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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空痕鬼彻     巫师自远方来txt下载     巫师自远方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二章 鲁文·弗利德伯爵(下)

    等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精心准备的维姆帕尔城堡才迎来了她的客人——全副武装的骑士们举着颜色各异的燕尾旗,鱼贯而入的走入了城堡的大门。

    其中最为显眼的,则是一面淡金色旗帜上,交叉的血红长剑组成的纹章——在这片土地上,这面旗帜几乎就代表着绝对的权威。

    原因很简单,这是公爵领的统治者,弗利德家族的纹章旗帜,也是整个公爵领的象征。

    也只有这个家族的旗帜出现,才会让整个维姆帕尔学院大张旗鼓的准备。

    毕竟对于整个学院而言,这一代的公爵大人就是无可争议的恩人。如果没有他点头,伯多禄根本不可能在这里开办学院,而教会的打压也肯定远远要超过现在。

    在这片圣十字信仰浓厚的土地上,可以想象哪怕是公爵大人也是顶住了不小的压力,才说服了其他人。而从公爵手中得到城堡的伯多禄,就相当于公爵的一位封臣。

    终日静谧肃穆维姆帕尔学院,在骑士们到来之后也变得热闹了许多。于情于理都必须欢迎对方的伯多禄,也拿出了最大的热情迎接这些尊贵的客人。

    不过这些远来的骑士们倒不是很“领情”,对于巫师们的欢迎表现的非常矜持,显然他们到此是另有目的。

    而站在院长房间的洛伦,此时此刻正“诚惶诚恐”的被对方打量着,好像是什么稀有动物一样。

    “你就是洛伦·都灵,那个……干掉了一只吸血鬼的巫师?”

    说话的是一位比洛伦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棕褐色的头发肆意张扬着,和那双鹰一样的眸子相互映衬;虽然不算健壮,但是在一身银黑色甲胄和赤红披风的装点下,依旧十分挺拔。

    总的来说,应该算是比较肆意爽朗的家伙,英俊的脸上还挂着一抹略带兴奋的笑容。

    “打败卡兰的是圣十字,并非是我。”虽然对方看起来是那种不拘小节的家伙,但洛伦依然小心斟酌的词汇,微微颔首露出谦卑的笑容:“您可能要失望了,鲁文·弗利德伯爵。”

    “哦……别想蒙我,你们这些巫师,就喜欢故作神秘。”年轻人立刻露出了一副“你骗不了我”的笑容,直接走上前去握住了洛伦的右手,嘴角立刻勾了起来。

    “表情会骗人,言语会骗人,这一手的老茧可不会——你绝对是受过正规训练,在某个骑士跟前当过侍从的,对吧!”

    “曾经跟随一位骑士闯荡过几年。”洛伦从容应对着,他就没想过能隐瞒,毕竟自己是流浪骑士也根本不是什么秘密了。

    “我来之前,还听说你从法内西斯的手里,得到了一枚教会的银十字戒指。”年轻人更加兴奋了:“这么说,你不光是一名巫师,还是一名骑士了?”

    “如果非要这么说的话,我确实继承了骑士主人的剑。”洛伦委婉的回答道:“至于法内西斯大人给我的戒指——但那仅仅是一份奖励和荣誉。”

    “那就对了,骑士就是荣誉的化身!”年轻人心满意足的扬起披风,转身看向身后的伯多禄院长,像晚辈一样鞠了一躬:“感谢您的推荐,院长大人,我对洛伦·都灵阁下非常满意!”

    “那正是我们所希望的,鲁文·弗利德大人。”虽然微笑着应答,但伯多禄的目光却全在洛伦的身上。

    这就是伯多禄为洛伦准备的出路——担任这位年轻伯爵的巫师顾问,这对一个刚刚完成学业的巫师而言,简直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事实上就连这次机会也完全是一次巧合。

    鲁文·弗利德的母亲是玛利亚·塞纳是深林堡女伯爵,在她过世之后公爵就立刻让鲁文继承了深林堡伯爵的头衔,将这块领地从塞纳家族转到了弗利德家族的名下。

    简而言之,这是公爵大人的一次统一整个公爵领,顺便打压塞纳家族这样地方势力。等到将来鲁文·弗利德继承公爵的头衔,将会成为这片土地上真正说一不二的主人。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鲁文当然会需要很多帮手和亲信,能够绝对站在他身边忠心耿耿的人,为他出谋划策并且保护他的安全。

