护士组忙不过来为理由，在医院里多留了几天，似乎是在等待着马天明的行动。
王鸽心里清楚，沈慧家里哪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其实是她早已经做好了打算，马天明的事情结束之后，她便会从众人的眼中消失。
陶米自然不会相信王鸽这种随便的理由，电话里说一定要找到沈慧，但是他知道沈慧十分厌恶自己使用特殊关系，陶米居然真的没动用任何关系，就靠自己的两条腿，从雅湘附二医院跑到沈慧以前租房的房东，询问着蛛丝马迹。
足足一个半月过去了，还是没有任何音讯。
王鸽的内心其实很矛盾。
一方面，他也想找到沈慧，亲口告诉她，马天明的威胁已经过去，沈慧所有的黑历史也都被删除，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他不想失去任何一个朋友。
另一方面，她又希望沈慧永远不要冒头，因为马天明还活着。一旦警察们查到了他的身份，顺藤摸瓜找到了他的住址，再想要去调查一下马天明精神失常的原因，就会查到沈慧的头上。毕竟两个人之前联系密切，一定会找到沈慧协助调查。
中国的警察有一个特点，如果什么东西查不着，那是他们不想查。只要想查，几十年前的事儿都能翻个底儿朝天，认死理。
沈慧胆子再大，敢做出绑架勒索的事情，并且扬言要伤害马天明，可也就只是说说而已，毕竟她只是个小女孩子，是个护士而已。如果真的有一天，面对警察的询问，心理防线崩溃那是分分钟的事儿。
她看到死神这件事情是万万不能说的，警察只会把马天明精神失常的锅扣到绑架了马天明的沈慧头上。
毕竟偷取和违规使用麻醉类药品可以算得上是重罪了。
对于她来说，躲起来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因此，王鸽对于陶米去寻找沈慧的态度就是：任何需要保密的事情都进行保密，任何需要提供帮助的地方提供所有帮助。王鸽也一直持续的关注着陶米寻找沈慧的进度，因此才会时常关注手机。
由于没什么朋友，王鸽手机微信中的消息来源很简单，白天压根没人找他，微信来了消息只有可能是来源于陶米，所以他才会在今天走了神，车屁股蹭到了树上。
陶米的心思，王鸽是懂的。王鸽相信沈慧也懂。
但是沈慧有自己的想法，她肯定也很痛苦。
可是没办法，生活中就是有这样的无奈。但是王鸽有一种预感，沈慧并不是那种绝情寡义的人，她当然也舍不得这个集体，舍不得这个行业，舍不得这几个来之不易的好朋友，更舍不得陶米。按照她的性格，一定不会离开湘沙市。她会躲在某个别人发现不了的地方，看着自己心中挂念的人默默的活下去。
然而，当王鸽认真去阅读来自于陶米的那条微信的时候，上面的内容只有一句话，但是根本就没有任何有关于沈慧的内容。
“下了班陪我喝酒。我知道你小子转正了，每天八个小时班，只到四点，别找借口。”
王鸽苦笑了一声，没有推脱，但也没有回复。反正陶米不管王鸽是否统一，下午四点他的保时捷或者特斯拉一定会准时出现在医院大门口，而且无惧任何违章停车的罚单费用。
王鸽也不知道当初怎么就鬼使神差的跟这么一个富二代成为了朋友，陶米不见得是个什么好人，但的确是一个好的朋友。朋友就是这样，他们可能做错过事，可能有某些别人接受不了的缺点，但这些人却是朋友，是真真正正现实里存在着的人。
王鸽揣起手机站直了身子，冬日里的湘沙市没有什么阳光，天气阴森森的还在刮风，幸亏没有下雨，否则这寒气在外面呆的时间长了，谁也忍不住。
如果说北方的干冷是物理攻击，可以用堆砌身上的衣服来抵御寒冷的话，那么南方的湿冷便是魔法攻击，无论穿多少衣服都抵挡不住那阴冷透骨的寒气。
气温降低，代表着医院的急诊部来到了高发期。经常会有家长大半夜的开车或者打车把他们正在发高烧的孩子送到急诊部，当然这些跟王鸽没什么关系，这种情况是不需要出车的，况且王鸽现在是白班。
时间临近中午十二点，王鸽打算回车队去先把出车记录填完，走着走着迎面却碰上了徐林的救护车。
王鸽等了他一会儿，徐林马上停好了自己的救护车，肥胖的身影从驾驶座上跳下来的动作居然显得十分矫健。
由于天气转冷，徐林居然变白了一些。
“你不是早应该回来了么，还在这干啥？”徐林比王鸽要矮上半个头，跳起来搂住了王鸽的脖子，王鸽一转头便能看到他脑袋上那有点地方支援中央的发型。
