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交手(一)
帐篷内的气温仿佛骤然间升到了顶点,也就在这个时候,帐帘被一道锋利的气刃割破,一片碎石飞了进来。
“小心!”庄邪推开两名侍女,右臂却是被这尖锐的石刃划出道血口。
侍女们吓得愣神,急忙也是扯下衣袖上前为庄邪包扎。
庄邪冷眸望向落在地上的石头,这功夫他熟悉得很,旋即沉声道:“进来吧。”
帐帘扬起,那小女子缓步入内,红唇撅着,美眸笑弯了起来,似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这女子能够如此轻易的丢石入帐,显然帐外的两名勇士已经退下,再看看身旁两名侍女,庄邪也算明白了什么,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连你芳名都不知,更与你无梁子可结,你又何必日日过来招惹我呢?”
女子自豪地哼了声,道:“好啊,既然你说不知本姑娘姓名,那我今日也就告诉你。本姑娘姓刘名瑛瑛,其意是巾帼不让须眉,还有…。”
“够了,我并无兴趣听下去。不管你是否巾帼不让须眉,单凭你缕缕出手暗算,我就判定,这绝非是成年人之所为。”
庄邪认真地看着她,肃然地神情,让这年纪不大的女子也是稍稍有些面红起来。
“好了,我也不想与你争辩什么,你即可从我帐中离去便是。”庄邪道。
“不可啊大夫,这小妖精如此重伤大夫您,岂能轻易放过她?”侍女莲碧道。
男女相斗多半也是面上功夫,而两女之间,却非肉眼所能看出。侍女说话的时候,贝齿紧咬,目露凶光,而刘瑛瑛也自恃傲气回瞪了过去。
“您看呀大夫,这小妖精仍不知好歹,眼神更是凶狠,依奴婢看,速速唤侍从来将她拖去。”侍女秀玉也是帮腔道。
庄邪挠了挠头,不愿多听下去,起身步到刘瑛瑛身旁,道:“你可会骑马?”
“呵,笑话,胡狼族中谁人不会骑马?”刘瑛瑛偏着头,正眼也不多看庄邪。
“很好,那且带我去坞堡内转转吧。”庄邪道。
莲碧走上前来,轻言道:“大夫,还是让奴婢带您去罢,此女子心狠手辣,方才更是伤了您。再则,奴婢见这丫头不过也是侍从称谓,无高位命令,是无法进入坞堡的。”
“高位?那我命她随我一道,可有问题?”庄邪道。他虽不知刘瑛瑛究竟是何女子,但他也最看不惯侍女们如此势利的作风。
“这…大夫开口,自然是没有问题的。”莲碧说着,便也识相地退到了一旁。
庄邪不再多言,径直出了营帐。刘瑛瑛则犹如大获胜利的女将军一般,冲两名侍哼了一声,便骄傲地跟了出去。
营帐外,一匹良驹正悠闲地嚼草,刘瑛瑛从袖子里取出一条藤编,狠狠地在它屁股上抽了下。
唾沫飞溅,马仰长嘶,刘瑛瑛灵巧上马,扁着嘴朝庄邪伸出了手:“上来吧。本姑娘骑术精湛,你可别吐了。”
庄邪淡笑了声,翻身上马。
藤编一记重抽,马嘶前蹦,犹如一阵疾风飞驰在草地之上。
此时的天空晴朗乌云,偶有几只雏鹰翱翔,庄邪与刘瑛瑛策马奔腾在草原之上,迎面吹来的风,都带着她发梢淡淡的清香。
庄邪双手紧握着马鞍,这马脚程极快,如此颠簸之下,他当真深怕自己从高马上摔下。
也许是感觉到庄邪极不自在,前面的刘瑛瑛传来一阵窃笑,道:“前面有条小渠,你若不搂着我,一会掉下去可别怪我喽。”
庄邪心头一紧,支吾道:“你—你难道不知男女授受不亲?”
“哼,本姑娘才不像那些小丫头一般呢。”
说罢,她见庄邪还未有动作,瘪了瘪嘴,也是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行啦,本姑娘不怕你吃豆腐。”
“笑话。你有何豆腐好吃?”庄邪驳了一言,却有意无意的激怒了刘瑛瑛,她冷冷一笑,藤编猛抽,身下良驹犹如疯犬般,朝前狂奔而去。
“啊—”庄邪一时重心不稳,双手自然向前伸去胡乱抓了一通,突觉掌心握住两团柔软温润之物稳住了身子,这才吐了口气。
“你—!”
“恩?”庄邪回过神来,掌心用力捏了捏,脸颊顿时通红无比,猛地将手挪开,重咳道:“抱—抱歉…。”
咻的一声!刘瑛瑛涨红着脸从马背上跃了起来,转身在庄邪脸上重重扇了一巴掌,再怒嗔一声回过身去。
这突然地一巴掌让得庄邪有些愣神不知所措,但回头想来,这一巴掌算是打得轻了。他虽然年纪轻轻,又不经世事,但方才自己手掌触碰之物为何,他还是心知肚明的……
深咽了一口唾沫,两人无言的飞驰了一路。终于在一扇高大的门楼前停了下来。
吁~
刘瑛瑛勒鞭下马,狠狠地刮了庄邪一眼,旋即便朝门楼走去,与门外两名侍卫言语交谈。
两名侍卫不停看向马上的庄邪,眼神之中显露精芒。很快他们纷纷走上前来,待身份验证之后,前方的门楼便沉重的开启。
庄邪小心地下了马与刘瑛瑛徒步走了进去。
此时的城寨之内,商篷林立,人头涌动,街道上人声鼎沸,多得皆是胡语。
先前来得时候,可谓是一路颠簸,还真没静下心思好好看看这胡狼城寨,今日这么一见,庄邪也不禁感叹此地当真是繁华热闹。
这里虽不及城池辽阔,亦没有修建宏伟或精致的亭台楼阁,但这满街的人群,大大小小的商铺,琳琅满目的商品,也是让得庄邪目不暇接。
而他刚一入城寨,身旁便凑上来一个布衣打扮,满脸脏兮兮看不清模样的男子,冲他小声说道:“嘿,这位英雄,我见你腰上这匕首不错,我也许能替你去卖场讨些好价钱。”
庄邪冷冷一瞥那人:“没兴趣。”
见庄邪要走,那人追了上来,愣是拽住他的袖子,道:“英雄留步啊,我见你这宝贝绝非凡品,若是送去卖场,定能卖到五十金以上。”
“五十金?此话当真?”刘瑛瑛满眼金光的凑上前来,一张秀美文静的小脸转眼就变得狐媚起来。
庄邪抬手挪开了她,道:“此人见我,竟不说胡语,想必也是认出了我的身份。定是位游历市井的狡猾之人。我们不必与他过多纠缠。”
“喔。”
刘瑛瑛虽然极看不惯庄邪,但她也并非是个不辨是非的女子。听庄邪这么一说,她乖巧地退开,不再多言。
见庄邪二人离去,那人眼神变得冷冽,望着他二人的背影,狠狠地咬着牙。
庄邪与刘瑛瑛游街闲逛了几周,进了几顶贩卖皮草衣裳与兵器的帐篷。小姑娘看得乐呵,庄邪却是显得无聊。他本想来城寨中看看有无功法之类的典籍,连逛几条街下来,也是毫无收获。
而真当庄邪暗自叹气之时,耳边忽然传来铜锣鸣响,街上的人纷纷停下脚步,很快便汇聚到一顶较大的金边帐篷前。
“呀!一定是比武呢!快去看看!”刘瑛瑛笑着拉住庄邪的走,如拽牛一般朝那儿走去。
“什么比武?”庄邪问道。
“我们胡狼族啊皆是以身份分尊卑,因此埋没了许多能人义士。所以城寨里经常会举行些比武,希望能吸引族里高位的赏识。”刘瑛瑛兀自介绍着,头也不回,像是个兴奋地孩子。
“喔?原来是这样,那还真有点意思了。”庄邪也是好奇心起,便快步朝那帐篷走去。
此时的日头正值当空,刺眼的阳光恰如其分的照耀在这顶金边帐篷之上,让得金边纹路更外灿亮。
但见帐篷前有一方不到半里直径的高石台,台上站着两人,一人身负一柄玄铁铸造的巨斧,脸上横着一道刀疤,模样很是凶狠。而他面前的那人,则是一名公子打扮,衣冠楚楚的少年人。
这少年手握一柄折扇,也许是因为他面白,看过去有些柔弱,而他就是如此柔弱不禁的站在那里。四下便纷纷议论起来。
那不是东山域的百户将军长子马长青么?那位英雄也不简单,是北山头的小霸王刘权!
周遭议论之声不断,庄邪在旁看得也是兴趣大起,很显然这两位都默默无闻的市井族人,一位是百户将军的公子,另一位也是赫赫有名的山头霸王,单论背景,还真无法判定高低。
也许是因为那马长青生得俊朗,让得台下一众女子羞涩不已,而男的则气不过来,纷纷占到刘权一边去了。刘瑛瑛最是爱凑热闹的脾气,朝着庄邪俏皮一笑,也是小跑到马长青一派阵营之中。
庄邪摊了摊手,自然是不愿意加入这极其幼稚的阵营之中。但无奈那些充满男儿尊严和愤怒的眼神朝他看来之时。他也只能无奈站向一边,极不情愿的被分瓜在支持刘权的阵营里。
当对面女子们那怒眼瞪来,庄邪也只能暗自咽着口水,将头瞥向一边。
台下势不两立,台上亦是怒目交换,水火不容,眼看一场激烈的交手就要就此展开。
第十六章:交手(二)
高台之上,四目相对,眼神中充斥着冷冽的光芒。
马长青身为百户将军公子,在族群内拥有很大的威望。那高傲地眼眸略带一丝轻蔑,斜斜地撇看着刘权,道:“北山头霸王,素闻你的灵源觉醒极为霸道,今日倒是可以领教一番了。”
刘权似笑非笑地看着马长青,骨子里最瞧不起的也就是这种依仗祖辈光辉之人,再见他的打扮,一身儒雅之气丝毫没有胡狼人应有的豪迈。
“小崽子,你敬你父亲是百户将军。但这并不代表我会手下留情。”刘权将身负的斧头握在手中,粗壮的手臂上青筋暴起。让得相距不远的庄邪都能感觉到这股莫名而来的强横气息。
庄邪细细看着台上两人,若说聚众比武多是默默无名之辈为了出头,那这两位有头有脸的人物相斗,不是新仇旧恨,就是要一分高下,这样的打斗拳拳到肉,少了花哨的作秀,倒多了一些刺激。
因为这种交手的结果究竟多严重,没人能够预料。
一时间,现场的气氛也变得异常紧张,仿佛空气里都能闻到一股血腥味。
但见刘权一声大喝,手中大斧论起,便朝着马长青暴掠而去。
高手过招,多遵循敌不动我不动之原则,敌若一动则能让对手瞬间发现暴露而出的漏洞。马长青明白这个道理,刘权更是明白。但他先手出击,可见他的自信。
但见这足有百斤之中的大斧,在他手中轻如羽扇,竟然自身旋转了起来。这等腕力无不令现场之人为之咋舌。
但马长青面上依旧云淡风轻,脚尖立起,忽然间瞬移而动,转眼出现在石台另一方。
“好玄奥的脚法。”庄邪瞪大了眼。这马长青不过只是立起一只脚尖,身子竟在刹那间移形换位,如此寸步幻移,脚法绝非常人所及。
这一来一回的试探,谁也没有亮出本事,各自扑了个空。
而就在下一刻,马长青手中折扇一敞,风刃顺势而出,刘权的眼前顿现数道扇影!
“是灵力!”庄邪又是一惊,但他惊的却不是突然出现的灵力,乃是这灵力呈淡青之色,犀利无比,单凭气息上看来,就绝对不低于八重!
“呵呵,总算拿出真本事了。”
刘权冷哼一声,目光变得认真起来,手中大斧格挡在身前,正面被那灵力击中,整个人向后震退了几步。
冰冷的斧面之上,白烟飘起,那被灵力击中的方位呈现焦黑之色。刘权抬手擦拭而去,嘴角咧起一抹狠笑:“小崽子,没想到你竟达到八重灵力的境界,算我刘权看清你了。”
说话间,他眼神猛地一变,臂上青筋突起,狂吼一声,大势挥去,一股极强的灵力波动,在他挥舞大斧间化作刀锋,弹射而出。
咻!
马长青快步轻移,手中折扇连数挥动,几道光影自扇中射出,纷纷与刘权的攻势相抵。
锵!
忽而之间,一声清脆之响穿透刘权大斧的格挡,在他右肩之上划出一道血口。
鲜血涌淌而出,刘权便顿然察觉,这马长青的灵力又进了一重。
“好小子,你果真还藏着一手。”刘权冷笑道。
“笑话,若非你不拿出全力,我这一击,自然无法伤到你。”马长青将手背在身后,依旧从容道。
台上争锋相对,台下看得已是鸦雀无声。很显然,这二人看似已经拿出看家本领,但实则却是各自留手。看来这二人的修为都已超越了灵力九重。
“九重灵力啊…。”庄邪看得瞠目结舌。在庄家村中,出了戎铁之外,还从未有一人达到如此境界,看来这胡狼族内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此时此刻,在一个没有人能反应过来的时间里,那马长青忽然脸色大变,身子犹如箭矢般飞射而出,手中折扇直挺向前,大喊道:“灵源觉醒,疾风扇雨!”
骤然之间,他翻手挥扇,扇影在刘权身前瞬然放大,一片片扇叶犹如锋利的刀刃,携着一股强风朝他席卷而去。
刘权眼瞳睁大,他早料到马长青这狡诈之人定会来个措手不及。早有准备的他嘴角冷笑,大斧瞬然斩劈石台。
“雄狮决!”
一声大喝之下,石台竟是被刘权劈裂而开,刹那间一道橘色的光芒绽现而出,一头雄狮瞬然从那裂缝中冲出,朝着“疾风扇雨”疾掠而去。
“猛兽!刘权的灵源觉醒竟然是猛兽!”庄邪顿然长大了嘴,他记得戎铁曾经说过,世间每一个人的灵源觉醒皆是不同,但却离不开万物。而面前这霸道威风的雄狮,赫然是平生之所见!
轰!
又是一声巨响,雄狮与扇雨在顷刻间交融碰撞,相持之下,刘权与马长青面上的血色也在逐渐的褪去。灵源觉醒终归是基于灵力的催动,如此高能的耗费灵力,只会让身子承受极强的负荷。
两股能量的对轰之下,仿佛周遭都变的暗淡下来,唯独那两股能量光芒刺眼。
所有人的眼瞳之中都倒映着两股能量交织分裂。待得一声撕裂般的咆哮之后,那雄狮的大口猛地也是将疾风扇雨吞没。灵力的波动震得台下的人群也是向后退开了几分。
风波之后,再朝台上看去,两股灵力化成的影响色泽逐渐淡去,彷如水波一般,泛着涟漪,最后消散淡尽。而台上的马长青与刘权,乱发披散,面如土灰,嘴角各自留着鲜血。
这一场战斗,并未有那方得到最终的胜利。
庄邪满目惊艳地看过整场的对决,心中向外不已。这二人的灵源觉醒皆已从胎源晋升至成形。虽然还未达到灵源觉醒的成熟期,但这样的破坏力依然显而易见。
望着狼藉一片的石台和身负重伤的二人,四下的人群沉浸了许久,方才齐声鼓掌。
“精彩,实在太精彩了。”
所有的人几乎异口同声的说着,唯独只有庄邪还沉浸在方才炫目的对决之中,他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灵源觉醒之后,能幻化出什么。想必即便是一柄普普通通的刀,也能令他无比兴奋。
就在这时,细碎的脚步声由远至近而来,街道上的人群纷纷退避两侧,拥挤的街道顿然间一马平川。但见路的尽头,黄沙一片,黑压压的人影犹如乌云般袭来。
待得近处,耳边的脚步声变得整齐而又洪亮,盯睛看去,乃是一排有一排身披战服的勇士。而在这群勇士之后,是一头足有三十余尺的巨象!
粗布一般的皮肤生着细小的毛发,两根长牙如白柱般前伸数尺,绿色的瞳孔仿若宝石一般闪耀,这并非一般的野象,乃是黄符三等妖兽——绿瞳宝象。
绿瞳宝象虽为妖兽,但性情温顺,乖巧易驯。即便在山林间见着,也并无生命危险。
但即便如此,这样一头庞然大物的出现也是令得庄邪心下骇然。而此时,朦胧的黄沙间,庄邪很快注意到这绿瞳宝象的背脊之上杵着一方金色轿子,轿身精美轿帘垂落,很显然这里头坐着的人身份不低。
而这更证明着,这头黄符二等的妖兽,乃是被人驯养的!
他曾听闻长辈说起,王朝之中的强者多以驯养妖兽来证明自己的实力,能者更是驯服那些性情火爆,凶狠的妖兽,来突显地位。
而在此之前,庄邪还未亲眼见过有人能够驯养妖兽,眼下如此真切的出现,当真是令他佩服不已。
很快,周遭的人群犹如海浪般随波下跪,俯身叩头。
“恭迎大当家凯旋而归!”