    自然,像洛伦这种势单力孤,从未被任何人拉拢过的巫师就是最好的选择对象之一。只有鲁文和他身后的弗利德家族能够给他尊重和地位,还有随之而来的财富,他当然会对鲁文忠心耿耿。

    洛伦的嘴角露出些许的弧度,只是被隐藏在了兜帽下面未能被人察觉。

    对于他而言,“忠诚”永远只是个相对的概念,他并不介意暂时对这位年轻的伯爵保持忠诚,毕竟对方是自己未来的金主。

    至于贡献出多少忠诚……那就是一个非常暧昧的概念了。

    “很好,那么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一个人的巫师顾问了。”插着腰的鲁文转过身,大大咧咧的拍了拍洛伦的肩膀:“我这个人没什么讲究,也不像父亲那样喜欢派头,就一条。”

    “无论何时何地,你都必须对我保持绝对的忠诚!”鲁文的声音铿锵有力,竖起的食指像长枪一样稳健:“作为交换,任何敢对你不尊重的人,就是不尊重我!”

    “而不尊重我的人,我就一定给他好看,我这人说到做到!”

    “我绝对不会怀疑这一点。”这一次洛伦没有低头,而是微笑着和鲁文对视着,握住对方的右手也多了几分力道。

    “我有预感,咱们俩肯定相当处得来!”兴高采烈的年轻伯爵狠狠的握了回来:“等一会儿我们就正式出发,前往深林堡!”

    “现在的话会不会太晚了?”伯多禄站了出来,声音柔和的问道:“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不如就在城堡里休息一夜,等到明天早晨再走也不迟。”

    “我觉得赶一次夜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鲁文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而且我也想早点赶到深林堡,去见一见母亲的家人们,他们肯定已经等我等得快着急了吧?”

    说完,他就不管不顾的独自一人先离开了,只留下洛伦和伯多禄两个人还在房间里。

    “真是一位性情中人的伯爵大人呢。”

    “嗯……确实如此,我觉得这也算好事。”老人慈祥的笑了笑:“马上就要离开了,还准备去和艾茵他们告个别吗?我觉得鲁文伯爵会给你这个时间的。”

    “还是不了,就这么一走了之也挺好的。”洛伦还是摇了摇头,真诚的目光看向伯多禄:“等到了那里,我会尽可能找机会写信回来的。”

    “正如我说过的,这里永远欢迎你回来。”伯多禄揉了揉他的脑袋:“用不了多久,艾茵和艾萨克也将完成学业,成为正式的巫师了——到时候有时间的话,一定要回来观礼。”

    “我会尽我所能!”

    在向老人承诺过之后,洛伦便离开了城堡——果然,鲁文·弗利德和他的骑士们早就在城门口等候了。

    远远的,他还能看见北塔楼上,同样有两个正在偷偷窥视自己的身影,嘴角微微的勾起,并没有将目光转过去。

    就在快走到鲁文身前的时候,尖啸的长鸣从北塔楼的方向传来,一道黑影掠过天际,在城堡的上空盘旋着,稳稳的落在了洛伦的肩膀上。

    “你还有一只鹰!”骑在马上的鲁文打趣着问道:“它有名字吗?”

    “当然,伯爵大人。”洛伦微微一笑,目光有些玩味的看着肩膀上的家伙,拥有一身如黑夜般的羽毛和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它叫阿斯瑞尔。”

第一章 并不平安的道路(一)

    凌冽的寒风掠过苍穹,让晴朗的天空多了几分肃穆,一望无垠的天际清澈如镜,远远的和远处的连绵山脉遥遥相接。

    在这已经步入冬季的时节,天空高悬的太阳也不再如往日般燥热。纯净如宝石般,将金色的晨曦洒在已经略显萧条的土地上。

    接连成片的荒野与密林之间,一只不大不小的队伍在尘土飞扬的道路上穿行着,交叉的血色长剑组成的金色纹章,在寒风中微微飘扬。

    这里是萨克兰帝国的西北,被荒野与森林覆盖的土地;弗利德家族统治下的洛泰尔公爵领边境,亦是人类文明的边境。

    在维姆帕尔学院生活了半年的洛伦,总算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个比较模糊的认知——至少他已经知道自己究竟身处,并且也稍微了解了一些洛泰尔公爵领的现状。