“倒车，不小心蹭树了。”王鸽指了指自己的救护车，叹了口气。
“那棵树啊，在你之前坑过不少人呢，你瞧着吧，早晚把它给砍了。”徐林呵呵乐了两声，心态十分不错，看起来刚才接到的病人没什么事儿。他看了一眼手机，“走吧，趁着没事儿，赶紧把饭给吃了。忙起来没点儿。”
然而徐林的乌鸦嘴还是那么准，他的话刚说完，耳机里便又传来了那无比熟悉的声音。
“福元西路与开福大道交汇处，海棠小区对面安置房有一老人在家中晕倒，疑似一氧化碳中毒，请求一辆救护车马上出车！”
王鸽拍了拍自己的车钥匙，自己的大水杯之中水已经冰凉，但好歹是满的，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救护车。
护工已经完成了对湘agz689的清理工作，并且更换和补充了全部消耗品，下车收拾着东西。他看到王鸽正在回头看车，便知道救护车司机们似乎是又有活儿要干了，伸出大拇指。
“小王，随时可以出车。”
“这里是车队驾驶员王鸽，收到消息，马上出发！”王鸽捏着自己的麦克风说道，又拍了拍徐林的肩膀。“你这乌鸦嘴啊，快去吃点饭堵着点吧！”说完就跑向了自己的那辆救护车。
徐林笑了笑，“路上小心，我帮你打饭回来啊！”
第一百七十八章 氧危机 上
尽管是南方，冬天与夏天的区别还是很高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在湘沙市冬天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在下雨的。哪怕是不下雨，也基本上是阴天，王鸽几乎不怎么盼望着太阳能从乌云后面钻出来。
尽管是中午，灰色的天空也让人觉得这已经到了晚上，看来一场大雨又在所难免。王鸽驱车来到了急诊室大门口，上车的大夫是刘崖，而护士则是白楠。
白楠自从上次乘坐救护车出诊遭遇交通事故，身上一处骨裂一处骨折之后，已经休养了一个半月。但是伤养好了之后，她不顾家里人的反对，仍旧回到了急诊部护士团队。
由于受伤并不是十分严重，并没有进行手术。只是刚刚痊愈了半个多月，还不能进行搬运伤员这类劳作类的运动。
“就知道是你小子出车。”刘崖念叨了一句，沈慧的突然失踪，他在感到十分诧异不解的同时，也有一丝伤心。心里想着都是认识这么长时间的好朋友了，走的时候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算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刘崖好歹也是能帮上点什么忙的，就算帮不上那也不存在连累朋友这么一说，刘崖感到十分奇怪。
以至于刘崖在看到王鸽的时候总是觉得怪怪的。雅湘附二医院急诊部铁三角缺了一个，谁都不太舒服。
但是奇怪归奇怪，人的的确确是已经走了的。
急诊部的工作虽然忙碌，但护士这种角色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从其他地方调一个，或者是重新招聘填补空缺就成。
“坐稳了，最好绑上安全带。昨天刚下了雨，地面还都没干呢。”王鸽见两人上车关门，马上放下手刹，踩着离合器挂上一档，车轮子一转，一脚油门就轰了出去。
中午十二点，湘沙市在冬天的气温仍旧只有五六摄氏度的样子。湘沙市几乎不下雪，冬天平均气温在零度以上，路面基本上也不会结冰。只是湿冷的天气让所有湿润的东西都变得十分难以干燥，包括路面。
昨天夜里下的雨，经历了整整一夜加一个上午，地面居然还是湿的，王鸽以前在北方可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
当然，这也给救护车的出行带来了很大的困难。由于是中午，救护车一出医院大门就被堵在了主干道的十字路口处，任凭王鸽怎么按喇叭，前车就是不肯让开一条道路，让鸣着警笛闪着警灯的救护车先行通过。
一个救护车司机最要紧的就是驾驶心态好，遇见这种睁眼瞎死活不让路的，心里哪怕是骂他一千遍一万遍，表面上也不能有任何动作，不能惹是生非，更不能开斗气车。
开车的时候要专心致志，心无旁骛，才能做出最精准的判断，若是一直想着怎么整那些不让路的人，事故几率肯定是会增加的。
让是情分，不让是本分。
有本分的很多，有情分的人太少。