这声势不仅齐,更响如洪流。
“大当家?这轿子里的人就是胡狼族的至高领袖?!”庄邪微微愣神,即可也是单膝跪下。
眼前的部队浩瀚而来,待得经过那石台前时,轿帘扬起,一道声音传了出来:“你二人可是马长青与刘权?”
马长青与刘权即可一手扶在胸前,正声道:“回大当家,我二人正是…。”
“马长青。”
“刘权。”
庄邪跪着身子,探头试图看清轿子里的人,但他的举动很快便被身前一名勇士发现。但见他怒目而来,呵斥道:“当大家在此,你竟不叩拜,岂敢如此无礼?”
他先用胡语,说罢,见庄邪皱起了眉头,又见他一身儒生打扮,便又转用朝语。
庄邪切了一声,这勇士看似身强体壮,不过就是狐假虎威,外强中干罢了。
这勇士见自己说了朝语,面前的小子还视他如空气一般,当下也是气急败坏:“好一个刁民。我胡狼族岂能容你一个外族人如此放肆?”
“放不放肆,也轮不找你在此指手画脚。大可让轿子里的人定夺。”庄邪斜眸看着勇士,眼里根本看不上他。
“好一个不知好歹的小子,来啊,替我抓下去!”那勇士厉声喝令,身后便上前两名略显稚嫩的少年侍卫,二话不说,便将庄邪架起。
周身的人群各自俯跪在地,无一人敢发出声音。任凭那庄邪被人架去…
第十七章:谋士(一)
“住手,你们这是做什么!”街头传来一声喝令,侍卫们见状也是即刻下跪。乃见大虎与瘦猴子正随三当家前来。
绿瞳宝象背上的轿帘子扬起,一名眉目坚毅的男子步了出来。他身着华丽青衫,手中握着一串宝珠,金色的大腰带镶嵌着昂贵的宝石彰显奢靡。
也许是因为岁月的历练,让这男人脸上的轮廓格外锋利,而他冷峻的神情,黑白错综的发色,更是令他的年龄扑朔迷离。
而当这个男人步出轿子的那一刻,远处的李青等人也是旋即下跪。
“三弟。”
那男人开口说话,声音沉稳而又厚实,充满了威严。李青起身迎上前去,拱手道:“大哥,这位是我前日才带入族内的弟兄,才华过人,大哥且看在他是外族人的份上,莫要责罚。”
在这之前,这冷峻的男人丝毫没有注意到方才发生的动静。但此刻听李青如此说来,他便将目光落向了庄邪,道:“我三弟从未如此抬举一人,想必你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话音落下,他青色的袖摆犹如拂尘一挥,一股疾风便是将庄邪卷起,带到了象背之上。
“请。”男人掀起轿帘示意庄邪坐进去,旋即怒斥了一眼那几个鲁莽的侍卫:“莫要让外人觉得我胡狼族有失礼数。”
“是!属。。属下有眼不识泰山,大当家恕罪啊。”
几名做错事的勇士纷纷跪地求饶,已是吓破了胆。他们十分清楚,这个男人的威严并非仅仅因为他的身份。
“三弟,你也随我一同回营吧。”
轿子里传来了声音,李青答应一声,便腾步而起,跃到象背之上,入了轿内。
大批人马继续前行,轿子内的庄邪坐在一侧,低头不敢多言。
三人静坐了良久,那男人便看向庄邪,笑问道:“还不知小兄弟姓名。”
“在下姓庄,单名一个邪字。”
“喔?”那男人先是一怔,然后便大笑了两声,道:“庄邪,这名字还真是古怪。”
庄邪尴尬地笑了两声,道:“不怕大当家笑话,在下出生那年,监天首批文有言,灾星现世,国运式微。惹得百姓人心惶惶,家父担心我遭逢厄运,便欲使“以毒攻毒”之意,为我祈福。”
“呵呵,反其道而行之。你的父亲,倒也是个有趣的人。”大当家笑着,手指轻轻拨弄着手中的珠串,道:“想必方才你也听到族人如何称呼我。我就是这胡狼族的大当家,亦是一族之长,复姓宇文,单名一个烈。”
“宇文烈。”庄邪轻声念着,面前的李青却是冲他眨眼道:“庄兄弟,不可直呼大哥名讳。”
“呵呵,无碍。既然是你领进来的弟兄,想必定是位大能者。”宇文烈豪声道。
“厄…。这个…”庄邪一时涨红着脸,自己何德何能能够得到三当家的赏识?
见庄邪有些哑然尴尬,李青便用手拍了拍他的肩旁道:“我这兄弟,贵在才智。有机会再和大哥好好说来。倒是今日,怎不见二哥回城寨呢?”
宇文烈脸色的神色不易察觉间有些变化,淡叹口气,道:“三弟有所不知啊。眼下的情势不容乐观,此时我回城寨,也是想集结几位百户将军共商抗敌大计。你二哥他正在战场之上杀军抗敌呢。”
“恩?”李青皱起了眉头,急忙问道:“匈黄族何时有这般能耐?竟让得大哥都束手无策?”
宇文烈看了一眼庄邪,淡淡地摇了摇头道:“数百年来,王朝之内,两族鼎立,北匈黄南胡狼。但三弟可曾想到,那匈黄人竟与外族勾结!”
“什么?!”
李青大为吃惊,道:“王朝之内,仅有两族,这匈黄人如何与外族勾结,莫非大哥口中的外族…。?”
“恩。”点了点头,宇文烈肃然着脸,冷峻如冰山一般:“大陆之辽阔岂是你我所能想象,灵王朝虽地大物博,却也不过是这茫茫沧海一粟罢了。王朝之内,两族鼎立,王朝之外,部落如林,东有吴哥王朝,西有拉玛部落,而今与匈黄族勾结的正是拉玛部落!”
宇文霸目光冷冽,手掌之上愤怒地青筋涌动着。
“拉玛部落?!那可是我灵王朝的死敌啊!那匈黄人不是朝廷的走狗么?而今怎会与那拉玛部落勾结?”
“哎,世事难预料。”宇文霸哀叹了一声,旋即便是看向庄邪,问声道:“不知这位兄弟有何看法?”
“啊—?”庄邪一怔,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问话愣了神。他身处大山,就连灵王朝有几座城池都无法准确说出,更别提王朝之外的事了,他们口中的吴哥王朝、拉玛部落,根本就闻所未闻。
见庄邪许久不答,宇文烈的眼中也是没有丝毫失望之色,在他看来,如今能替他排忧解难的人屈指可数。
“大当家…”庄邪思虑良久之后,忽然低声说道。
“恩?小兄弟有何想说?”宇文烈道。
“不瞒大当家,您口中所说的吴哥王朝以及那拉玛部落,我从未听闻。但想来,匈黄族此举大有文章。”
“喔?小兄弟有何见解?”宇文烈目露精芒,笑而道之。
庄邪微微鞠了鞠身,道:“其一,这拉玛部落竟然是边外部落,且素来与王朝为敌,此次暗度陈仓,狼狈勾结,朝廷想必也很多会察觉。大当家无须劳心劳力,其而族结盟,我们也大可与朝廷结盟。”
“说得好!嘿呀,我怎就没有想到这一步呢?”宇文烈一拍脑袋,转颜笑对庄邪,道“兄弟且继续说下去。”
庄邪点了点头,便继续说道:“其二,两族人文不同,背景不同,武力不同,这结盟不过只是面结心不结,试问如今王朝最大的敌人乃是妖族,但胡狼与匈黄又何时为了抵御妖族而结盟呢?这其中之问题,想必大当家心里也是清楚。”
“恩,不错。你说得对。两族兵马习性不同,作战风格,擅长的战术也迥然不同,定会存在诸多问题。”李青听闻也是点头道。
庄邪道:“三当家所言正是。而今大争之世,各地兵荒马乱,王朝大军全力迎对妖族已是无暇顾及其他,想必匈黄一族在此时与外族联盟,其目的显然是想钻这个空子。他们心知胡狼族特立独行,桀骜洒脱,便掉头寻思外族结盟,这确是件愚蠢之极的做法。”
听完庄邪所言,宇文烈大笑了起来,脸上那抹冷峻霎时间化为乌有,满眼皆是对面前这个少年人的欣赏之意。
“没想到啊,小兄弟,哦不,庄兄弟能有如此独到的见地。可谓是一针见血,解了我心头疑虑啊。”宇文烈说着,便是转头看向李青,道:“三弟,你这次真是带回一位睿智过人的谋士小先生啊。如此能者,你可有封其称谓?”
“大哥放心,三弟已封庄兄弟为大夫。”李青道。
“这可怎么行?庄兄弟如此年轻,就有这般智慧,仅仅大夫称谓,未免太过委屈了。依我看来,大可直接封其士将军。”
“士将军?!”
李青与庄邪同时一愣。士将军,何等高的称谓,那可是屹立于整个胡狼族顶端的高位!
“三弟也曾想过封庄兄弟为将军,只不过族内将军皆是武职,庄兄弟虽有修炼天赋,但如今的实力只怕难以服众。”李青坦言道。
“这有何难?”宇文烈豪声道,转头看向庄邪:“庄兄弟若不介意,大可随我修行。凭兄弟才智,悟性定然非凡。”
此言一出,庄邪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急忙跪地抱拳,正声道:“实不相瞒。庄邪自幼喜好修炼,如今来这胡狼城寨,也正欲求寻位老师。”
“哈哈,如此正好。那日后,你大可随我,我也定将毕生所学传授与你。只不过,庄兄弟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宇文烈忽然眯着眼神秘道。
“何事?”
“呵呵,方才庄兄弟一番策论,想必定有解这燃眉之急之计。你需与我及其他几位百户将军一道前往战场之上。助我胡狼一族,巧力取胜。正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攻。谋乃先行之策,定需兄弟倾力相助。”宇文烈正色道。
话音落下,庄邪久久沉默,但思虑良久之后,便也应承了下来。毕竟能够随眼前这名大当家修行,大可提升自身修为,以出谋划策交换也着实划算。
见庄邪答应下来,宇文烈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起来,连连拍手叫好。
绿瞳宝象平稳的步伐,让得轿子里的人丝毫没有半点颠簸之感,舒适的环境,开怀的心情,一切似乎都在朝庄邪理想的状态进行着。
而在这不久之前,庄邪还不过只是山麓村落中,一名备受欺辱的少年。他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能成为一大族群里的高位。
望着轿帘外俯首称臣的族人,他暗自告诉自己,从今往后,没有谁能够再欺负我,我必将成为在这个王朝世人敬畏的男人。
第十八章:谋士(二)
夕阳的余晖在山头落尽,庄邪随刘瑛瑛回到了帐篷之内。
这一日,对他来说受益良多,不仅升了称谓,更得到宇文烈的赏识,并有意教他修炼之法。
庄邪满心欢喜回到营中,两侍女早早备好了饭菜与酒水。
庄邪随意吃了几口,便命她几人退下,兀自留在蓬内,盘腿坐于床榻之上,试图尝试着运转灵力来突破那道瓶颈。
帐篷内的气温在侍女们准备好的火盆下逐渐转热,庄邪脱去上衣,双手平放在双膝之上,眼眸紧闭,缓缓进入修炼状态。
虽然他从未精研过任何功法,但经过几次的灵力调度,他还是能够单凭心神来催动灵力的游走运转。
额间上的汗水渗出,他长吐出一口浊气,腾出体内的空间让灵力足以自由的游动。
烛台上的蜡逐渐燃尽,庄邪只感觉体内的温度不断提升,仿似炭火闷烤一般。很快他催动着灵力,开始在经脉与骨骼间穿梭。
伴随修炼状态愈发进入佳境,他能够明显的察觉到无论是经脉还是骨骼,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极好的温养。
他缓缓睁开双眼,两掌腾出,两缕黑丝一般的灵力便漂浮而出。
他嘴角上扬,翻手将那两缕导出的灵力重新吸回了身体之中,准备一鼓作气,冲破那道瓶颈。
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庄邪面色开始转向赤红。体内的热气也在这一刻犹如火烤一般炙热无比。
终于,在庄邪意识的引导下,那两缕灵力开始向瓶颈发出猛烈地冲击。
一周、两周、三周。
灵力的冲击愈发的猛烈起来,终于,在这下一刻,他能明显的感知到这层瓶颈,似乎出现了裂痕,庄邪心下一喜,乘胜追击。
刹那间,他双眼猛然睁开,两掌再势打出,掌心之中的灵力脱手而出,逐渐放大,最后也是将那两盏烛火扑灭。
“终于是突破了…这灵力应当已经达到二重境界了。”庄邪咧嘴一笑。他万万没有料到,距离初化灵力至今,也不过几日的功夫,这等进展的确是快得惊人。
他兴奋地跳下床,耳边很快传来骨头噼里啪啦的响声。这是修炼之后必然的状态,足以证明现在的骨骼已是比先前有强韧了几分。
正在这时,帐篷外传来的侍女的声音:“士将军,大当家来了。”
“喔?”庄邪步出蓬外,但见勇士及侍女都跪在地上,远方那一道高大的身影立在那里,初升的圆月之下,可以瞧见那一身华丽的青衫,那手中那串光泽透亮的宝珠。
“见过大当家。”庄邪急忙俯身施礼道。
“呵呵。没想到庄兄弟竟住在这里。未免是有些委屈你了。”
话音落下,宇文烈走近,望着庄邪笑了笑,便道:“我今夜来此,是想履行我的诺言。”
“今夜开始?”庄邪又是惊又是喜,他更是没有料到这胡狼族的首领竟是一位如此言出必行之人。
宇文烈笑而不言,抬手指了指远出的土堆,双指忽然连弹而出,两股灵力竟是自他之间射掠而去,只听一声爆裂,那两方土堆,尽是顷刻间灰飞烟灭。
“好强!”庄邪长大了嘴。他分明能够察觉到方才这两股灵力看似微小却威力甚大,至少也在八重之上。
宇文烈收手,眼睛看向他手中的珠串道:“我的灵源乃是宝珠,看似小巧,其破坏力却不容小觑。来,让我看看你的灵源为何。”
“啊——这…。。”庄邪尴尬的垂下了头。他的灵力修为尚且初级,更别提灵源觉醒了。长叹了口气,红着脸道:“大当家,我,我还并未达到灵源觉醒的层次。”
眼瞳微微睁大了几分,大当家脸上有着一抹难掩的失望之意,但很快他便自笑着摇了摇头:“也是,庄兄弟自恃才智过人,而并非修行强者。”
说着,宇文烈定看了庄邪几分,问道:“那兄弟对于修行之法了解多少?”
“不瞒大当家,庄邪自幼生活在山间村落,从未见识过外面的世界,世界小,眼界自然就小,对这修行、功法、灵诀,可谓一字不知。”庄邪坦言道。
听庄邪如此说来,又见他谦逊诚实,宇文烈便呵呵一笑,旋即一掌托起,眉头盯在掌心之上,额间青筋暴涌。
忽然间,一道光芒掠过,他掌心之上,一团青色的灵力便自生而出。
“这,这是灵力么?”庄邪震惊的盯看着这团绿油油的灵力,在此之前他见过的灵力多半都是一丝一缕,还从未见过一人能够将灵力凝结成团。
宇文烈道:“修炼的初期,这灵力分为一至九重,九重后便可进入灵源觉醒的三个阶段,胎源,成形,融合。只有拥有属于自己的灵源之后,方才进入真正的修行之途。正如我掌心中这灵团,灵力九重之后的境界。”
“九重之后的境界?”庄邪深咽了一口唾沫。眼前的宇文烈无疑让他进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在大山之中,虽然所有人都认为灵源觉醒已是平生最顶峰的境界,但任何人也都知道这不过只是修炼的开始。眼前他别说见所未见,更是想都不敢多想。
宇文烈眉头一松,他掌心间的灵团便瞬间消散。借着月光,他的轮廓格外分明,面露红润,身上的青衫也仿佛受过加持一般,泛着淡淡的圣光。
宇文烈道:“且听我说来,灵源觉醒之后,修炼者便有了称谓,灵师,灵王,灵尊,灵帝,各分初、中、后三期,可以通过灵力的提升来不断晋阶。但一个强大的修行者,单凭雄浑的灵力支撑,也不过只是内有劲而外无力,就好似…。。”
“好似一柄锋利的剑,却无剑客驾驭。”庄邪道。
“哈哈,不错。”宇文烈豪笑了几声,便接着道:“灵力就好似剑,而运剑之术便是灵诀。天地间有许许多多的灵诀功法,但过于表面。真正要发挥灵诀的威力,还是要取决于本身的灵源为何。”
庄邪闻言,思考了半晌,便点头道:“那如此说来,一个能将灵诀运用到炉火纯青之境的灵师,也完完全全能够战胜一名灵王?就好似一柄上好的剑,若无剑术精湛的剑客以之运用,那也如同废铁。”
宇文烈一听又是连声大笑,道:“小兄弟,果然悟性过人,一点就通啊。的确,但不全然是这样。灵力毕竟是修炼之本,也许一名灵师初期之人,掌握灵诀非凡,那也最多应对得了灵师后期。而灵王,永远是无法逾越的存在。因为觉醒之后的境界,一重比一重,可谓天壤之别。”
庄邪想了一下,眼珠一转,问道:“那大当家如今已达到何种境界?”