    拥有深林堡这块伯爵领的塞纳家族,和弗利德家族几乎同时崛起,只是因为靠近边境的缘故所以很难扩张自己的势力,才令弗利德家族的祖先抢走了公爵的头衔。

    但他们的强大也是毋庸置疑的。同样是因为靠近边境的缘故,令历代的公爵们实在难以控制这个桀骜不驯的封臣,矛盾和冲突也时有发生。

    直至这一代的公爵,也就是鲁文的父亲选择了和塞纳家族联姻,并且因为这一代过早离世的深林堡伯爵并没有留下儿子,让公爵抓到了机会,趁机将这块伯爵领彻底纳入自己的控制之下。

    但是塞纳家族真的就会乖乖的束手就擒,交出城堡和领地的统治权吗?洛伦非常怀疑,或许公爵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思,准备和平解决矛盾的。

    否则的话,跟在鲁文身后的就不会是自己这个巫师和一队骑士,而是全副武装的军队了。

    穿着巫师袍的洛伦骑着鲁文送给他的一匹小马,将魔杖横在马鞍上——不得不说这匹马要比之前莱昂纳多的老马强多了,不至于走两步就要喘口气。

    “在想什么呢,看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肩膀突然被猛地拍了一下,鲁文的身影就闯进了洛伦的视线,灿烂的笑容看起来无比阳光:“还有一天就要到深林堡了,我可不想让他们觉得我的巫师顾问是个病秧子!”

    “这一点您可以尽管放心。”洛伦微笑颔首。这位伯爵大人显然是那种没什么心机的人,多少也算是件好事。

    不过呢……兜帽下的余光瞥向身后的那些骑士们,虽然并不明显,但也对方也没有刻意的掩饰,一双双厌恶的眼神时不时的从自己背后扫过。

    对于年轻的伯爵这么在意自己这个巫师,随行的骑士们显然是相当的不满——只是因为比较矜持,始终没有说出来罢了。

    而鲁文本人似乎也并未察觉到这一点,依然兴高采烈的和他聊天。像是好奇的猫一样问东问西,似乎对巫师这个职业有着极大的兴趣。

    导致的结果,就是让洛伦在整个队伍里变得十分尴尬——原本巫师的名声就不是非常好,再加上伯爵的过分关注,让他几乎就变成了骑士们眼中标准的“蛊惑人心的奸邪之徒”。

    这还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我以前也认识过几个巫师,不过他们大多都是那种捧着书本,瘦弱的像是风一吹就会倒地不起似的。”鲁文挑了挑眉毛:“像你这种能一对一打败一头吸血鬼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已经解释过了,打败吸血鬼的并不是我。”洛伦有点儿尴尬的扯了扯嘴角,身后那些看自己的目光越来越不善:“是圣十字救了我!”

    “如果圣十字能打败敌人,那我们也不需要骑士和军队了。”鲁文还是不信,表情都有些无奈了:“谦逊确实是美德,但太过分的话就是会让别人小瞧你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骑士们,鲁文有些玩味的道:“我的这些骑士们确实对你不太服气来着,他们都不太相信一个巫师会这么厉害。”

    “尤其是我的卫队长,亚伦爵士——他到现在都认定你其实是在撒谎,根本就没有吸血鬼这回事,只是你们维姆帕尔学院的巫师们,为了掩盖事实的真相而耍的小把戏!”

    好吧,他就快要猜对了……洛伦在心底苦笑一声,眼神“不经意”的瞥了一下肩膀上的黑羽鹰,那双红彤彤的眼睛正“无辜”的看着自己。

    “他这么污蔑你和你的学院,你就一丁点儿都不生气吗?”看到洛伦的表情没什么变化,鲁文有些困惑的问道:“换成是我,早就拔剑和他决斗了!”

    “只是不值得而已。”洛伦谦卑一笑,斟酌着自己用的字眼:“更何况亚伦爵士是您的卫队长,而我只是一介巫师而已,实在是不应该做这种冒犯的事情。”

    “当然,作为一名维姆帕尔学院出身的巫师,在她遭受污蔑的时候我应当站出来,不过这种程度的抱怨应该还不至于……”

    “这就对了,现在就是你站出来的时候!”年轻的伯爵兴奋的说道,直接省略了他的前后句:“你应该为维姆帕尔的荣誉而战!”

    “所有人,停下!”根本不等洛伦回答,鲁文就已经先一步喊了出来,兴高采烈的叫住了走在最前面的那位骑士:“亚伦!”