王鸽也是一阵无奈。
好在这边儿的行车道和非机动车道之间只画了实线，没有护栏，他打着转向灯同时看了一眼右后方，发现没有自行车之后直接变道。前面有几个学生骑着共享单车等红灯，见到身后的救护车之后赶紧把自行车推到了路边，为王鸽让路。
占用非机动车道，闯红灯，实线变道，这几项加起来足够把一个普通人的驾驶证分数扣的七七八八，但是救护车在紧急的时候的确可以违反这些规定。毕竟在中国，人命高过天，一件事儿不论怎么闹，只要没出人命就可以随便玩。但是只要有人死亡，那事儿可就真的大了。
王鸽观察着左右方向上的车流，小心翼翼的闯着红灯开过了红绿灯路口。
“那地方可真够远的，幸亏位置偏，否则这个点儿可就堵的走不动路了。”王鸽自顾自的念叨了一句，在通过十字路口之后，前方的道路变得豁然开朗起来，路上的车少，这种情况在午间高峰期还是比较少见的。
“那地方应该超了我们的出车范围了，估计得有个十几公里吧。怎么指挥调度中心还要我们去那边？”白楠问道。
“这种情况比较少见，那边儿虽然距离湘沙市第一医院分院比较近，但是那个医院只是个分院，急诊科室比较小，只有一辆救护车，出去了就没得用了，还是要靠我们。”王鸽没回头直接说道。
毕竟雅湘附二医院是整个湘沙市之中急诊科室最大、救护车最多的医院，撑起了整个湘沙市急救医疗的半边天，如果普通市民家里有亲人朋友得了急症，也都愿意直接来大医院进行检查。
像王鸽预判的那样，救护车一进入开福大道往东边走，路况就变得更好了。这里的最高限速是八十公里每小时，车辆比较少，私家车的速度也基本上都在七十公里每小时以上，这让王鸽有了很大的发挥空间。
从医院出发到海棠小区对面，王鸽只花了十四分钟的时间。海棠小区是一片安置小区，斜对面还是一些平房，在湘沙市周边的确是还存在着这些建筑物的。但是王鸽找到事发地点并没费很大的功夫，因为就在靠近左侧路边的一栋房子旁边围了一圈的人，正在向圈内的场景看。
王鸽把救护车调了个头，将车停在了路边，跟刘崖一起把推车给抬了下来。
而围观群众似乎都是出事儿人家的邻居，看到有医生来了之后十分自觉的让开了一条路。
这户人家的房子紧邻路边，是一栋二层小楼。像南湖省很多地区一样，这种二层小楼是自己盖得，方方正正，与北方的房子不同，由于十分潮湿，这边的一层是不会住人的，房门特别的大，足够开一个三轮摩托车进去，而且一进门就是个大厅，那是大家喝茶打麻将的地方，真正住人的是楼上。
这栋房子的房门打开，门外屋檐下干燥的地面上躺着一个约六十多岁的男性老人，旁边两个社区民警正在做着心肺复苏的动作，看起来是坚持了有一段时间了，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他们在看到有医生到来之后，都松了一口气。
“大夫，这边儿！人搬出来以后心跳呼吸都没了。”一个民警直着身子冲着王鸽和刘崖他们招手。
事实上三个医疗工作者一直没有停下脚步，刘崖赶到之后蹲了下来，摸了一下那老人的颈动脉，然后翻看着瞳孔，用手电筒去照射，最后才掏出听诊器，听了一下心跳和呼吸。
虽然比较微弱，但是颈动脉有搏动，心跳和呼吸也都还有。
“心肺复苏先停一下，小白，量血压。”刘崖说完，又转过头向两个民警说道。
“有自主心跳和呼吸，你们可真是帮了大忙了。说说什么情况？”刘崖一点儿都没夸张。民警们还是有一定的急救知识的，在把人救出来之后马上进行了检查，当时应该是心跳呼吸都停了的。经过心肺复苏的动作，老人居然恢复了自主的心跳和呼吸，可真是功不可没。
如果在从报警到救护车抵达现场的这段时间里，两个民警什么都没做，那么这个老人可真是凶多吉少了。
“不久前我们接到报警，这老人家跟他的邻居约好了，中午吃了饭就一起打牌。这不，邻居来他家里喊他，楼下喊了几句没回应，就上楼看了一眼。天气冷，这老人家的卧室里生了炉子，门还是反锁着的，邻居觉得不对劲，就报了警。我们来了之后直接把房门给撬开了，人抬出来，就这样了。”那个民警赶紧说道。
“我们进去的时候，那炉子已经快灭了，而且蜂窝煤很潮湿，一进那屋子就觉得胸闷头晕，这老人家怕是一氧化碳中毒啊。”另一个民警补充道。
“大伯，能听见我说话吗？能听见你就动一下手或者动一下眼皮！”刘崖靠在那病人的耳边大喊，然后仔细观察着病人的双手和眼睛。
病人仍旧双目紧闭，没有任何回应。