“我?呵呵,不过灵师初期而已。”
“灵师初期…。”庄邪不禁也是赞叹,在村内最强的戎铁,不过只是灵源觉醒的胎源阶段,而今停了宇文烈所言,戎铁也不过只是茫茫人海中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甚至连修炼者的门槛才刚刚踏入。而宇文烈虽然仅达到了灵师初期的境界,但却极有可能是自己一辈子都无法达到的。
想到此处,李庄邪不禁有些失落起来,如果灵源觉醒是个尽头,他倒极为信心在有生之年达到这个境界,但眼下听来,灵师,灵王,灵尊,灵帝,似乎都离自己太过遥远了……
察觉到庄邪神情的变化,宇文烈自然也猜出他心中在想什么,淡淡地笑了声道:“小兄弟不必灰心。凭兄弟悟性,自当能够进步神速。”
庄邪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旋即便是将双掌平伸而出,掌心朝上。一运气,一皱眉,掌心之上两缕黑丝浮起。
“大当家,请看下,灵力是几重?”庄邪略微有些期待地问道。
宇文烈不经意地看去,忽然眉头一皱,抬眼看了看庄邪,又看看黑气,道:“你这气息似灵力,但却有些怪异,但若是从品阶来看,应当是达到了二重。”
“怪异?”庄邪也是眉心紧锁,他心里清楚这灵力本身就非修炼而来,可算得上是来路不明,眼下听宇文烈如此一说,心头也是一紧。
宇文烈走近一看,掌心在黑气之上稍稍感知了一番,摇了摇头道:“这种灵力,我从未见过,凭我的修为一时间也看不出这究竟是哪里不同。不过兄弟大可放心。这灵力虽是怪异,却精纯得很,这点就胜过许多人了。”
庄邪淡点着头,望着掌心之上漂浮的黑气,暗自觉得,无论之前还是现在,但凡有人见过这灵力皆是察觉到一种异样,想必自己的灵力,定是有些特异之处。
不过想来,既然宇文烈已判定这灵力为二重,也是打消了庄邪心中那一破三重的念想,不由得也是有些失落。
但不管如何,眼下二重的修为已是认定,这点也足以证明自己修炼的方法是正确有效地。
夜又深了几分,两道身影在月光下,交谈甚深,从黑夜直至天明。
第十九章:异兽(一)
朝阳初升,族事早议。六位百户将军分座在城寨中央的议事营内,大当家宇文烈与三当家李青迈步而入,六位将军旋即起身施礼。
他们多半都是白鬓长者,二人已步入垂暮之年。但其浑浊的老眼之中依旧透着那股精干之气。
当大家与三当家大步而入,他们自然不敢抬头,但俯首间也是瞧见在李青身后,微身跟着一名模样稚气,眉清目秀的少年人。
几名将军面面相觑,纷纷摇了摇头。只见少年随着两位当家上了主座,那右首面的老者便是先前一步,道:“大当家,这位少年人是?”
宇文烈笑而不语,李青便替他达到:“这位是庄兄弟,目前已身居士将军一职,此次前来,也是想与诸位一同商议战役事宜。”
大长者不言,兀自退了回去。
很快,一方宽大的木桌被人抬进了营帐之内。桌面之上铺陈着一张地图,刻画着王朝疆域的全部地形,边角印着灵王朝的红章。
营内的人围上前去,那大长者指着一处山丘沟壑,正言道:“此次交战,落于两山之间,峡谷为界。匈黄人擅于射箭之术,几番交在下来,我方大损人马,依属下看,应先行撤兵。”
大长者话毕,几名将军便开始交头接耳,连连点头。半晌之后,在这几位长者中年纪最轻,留着两撇胡子的男子,便提出疑虑:“匈黄族与拉玛部落结盟,可谓兵多粮足,大可以与我胡狼族打持久之战,好在而今有峡谷相隔,对岸山头又有我方人马驻守,但若眼下撤离兵马,只怕匈黄族乃会一拥而上,连下我周边领地。到时候再要御敌恐怕就难上加难了。”
“恩。马良将军说得有理。”宇文烈思虑间点了点头。他心中有怒,恨不得派足人马与那匈黄族拼个你死我活。袖中拳头握紧,也是硬生生忍了下来。这与匈黄人交战非一朝一夕之事,眼下决不可贸然行事。
议事陷入了僵局,所有人都无法给出一个权宜之计,面对匈黄战役,一时间也是束手无策。
“士将军,你如何看。”马良忽然发声问道。
庄邪目光落在地图之上,脑海中已浮现两军交战的场景。暗自思忖了半刻,也是道:“匈黄族与拉玛部落联盟,兵草在我们之上。但山岭之战多以智取胜,重在兵法。兵之法者,懂得借地势、天气。恕我直言,若要拿下这战,就要使借山攻山之计。”
“何为借山攻山之计?”马良忽然来了兴趣。
庄邪笑了笑,道:“请问各位前辈,如何将一块万斤大石推动?”
几名百户将军被这问题问得愣了神,相互对看了几眼,便有一人先道:“万斤大石,恐怕需要十名千斤之力的力士方可推动。”
“不,依我看十名千斤力士倒不如五名灵源觉醒的高手。”另一人又道。
百户将军们一个接着一个说着,多半也是礼拜开力士,灵力强者。庄邪在旁笑而不语,但听完所有人的回答之后,他便笑着道:“其实不必如此麻烦。只需在这大石下挖一个坡,他便自行滚动。”
答案一处,让得当下恍然一片。所有人都想着蛮力,却未有人晓得巧劲。
眼看被这么一个青年人戏弄,那大长者则有些不乐意道:“你举大石之例与借山攻山又有何联系?”
“胡狼族内可有人的灵源与水有关?”庄邪问。
“确有两名士将军,灵源为浆与露。”宇文烈道。
“可用水攻。”庄邪胸有成竹道。
大长老一拍桌子,冷笑道:“水攻?这几年来,我胡狼与匈黄战事无数,若水能够攻数以万计的兵队?那灵王朝早就剩下一脉族群了。再则说来,单凭二位灵源的勇士就能击退匈黄族?当真是天方夜谭!”
大长老的斩钉截铁,断章取义丝毫没有乱了庄邪的方寸,他轻咳了两声,缓缓说道:“山乃土石而生,水与土乃相生相克。若是方法不对,便无作用,反之若是用对了方法,那便能攻山。而山若攻,就能借山之力,攻下匈黄族阵营。”
“说得还真是轻巧。”大长老吹胡瞪眼,丝毫没有将庄邪的话听进去。
庄邪故也不理会以貌取人的大长老,转身便向宇文烈请命:“大当家,请赐我三百灵力五重的勇士,外加那两位灵源觉醒的士将军。”
“这…。”
宇文烈看了看身旁的李青,稍稍犹豫之际,马良便发生道:“马良愿意随庄将军一同前往。”
“马良?”庄邪望着面前这个两撇胡须的百户将军,脑海中不仅也是联想到昨日在石台上比武的马长青,不正是一位百户将军的公子么?此人姓马,莫非正是他?
心下方想至此,宇文烈左思右想之后,便也应声答应:“既然马良将军出马,那我也就放心了。好了,那庄兄弟且要与马良将军配合,定替我胡狼族打下漂亮的一战。”
“属下领命。”庄邪与马良齐声道。
营房之内,庄邪卸去一身的疲惫,坐在方桌之前,思考三日之后,赶赴战场巧用的水攻之计。
两名侍女站在一旁不敢出声打扰。而不到半会的功夫,那刘瑛瑛便如野马一般跑了进来,手中拽着一只野兔,不顾侍女的阻拦,兴冲冲地坐到庄邪面前,乐呵呵地道:“你看你看,本姑娘今儿抓来的兔子,厉害吧?”
“兔、兔子?”庄邪挑了挑眉毛,这兔子黑毛青眼,毛茸茸圆鼓鼓,模样倒是可爱,但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邪气。
“哪里逮的?”
“营房后边。”刘瑛瑛绽放出微笑。
“我的营帐后?”庄邪皱起眉头,不禁细看着兔子。但见它前爪锋利,目露凶光,绝非什么善类。
“这可是妖兽?”庄邪问。
“当然不是呀,哪有这么可爱的妖兽呢?”她信誓旦旦地说着,便也似对人一般朝野兔说道:“你说是不是呀?”
“你问兔子,兔子会回答你不成?”庄邪苦笑了两声,却见刘瑛瑛白了自己一眼:“你懂什么,兔子最有灵性了。哪里像你,呆得跟个木头似的。”
“又与我何干了?”庄邪埋怨道。
身后的侍女莲碧见刘瑛瑛又出言不逊,即刻上前道:“刘姑娘快把这脏东西拿出去,咱们将军正在思索大计,有关我胡狼族命脉的。你这般兴师冲冲的进来,惊扰了将军,大族安危你可担待的起?”
“哼,野姑娘就是野姑娘。”秀玉也是小声嘀咕道。
刘瑛瑛怒嗔了她俩一眼,鼓着嘴便气汹汹地跑了出去,头也不回一下。
愣在帐内的庄邪,左右看了看也是叹声道:“你们呀,毕竟人家是姑娘,怎能这般出言侮辱呢?”
“是,奴婢不敢了。”
侍女嘴上说着不敢,心里却是恶狠狠地笑着。
庄邪无奈地摇了摇头,便托起茶杯,静思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待得烛台上的蜡尽之时,外头便有冷风吹了进来。
庄邪抬起头来,稍稍搓了搓手臂,道“莲碧,秀玉。夜已深了,替我升点柴火。”
“是,将军。”
正在这时,帘外忽然传来了一声尖叫,是刘瑛瑛的声音。庄邪眉头一蹙,冲篷外两名勇士传令道:“快,替我看看出了什么事。”
“是。”
应声下,两名勇士飞速顺着尖叫源头直奔而去,半柱香的功夫,一名勇士便急匆匆的跑了回来,道:“将军不好了,有妖兽入侵!”
“妖兽入侵?!胡狼族不是好几年没有出现妖兽了么?”庄邪正疑虑之时,忽而也是想起方才刘瑛瑛领进屋内的那一只小兔子。
“莫非…。。不好?!”
庄邪拍桌而起,即刻冲出营帐,朝跪地的勇士道:“快,速速与我前去。”
旋即,庄邪与那勇士快步而行,沿着营帐西面的方向疾奔而去,忽然之间,两人皆是顿下脚步,乃见前方百米之处,突现一头庞然大物!
此物丈高几许,一身灰黑色绒毛,前爪锋利如刃,青瞳在黑夜里散发着荧光。
“果真是妖兽!”庄邪定下心来,细细回想妖兽名录内所记载的妖兽,忽然也是回忆起这庞然大物,正是黄符三等的妖兽,冥火兔!
“这可是冥火兔?”庄邪问声道。
一旁的勇士已是一阵骇然,弱弱地回道:“这物模样虽近似冥火兔,但属下仅知冥火兔身形小巧,却从未听闻过如此庞大身躯的。”
“恩。”庄邪点了点头,当下也不再顾及那么多,旋即朝着那庞然大物的方向快步而去。他的确记得,书中记载的冥火兔身形玲珑,宛若瓷碗,那如此一个大家伙,又是什么妖兽呢?
很快,又是一声尖叫,划破了寂静地夜空。庄邪心头一紧,他曾见识过黄符三等妖兽的威力,眼下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第二十章:异兽(二)
黑暗的平原之上,一双青瞳泛着荧光。竖长的耳朵立在那里,像是座还没有棱角的宝塔。
庄邪脚步越来越慢,在黑夜里他几乎只能看清这巨大兔子的轮廓,而在他身旁不远之处,刘瑛瑛蹲坐在地上,一旁的勇士将刀锋护在身前。
脸上忽然感到冰凉,庄邪张开手掌,雨点飘落而下。这个夜的冷风,果然是暴雨来临前的先兆。
他深咽了一口唾沫,几乎能够感知到,那巨大兔子一呼一吸间沉重的声响。
“将军,接下来该怎么办。即刻去通报么?”那勇士已是六神无主,惊慌失措。
庄邪摇了摇头,他见着巨兔只是杵在那里,无退也无进,看样子并非要发动攻击。
他一甩衣袖,从腰间取出那柄匕首。缓缓地朝那巨兔逼近。
忽然之间,那巨兔鼻翼翻动,一双青瞳旋即看向庄邪。
这时,刘瑛瑛也注意到庄邪的赶到,她惊声呼喊:“呆木头快走!这兔子是妖兽!”
庄邪似是听到又似没有听到,脚下的步子虽然有些沉重,却依旧放慢速度。
天空的雨势逐渐变大,脚下的草地踩出哗哗的响声。湿漉的发梢贴在脸上,除了雨点的冰冷之外,更阻隔了庄邪的视线。
他抬手拨开眼前的发丝,脸上肌肉微微抖动着,平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与黄符三等的妖兽如此近距离的接触。
噜~
巨兔发出了声响,庄邪顿下了脚步,身子不经意间微微弯曲,突然也是瞧见那巨土体型肥壮,让得后足几乎掩盖在肥大的肚皮绒毛之下。
“也许那里就是突破口。”庄邪兀自想着,旋即脚步一块,便如灵猫一般,直冲而去。
脚下的水花飞溅,他身形急速加快,在雨里几乎瞧不见他的身影。
咻的一声,他手中的短匕出鞘,刀锋明亮,直接刺入了那巨兔的脚踝之上。
但不料,他整个手臂都极尽埋入这绒毛之中,却依旧没有刺到血肉。且不是因为那短匕太短,乃是那巨兔的腿,当真也是肥壮无论。想必整个身子横着进入,都无法触碰到肉。
见这一刀不成,庄邪急忙抽回了手,准备进行下一步动作。但那巨兔也并非体大无脑,它很快察觉到犹如麻雀一般的庄邪,上肢挥打而出,力道惊人,甩下万千水滴,击打在身上便犹如藤鞭一般。疼得庄邪嗷嗷叫唤。
“将军小心。这巨兔并非一般的冥火兔,它已是达到了白符一等的修为!”护在刘瑛瑛身前的勇士高声呼叫道。
“白符一等!”庄邪猛然一惊,眼前这巨大的绒兔,竟然是白符一等的妖兽!
初阶的妖兽,分黄、白、紫三符,毎符各分三等,白符一等,那可是要比黄符三等强上数倍!恐怕三个黄符三等的妖兽也丝毫威胁不了白符一等的妖兽。
噜!
又是一声叫吼,而这次的声势要比先前还要大上几分。轰然之间,那巨掌落下,庄邪快速一身,可脚下的草土松软,加上雨水的浸入之后,变得深陷难行,动作稍缓了许多。
呼的一声,庄邪猛地被扇飞起来,在地上连数打了几个滚,只感觉浑身骨骼都被拆散了一般。
剧烈的痛疼之感充斥全身,庄邪倒在雨水里,脸上都是泥土,稍稍用手支起了身子,很快又倒了下去。
“将军!”勇士快步而来,却很快又被那巨兔甩手挥击而来。而这一次,格挡在身前的大刀也是在有如利刃般的前爪下,劈裂而开。
一道血线冲天而起,那勇士应声倒地,没了呼吸。
望着那不瞑目的眼眸,而口中流出的鲜血,庄邪的脑海中顿然回想起十年前左桥镇,那肆意杀戮的妖族大军。他咬着牙,恨自己的身子无法动弹。心中的痛,远远超越的**。
刘瑛瑛吓得发不出声,漂亮的眸子瞪大着,眼睁睁地望着这巨大的妖兔正一步步地朝庄邪逼近着。
“大胆妖孽!”
刹那间,雨线里射来一束惊鸿。一道人影飞空而来,一团灵力直接轰在巨大妖兔的身躯之上。
噜噜!
凄厉的叫喊夹杂着雨声回荡在这片土地之上,但见那人影脚尖点地,落在庄邪身旁。
“庄兄弟,没事吧。”
熟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庄邪迷迷糊糊之间,认清了这人脸颊锋利的轮廓。
“大…大当家…。”
“什么都别说。”宇文烈站起身来,手指拨动着宝珠,目光阴冷地直视这巨型的绒兔,暗思道:“怎会有如此庞大的冥火兔出现。”
剑眉蹙起,宇文烈脚下忽然带气一阵疾风,让得脚边的水都升起龙卷。
“得现试探试探这妖物的修为。”
霎时间,他双脚一塌,身子腾飞而起,两掌合十,忽的一声怒喝,掌中宝珠直射而去,在半空中瞬然绽放出巨大的残影。
“天珠决!”
大喝之声,宏大宽阔。一股几近强悍的灵力在一刻间一触即发,直接是将这巨大的冥火兔捆绑住。
噜噜!
巨型冥火兔忽然狰狞怒目,身子胡乱翻腾。也许是因为身形过于庞大的缘故,让得它每每一个大动作,都能让脚下的土地震动晃荡。
宇文烈降落在地,手中结印变幻来去,脸色愈发苍白:“看来这妖兽的实力已经达到了白符一等,也难怪如此难对付了。”
雨势越来越大,水雾之中,几乎看不清人的容貌。雨水敲打在冥火兔的绒毛之上,让得它整个身子都几乎缩小了几倍。
宇文烈眉心紧锁,嘴角却是很快流露出一抹笑意:“很好,就是这样!”