    行进的骑士们纷纷停住了身下的战马,注视着那位被伯爵喊住的亚伦爵士,像是一尊石像似的转过身来,干脆利落的低下头:“请您吩咐,伯爵。”

    “在和我交谈了一番之后,我们的洛伦·都灵巫师阁下,准备为了他学院和他本人的尊严而战,向您提出一次正式的决斗。”

    此时的鲁文立刻没有了原本的随意,坐在赤红战马上挺拔的身姿和表情,无一不在彰显着他的权威:“如果你可以收回之前涉嫌污蔑的言论,这场决斗就可以避免。”

    “我不打算收回自己说过的话。”亚伦爵士微微眯起双眼:“而且,能够和打败了吸血鬼的人决斗,对我本人而言也是荣幸之至。”

    “很好,亚伦已经接受挑战了!”伯爵回首看向身后的黑发巫师:“你呢,洛伦?”

    “这也是我本人的荣幸。”掀开兜帽,洛伦十分礼貌的在马鞍上朝亚伦鞠了一躬:“愿圣十字保佑着您,爵士!”

    “你最好还是祈求圣十字保佑你吧,巫师。”亚伦爵士毫不掩饰的讽刺道。

    天色还不晚,骑士们就在附近的小溪旁搭建了营地和篝火,而后在周围的空地上围成了一圈,就连鲁文也站在旁边,沉默着一言不发。

    拄着一柄双手大剑的亚伦爵士,已经在空地上等他了,脱掉了巫师长袍的洛伦将魔杖放在一旁,取出了自己的佩剑。刚一抬头,就看见落在马鞍上的黑羽鹰盯着自己。

    虽然鸟没有表情,但那双眼睛绝对是在关爱傻子的目光。

    “我没有疯……好吧,这确实是突发情况。但如果我不答应,那位伯爵小少爷就再也不会把我当回事了。”洛伦有点儿无奈的摇了摇头:“考虑到我短期内都还在他手下做事,这种情况绝对不能发生!”

    还是不能理解的阿斯瑞尔直接扭头飞走了。耸了耸肩膀,拔出长剑的洛伦随手抖了个剑花,朝着面无表情的亚伦爵士优雅的躬身行礼,银色的锋芒指向他的面颊。

    “那么,可以开始了吗?”

第二章 并不平安的道路(二)

    挥舞着手中的骑士长剑,洛伦目光的余角不停的瞥向站在空地旁的鲁文,年轻的伯爵手中拄着长剑,脸上的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完全没有了平时的随和。

    虽然事发突然,但洛伦也并不是真的毫无准备——至少在鲁文突然说要决斗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没错,这位伯爵少爷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丝毫没有把自己的巫师身份当回事。但这并不等于他就真的没有心机,不会有自己的打算。

    而自己麾下的骑士们的流言蜚语,他也不可能真的不知情,只是装作不清楚罢了。

    这是他给洛伦的一次的机会——如果洛伦能够在亚伦爵士的面前证明自己,那他就能赢得骑士们的尊重,并且再也没有人会对洛伦如此被看重有所异议。

    而如果洛伦输的太不像样,或者干脆没有迎战的勇气,结果自然也显而易见,鲁文也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只是作为鲁文身边的一个可有可无的巫师,更不用谈地位什么的。

    虽然用决斗这种方式来判定一个人实在是过于简单粗暴,不过想要得到骑士们的尊敬方法本就不多,同样作为骑士的鲁文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一战将真正决定自己在未来一段时间的地位,所以不论是使用魔法还是某些小手段显然都不可以,必须赢得堂堂正正才行。

    这可真是……稍微有些难度呢。

    微微抬起头,犀利的视线毫不避让和面前的亚伦爵士对视着,单手挥舞的长剑带着一点点不羁的优雅,像野兽的獠牙,直指着前方。

    双手举起大剑的亚伦爵士微微眯着眼睛,面前的黑发巫师眼神中完全没有半点怯懦,反倒是信心满满,仿佛胜利已经是他的了。

    狂妄的小子,你会得到教训的!

    虽然稍微上了岁数,但人至中年的亚伦爵士依然是年富力强,精力和体力都处在自己的巅峰状态,根本不惧怕任何对手——更不用说一个满口谎言的巫师!

    果然,洛伦选择了抢先进攻,手中的长剑毫不掩饰的刺向他的胸口。略显诧异的亚伦眼角流出一丝不屑。

    果然对方是想借助轻甲的优势,用快攻消耗自己的体力。这完全就是气盛的年轻人才会犯的错误,以为身披重甲会让他们失去体能上的优势。

    将大剑横起的亚伦爵士仅仅一个转身,就卸掉了洛伦刺来的剑锋,那魁梧的身影的仿佛都未曾移动过,如铁塔般伫立在原地。

    洛伦似乎不以为意,带着微笑又一次主动发起了进攻,如毒蛇吐信的剑尖,这次瞄准的目标是他的面门。

    不屑的亚伦爵士再一次向前迈步,架起大剑又一次卸掉了洛伦的进攻。

    但是这一次洛伦却没有闪开,长剑的剑锋顺着双手大剑的剑脊滑落,手腕一横,连带着被卸掉的惯性劈向他的腰间!