“体温较高，脉搏和呼吸速度较快，无自主意识，嘴唇及口腔粘膜呈现桃红色，四肢张力增加。小白，血压多少？”刘崖完成了紧急检查，抬头看了一眼这栋房子二楼那个还在冒烟的烟筒。
“一百，一百五十毫米汞柱，可能存在颅压高的情况。”白楠回答道。
“症状比较符合一氧化碳中毒。”刘崖说道。
在湘沙，每年冬天都会有几例因为一氧化碳中毒而死亡的案例。虽然近几年湘沙的新建小区基本上都会有集体供暖来应对气候变化，但是这种平房主要还是以土暖气或者炉子为主要供暖来源。这种东西通常来说是比较危险的。
一旦煤炭类的燃烧物燃烧不充分，或者通风不畅，室内空气中便会充斥着大量的一氧化碳。一氧化碳这个东西，吸入人体后，与人体血液之中血红蛋白的亲和力，比氧分子与血红蛋白的亲和力要高两百倍到三百倍，非常容易被人体吸收。
一氧化碳与血红蛋白结合，意味着氧分子便无法与血红蛋白结合，造成组织窒息，对全身的组织器官细胞都具有极大的毒副作用，对大脑皮质的影响是最为严重的。
如果人在有煤炉的屋内处于清醒状态，觉得自己四肢乏力，头晕眼花想要呕吐，这时候便是有轻微中毒的情况了。
不过此时只要及时让自己处于通风比较好的地方，深呼吸，脱离中毒环境之后，便能够立刻恢复，而且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中度一氧化碳中毒如果抢救及时，也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重度的可就麻烦了，深度昏迷休克之后可能会大小便失禁，各种反射消失，血压下降，甚至引起死亡。就算是治好了，也会由于大脑长时间缺氧，造成痴呆、记忆力和智商衰退、四肢瘫痪的后遗症，昏迷时间越长，后遗症就越严重。
不仅如此，一氧化碳中毒还会引起脑水肿、肺水肿、心肌损害、心律失常和呼吸抑制，毒性并不单单在于一氧化碳本身，以上的这几种症状不论出现哪一种，那都是十分致命的。
一氧化碳中毒致死率致残率很高，但是无论近年来政府如何宣传，还是有很多人会在家里燃煤取暖，中毒的情况也屡见不鲜。
“我现在没办法判断他的中毒情况，意识状态没了肯定是中等中毒以上了。他的亲属在吗？”刘崖拧着眉头问道。
“他儿子在湘沙市区工作，一周回来一次，打电话通知了，正在跟他老婆一起赶过来。”民警回答道
“兔子，别磨蹭了，咱们该走了。”王鸽咽了口唾沫，提醒了一句。
刘崖跟王鸽认识这么久，王鸽催他带着病人离开现场的次数很多，刘崖也不知道王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总是会选择听王鸽的。
王鸽当然不会说他在围观群众的后面看到了一个死神。他只知道如果现在再不走，那待会儿老人可就自己走了。
王鸽和刘崖以及两个民警一同用力，将有些发福的老人抬上了推车。由于是冬天，刘崖在抬起老人的时候才闻到了一股腥臭的味道。
“大小便失禁了？明明刚才还没有的！”刘崖又掏出手电筒来检查了一次老人的瞳孔，似乎还没有发生脑水肿的情况。
他不知道为什么王鸽每次说该走的时候病人的情况都会恶化，但是他知道王鸽说的话是很准的。
“上车吧，急救在车上再说。”刘崖已经和王鸽一起推车子了，后面的两个民警也跟了上来，一起帮忙。
“让他儿子别回家了，直接去雅湘附二医院急诊部。”刘崖对着两个民警说道。
一行人将病人抬上了车，王鸽与白楠一起找到了急诊用的消毒绿布，盖在了病人的身上为他挡风。冬天比较寒冷，就算有空调，这车厢门一开一合热气也散的差不多了，等到空调重新加温还要一段时间。
一氧化碳中毒的病人如果暴露在寒冷或者大风的情况下，还很有可能会患上肺炎。本身就呼吸抑制，缺氧，绝对不能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了。
王鸽看着那举着长柄雨伞的女性死神正在不断的靠近自己的救护车，赶紧打着了发动机，放下手刹的同时踩了离合器，挂上一档，离合器稍微一抬车轮子刚转了两圈，便赶紧松开离合，一脚油门狠狠的踩了下去，发动机嗡的一声瞬间，转数瞬间提升到一千八百转每分钟。
救护车的后路与柏油路摩擦产生了一阵青烟之后，车辆蹭的一下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