下一刻,他手势又是一变,那同样巨大的宝珠瞬间收缩,且越来越近。每一次的收缩,都好似铁链一般,将冥火兔的骨骼折断碾碎。
痛苦的叫吼此起彼伏,不到半刻的功夫,那冥火兔周身便泛起了点点的精芒,伴随这些精芒缓缓漂浮入空,那巨大的身子也是缩小起来。
宇文烈长吐一口气,眉头微微放松,待得他嘴角再一次扬起笑容地时候,远处的冥火兔已是恢复到碗口一般的大小。
稍愣了愣神,刘瑛瑛旋即起身,拎起那虚弱的冥火兔便是一顿拳打脚踢,待得宇文烈步向前来,她才匆忙施礼道:“大当家…。”
宇文烈将她手中冥火兔夺了过来,一手掐住那两只长长地耳朵,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想到就这么个小东西也能引来如此大的动静。若不是我察觉此处有妖气,怕是你等几人都要命丧它手了。”
说罢,当大家一掌聚力,狠狠击在那冥火兔头顶之上。砰的一声,滚烫地鲜血喷射而出,那冥火兔的脑门也是被开出了一个大坑,其中散发着一阵淡淡的青光。
“晶核?”刘瑛瑛瞪大了眼睛,先前还被如此血腥粗暴的举动吓了一跳,眼下却有满眼好奇起来。
宇文烈将晶核取出,端在掌心一看,但见这晶莹剔透略带几缕气丝的晶核,并没有任何的怪异,且气息也根本未达到白符一等。
眉头一皱,宇文烈握着晶核,走向庄邪。
“庄兄弟,快将这晶核服下,否则你性命不保!”宇文烈说着,便是托起庄邪,将那一枚晶核按入了他的口中。
庄邪昏沉间吞下这晶核,顿觉体内一阵绞痛,仿似翻江倒海一般,所有的骨骼和经络都仿佛受到了严重的创击。
胃里一股热流涌上,庄邪一个作呕,便是将那晶核又吐了出来。
“恩?晶核反噬?不可能啊。”宇文烈皱起眉头,身旁的刘瑛瑛与那名勇士也是有些微微愣神。
晶核乃万物之本,集大补为一身,上等的晶核甚至有起死回生之效。而这冥火兔的晶核虽不及上品,但觉也非一般凡物,庄邪如此虚弱的身子,怎会对其排斥?
此时此刻,庄邪的脸上已是没有一丝的血色,而他腹中那股难忍的绞痛依旧持续着,并且愈演愈烈。
庄邪艰难的咬着牙,又觉胃中一股热流冲喉,让他又是一吐。而这一次,他吐出的却是一滩黑血!
雨水冲刷而下,黑血凝结不散。
“这…。”宇文烈显是有些愕然,他从未见过一个人会如此反常的状态。
“快,先送回营帐再议。”
宇文烈大声令下,一旁的勇士急忙上前将庄邪搀起,即刻朝着帐篷跑去。
账帘掀起,两名侍女皆是发出一声尖叫,但很快也忙活起来,莲碧递来热水,秀玉向火盆里又丢了几根木柴,慌忙之下,甚至连宇文烈进了屋都丝毫没有察觉。
两名侍女替庄邪褪去衣衫,刘瑛瑛呼吸急促的跑到一旁,羞红的脸滚烫无比。
炭火的燃烧下,营帐内的气温逐渐暖和起来,但庄邪脸上的表情依旧狰狞而又痛苦。
看得庄邪这般状态,宇文烈也是有些心急如焚,以他的经验看来,就庄邪眼下这样,绝对撑不过一个时辰。
第二十一章:灵诀(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庄邪已面如白纸,气若游丝,声音也是轻如蚊声:“父亲,必定会活下去,我必须替母亲报仇——我不会死,我定不会——”
他的语势似斩钉截铁,但他的声音却越来越弱,一旁宇文烈见他说胡话,也是哽咽道:“庄兄弟,男儿志在四方,你绝不会在这里死去!”
两名侍女哭成泪人,远角的刘瑛瑛美眸含水,也是昭然若揭。眼前这个男人毕竟是因为救自己而身负重伤,眼下她决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么死去。
“不行,你绝对不能死。”贝齿轻咬着红唇,这是自父亲离开后,第一个令她如此心痛的男人。
她步到床边,望着他面消骨立的身子,忽然扬手指着他,命令一般的口吻道:“如果你死了,我便随你一起。”
“瑛瑛,不可胡闹!”宇文烈怒斥道。
“可——可是…。”刘瑛瑛漂亮的脸颊上终于是滑下了两行清泪,女儿家毕竟是女儿家,先前还巴不得他早点离开,眼下见他为自己而伤又如此伤心欲绝。
两名侍女一面哭着,一面满头大汉地替庄邪擦拭身子,但见他双眸似张似合,气息也正在快速消失中。
“不好了,将军只剩最后一丝气了。”莲碧结结巴巴地说着,眼中泪水不停打转。
而此时的庄邪,朦朦胧胧间,仿佛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臭小子!我邪龙圣体,可是这些平凡妖类所能玷污的!”
“你——你是邪龙?”
庄邪低嗡嗡地说着,宇文烈听言也是心痛不已,他自然以为庄邪定是生死徘徊间说的胡话。
宇文烈叹息着摇了摇头,唤道:“莲碧,秀玉,速速前往城寨命送葬司即刻赶来。”
刘瑛瑛含泪用力道:“不,他没有死,他不是还说话了么!”
宇文烈看了看刘瑛瑛,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他心里清楚,以刘瑛瑛地性格即便自己出手制止她寻短见,她也依旧会自责不已,抑郁终生。
一疼一缓间,庄邪似乎瞧见刘瑛瑛梨花带雨般动人的面容,他有些心疼,却也没有力气说话。而很快,他耳边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好了,要是你真的死了,老夫这龙源岂不就浪费了?”
忽然之间,庄邪双眼猛地睁开,顿然发出一声惊啸,整个身子都弹坐了起来。
砰的一声,他的身子重新倒了下去,所有的骨骼和经络都仿佛在顷刻间分离重组,而骨与肉的分割,是极痛无比。他狠狠地咬着牙,双拳握紧,有余用得用力,乃至于略微锋利的指甲刺入肉里,鲜血渗出。
他身子紧绷,青筋暴起,眼珠也几乎要突了出来。所有的人包括宇文烈在内,都是在这反常的一幕下骇了一跳。但任凭谁也不敢在这一刻触碰他,甚至连声音都不敢发出。
没有血色的身躯逐渐恢复了红润,然后变得通红,最后竟是由红转青又由青入黑。
刘瑛瑛惊喜交加,大声呼叫庄邪的名字,但很快却被宇文烈制止。
宇文烈蹙着眉头,细细地观察着庄邪每一寸举动,忽然也是察觉到,那暴起的青筋之间肉眼难以识出的精芒,正是一缕缕游动的黑色灵力。
愣神间,他脸上忽然露出了似笑非笑般的神容,口中似自言自语一般道:“好小子,真有你的!”
“大——大当家。”刘瑛瑛见宇文烈又哀转喜,便试探性的问。
宇文烈敬佩一般的摇晃着头,赞叹道:“他的灵力正在自生,若灵力之身,体内的骨骼和经脉都会重新恢复生机,庄兄弟他有救了!”
“庄兄弟啊庄兄弟,你果真不是凡人。”宇文烈笑拍着大腿,即刻传令道:“快,命城寨内的药师速速前来。”
这一刻,所有人的脸上都恢复了笑容。但惟独只有庄邪明白此时体内的痛楚。那仿佛万千银针刺入经脉一般的痛楚。
他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而又沉重,额间,上身,不断有着白气飘出。
恰时,蓬外雨声骤然停竭,宇文烈忽的一怔,但觉身后异常,转头向帘之时,但见蓬帘隙缝明亮,他愕然过去,掀起帘子,乃见蓬外天色亮了,一片金色的阳光,染遍方圆百里。
“这!”宇文烈瞪大了眼睛,尽是不可思议。此时正是午夜,天空如何有光!
而谁知,这金光转瞬即逝,转眼恢复了如墨的黑夜。
宇文烈惊魂未定,深吸一口气,便回过身去,却见躺在床榻上的庄邪已然痊愈,红润的面色似乎令他看去更为健康。
他望向刘瑛瑛,两人目光交换间,也是确认了方才发生的神迹。但谁也无法做出解释。
半柱香的时辰过去,庄邪方才如起死回生一般,沉重地吐出一口黑色的浊气。
“大,大当家。。”他的声音虽然依旧有些无力,但很显然已是声线清亮了许多。
宇文烈见他骨骼奇特,惊为天人。眼中不禁也是流露出一抹欣慰:“庄兄弟且在此休息,我已命药师前来看你。待你伤势痊愈之后,我有心将我所学的灵诀传你。”
一听“灵诀”二字,庄邪本来沉甸甸的身子一时间仿佛活了过来,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宇文烈试探性的问道:“大当家所言当真?”
“绝无戏言。”宇文烈微笑着,在他看来,如今胡狼族太缺少人才。而庄邪所展现出这等奇异的体格,无疑是让得他眼前一亮。
“可是——”庄邪皱起了眉头,左思右想一番,也是问道:“可是大当家您的灵诀应该更符合您的灵源才是,而如今我甚至还不知自己的灵源为何。再则,我修为尚浅,如何能练得了灵诀呢?”
宇文烈耐心地听着,听完后,也是微微一笑道:“谁说修炼灵诀定是要达到某种修为?错了,只要悟性够高,任何能都能修炼,只是修为的程度决定于威力的大小而已。款且,我见你体魄惊奇,堪称是我毕生所见。这等肉身也绝对能够经受住灵诀的磨砺。”
闻言,庄邪眼中的光芒又亮了几分,欣喜道:“这般说来,那可就太好了。日后庄邪定会随大当家潜心修炼,绝不会令大当家失望。”
“好,很好。”宇文烈也是大小了起来。
而这两人交谈的一时半会间,庄邪也是不禁注意到悄悄躲在一旁的刘瑛瑛。此时的她脸上早已没有了以往的精练和傲气。倒像个做错事的小女子,秀眉微垂,脸颊泛红。
庄邪见她这副模样甚为好笑,也是不禁打趣道:“小丫头,怎么招,见我没死不开心了?”
“喂!你这个呆木头能不能说些好听的呀!”刘瑛瑛气得跺脚,一脸娇怒的表情看得庄邪尤为可爱。
她自然是气不过刚才自己如此撕心裂肺,他伤好却还有意嫖戏,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庄邪咧着一口白衣嘿嘿笑着,刘瑛瑛最终哼了一声,跑出了营帐。
问外的勇士见刘瑛瑛抹泪跑了出来,以为是庄邪不测逝世,吓得铁青着脸,也不顾营内的大当家是否传唤便直接冲了进来。
可他这一进屋,见庄邪与宇文烈有说有笑,一时也是愣了神,惊与喜他的面庞上交替着,最终也是流下了泪。
“将军!您没事太好了!”他单膝跪下,举刀过顶。
“属下护主不周,还请将军责罚。”
庄邪收起笑容,眼中情愫多了几份,内疚道:“若非是你俩兄弟,我早已死在那冥火兔之手了。我又如何能责罚你呢?”
说到这里,庄邪忽然也是眉间一动,道:“对了大当家,您见多识广,可知方才那妖兽究竟为何?”
宇文烈似是被庄邪问住了,一时间愣了神,哑然了半晌,也是摇了摇头道:“这物形似冥火兔,却是比冥火兔庞大许多,而更令我不解的是那妖兽原是白符一等,但降服之后,体型缩小不说,修为也骤降至黄福三等。当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当真还有这等事情?”庄邪也是咋了舌。
“哎,灵王朝疆域辽阔,奇人义士无数,怕是有些人见了也只会觉得我等少见多怪了罢。好了,此时待我回去想想。”宇文烈说着,便是拍了拍腿,站起了身。
庄邪本欲起身恭送,可这身子方才直起,却突觉骨骼一阵错位,借着翻搅之痛便又袭而来。
“好了庄兄弟,你且好好养伤,晚些让药师给你开些方子。我明日再来看你。”说罢,宇文烈便兀自离开了。
望着宇文烈离去的背影,庄邪也是长吐出一口气,今夜若不是他及时赶到,怕是自己就要死在那冥火兔之手了。
忽而想到此处,庄邪目光微微一顿:“方才那道声音——?”
他猛然回想起就在刚才自己奄奄一息之时,耳边传来的声音,既熟悉又陌生,仿佛近在咫尺,又觉远在天边一般。
但很快,他脑海中忽然显现一道残影,片段式的回忆即刻涌上心头
是它,邪龙!
第二十二章:灵诀(二)
风雨过后的青草地,芳香四溢。方圆一里之内一片漆黑,唯有庄邪的营帐之内,仿似灯笼一般,火光朦胧。
他盘坐在床榻之上,顿然感觉体内一股热流正在飞速窜动着。
“是灵力!”
他镇定心神,缓缓闭上双眼,试图用意念催动那热流的走势。很快,在他的调度下,热流开始以他的意思依次游走开来,所及之处的经脉骨骼,都仿佛渡上了一层薄薄的铬,散发淡淡的光芒。
先前药师来过,探过他的脉搏,示意并无太大问题。但眼下,他手腕、脖颈处的脉络开始飞速的抖动起来。
但他只感到一阵酥麻,并无其他不适之状。
“这新生的热流,莫非就是突破第三重的灵力!”
心头方才想到此处,他嘴角微微挂起一抹邪笑,转念运转这股热流向着下一道的瓶颈口突破而去。
这一刻,他体内所有的经络都仿佛在同一时间紧绷,似是在迎接这股热流的降临。
果不其然,待得这股热流朝着瓶颈口的方向冲击而去时,那本是紧绷的经脉,也是在这一刻展开。
砰!
一声清脆之响,庄邪双眼猛地睁大,他能清清楚楚的感知到,那瓶颈口正在被这股热流溶解,所有闭合之处,也正在缓缓撕裂,且没有半点疼痛之感。
呼!
他深深吸气,深深吐气,待得心念归一之时,他陡然一声大喝,那股热流瞬间获得了冲力,朝着那瓶颈口一涌而去。
又是砰砰两声响动在体内发出,但不到半刻的功夫,那瓶颈口也是被这股热流冲破!
庄邪心头大喜,双掌顺势探出,两股黑色的灵力自掌心涌出,无论从形还是实而言,都远比先前要精良许多。
“三重,不会错!我定是突破三重灵力了!”
庄邪嘴角咧着,却是不敢在这寂静地夜里笑出声来。但他脸上的笑容还未定格半晌,忽然身子猛地一颤,一口黑血从口中吐出。
“这,怎么回事?”
霎时间,他体内的热流依旧向前冲去,似是要再突破下一道的瓶颈!
庄邪眉心紧缩,下意识的正了正身子,恢复到修炼的姿势,然后双手浮于胸前做印。
他心念宁静,额间的汗水开始冒出,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流入了上身的皮肤。
半柱香的时辰过去,他的衣衫已近全湿。脸上的神色也愈发的难看起来。
他能感受到,当突破第一重瓶颈后,这热流非但没有减弱攻势,反倒愈发猛烈汹涌起来。
但眼下,经过第一次突破之后,他的骨骼与经络都略显疲惫,当下如此强劲的冲击,恐怕身子根本招架不住。
他咬了咬牙,试图将这彷如蹦牛的热流压制下去,汇聚到丹田气海之上。但他的想法过于天真。这股热流的能量远远没有他想象中那般简单。
一来一回,又过半柱香的功夫,庄邪已是毫无心力再与这热流抵抗。
终于,在下一刻,那热流好似奔流的江河,沿着脉络的轨迹,直接冲向下一道突破口而去。
“啊——”
一声痛吼,吵醒了一旁打盹的莲碧与秀玉。朦胧间瞧见庄邪面露苦涩,也是大惊不已。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将,将军,您…。。”莲碧紧张着咬着红唇,着急得直跺脚。之前药师曾来探过庄邪的伤势,并无大碍,眼下怎又复发了呢?
一旁的秀玉虽然面容淡定,但心头亦是乱得不行。面前的庄邪如此状态,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现在这个时辰又已深了,恐怕药师起身赶来也需要些时辰。
两名侍女四目相交,也是搓紧了手,静观其变了。
良久良久,庄邪在苦痛的挣扎中,略微有些好转,面色开始显露红润。只是他身上的汗水却如雨下,让人看了不禁骇然。
庄邪紧咬着牙,察觉到那股热流在几次的冲击下,似乎毫无收获,但却依旧以更猛烈地攻势进发着,如此以来,恐怕自己的身子就要扛不住了。
神志模糊间,庄邪轻声呼叫道:“莲——莲碧,水,给我水。”
他的声音很轻,但此时落在莲碧的耳朵里确如洪钟一般。她仿似如梦初醒一般,连忙点头,很快便从帐内的水缸里舀了一碗水出来。
可谁知,她正要喂入庄邪口中之时,那水竟然瞬间被他口中泛出的热气蒸发!
她吓了叫了一声,惊骇地看向一旁的秀玉。秀玉见状便又舀了一碗清水上前,但依旧是被他口中不经意的呵气所蒸发消融。
两名侍女惊在原地,莲碧抿了抿嘴,也是小心地伸手上前,忽的叫了一声,又是将手抽了回去。
她万万没有料到,庄邪口中自然地呼吸,竟然是如此滚热之气!似火一般!