    刹那间的光影,亚伦的表情立刻严峻几分,反握住剑柄用力垂下,硬生生挡住了洛伦的劈斩。

    剑锋被弹起的同时,洛伦顺势转身双手握住长剑,从和刚刚正好相反的右上方斩下!

    提起大剑的亚伦爵士毫不犹豫的用护柄刺向他的下巴,同时闪开的二人算是化解这次进攻。但洛伦依旧不依不饶的刺来,完全没有因为差点被戳穿喉咙有所收敛。

    凶狠的剑锋相互劈斩着,在进攻和挡反之间来回的不停交错,猛烈碰撞的利刃飞舞起转瞬即逝的火化,叮叮铛铛的音符奏响了一篇激昂的乐章。

    亚伦爵士再也没办法平心静气了,洛伦接连不断的进攻和不断的反手回击让他目不暇接,哪怕全神贯注也不能完全看清,那凌厉的长剑下一次会落在哪里。

    激烈的战斗还在持续,亚伦爵士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这个黑头发巫师近乎亡命徒的打发已经让他很难控制,仿佛随时都会让任何一方血洒当场,身上的甲胄也开始变成了拖累,延缓着他的行动。

    到了这一步,他终于看清了洛伦的战术。这个巫师并不是想要消耗自己的体力,而是要用不间断的进攻逼自己出错!

    为此他甚至一次次的身犯险境,将弱点暴露在自己的攻击范围内——但那并不是寻死,而是引诱自己上当的陷阱!

    看到对方越来越严肃的表情,洛伦嘴角微微了勾了起来。

    现在才发现,不觉得有点儿晚吗?

    自己从来都不是什么亡命徒,正好相反,洛伦对自己的性命可是相当看重的——所以对于直觉这种非常没准的事情,他一般是不相信的。

    没错,在很多时候这种下意识的“灵光一闪”确实很有用,也救自己过几次。但这种完全不知道何时能指望的概念,绝对比不上精心布置的战术来的可靠。

    丰富的经验确实很重要,但能否根据不同的情况制定和不断的改变战术,才是能够适应一切的关键。

    至于是否能取得胜利,那是另外一回事……剑锋横扫,被挡下来的洛伦立刻贴着亚伦爵士的护臂刺向他的喉咙,完全将半个身子暴露了出来。

    只要一剑,自己就能将这个狂妄的巫师开膛!

    突如其来的念头从亚伦爵士的心地闪过,但谨慎的他还是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抽身防御挡下了刺向脖颈的一剑。

    这让洛伦多少有些遗憾——果然,对方的经验实在是太丰富了,只凭借剑术的话自己想赢是很难的。

    事实上保持现在僵持的局面,自己早就拼尽了全力,体力也消耗的飞快,再打几个回合可能就要坚持不下去了。

    该怎么办。露出破绽让对方上钩?不……对方已经不上当了,继续这么做下去很可能会弄巧成拙,情况反而会更加危险。

    呼吸越来越急促,右手的剑刃甚至开始颤抖的洛伦,还在不停的试探着亚伦爵士的破绽。双方越来越激烈的战斗,也令周围的骑士们开始紧张了起来。

    就在双方杀意初现的时候,一声长啸打破了周围的寂静,划开一道弧线的黑羽鹰从空中追下,轻盈的落在了洛伦的肩膀上。

    “怎么了……”困惑的表情从黑发巫师的脸上一闪而过,当阿斯瑞尔说完之后,漆黑的瞳孔猛然皱缩了一下。

    “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停下来?”有些不太高兴的鲁文皱着眉头:“还没有分出胜负呢,继续!”

    “请等一下,现在这里非常危险!”从惊诧中恢复过来的洛伦赶紧喊道:“请您和诸位骑士们赶紧离开,这里很可能有……”

    “砰——!!!!!”