“如此热气在体内,将军该是怎样的煎熬啊!”秀玉紧抓着袖摆,清秀的眉毛凑在了一起,担心不已。
但很快,庄邪不再发出蚊蝇之声,他的口就这么似张非张的开着,整个身子也僵在了那里。
他的身子虽然僵直,可他的神志却是逐渐恢复清晰。他分明能够感觉到,在那股热流不断地冲击下,那瓶颈口已经出现了裂痕。
“莫非,就要突破第四重了?!”
脑海中飞速旋转过这个念头,他缓缓合上了眼,若已无法抵抗,而不借力而上,没准就能将这第四重也一并突破了!
他似是在心底肯定了这个想法。深深的吸了口气,将所有的意念都灌输到这股热流之上。
砰!砰!砰!
连续三声!而这一次,不是脆响,乃是如闷鼓一般的敲击之声。
而就在这三响之后,庄邪的四肢忽然能够动弹,他急忙摆正身子,双手架于胸前,手臂之上青筋涌动。
“来吧,第四重!”
他狠狠咬了咬呀,眉头已挤出了皱纹。当下大喝一声:“给我破!”
一声而出,让得营帐之内的烛火瞬然熄灭,声势之风,更是将账帘吹起。
咔咔!
他的骨骼开始发出作响之声,好似火堆里的干柴一般。
下一秒,他猛地睁开双眼,双掌下沉,黑发微微飘动。那股热流也是在此刻,宛如一击重锤,将那第四重屏障冲破而出!
营帐内的烛光亮起,庄邪缓缓恢复了面色,身上的汗水也几近风干。
他缓缓睁开眼眸,但见两名侍女瞪圆了眼,正担忧地看着自己。
微微一笑,庄邪从床榻上走下,一抖胫骨,放出噼啪的响声。他不禁嘴角上扬,望着自己的双手欣喜道:“没想到我竟能连数突破,呵呵。”
他先是淡笑,然后便是放声大笑起来,两名侍女看得奇怪,可见他如此欢喜的模样,便也识趣的不再多问,欠身施礼道:“恭喜将军,贺喜将军。”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庄邪微微笑道。
但突然间,他的笑容戛然而止。暗自奇怪,自己为何能够如此迅速的突破。若是常人来说,突破初期两重灵力,就要耗费十数年的光阴,而自己从村里出来到此,才不过数日,如此神速的进展,怕是放眼整片王朝疆域也找不出几个。
“莫非——是那龙源起得作用?”他暗自猜疑。却也没有多想,反正那邪龙首也曾告诉过自己,这龙源会协助自己的修炼。
如今已有四重灵力,庄邪心头简直乐开了花,他兀自走出了营帐,往青草地的黑暗中走去。
借着月光,隐约间从黑暗里能瞧得那一两只跑蹿的野鼠,他嘴角一咧,笑道:“无法拿妖兽练手,就委屈下你们了。”
呢喃间,他目光瞬间变得尖锐慑人,一掌打出,灵力暴掠而去,犹如一阵旋风一般,在那野鼠前方炸出了一块小坑。
那野鼠吓得不清,唧唧叫唤着调头就走。又听“嗙”的一声,野鼠的退路又是被一股灵力轰断。
庄邪乐呵一笑,双手瞬然何时,运转体内灵力于两掌之间,试图将两股灵力交织在一起。
“看我灵力攻击!”
咻的一声,两掌合十即出,黑色的灵力犹如气刃一般飞射了出去,将青草地劈裂出一道并不宽深的沟壑。
“哈哈,这四重灵力还真不错啊,若是配上了灵诀,定能发出更强大的威力。”
他本是笑着,但很快,他的笑容变得阴冷,目光之中也多了一份深沉。他回想起十年之前在左桥镇的种种场景,牙间嘶磨着。
他握紧拳头,暗暗告诉自己,若在这十年里,自己与修炼之途失之交臂,那从今日开始,他便要将这十年所浪费的光阴密布回来。
母亲被妖兽所掳,家乡也是被妖兽所毁,就连自己这十年来所受的凌辱也拜妖兽所赐,不久的将来,自己势必要兑现当年誓下的诺言!,让妖兽付出应有的代价!
长发在微风中飘扬,复仇的血丝充斥着他的眼球,庄邪仰望天空,那冷冽的目光,仿若黑云,将月的光辉也遮蔽了。
第二十三章:灵诀(三)
悄悄然,黎明在黑暗里撕裂出一道曙光,整片大地逐渐变得光明。
庄邪早起外出,驾马奔腾在青草地上,迎着拂面而来的微风,只感觉凉爽自在。
两女侍女与勇士立在帐篷外头,望着庄邪飞驰的身影,羡艳不已。但很快,他们的目光纷纷被不远走来的一道人影吸引。
待那道身影走近,三人齐声下跪道:“见过大当家。”
宇文烈今日有意褪去华服,身着劲装,望着庄邪驾马飞奔在草原之上,也是扭动了下脖子,道:“看来庄兄弟今日精神十足,起色也不错啊。想必伤势已经痊愈。果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
吁~
骏马长嘶一声,庄邪从马背上跃下,便迎上前来施礼道:“大当家。”
“庄兄弟不必多礼。来,今日我便领你修炼。”宇文烈笑着,便朝着那草地中央走去。
稍稍走前了几步,宇文烈忽然低下眉头,注意到庄邪昨日留下的那几块小坑,眉头微微一皱道:“庄兄弟,这可是你…。。?”
庄邪步上前来,微微点了点头。
“好啊,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没想到你不仅伤势愈合神速,竟然还突破了。”宇文烈惊叹晃脑道。
叹声止,宇文烈突得神容一变,嘴角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今日就让哥哥传授你灵诀,令你修行之路,更上一筹。”
他伸出手来,手中宝珠璀璨明亮:“庄兄弟,因不知你灵源觉醒为何,哥哥也只能将自己绝学传授于你。”
“是天珠决吗?”庄邪瞪大了眼,眼中有着难以掩盖的兴奋。
在庄邪看来,这天珠决可是白符一等的妖兽都能捆住降服的上等灵诀,若是自己也能融汇运用,必能大大提升自我的实力。
“可是大当家,你手中可宝珠法器,我可都没有啊。”庄邪思虑半晌,也是挠了挠头道。
“呵呵,大可不必担心。我虽有法珠在手,但灵诀并非要借助法器。一切功法皆为“形”与“意”,就好似这天珠决,也有“形珠”与“意珠”。有法器固然是好,但没有法器依然能够爆发出足够强势的威力。”
说罢,他见庄邪眼中依旧有茫然之色,不禁也是笑了笑,忽而将手中宝珠放置脚步,双手架起结印。
下一刻,他结印之手忽然散发着淡淡的微光,若隐若现,忽明忽暗,转眼之间,便漂浮出点点星芒。
“喝!”
他大喊一声,双手朝面前直直打去,一环宝珠的残影显现而出,飞射入空,愈发放大。
“哇!”
庄邪看得惊艳不已,张大了嘴,双手不听使唤的拍了起来。
眼见这道宝珠的影子在半空旋转起来,身旁的宇文烈手势又是一变,紧接着目光一凝,那串联在一起的宝珠便瞬间分裂成八枚珠子。手势又是一变,又重新组合串联。
这一来一回,不过半刻时间,那半空中的宝珠残影已是展现出数十种不同的变化与阵势,看得庄邪是瞠目结舌,连声叫好。
呼——
宇文烈长吐出一口气,双手微微放下,那天空之上的宝珠残影便也瞬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到宝珠消失的最后一刻,庄邪依旧是那副惊呆了的模样。
缓缓回过神来,庄邪深咽了一口唾沫,道:“这天珠决当真是变化莫测啊,我,我真的能学会吗?”
见庄邪一脸自疑,宇文烈则是淡然一笑,道:“要学这天珠决,首先你要先学会以灵化形。”
“以灵化形?”庄邪摸了摸鼻子,有些似懂非懂。
宇文烈指了指地上的一块石头,眉头微微一蹙,两指探出,灵力腾身。但见一团灵力在他的两指摆动间,开始变化着形态,最后竟是形成一个与这石块一般无二的形状。
“大——大当家好厉害啊。”庄邪惊叹了一声,旋即也兀自试了起来。他静心提气,一股黑色的灵力从他掌心飘出,凝结成一个碗口大小的灵球。
“用你的意念去催动它的形状。”
宇文烈在旁说着,庄邪点了点头,便试图尝试起来,他紧紧地抿着嘴,指间微微摆动,脑海中尽是那石块的模样。
突然,那股黑色的灵力便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庄邪一阵大喜,急忙聚精会神起来。
“变石头……变石头…。”他口中低声呢喃着,但面前的灵力就紧紧停在个半方形的形,再也没有变化。
他一时有些气馁的松懈,但听一旁宇文烈历喝一声,他便又提起精神,手势一变,但见面前的灵力竟如扭曲的蛇一般,缠绕一处,最后自动消散…。。
“哎,还是不行啊…。”庄邪哀声叹气道。
“庄兄弟何须气馁,就你方才的表现已经是超过许多人了。”
胡狼族中不乏高手,宇文烈更是这些高手中冠者。身为胡狼一族至高领袖的他,自然十分看重年轻一辈的培养,但他阅人无数,眼中已是容不得沙子。但在他看来,庄邪的天资无疑超越了许多同龄之辈。
初见他时,还不到两重灵力,隔日便一跃突破,今日从气息上探去,至少也有三重巅峰的架势。很显然,这样的进步速度,胡狼族中已是无人能比。
但庄邪却不这么想,他心知自己的突飞猛进绝对在王朝之内称的上前列,但这一切都来源于那枚埋藏在体内的龙源。
因而,在学习这天珠决时,他少了一分天之骄子般的傲气,又少了驰骋沙场,历经百战的将燥之气。他有的,只是不骄不躁,耐心十足的将动作一遍遍的重复,直到他两臂已经发红,汗水浸湿全身的时候,方才停下了歇息半会。
他挪了挪嘴,狠自己怎就寻不到这化灵为形的要诀呢?
宇文烈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用手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以灵化形,本身就是要耗费大量时间去修炼之法。你初次尝试就能引动灵气,已然是十分不错了。”
“庄邪不知,这窍门究竟在哪?还请大当家指点一二。”庄邪谦恭道。
宇文烈稍稍抿了抿嘴,背手而立,思索了半晌,便道:“我不像庄兄弟你天资聪颖,悟性极高。我可是经过长年累月的修行,方才能将以灵化形融会贯通。但若说这其中诀窍。应当需加强灵力的感知。”
“灵力的感知?”庄邪若有似无的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
庄邪道:“我些许明白大当家所说的感知。就好似捏泥人一般,之所以能将泥人捏出不同的形状,乃是因为泥为实物,易好掌控。而灵力却非实物,因此难了许多。但若是就将灵力似做泥巴或许就能找到这其中的窍门,再假以时日将其精雕细琢。”
听了庄邪的话,宇文烈也是两眼一亮,这等感悟,就是他自己都自愧不如。
“不错,庄兄弟果真境界极高。这点,做哥哥的我,也比不上你。”宇文烈笑着自嘲道。
庄邪连忙摇起手来,道:“大当家说得哪里话。您如此年轻便已达到灵师的初期,胡狼族中无人能及,单凭这一点,庄邪就自愧不如了。”
“哈哈,兄弟间就不说客套话了。不过庄兄弟,日后你大可不必称呼我做大当家,我既称呼你庄兄弟,你也竟可随李青一般,喊我大哥。有你这样的贤弟,哥哥我出去也有面儿不是吗?”宇文烈豪声道。
闻言,庄邪眼中也是泛着晶莹水汽。这十年以来,别说能有如此贵人看重自己,村子里的孩子别欺辱自己就已是万幸。望着眼前这个模样粗矿,却心思细腻的宇文烈,庄邪也不再推辞,连忙跪地高喊:“大哥。”
“好!很好!”
宇文烈开怀大笑着,在他的记忆里,这是自己平生第一次如此的开心。
很快,他搀起庄邪,脸上有着些许的歉意道:“今日与贤弟结义,本应昭告族人,设宴摆酒。但眼下匈黄族不平,族内动荡不安,贤弟就不要怪哥哥了。”
庄邪连连摇头,他自然明白宇文烈的不易,眼下当务之急正是平乱异族,安定族心。
他微微笑着道:“大哥不必为此烦恼。两日后,我定会以妙计取胜,为族人打下一场漂亮的站,到时哥哥在为我接风洗尘也来得名正言顺,不是吗?”
“好!好兄弟,到时,哥哥定与贤弟喝他娘个三天三夜,哈哈!”
一提起酒,胡狼族人就是一副豪迈洒脱的模样。正如他们的性格,刚烈却柔情。
两人望向天空,晴朗无云。眼眶之中,藏着各自的向往,心中期许的未来一片光芒。
“贤弟。”
宇文烈忽然转过头来,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脸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哥哥知道你才智过人,但匈黄人也并非等闲,其狡诈并非你所能想象。”
庄邪皱起了眉头,不解宇文烈语中何意。
“贤弟,这竹简之中,有我胡狼族特质的火药。将其引燃抛掷空中可炸出千尺之高的火花。我族人以此为信,若贤弟遭遇不测,切记要将其点燃,到时各个定会率众勇士前来救你。”宇文烈语重心长的说着,眼瞳深处充满了担忧。
第二十四章:枯林(一)
夜渐渐深了,帐篷外的风声悄然而起。庄邪坐在方桌前,握着竹简深思,两名侍女侧在一旁,随时等候庄邪的传唤。
蓬内的烛火微微摇曳,刘瑛瑛蹑手蹑脚的溜了进来,庄邪微抬眸子,挪了挪嘴,道:“看见你了。”
刘瑛瑛像是在黑夜里被发现的野兔,整个身子一缩,瞪大了眼睛,然后笑眯眯地看着他:“昨日落了发簪子,那拿下就走。”
“喔。那尽快。”庄邪继续低头沉思起来。
刘瑛瑛美眸一垂,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哼的一声,娇气地跺了跺脚,嗔道:“本姑娘这么不招你待见嘛!”
棱角锋利的眉毛微微一翘,庄邪望着那双睫毛修长却充满怨气的漂亮眼睛,淡淡地摇着头:“你这小姐脾气不改,不仅是我,就连门外的壮士也不会再放你进来了。”
庄邪一语双关,帐篷外的勇士连忙重咳了两声,回道:“将军,我——”
“这不怪你,怕是胡狼族中谁也拗不过她的刁蛮性子。”
此话一出,莲碧和秀玉也是扬起袖子格格直笑。
本就一脸娇怒地刘瑛瑛被这如此“指点”一番,漂亮的脸蛋顿时气如包子,略微挺拔的胸脯一起一伏。
“好了,别在这装腔作势了,这里不是戏台,你在这么眼下去,鼻孔可就要比眼珠还大了。”庄邪低头望着竹简,竟也正眼也没看她。
“哼!本姑娘本想来告诉你关于匈黄族之事的,你这呆木头倒是不知好歹。也罢!”话说完,她便赌气扭头就要走。
“慢着。”
刘瑛瑛顿下脚步,嘟囔着嘴,回身过去,仰首道:“怎么招?”
庄邪鼻息微微一沉,不禁也是回想起这姑娘的身世。他的父亲正是因为匈黄族而失踪,想必她也是担心自己会和父亲一样,方才好心前来。
想到此处,庄邪也是有些内疚自己方才言语过重,有伤人自尊了。
抬手轻咳了两声,庄邪示意刘瑛瑛坐下,道:“我今夜正在思索关于交手匈黄族之事,你来得正好,也能向你打听一些事。”
先前还乌云盖顶的刘瑛瑛很快绽放出了笑容,小步挪到方桌前,双手架着下巴,道:“那你想听什么?”
“厄——应该是你想说什么罢。”庄邪一时无言,不过当下也是觉得刘瑛瑛霎时可爱。平日里那种狂野洒脱,策马扬鞭在草原之上的劲头,眼下半点没有看到。取而代之的则是邻家姑娘那抹俏皮可爱,天真烂漫。
刘瑛瑛眨巴了几下眼睛,神秘一笑,道:“匈黄人擅射箭,多远攻,而我们胡狼一族啊却多是骑兵,一近一远,吃亏得不行。”
“恩,这个我曾听几位百户将军说起过。其他的呢?”庄邪问。
刘瑛瑛美眸未垂,脸色微微有些变化,道:“其实,我今夜前来,只是想告诉你,匈黄族中,有一位高人。他曾将我父亲的计谋一一看破,致使我们族勇士节节败退,也令我的父亲……”
女人心毕竟是柔软且脆弱的,提到伤心处,这故作钢铁一般坚强的女子,也是眼含湿气,泪水盘转。
庄邪沉默不语,淡淡地点了点头,他这下才是真正的确信,这姑娘并非告知一些匈黄族的信息,她只是担忧自己的安危。
想到此处,他便知如何对症下药。
“放心吧,我早有应对匈黄族的策略。也定会平安归来。”庄邪微笑道。
“真的吗?”