    森林深处传来的轰鸣声直接将话打断了,终于露出一丝慌乱表情的骑士们立刻开始分散开来,朝着周围四处观望着。

    “亚伦,带着骑士们在周围警惕!”强作镇定的鲁文猛一挥手,朝洛伦看了一眼:“跟我去营地,我们的马还留在那里呢。”

    “等等……”

    刚准备喊住这位伯爵少爷的洛伦,耳畔传来轻微的破空声。他果断的狂奔两步,直接将鲁文扑倒在了地上!

    “你在干什么?!”还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的鲁文,有些愤怒的准备责怪几句,一个黑影就从他的视线中掠过,带着撕破空气的呼啸重重的砸在了不远处的巨石上。

    就连临死前的惨叫都没有,不知从何处被抛来的战马瞬间支离破碎,变成了一地的碎肉和血浆。

    险些和死亡擦边而过的年轻伯爵还来不及震惊,身下的地面的震动声就已经再一次传来,令所有人下意识的将目光转了过去。

    足足四公尺高,浑身棕黑还长着獠牙的庞然大物,像碰到栏杆一样将挡在它身前的古木连根拔起,咆哮着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食人魔!

第三章 并不平安的道路(三)

    为什么食人魔会出现在这里?!

    骑士们或是惊恐,或是诧异的看着从森林中冲出来的,足足有四公尺高的怪物。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他们一个个站在原地,震惊到连话都说不出来。

    “都还站在那儿干什么,保护伯爵!”最先清醒过来的亚伦爵士立刻朝身边的人咆哮道,沉重的双手大剑再一次被举起:“散开阵型,你们想被食人魔吃了吗?!”

    得到了命令的骑士们纷纷从原地撤开,保持着三到五个人的小组阵型向周围移动。其中一个直接冲到了依然还躺倒在地的鲁文身前,不由分说的将他架起来不急不缓的撤退。

    不愧是弗利德公爵的卫队骑士们,配合默契并且反应迅速,哪怕在慌张的情况下依然可以保持冷静,服从命令,根本不是某些暴徒可以比拟的。

    咆哮着迈开脚步的食人魔速度并不快,但那仅仅是视线上的错觉罢了——那四公尺的身高,每走一步都至少是一个人的距离,震动的地面也在敲击着每个人的心脏。

    身着重甲的亚伦爵士高举着手中的剑,孤身一人挡在食人魔的正面,掌心里满是汗水,平稳的呼吸着,让自己尽可能的保持住冷静。

    任谁突然看到一个四公尺高的庞然大物,并且能将树木推倒,将战马像石子一样抛飞,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放松,只是一头食人魔而已。”

    “你来这里干什么?滚回去保护伯爵!”听到声音亚伦爵士就猜出来是谁了:“求死也不是现在,等等我们决出胜负再说!”

    “我只是觉得您可能需要一点点帮助,毕竟我是个巫师。”黑发巫师还不忘朝亚伦行个礼:“还是将这头怪物留给专业人士吧。”

    “可以。”亚伦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有什么计划吗?”

    他不是固执的傻瓜,也不是狂热于个人荣誉的疯子,能够成为鲁文的卫队长就证明了他除了忠诚之外,比其他的骑士们更理智,也更懂得审时度势。

    “我去吸引那个大个子的注意力,您趁机移动到它的背后。”看着越来越近的食人魔,洛伦一边计算双方的距离,一边安排道:“它身后的正下方是盲区,绝对看不见的。”

    “我知道这听起来挺危险,但只要砍断了它的腿关节,让这个大个子摔倒爬不起来——躺倒在地的食人魔,就是一头任人宰割的肥猪!”

    这个计划听起来很有可行性,不过亚伦依然不放心:“要不让我去吸引它的注意力,你成功的几率应该大一些!”

    “换做原来我会花个几分钟跟您解释一下为什么,但我们已经没时间了。”洛伦轻笑了一声,竖起了右手的三根手指:“做好准备,三、二、一!”

    “轰——!”

    食人魔的脚掌从天而降,和轰鸣声一起在空地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陷坑。仅仅只差半步,就能将两个人踩成肉饼。

    及时躲开的洛伦在确认了亚伦爵士还活着之后,毫不犹豫的打了个响指,从掌心飞起的“萤火咒”在食人魔的面前炸开了炫目的烟火。

    被强光刺入眼睛的食人魔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哀鸣,但很快就恢复了视力,愤怒的朝洛伦咆哮,巨大的身影几乎完全将他挡在了下面。