少女的眼眸像是琉璃一般清澈,如此心境纯洁的她自然相信庄邪说的每一句话。即便她的父亲也曾说过相同的承诺。
女子是听信诺言的动物,因为她们都拥有自欺欺人的本性。
因而庄邪尽可能的让自己看上去胸有成竹,淡定从容,是似能从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的英勇霸气。
刘瑛瑛昭然若揭,但她只是轻轻抽泣两声之后,便露出了笑颜:“那我们说好喽,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庄邪没有说话,只是给了她一个坚定地眼神,淡淡地点了点头。
…………。。
两日的时光匆匆而过,很快便到了庄邪出关,赶赴战场的日子。
今日的天空不作美,阴沉得像是渡上了一层灰一般。
口中吸入的空气有着刺伤肺叶的干燥。庄邪在侍从们的目送下,驾马往城寨赶去。
此时的时辰尚早,但城寨门外已是挤满了族人与勇士,望着庄邪驾马而来的身影,为首的马良嘴角微微勾勒出一抹难以寻觅的笑容。
他迈步迎上前去,先行躬身道:“庄将军幸苦了。”
庄邪下马,有些尴尬地朝众人一笑,转面对马良道:“马将军位阶高我一等,何须如此礼数?”
马良直起身子,依旧持着一副卑恭的脸道:“在这城寨中我是百户将军,可出了这门,三百勇士可皆是听将军您的号令,属下不过只是随行的副将罢了。”
庄邪没有反驳,目光越过他望向那精神十足,各个壮实挺拔的勇士们,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带我等胜战而归,庄邪定与众兄弟喝个痛快!”
“好!”勇士之声,响彻天际。
正在这时,围观目送的人群微微散开,宇文烈与李青领着两名俊朗的蓝衣男子走上前来。
“大哥。”庄邪躬身道。
宇文烈招呼两名男子上前,便介绍道:“此二人正是贤弟需要的灵源勇士,”
庄邪两眼一亮,微微抬起头来,视线不着痕迹的在和二人身上一扫,忽然也是注意到,这两男子五官正气,仪表堂堂,约莫中年的年纪,却是有着不亚于年轻人一般干净的皮肤。但更令庄邪以外的则是,这两名男子竟是长得一摸一样的双胞胎兄弟!
“还不快快行礼。”李青在旁喝令道。
两人即刻上前,行胡狼族礼道:“属下龙威、虎威、拜见士将军大人。”
“龙威、虎威。有点意思。”庄邪笑看着他们,但从气息上判定已是不难察觉到,这二人的灵源觉醒已步入成形期,算得上族内的高手了。
眺望远处,三百名壮士之后,分列着两排木身钢轮的战车,而在这战车右方也是有着几架运送粮草的马车。
视线稍稍清点了下数量,庄邪点了点头,转身便向宇文烈与李青抱拳道:“战车,粮车,数量以齐,勇士们也已准备妥当,弟弟这就上路了。”
宇文烈鼻息一沉,上前握住庄邪的手,轻拍了两下,抬头看了看天空道:“今日天不作美,贤弟路上定要小心。切记,倘若不是那匈黄族的对手,贤弟莫要硬撑下去,哥哥给予你那竹简定要适时而发。”
望着宇文烈深邃的眼眸,庄邪能够感觉到那来自深处的担忧与不安。但他依旧笑得从容,将手又盖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
“哥哥莫要担心了。”庄邪道。
宇文烈鼻息沉沉的呼出了一口气,闭着眼睛淡淡地点了点头:“望一切都能平安。”
旋即,庄邪一一向众人拜别之后,便示意众勇士即刻启程。
高大厚实的木门缓缓开启,一行人迎着干燥的风,逐渐消失在视线当中……。
一行人沿着山路前行,约莫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脚下的路变得平缓了起来。离山麓已是不远。
马良步在庄邪身旁,不时观察周围的情况,握紧刀柄的手始终没有松开过。
庄邪似乎注意到他这番模样,不禁也是笑道:“马将军未免太紧张了些吧。”
马良没有看到,自顾自的环顾着,口中有意无意得回答道:“庄将军有所不知,这山路渐缓,说明坡长,想必过了前方的密林,便可下了山去。而一出这山,便非我胡狼族领地了。万万都不可大意。”
知他这般心思,庄邪便也不再说话。
又行了半里不到的路程,人马随着庄邪顿下了脚步,抬头看了看天空。此刻的时辰虽不到正午,但理当是有些阳光。可此时的天空依旧乌云如铅,灰纱沉重,不禁让得庄邪心头一紧。
“还真是有些不祥之兆。”庄邪暗自有些自嘲。
抬眼朝前看去,百米之外,乃是一片漆黑的树林。遮天蔽日的大树盘根错节,将整条山道都包庇在黑暗之中,竟也不留一丝光芒。远看而去,还正像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妖兽。令人不禁有些心悸。
“马将军,这林子你可熟悉?”庄邪问声道。
马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但他眼中流露出的却是一抹淡淡的异光。
“此林乃出山必经之地,名枯木林。因为这林子外部是葱郁的大树,而这林子内却皆是枯木烂枝,故名如此,可谓是阴森至极。”马良道。
“可有妖兽出没?”
庄邪似是问到了重点,马良的神色也在这一刻变得复杂了起来,他点了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道:“我虽从未在这林子中遇过妖兽,但每每通过这树林,总会有三两个弟兄无故消失。怕是这林子之中,定暗藏着什么鬼魅一般的东西。”
“呵呵,我不信鬼魅。但既然马将军这么说了,我们小心为上便是。”庄邪虽然这般说着,但他心底却比这马良还要担忧,只是这一路走来,马良处处谨慎,若眼下自己说些对这林子的猜测,怕是这路都不要走了。
“这林子多长?”庄邪问。
“约莫五里路。出了林子,也就下了山了。”马良道。
庄邪点了点,旋即转身望着一众勇士道:“诸位兄弟,前方便是枯木林子,有余林中枯木繁多,勿不可升起火把,大家且搭住前面弟兄的肩膀前行,务必小心谨慎。”
话音落下,天际边上,一只黑鹰盘旋于空,尖啸不已。
庄邪眉头一皱,定睛看去,胸脯微微一阵起伏。
“果真是不祥之兆。”
第二十五章:枯林(二)
漆黑的密林,望不见尽头,一行人如临深渊的行进着,只能通过前面一个人的肩膀才辨别方向。
幽暗的空间里,除了落足在枯枝烂叶上发出的噼啪声以及战车的滚轮声外,也仅仅只能听见前后之人的呼吸声。
庄邪走在最前头,每一次的迈步,都无比的沉重,也许在黑暗的世界里,人心往往陷入空虚当中。
相较庄邪而言,马良虽称不上轻车熟路,但至少步伐坚挺,毫不犹豫。
也许是因为这密林路道密不透风,四面环树,让得此时的空气愈发的冰凉起来,仿似一双马良透明的手,正紧紧地掐住脖子一般,令人汗毛乍起。
“庄将军,这林子的路不好走吧?”马良在黑暗中发出了声音。
庄邪轻应了一声,道:“马良将军,这林子您走得多了吧?”
“多,倒是不多。只不过这林子幽径通直,也没什么岔路,走过一次也就记在心里了。”马良道。
庄邪点着头,便不再回声,专心前行。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也许是这路道窄小难行,亦也许是前方的黑暗里依旧充满着未知。一行人的脚步始终缓慢,即便过去半个时辰,也依旧瞧不见尽头的光芒。
越是前路无望,勇士们心头便生起烦躁。毕竟他们本就是草原上驰骋的骏马,天空中翱翔的雄鹰,要让他们在这窄小的林中小路上缓行,似是有些压抑。
也似乎就在这个时候,后方的战车旁传来了一丝闷吟。碎叶的声音很快传了出来。
周围的勇士纷纷回头看去,但在黑暗里,根本无法看清,但他们都很清楚,有一个气息瞬间消失了。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有余战车的体积过大,以至于两旁的勇士都得听着树干前行,而这些苍天大树,盘根错节,稍不注意便会被绊倒。
但任凭谁在这个时候都知道,那消失的勇士,气息几乎在一瞬间消失,甚至连他后方的人也丝毫没有察觉过来。
这阵动静很快传到了前方的勇士那里,庄邪正小心前行着,却觉耳边一股热气扑来,一道声音悄声说道:“将军,不好了,后方一位弟兄消失了。”
脚步一顿,庄邪瞪大了眼睛,肃然道:“何时?”
“就在方才。”
拳头握紧,庄邪沉言道:“马将军,这林子…。”
“不用说,我知道。”
没等庄邪说完,马良便抢言道,旋即一阵风声呼过,马良绕过人群,瞬间去到了后方。
“呵呵,是何人在此装神弄鬼!”马良一声怒喝,掌间燃起一抹蓝光,霎时间将这漆黑的密林照得一片通蓝。
但见面前一株大树张牙舞爪,狰狞可怖,一双漆黑的眼瞳硕大如笼,马良猛地一怔,顺势向后退开了几步。
只听一声尖啸撕裂耳膜一般传来,那大树瞬然变形!
六只肉翼上下扇动,锋利的獠牙犹如尖刀垂落,一张丑陋恐怖的脸庞瞬间映照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这显然是一只巨大的蝙蝠!
獠牙之上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拍打着六只翅膀在上方滑翔,发出尖锐的叫吼。
“六翼血蝠!黄符三等妖兽!”马良惊呼一声。之前碍于这林子中枯木繁多,怕是引火焚林,但眼下破釜沉舟之举倒是让他见着这林中的秘密究竟为何。
这六翼血蝠当下哗然一片,勇士们纷纷面露惊骇之色,不禁倒吸了口寒气。
远处,庄邪望着盘旋上空的巨型蝙蝠,忽然也是想起在妖兽录上记载着;六翼血蝠,好食人血,生于山林之间,肤若树皮,面容可怖。
眼下,如此真切的瞧见这物,庄邪只觉得这何止用“面容可怖”来形容,简直就是触目惊心!
也正是因为这六翼血蝠模样过于恐怕,一时间让得这些个彪型勇士也是连连向后退开。
又听一声呼啸破空而来,那六翼血蝠辗转之下,目标直指马良。
嘴角挂起一抹轻蔑,马良淡笑了声:“区区三等黄符妖孽,就敢如此狂妄。”
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依旧还在,而他的刀却是在不易察觉间出鞘,刀光在黑暗里竟自然生光,一抹寒芒顺势而出,在黑暗里撕裂出一道光线。
呷!
那物叫得凄厉,惹人心生惊恐,也不知马良这一刀究竟砍着它没。但很快,那令人心惊肉跳的声音又起。
而这一次,黑暗里很快刮起了一阵大风。
“兽决!黄符三等妖兽的兽决!”一众人马之间,不知是谁高喊而出,令得霎时间人心惶惶。
轰隆一声巨响,两排的大树倒下,几道光线射了进来,照亮了一块不大不小的土地,让所有人都望见,原来脚下的所踩,并非枯叶,乃是一具具残碎不堪的森森白骨!
也不知这六翼血蝠在此食了多少人的血肉,才能落得这满地的白骨。
勇士们各个咽下了唾沫,但见马良见这白骨依旧面不改色,手中大刀紧握,他眉宇间多了一份坚毅。
六翼呼扇连打,爆发出几阵强风,一些修为差之的勇士丝毫无法抵抗这极强的旋风,向后连退数步,而重大数百斤的战车,竟也是在这风中摇摆。
一时间,落叶飞洒,马良镇定心弦,眼瞳深处掠过一抹冷冽之光,陡然间大喝一声:“蓝决!”
忽而之间,他的双眼变成深蓝之色,手中刀锋也是渡上了一层蓝光。
他瞬步上前,身形极快,迈步移动之际,都能带起一阵蓝影摇曳。
“蓝?这就是马良的灵源觉醒?他的灵源就只是蓝?仅仅一种颜色?”庄邪显然有些震惊。
他虽然知道这灵源有无数种,但竟也是没有想到,颜色也是一种灵源。
也许是听到了庄邪这一丝惊疑,很快,在他身旁的勇士,也是凑近而来,小声道:“庄将军定觉得奇怪罢。但这也不能怪将军,毕竟普天之下,颜色灵源,不过七种,可谓极其稀有。而我们马将军就是其中一人。”
“恩?!”
庄邪一阵惊诧,但很快也是恍然大悟起来。眼下爆发灵源觉醒的马良,修为也不过融合期,但却能成为百户将军,原来一切都是因为他所拥有的特殊灵源。
霎时间,大风呼起。马良迎风而上,脚步如箭,手中刀光寒芒尽显,手起刀落间,蓝光炸射而去,只听一声尖啸,六翼血蝠一只巨大的肉翼也是被齐齐砍断。
滚烫的鲜血喷洒而出,那六翼血蝠凄厉叫喊着,便忍痛扇动着五只翅膀,欲妖逃离。
马良立在原地,纹丝不动,持刀之手微微抬起,一手抚着刀面,目光顿然间变如刀锋一般凌厉。
“蓝诀——斩!”
大喝之声还在密林间回荡,那劈裂而出的刀锋已是直逼那逃窜中的六翼血蝠而去。
只听咔嚓一声响动,那六翼血蝠的头颅也是被整个斩下,巨大的身躯从天而降,震起层层黄土。
“马将军好本领啊!”
“是啊马将军,方才那一刀实在霸道!”
“……。”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一刻汇聚到马良身上,无不鼓手叫好。而马良却是冰冷着脸,缓缓将刀入鞘,便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朝前走去。
见过马良的出手,庄邪也是暗自钦佩不已,见他上前,也是笑迎道:“马将军,不愧为百户将军,这等实力,绝是一流的高手。”
马良不喜恭维,但见庄邪所言,也是笑作回应,道:“这并没有什么。只不过是我灵源稀有罢了。”
“正是。只不过………。”庄邪忽然有意无意的压低声音。
“只不过何事?庄将军但说无妨。”
庄邪淡笑了声,神情忽然微肃道:“马将军既然灵源为蓝,方才又使用出蓝光之术故才发现那藏秘在树丛之中的六翼血蝠。但之前听闻马将军也到过这里数次,怎却不见你使用灵源觉醒?”
马良顿了顿,眼神之中有些一抹难以察觉的迟疑,转眼笑之:“我也是事后才得知一些弟兄无故消失,故方才毫不犹疑的出手。”
“嗯。原来如此。”庄邪点了点头,便再也没有说话,眼下六翼血蝠已除,便可安心上路。
但这一路走着,庄邪总有些事情想不通。马良既然拥有如此特别灵源觉醒,为何先前不用,当真是像他所言的那般么?
带着疑惑,庄邪的步子微微加快,约莫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黑暗里便射进一道白光,那里是路的尽头。
这道光,仿佛成了为难光头的曙光,让得那些还未在六翼血蝠事件中回过神来的勇士,当下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挺胸前行,步子也迈大了许多。
马良见庄邪一路无言,眉头微微皱着,余光斜撇而去,笑了笑道:“庄将军,前方便是出口,出了这里,沿东面行二十里路,就到了战势地带了。”
庄邪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了从先前准备好的地图,稍稍看了番,顿下了脚步,转身冲身后一众勇士道:“弟兄们,出了这里,我们就要踏上争战的路程了。两族相斗,波及甚广,大家切记小心周遭的埋伏。:”
“是!”
密林之中传来了震天的回应之声……。。
第二十六章:变故(一)
一行人马好似长龙阵般缓缓行出了山林。林外的视线里,乌云压得很低,天空下着小雨,前方的路泥泞难行。
勇士们披上黑色蓑衣,将刀剑藏在衣衫下,远看而去,好似一片送葬的队伍。
沿着山路向下行进,约莫半个时辰,十里山路,便也到了尽头。
路边随处可见麦黄色的田野,和几户木头搭成的农房,雨水落在沟渠里,发出叮呤的响声。
庄邪忽然在某一处顿下脚步,目光顺着田间的水渠看去,但见雨点的涟漪间,竟有淡淡的鲜红飘浮。
他蹙起眉头,望里头细看而去,却见着这水渠里,竟然有着一条粗壮的手臂,已是被人齐肩斩断!