    果然啊……稍稍有点儿遗憾的洛伦,轻巧的躲开了食人魔挥舞的手臂。因为是白天所以萤火咒的效果也降低了不少,根本在漆黑一片的地方效果明显。

    自己现在能做的,也仅仅是尽可能吸引这个大个子的注意力而已——那皮厚的脂肪哪怕受了伤也无济于事,手头仅有的引火剂和几个低阶魔咒,也根本造不成多少伤害。

    哪怕是“亮银”,它的长度也远远不够刺穿食人魔的皮肤,不能命中关节和致命位置的话也只是聊胜于无。

    毫无美感的翻滚躲开了食人魔的践踏,刹那间洛伦的脑海里突然想到了某个叫阿斯瑞尔的家伙,虽然还只是个幼年吸血鬼,但是……

    不不不,这家伙肯定不会答应的,洛伦立刻将这个想法抛到脑后——如果阿斯瑞尔暴露的话,自己也肯定是在劫难逃。

    蠢笨的食人魔还不明白为什么洛伦会躲进树林里,迟缓的移动着,将挡在它身前的树接二连三的撞倒,沉重的步伐被脚下的树干阻碍,似乎并不能对它造成什么影响。

    “对啊,就是这样,继续…来追我啊,追我啊……”

    勾起的嘴角念念有词,洛伦一步一步控制着自己和食人魔之间的距离,确保自己和它之间有树木作为遮掩物,同时又让自己无时无刻不出现在它的视线里。

    埋伏在食人魔身后的亚伦爵士已经明白了他的战术——并不仅仅是因为树木可以替他作掩护,而是能够延缓这头怪物的行进速度,给自己争取到机会。

    这个巫师,还真是冷静到可怕!

    亚伦甚至开始有些相信,对方确实曾经打败过一头吸血鬼了。拥有诡异的魔法,还有冷静到在这种突发状况前也能理智应对的头脑,似乎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也许鲁文伯爵相信他,并不是个错误?

    就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越来越不耐烦的食人魔咆哮了起来,暴躁的站在原地,像是打苍蝇一样挥舞着手臂,不停的捶打在每一个洛伦曾经落脚的位置上。

    上下腾飞,翻滚闪躲的黑发巫师,就像是灵活的跳蚤,轻盈的在食人魔身前闪躲着——看起来似乎轻松又随意的他,但却已经到了最危险的关头。

    只要有一次预判失误,只要有一次出现意外,洛伦就会被这头怪物拍成一堆碎末!

    很好,机会来了!

    从背后接近的亚伦爵士终于接近到了食人魔的身后,右脚向后发力,双手平举着大剑,冰冷的剑锋带起破空的呼啸声,毫无阻碍的在食人魔右膝盖后面撕开了一个巨大的伤口!

    惨叫的食人魔应声倒地,在一声巨响之后,那庞大的身体几乎完全陷进了地面。烟尘四起,掀起的劲风将周围的树干纷纷吹倒。

    “洛伦·都灵——!”

    从地上有些狼狈爬起来的洛伦,耳畔传来了亚伦爵士的咆哮声。强忍着有些眩晕的意识,跳到了食人魔的脖子上,拔出长剑捅进了它的后脑勺!

    要是这都干不掉它的话,那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过这次运气似乎还是站在洛伦这边的,躺倒在地的食人魔没有能够再爬起来。

    稍稍喘了口气的洛伦从食人魔身上跳了下来。一旁被喷了满身脓液和血浆的亚伦爵士还在原地休息着,眼神里还有些不可置信。

    “我们……干掉这头怪物了?”

    “应该是这样的——不出意外的话。”心情放松的洛伦,脸上还挂着笑容:“我们得赶紧通知伯爵和其他的骑士们,尽快把马匹找回来,然后从这里离开!”

    “为什么,这怪物不是已经……”刚准备询问的亚伦爵士立刻明白了洛伦的意思,眉头皱起:“你是说不止一头?!”

    “食人魔这种怪物,其实是一种群居生物。”洛伦笑着说出了一个毛骨悚然的事实:“如果我们在这里能碰见一头,就说明周围至少还有十几个跟它差不多的。”

    十几头?!

    “必须尽快离开,一刻也不能耽误。”洛伦似乎完全没有看见对方惊诧的面色:“在到达深林堡之前,我们都不算是已经安全了!”