鲜血与雨水交融着,渐渐苍白。庄邪心头一紧,当下警惕了起来:“弟兄们注意,前方已入战区。”
闷雷不合时宜的响起,雨水把头发浸湿黏在脸上,暗沉的天色里,庄邪目光决绝,无比悲壮的望着远方。
他内心清明,这次的战事远比他想像中还要惨烈。
一行人最终没有停滞在这里,人马很快朝前行进了。路过了几道蜿蜒的泥路,便继续沿着山道而行。
地势愈发高了起来,不知不觉已来到高坡之上,而恰是这时,周围的空气里开始弥漫着血腥之气,伴随视线逐渐豁然,他们已是来到了战地的边缘。
放眼望去,高坡之上,遍地横尸,黑压压的一群秃鹰啄食,见人马路经长啸一声,齐飞上空。留得一些野狼依旧在毫不顾忌的分尸。
这些尸体遍野散落,许多都已残缺不堪。众人见得这场景,闻着冲鼻的臭味,连忙捂住鼻子。
唯有庄邪如受雷击,半晌回不过神来,马良叫了他两声,这才作呕起来。
雨势悄然转凶,稍稍趋缓了难以入鼻的气味,一行人马快步而行,待得下一个了高坡之时,便见战事的遗迹尤存。折断的战旗,废弃的马车、插在土里残缺的兵器,以及一些破碎的衣袍。
而从战旗来看,正是一个狰狞的狼头,很显然,胡狼族已是损了不少兵将。
马良立在一旁,面色凝重,目光却很淡定,雨点打在他的脸上,彷如钢铁一般。
“庄将军,此次战事如此惨状,我等还需快些行进了。”马良压低声音道。
庄邪愕然站着,丝毫没有听见马良的话。他自幼生处山中,哪里见识过这般激烈的战争,心头只感一块大石压着,喘不过气来。待得马良轻轻推了推他,这才晃过神来,继续前行。
良久良久,一行人马终于上了高坡,眼界之内,已是一片广袤之地,黄土的山坡在雨水的冲刷下变得深沉。一眼望去,大地之上,立着数百顶宽大的帐篷,与零星几个马棚与战车。
来往的勇士皆是胡狼一族,而从他们的步履看来,也是有着明显的疲惫。
但这看去虽不宏大的阵营,却已是胡狼一族不少的兵力。几日征战下来,人数正在急速减少。
也许是因为发现了站在高坡上的庄邪人马,塔楼之上的勇士吹响了号角。霎时间引得全营的兵马都调动了起来,纷纷朝这里看来。
马良目光向后适宜一下,身后的勇士之中,便有人挥舞着大旗而来,这是接头的信号。
一行人马缓缓下行,与营内奋战多日的勇士汇合。新兵与老兵相视对望,眼中也是有着难言的悲痛。这几日是何等的艰难,而眼下终于有援兵赶到了。
很快,这些勇士里出来一名士将军打扮的中年男子,他领着庄邪等将军朝着战场中央一处高大的营帐走去。
这顶帐篷,经过风吹雨打,黄沙铺陈之后,也是有着一些残旧,但相较于其他的营帐而言,还是不难看出它的独特与华丽。
外头的天气湿冷,进了帐篷,顿感一阵暖意。
帐篷里空无一人,正对面是一副偌大的地图,和一方矮矮的木桌,木桌旁点着蜡烛,笔墨尚新,显然帐篷里的人刚刚离开不久。
那位将军示意庄邪等人坐下,便匆匆忙忙的跑出了帐。
此时的营帐之内,坐着四人,除了庄邪与马良之外,龙威与虎威两兄弟也分坐次席,他们仔细的观察帐内的摆设,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马将军,这营帐可是二当家的?”庄邪不禁问道。
马良稍稍迟疑了半刻,点了点头。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桌台上的蜡烛已烧尽半截,帐帘才再度扬了起来。
那将军领着一名白衣公子进了帐内,马良与龙虎两兄弟纷纷起身行礼:“二当家。”
庄邪没来得及反应,待要起身行礼之时,那白衣公子的脚步已经停在了他的面前,抬起手中的羽扇将他的肩头压了下去。
“想必你就是庄将军罢,大哥在信里都跟我说了。你大可不必多礼。”
他的声音很细,甚似女子,但他一身公子华服装束下却生着一张极为粗鲁的脸。
胡狼多披发为紝,留着大胡,可他却不同,长发干净的梳在脑后,额头敞亮露着,倒像是位城中公子。
他扇动手中羽扇,兀自上了矮桌,抬笔行书,丝毫没有再看众人一眼。
他身旁的将军见势有些尴尬,便凑到他的耳旁小声道:“大当家此次正是派这几位将军及三本勇士前来增援,二当家就无什么吩咐吗?”
“吩咐?呵,我大哥做事向来想得周全,我无需多问,那位先生定有他的妙计。”
庄邪见他行书纸之上,可见绝非是急性子之人,亦无野性,又听他说起话来不紧不慢,定是位极有城府之人,便也笑之:“属下姓庄名邪,还不知二当家?”
他看着庄邪,放下竹笔:“你身居士将军之位,竟还不知我姓甚名甚?”
庄邪不假思索地点头,那二当家便忽然豪声笑道:“我大哥果真慧眼识人。你不知我姓名,正说明你也从未向人打听过我,就不是那些攀羡权财,阿谀奉承之人。这点我很欣赏。”
闻言,庄邪面上讪笑,心底已是觉得此人果真存着城府。
“好,既然先生问了,我告诉先生便是。我乃胡狼族二当家,宇文拓。”
庄邪嘴角扬起,他果然没有料错,此人口中提起大哥,没有丝毫敬意,更行自己之事,毫不顾及周围人的眼观,显然是同胞兄弟,日久相处惯了的缘故。相形之下,结义之下的三当家李青,则更重礼数,恭敬谦和。
宇文拓一直看着庄邪,丝毫没有将目光落在别处,忽而笑了笑道:“先生可否跟我讲讲,你将施何计攻下匈黄人。想必你也清楚,如今匈黄营内可以是有着大批的拉玛部落大军,他们可不好对付。”
他虽然是如此平静,甚至面带笑容的看着庄邪,但庄邪知道,他心中定是暗潮涌动。
微微一笑,庄邪抬手向外指去,道:“今日恰逢雨时,在高坡之上的时候,已是不难见得大波泥流下滑。非但阻碍了人马的行进,更迫使驻扎在此的兄弟们不得不将营帐后撤。二当家,我说得对么?
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宇文拓沉声:“继续说下去。”
“此次前来,我便是要采用借山攻山之计,以水为介,沿山低势攻山。”
宇文拓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下盘一松,上盘便崩,好比釜底抽薪,好计好计。”
庄邪笑着点头道:“用此计,非但用人极少,效果却是极佳。此次前来,我以让大当家配我两位灵源为水的将军,想必定能大获全胜。”说到这里,龙威和虎威即可起身行礼。
宇文拓抬手示意他们坐下,豪声道:“好!很好!听先生一席话,还倒真是点醒了我。甘岩,拿酒上来。”
“是。”一旁的将军躬身行礼,便离开了营帐,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手中便提着两缸佳酿。
盖子掀起,酒香四溢,甘岩为四人皆倒上了一杯。
“来啦,祝我们的大计顺利,旗开得胜!”宇文拓起身举杯。
“敬大当家!”
四人正声回应。酒杯抬起之时,庄邪忽然皱起了眉头,余光不经意的朝对桌的马良看去,但见他眉宇凝重,似是藏着秘密。
心下有些怀疑,但很快庄邪便不以为意。毕竟其身居高位,也是个忠心耿耿的将士。
帐篷外的雨势逐渐小了,帐篷内的气氛却不断升温。庄邪与宇文拓交谈甚欢,一时间仿佛脱离战事一般。
马良依旧沉着脸,似是在思索些什么。目光久久落在酒杯上没有离开过。庄邪有意叫他,他也丝毫没有听到。
“马将军?”庄邪又叫道。
“嗯?——喔,呵呵,我有些疲了,还请二当家准我回营歇息。”马良起身告辞道。
“也好,这一路舟车劳顿,马将军幸苦了。”二当家说着,便点头示意他离去。转颜便继续与庄邪谈笑风生起来。
庄邪疑的目光顺着马良离去的背影看去,心中掀起之中不祥的预感。
第二十七章:变故(二)
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夜,天空晴朗得能看到每一颗星星,空气清新到足以味道不同花的香味,即便心烦意乱的人,身处此地,都仿佛世间之事抽身而去。
但就是这样一个美好的夜,庄邪的人马已做好肃杀匈黄一族的准备。
三百名勇士身着夜行衣,在草丛之中匍匐前进。在这草比人高的山林里,他们要做的就是悄无声息,杀人无形。
人马新进到山路的尽头,那里有一道横亘在两山之间的巨大峡谷,深渊万丈,目不见底,两山之隔,堪比江川鸿沟。
庄邪将身子掩在一株树下旁,面前一众高草相隔,很是隐蔽。
他目光如勾,望着峡谷对岸的火光游动,他很清楚,这个时辰,匈黄族的勇士绝不会松懈。
“龙威、虎威,你二人顺着藤蔓下去,寻一处落脚点。”庄邪目光尖锐道。
“是。”
龙虎兄弟受命,顺着事先捆在树干上的藤条沿着崖壁下降,很快便在一株山松旁找到了洞穴。
他们不敢发声,抬起头来,便看到庄邪正向他们打着手势。
龙虎两兄弟对视了一眼,沉重地点了点头。旋即双双扬起手来,微弱的星芒逐渐弥漫在他们的周身。
“好了,弟兄们听令,龙虎两位将军即可便要化出他们的灵源,到时投石车上车,战车待命。待山石化为泥沙之时,我们边杀过去!”
庄邪在黑暗中一字一句的说着,目光忽然一变,唤道:“马将军呢?”
众勇士四下环顾,皆是没有瞧见马良的身影。庄邪眉头一皱,眼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得破釜沉舟!
而就在这时,峡谷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庄邪猛然间一惊,疾步上前向下看去,但见龙威、虎威两名将军横挂在那山松杆上,胸前有着一道极深的刀口。
“怎么了!”庄邪心脏急速跳动,瞳孔急剧收缩,下一刻,那崖壁下的洞穴里缓缓步出一人,手持大刀,留着两撇胡子,此人正是马良!
“马良!”
庄邪如临雷袭,整个人僵在了原地,身后的勇士也是连声疑惑:“庄将军——庄将军?”
霎时间风声鹤唳,漆黑的山林瞬然间一片通明,熊熊的火光迎四面八方而来,无数的人影穿梭来去。
“不好!有埋伏!”勇士之中忽然有人高呼而出,所有人都惊悚在原地。下一刻,便有人嘶吼着向后而逃,只听咻的一声,不知哪个方向射来一支利箭,那人还未跑几步,喉咙已是被箭刺穿,应声倒地。
恍惚间,火光已是充斥整片山林,视线所及之处,一彪人马冲杀而来。
“是匈黄族!他们怎会跃过这峡谷?!”愣神不知所措间,庄邪方才明白,自己已经中计。
咻咻!
又是两声,箭锋呼啸而来,带走了两名勇士的性命。
庄邪双腿一软,眼中已是茫茫的火光与人影,但听一道声音远远传来:“不好!是匈黄族!大家小心防备!”
这道声音还未消失,箭雨便从四面八方急掠而来。这箭不但快,而且准,几乎例无虚发,箭箭夺命。
霎时间,一道利箭直指庄邪而来,只听呛的一声,一名勇士提刀挡在了他的身前,疾呼道:“将军快逃,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他的声音如此的急迫,但下一秒,又是一道寒芒袭来,他身中三箭,倒地的时候,仍含着鲜血让庄邪快走、
“怎么会这样。”庄邪沉重的呼吸着充满血腥的空气,视线里的勇士也在箭雨之下逐个倒地。
一时之间,刀剑之声不绝于耳,勇士之中不乏修为上层之人,但迎着天罗地网般的攻势,他们稍稍的挣扎,也丝毫撑不过半刻。
庄邪一面奔跑一面向后撇去,但见这些匈黄族人里,却有一两名面熟之人,当下方才醒悟,原来营帐之内早有匈黄人乔装打扮,暗暗潜入。
“难道营中就无人发现?”庄邪疑惑之时,脑海中第一个浮现马良的身影,但他随自己一道而来绝非内应之人。
“不好!营中另外贼人!”庄邪猛然一惊。
正在这时,远处更亮的火光滚滚而来,嘶吼之声响彻整片山谷,听这声势来军正是胡狼族!
“不!”庄邪大呼一声。但很显然,在这空旷的山谷之地,他一人的声音是如此的渺茫,很快便又那一重高昂的嘶吼声盖过
骤然之间,乌云盖过了星辰,大地之上,两族交轰在了一起。宇文拓身骑骏马,冲在了最前方,手中羽扇散发着耀眼的光辉。
“风卷残云!”
一声惊天的厉喝,他整个人从马背上腾飞而起,一卷疾风在他羽扇中盘旋,他目光一狠,挥扇而下,一卷疾风顷刻间朝着那一群匈黄人呼啸而去。
轰!
一声爆烈巨响,一排山林被这龙卷袭尽大半,上百名匈黄人从山崖山滚落,掉入那深渊之中。
咻!的一声,西面利箭直射而来,他身形旋转,即刻避开了箭袭,却不料后方又是五箭,脚下又来了七箭,几乎令他触不及防。
狠狠咬了咬牙,他浑然抖擞,目光如冷月一般,手中羽扇又是一挥,周身瞬然泛起一阵风刃,霎时间将这些袭来的利箭弹开。
半空之上,宇文拓艰难应箭,地面之上,两族人马交轰惨烈,胡狼族擅近而非远,面对摸不清方向而来的利箭飞袭,一个接着一个勇士,皆是倒了下去。
庄邪侧在树桩之后,已是满目疮痍。
“等等,甘岩呢!领兵作战不应当是甘岩之责么!”庄邪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仅有一面之缘的甘岩,正是胡狼营中的内应。
甘岩早就安插匈黄人马潜入营中,眼见宇文拓修为少说也达到灵源觉醒的融合期,方才联合马良。
“这一计里应外合,当真使得滴水不漏。”庄邪咬着牙。他早就开始怀疑马良,却万分没有想到他才是幕后最可怕的敌人!
庄邪想到此处,不禁用力敲打着树桩,只听轰得一声,树桩倒塌。他惊讶的望着自己的拳头,心头猛地一紧,目光急向后撇去,但见那马良站在他的身后,月影之下,犹如阴冷的恶魔!
“马良!原来是你!为什么!莫非你是匈黄族的人?”庄邪面不改色,恶狠狠的盯着他。
“呵呵。”他笑了声,仅仅是那么一笑,此时却令得庄邪厌恶无比。
月光下,他嘴角挂着阴冷的笑容,缓缓撩起自己的袖子,道:“你看,我有刺青么?”
他没有刺青!
眼瞳睁大,庄邪愣神道:“那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助匈黄族。——莫非?!朝廷!对朝廷!”
听着庄邪的话,马良忽然笑得癫狂起来,道:“庄将军,你果然是个人才,只可惜你只猜对的一般。”
他说着,眼中的笑意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冷冽的眼神。他缓缓将手中的大刀抬起,两指在刀面上一划而过,刀锋如雪花般飘落,留下一柄更为锋利的宝剑。
他目光又是一变,一手横挥而出,剑尖如蛇尾般弹动三下,凌厉的剑气瞬间将沿面的树丛斩断。
“剑。。剑。你是云峰宗的人!”庄邪痴痴地道着,步子不断向后退去。
他狠狠地咬着牙,痛恨自己。为何自己就没有想到呢。匈黄族与拉玛部落勾结,朝廷怎会坐视不理?匈黄族又怎会逆天下之大不韪与外族联盟而舍弃朝廷的庇护呢。这一切的一切,都只能说明,这就是一盘棋局,而胡狼族,就是这棋局中必死的棋子。
霎时间,雷电在乌云中交织,轰隆的响声此起彼伏。云层之间,清啸声起,一片白茫压低而来,定睛看去,乃是上百名云峰宗弟子御剑而来!
“朝廷为何要除去胡狼族?”庄邪无法理解道。
“呵呵,我听李青说起过,你是山里的孩子。虽然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个聪颖的少年,但江湖之险恶,池水之深都非你这小儿郎所能参透的。真不知你何来的勇气胆敢领兵讨伐匈黄,只能说你还太过年轻。”马良轻笑,眼中尽是戏谑的光芒。
庄邪紧握着拳头,眼眶已是湿润起来。望着交战之中惨死的族人,漫天飞舞的火星,和视线内难以避及的火光,这一幕幕都与十年前左桥镇如此的相识,但这一次,他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越想越气愤,心中怒火熊然而起,肃吼一声,四重灵力汹涌而出,腰间短匕握在手中,朝着马良直冲而去。
砰的一声,一股蓝色的灵力汇集在马良的掌间,瞬间击打在庄邪的胸膛之上。
嗤!
一口鲜血吐出,短匕飞空,他整个身子都向后倒射了出去,重重的撞在一块大石上。
剧烈的刺痛感充斥全身,令他的神志陷入了迷茫。
“山里孩子就是如此鲁莽,你父亲没教过你礼数么?”马良冷笑着缓步上前,将浑身血污的庄邪拎了起来。
“这么了结你,还真是有些无趣。”马良笑说着,从庄邪的怀中将那竹筒取了出来,忽而狂笑不止。
“好了,好戏这才上演!”
神志迷糊之间,庄邪无力的倒在地上,伸着手,艰难地挤出一丝声音:“不可!不可!”
他很清楚,马良拿这竹简究竟何意,他定是要发出信号,让胡狼再派人马前来,好来个一网打尽!
第二十八章:变故(三)
轰!
一声巨响炸裂而起,一束火星飞至上空迸发出巨大而耀眼的火花。望着灿烂的烟火,庄邪流下了泪,陷入深深的绝望与无力中。
赤红色的光芒照亮了整片山林,光影之下,马良脸上尽是阴险之色。他咧嘴笑着,笑声越来越大,最后来到庄邪身旁,俯下身子,在他耳边轻声道:“你知道什么是调虎离山么?若胡狼族甩兵前来,胡狼山就必将在一夜之间,了无全尸。哈哈。”
“你!——”庄邪大吼着,歇斯底里一般,可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也仅仅只能发出一点声音。
他的笑声几近癫狂,而就在他笑声收住的时候,那贪婪的目光又落到了一旁那柄短匕上。
他眉头微微挑动,从庄邪腰上将那匕鞘取下:“你这匕首倒是精致,我暂且收下了,若你能活下来,有朝一日大可来云峰宗找我取回。但恐怕你没有活下去的机会,今夜胡狼族将没一个活口。”
这一刻,庄邪的心仿佛被撕裂的一般。十年前,妖兽毁了他的家乡,而十年之后的现在,他才明白,最可怕的往往是人心!
他竭力的伸着手,试图触碰到马良离去的背影,但一切都在他的视线里变得模糊,最后成为一片黑暗.。
天空之上,上百名白衣弟子齐落而下,见着马良也是抬剑作揖道:“八师兄。”
马良背手而立,目光如寒,视线内的宇文拓竭尽周身之力与匈黄族人周旋着,他衣着不堪,长发乱综,嘴角逐渐惨白。
“呵呵,骨头还挺硬。”他冷笑着,目光向后一瞥:“去,断了他的手足。”
齐势抬剑作揖,百名弟子犹如疾风般闪掠而去,带起一阵疾风,将周遭的树林都吹刮而起。
宇文拓自半空落下,单膝着地,整个人已是疲惫不已,仅仅只能用羽扇支撑住身子。
一抬眼,望着望着疾掠而来的云峰宗弟子,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惨然的笑:“朝廷要灭我胡狼,呵呵——”
他陡然一声狂吼,汹涌的灵力自然周身荡漾而起,手中羽扇直挺而出,上百名弟子纷纷顿下脚步:“宇文拓,你作恶多端,王朝之中人人得而诛之!”
宇文拓微微正了正身子,将披散的头发梳理了一番,儒雅的拍去身上的尘土,脸上依旧挂着那抹自嘲一般的笑容。
弟子们见状又是上前两步,宇文拓羽扇再势抬起,漠然道:“我宇文拓的性命,岂能让你等夺取?”
说话间,他顿然一阵抖擞,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下一刻,爆烈之声自他体内响起。
“不好!他要自尽!”为首弟子猛然一怔。
“呵呵。”不屑地笑着,宇文拓望着面前这些白面书生一般的虚伪之人,用尽体内最后一丝气力,仰天吼道:“天下人皆指我胡狼族为匪!却不知我胡狼人只掠官银,劫富济贫,行事光明磊落!”
他的吼声还在万军中回响,脖颈之上已是被一柄大刀横扫而过。人头落地。
鲜血溅洒在刀面之上,甘岩冷哼一声道:“若不除你胡狼,朝廷何得民心?”
望着宇文拓到死也不能瞑目的人头,甘岩换来一名勇士,道:“将这人头包好,准备迎接下一位客人。”
他的话音刚才落地,忽然间不知何处传来破空呼啸之声。
甘岩骑上马背,正是视线辽阔,一眼看去,却见前头黄土飞扬,后头火光长龙,显然是有众多人马冲杀而来。
甘岩嘴角咧起,眼眸火亮了起来:“终于等来你们了。”
黄沙如海浪般袭来,马蹄之声响彻山谷,蹦在最前的,乃是胡狼大当家宇文烈,在他身旁另一匹马背上则坐着李青。他们面目怒然,仿佛随时都能喷火。
远处马良见状,走到了百名弟子的前头,道:“宇文烈修为已达灵师初期,你等不是他的对手,且让我来会会。”
下一刻,他目光骤寒,脚下疾风卷起,整个人犹如箭矢般飞射出去,穿过匈黄族的兵队,一张蓝光打出,轰在侧面的斜峰之上。
轰隆一声巨响,山石轰塌,如雨而下,不仅砸伤数百勇士,更是阻隔了来路,也断了他们的去路。
飞身而起,马良平落在一块击落的大石之上,手中宝剑泛着蓝光。
“马良!”咬牙切齿的望着马良,方才这蓝诀灵力,他怎会看不出。一时间便才恍然,这马良正是胡狼的叛贼!
“义父!”
人群之后,马长青望着大石之上的马良,眼眶飙泪,嘶吼而出。他自幼孤儿,是马良将其领进了城寨,传他武艺。而他自恃聪慧之人,十几年来的相处,怎会看不出他义父的身份,但他万万也是没有想到,他竟会在眼下与族人兵戎相见。
马良淡看着马长青,眼中一片淡漠:“青儿退下,为夫便不会杀你。”
“义父!当家的待您这般好,您为何。。”马长青从马下翻下,盯着众人愤怒的目光走向前去。
咚,他跪在地上,高呼道:“义父!”
马良眼中似是也有了水汽,但他仅仅只是鼻吸一气,很快板下脸来:“大义之前,不谈情分。”
“马良!你究竟是何人!”李青怒颜道。
马良横了他一眼:“我乃云峰宗第八弟子。”
此言一出,一众人马哗然一片。任谁也没有料到,他们马良既然是云峰宗的弟子。这也就代表着,战地之上,已是来了不少的云峰宗子弟,而他们的修为也至少在灵源觉醒之上。
王朝七大宗门,云峰宗的威名可谓如雷贯耳,看来此次是凶多吉少了。
宇文烈沉沉地吐了一口气出来,道:“朝廷就如此容不得我胡狼族么?”
马良站在高处,看着宇文烈,淡笑了一声道:“宇文族长,我自愿不与你为敌,但这监天司的命令,我云峰宗不敢不从。我也知你与莲花坞的关系不浅,与朝廷这淌浑水也扯得不清,因为才使得我久居城寨几十年载,如今新帝上位,你的关系已是排不上用场了。”
“义父!您当真要为了那监天司背离我胡狼族么?”马长青泪声道。
“放肆,为父本就是云峰宗弟子,与胡狼族毫无瓜葛,青儿你若再在这里胡言,休怪我大义灭亲!”他目光如剑,冷冽得令人心寒。
马长青无言以对,手中折扇紧紧握着,陡然间一声悲喝,腾身跃起,手中折扇迸发出浑厚的灵力。
“不自量力!”马良第哼一声,一掌横打而出,骤然间一团灵力在他掌心之中蓝光绽放,直接将那袭来的灵力冲破,猛击在马长青的胸膛之上。
“长青!”宇文烈疾呼一声,即可从马背上跃下,将倒飞而来的马长青接住,但见他体内有着蓝烟飘出,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宇文烈一惊,将他衣襟扯开一看,但见他胸怀之上,有着一块焦黑的掌印。
“好狠毒。”宇文烈怒目斜视而去。而那马良确实侧着身子不以为然。
“他可是你的义子啊马将军!”李青激动道。
霎时间,一众人马气愤不已,连声呼叫。但马良依旧不为所动,只是不易察觉间眼角挂着一行泪水。
“望你来世能投到一个好的家庭,不要再无依无靠了。”马良淡声道。
神志微茫之际,听到马良的话,马长青脸颊上两行清泪滑下,嘴角浮现一抹笑意:“孩儿——孩儿愿意来生当您的亲儿子。”
马良微是一怔,回过头去的时候,马长青已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而他到死也紧紧握着那柄折扇,因为那是马良送他唯一一件礼物。
脸上的肌肉抖动着,宇文烈缓缓放下死去的马长青,眼瞳中充斥着愤怒:“马良,我庄兄弟和我二弟现在何处?”
“庄将军啊?”马良似是没听到宇文烈的话一般,旋即却从怀中取出了那柄短匕:“庄将军在哪儿呢,呵呵。至于你那二弟嘛,那可就不关我的事了,自然有人处置他。”
“你!——”李青怒吼一声,双脚腾风,飞冲而上,两掌中间灵力聚集,轰打而出。
马良冷眸微垂,身子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一掌探出,蓝色的光芒又起。砰的一身,李青右臂经脉震碎,从半空重重的摔落在地。
低眸望着地上吐血不止的李青,马良的笑容无法戏谑起来:“我知道你尽了全力,而我却还没有出力。”
宇文烈脸色沉凝,缓步来到李青跟前探了番伤势,这能灵力的雄浑程度已是远远超过他在城寨内所展现的。
他自然清楚这马良欲要潜入胡狼族,定是要收敛自己的气息,低调从事。但他却也没有猜到,他的实力竟是如此的强横。李青能身居三当家高位,本就实力不俗,他竟能一掌将其轰退,显然已是步入灵师的境界了。
缓缓直起身来,宇文烈目光中没有犹豫,望着高处的马良,他咬了咬牙道:“就让我来与你交手一番。”
马良嘴角高咧,眼中的神色也是变得认真起来,冷笑道:“好,我倒像领教一番天珠诀的威力。”
第二十九章:灭族(一)
黎明前的黑暗如墨一般,匈黄族的人马与上百名云峰宗的弟子纷纷汇集到那山石崩塌之处,但见马良孑然而立,脸上有着一抹自信的笑容。
“八师兄,还请让我领众师弟进去,将胡匪一网打尽。”一名模样秀气的弟子道。
马良没有回眸,只是淡淡地令声道:“云峰宗弟子听令,这里的人马,全交由匈黄人处置,你等速去胡狼城寨。”
“什么!马良你!”宇文烈身子一颤,方才深知马良正是要使调虎离山之计。如今城寨之内,无兵队驻守,皆是妇孺老幼与一些修为尚浅的壮年,云峰宗一众高手前去,势必要血洗城寨了。
此时此刻,勇士众内,不乏妻儿还在城寨之中的,当下便是坐立不安起来,现场一片混乱。
石堆之外,上百弟子接令,转瞬剑阵架起,沿着城寨的方向飞掠而去。
“我看你们哪里走!”宇文烈怒喝一声,脚下土地顿然下陷,整个身子犹如烟火般冲天而起,刚要出手,身前却不知何时出现了马良的身影。
“你的对手是我。”马良冷冷一笑,利剑扫荡而出,天空之上,剑影连动。
他的剑很快,几乎到了肉眼无法察觉的地步,宇文烈宝珠前挡,只见精光一闪,他也是被这股剑气逼退。
“好强的剑气。”宇文烈咬着牙,如果他没有猜错,方才这一道气势极凶的剑气,丝毫没有灵源觉醒的介入。
“单凭灵力,就能如此强悍,果真不简单。”宇文烈暗自私语,面前这个马良当真是有些棘手。
上空的对峙方才开始,地面之上,大石已是被一众匈黄人马冲破而入,霎时间刀光剑影,响声雷动。箭雨飞袭,逐个胡狼勇士纷纷倒了下去。
为首的甘岩驾马疾驰在战场之上,一刀划过,两颗人头落地。
“哼,真是没用的东西。”
他冷哼一声,手起刀落仿似切果一般,丝毫没有留情,更是手法极熟。
胡狼族的勇士怒杀而来,他面如清风,大臂一挥:“爆裂决!”
轰然之间,刀锋所及之处,火星飞溅,大地土崩乍起,尘沙漫天,成百上前的胡狼勇士与匈黄人,几乎在顷刻间炸断双脚,痛声到底。
“一群废物。”轻蔑一笑,甘岩望向半空交手的马良,道:“马良,速战速决罢。”
这戏谑一般的言语,顿然激怒了宇文烈,他怒喝着,手中包住飞射而出,天珠决转瞬生成。
偌大的宝珠光影从天而降,分化成八枚光珠,齐轰向马良。
眼中倒影着宝珠光辉,马良心念一沉“是时候拿出真正的本事了。”
骤然之间,他的周身泛起淡蓝色的光晕,一环环的气流自他脚踝之处向上升腾。他的目光越来越尖锐,最后一声嘶吼,竟是将这袭来的宝珠震荡得无影无踪!
“什么!”
宇文烈骤然大惊,那八枚宝珠重新落回他掌心之时,已是残碎不堪。
他面色铁青,不禁抬眼看向马良,但见他的身形已经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的身前,顺然间一道寒芒自眼前划过,他顿感脖颈一凉一热,滚烫的鲜血旋即喷射而出。
他愣睁着双眼口中低声惊道:“灵。。灵师巅峰。。”
嗤!
鲜血从他嘴角滑下,他双目一闭,从空中坠落而下。
尘土扬起,宇文烈落在地上,已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马良轻足降落在他的脑袋边上,淡笑道:“若知你修为不过灵师初期,朝廷又何须大费周章。”
夜空之下的山林,在两个时辰不到的功夫,已是消失了大半的声音。所有的胡狼兵队奋死拼搏,最终也是难逃匈黄人的爪牙,在这一夜,全军覆没。
断崖旁的黑林中,几名匈黄族人举着火把,在林中巡逻,试图搜寻遗留下来的胡狼族人。
他们一路有说有笑,胜利的自豪感让得他们走起路来气宇轩昂。
很快,他们穿过一片草丛,发现倒在里头的庄邪。几人相互对看了一眼,纷纷露出了阴狠的笑容。
“去看看,还有气没有。”
这几人里似是有一个位身份颇高的将士,他命令声一落,身后便有人走上前去,手指在庄邪的鼻间一探,抬头道:“大人,还有最后一口气。”
“喔?呵呵,听闻拉玛部落的将士们素来有饲养妖兽的习惯,就把这小子拖去喂它们。”
将士的话音落下,便又上前两人,欲要将昏死过去的庄邪抬起起来。
而正在这时,一阵疾风不知从何处袭来,但听闻一道女声传来:“放下他,饶你们不死。”
女子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黑林之中犹如银铃般悦耳,可她的语气却是极为老成。
几名匈黄人听得也是豪声大笑起来,他们皆是大好男儿,顶天立地,且刚刚大获胜战,又怎会忌惮这不知哪里来的声音。
唯独只有那将士,稍稍蹙起了眉头,道:“你想救他?莫非你也是胡狼族人?在此装神弄鬼,就不怕我口令一下,我匈黄人马便即可赶到?”
将士的话长刚刚出口,林子里很快传来了笑声。这笑声依旧悦耳,宛若琴笙,却令人莫名的不寒而栗。
“你这女子,若再敢发出狂妄笑声,切莫怪我了!”将士显然是被这轻蔑的笑声惹怒,当即便是要吹响挂在脖颈上的哨笛。
忽而一阵清风拂过他的脖颈,他项上的链子已被截断,哨笛掉落在地的那一刻,将士瞳孔紧缩,喉间一道血线越来越深。
几名匈黄人愣在原地,愕然的望着将士倒地死去,却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何——何人!”
惊慌失措之计,清风又起,几人纷纷顿下脚步,整个身子僵在了原地。
下一刻,鲜血顺着他们脖颈流下,五颗头颅就这么滚落在地。
微风吹动着草丛摇曳,轻抚过庄邪的脸颊,一道腰身倩丽的黑影缓缓出现在庄邪的身旁。
“这里太危险了。”
女子的声音变得温柔细腻,一手扬起,带起一阵清风,将庄邪的身子轻轻托起,如落叶一般飘入峡谷之中。。
.。
夜又深转浅,天空逐渐明朗。
庄邪不知昏睡了多久,直到他感觉自己几近无法呼吸之时,才猛地将头从水里抬起。
水顺着他发丝滴落,朦胧了他的眼睛,视线里似是一片葱郁,有山,有水,有树林。
水又从他的耳朵里流出,让他听清了虫鸣鸟叫。
身体的疼痛还在持续蔓延着,他抬手逝去眼前的水,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清晰。这里,是千峰脚下一片世外桃源。
溪水顺着山涧将他冲到了这里,他拍了拍脑袋,撑起身子,沉甸甸地走了几步,顿感浑身无力,便又倒在溪边的石路上。
他大口的喘气,胸脯起落频繁,口中呢喃着听不清的话语。他就这般躺着,一动不动,睁着眼,望着天,从日出直至日落。
晚霞将天空染上一片红彩,庄邪的手指微微弹动着,强忍着痛楚,直直地坐了起来。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回去,回到城寨!
天边的光线逐渐变得昏暗,他摇摇晃晃地沿着溪边走着,脚下的步子越来越重,每一步都沉重到令他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他咬了咬牙,重新坐回了地上,双手架起了结印,将心神宁静,进入修炼的状态。
苍白的嘴唇吐出黑色的烟气,他手势变化着,开始调动体内的灵力游走经脉与骨骼,将创伤的部位进行温养。
好在,身体上的无力,并没有影响到体内灵力的运转。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一缕缕的灵力便顺着他的意识开始游动,游经各路经脉。
很快,他的肩头飘起了白烟,被浸湿的衣衫也在这股热气的升腾下蒸发而散。
脸颊上的汗水顺着脖颈落下,他苍白的唇瓣也在不知不觉中恢复了色泽。
眉头紧紧地蹙着,没想到马良这一掌的威力竟是如此的强大,灵力盘旋在创口好些时辰,方才将破裂的经脉又重新的组合起来。
他咬着牙,忍受着经脉重组的疼痛,脑海中不断浮现马脸阴险的嘴脸。
怒火让得他的毅力加剧,双手紧紧握拳,任凭体内的创伤撕裂般的疼痛,也没有发出一声喊叫。
半晌之后,体内的创伤皆已得到了极好的调理,伤势以好了大半。他缓缓站起身来,眼中充满了复仇的愤怒。
“马良,云峰宗,朝廷!我庄邪定会将这笔帐讨回来的!”
怒火在心头燃烧,庄邪一声爆吼,体内灵力汹涌而出,沿边的溪流炸起丈高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