第四章 并不平安的道路(四)

    洛伦所说的究竟是不是事实,亚伦爵士都没有再过多怀疑。除了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点信任关系之外,更多的是不能让伯爵身处这么危险的地方。

    不论森林中是不是真的还有十几头食人魔,他们都不能继续待下去——从这里到深林堡,也只剩下一天的路程了。

    天色将晚,重新集结起来的骑士们纷纷骑上战马,举着火把将年轻的伯爵保护在中央,朝着深林堡的方向进发。

    因为是连夜赶路,所有的骑士们都一言不发,小心翼翼的警惕着周围。坍塌的道路,成群的野兽都有可能让所有人命丧黄泉。

    骑着战马的鲁文同样低着头保持着沉默,只有紧皱的眉头和发黑的印堂,能让看到的人明白这位伯爵现在究竟有多愤怒。

    跟在他身旁的洛伦却露出了几分若有所思的表情。他隐约记得食人魔是生活在更靠近西的森林当中,洛泰尔公爵领境内应该是没有这些怪物的聚落才对。

    那么这些食人魔究竟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硬要解释的话应该只有两个可能——也许仅仅是一小撮食人魔,越过了西面的山脉和森林闯进了公爵领境内,所以才没有被发现。

    而另外一种,就是位处边境的深林堡伯爵领发生了某些情况,致使这些食人魔可以随意闯过边境的方向,进入到公爵领的腹地之中。

    不论原因究竟是哪一个,负责拱卫公爵领边境的塞纳家族都难辞其咎。如果仅仅是几个农庄或者猎户遇难,或许还不是什么大事;但这次差点出现意外的,却是弗利德家族的继承人!

    就在刚刚离开不远的时候,所有人就听到身后传来的,那连绵不绝,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在寂静的黑夜衬托下,那嘶吼的声音变得无比清晰。

    原本就小心翼翼的骑士们立刻紧张了起来,甚至有几个人忍不住想要看清楚,却又没有回头的勇气,像是僵住了一样杵在马鞍上。

    “都给我打起精神,继续赶路!”

    亚伦爵士的吼声直接盖过了远处传来的声响:“把眼睛盯着前方,不要回头,那些怪物是跟不上我们的!”

    只用几句话,刚刚还有些慌乱的骑士们纷纷恢复了理智,高举着手中的火把将食人魔的吼声抛在脑后。

    在将至黎明时分,天色还未明朗的时候,一行人才抵达了深林堡边境的一座塔楼。

    驻守在这里的是塞纳家族的一个分支,在看清来的人是谁之后才连忙打开了大门。塔楼的主人也是附近的庄园主,一位自称是男爵的老先生忙不迭的将自己的房间让给了鲁文,并且十分热情的为所有人准备热食和酒水。

    连续赶了一夜路的骑士们也确实已经疲惫,在商讨之后决定等到中午再出发。围坐在塔楼客厅内,享用着难得的热汤和面包,用香醇的麦酒让自己平静下来。

    年轻的伯爵却没什么胃口,随口吃了几块面包便回到了房间,临走的时候还顺便叫上了洛伦。若有所思的黑发巫师也没有犹豫,在和那位男爵主人告退之后就离开。

    狭窄的小卧室内,只有一只昏黄的蜡烛。烛光下的鲁文看起来有些颓废,加上整夜的赶路,精神似乎也有些萎靡不振。

    “伯爵大人?”

    抬头看见走进来的洛伦,鲁文随手搬过来一把椅子,叹了口气:“没那么多规矩,坐下来陪我喝一杯。”

    坐下来的黑发巫师从他手中接过杯子,仰头将酒水一饮而尽。那毫不客气的模样,让年轻的伯爵勉强轻笑了一声,也一口气喝干了杯中酒。

    “您看起来有点儿不太舒服,是因为太累了吗?”一边帮对方斟酒,洛伦一边不经意的问道:“还是说……有什么心事?”

    “我看起来有那么糟吗?”鲁文楞了一下,随即苦笑了一声:“大概真的是因为太累了吧,稍微有点儿喘不上气来。”

    “哦对了,我还没谢谢你呢。当时要不是你及时把我按住,我就和那匹马一起变成肉酱了!”

    “我是您的巫师顾问,保护您是我的义务和职责。”洛伦的脸上露出公式化的微笑:“这种事情无需道谢,伯爵大人。”

    “别叫的那么生分,这里又没有别人,叫我鲁文就行——亚伦私底下就这么称呼。”伯爵少爷满不在乎的摆摆手,眼神中终于多出了几分神色:“你和他打的那一场真是精彩极了,能和他打成平手的人,在整个公爵领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其实当时我已经快不行了。”洛伦轻笑着耸了耸肩膀:“亚伦爵士确实很厉害,我太狂妄了,伯爵大……鲁文。”

    在看到对方眼神之后洛伦立刻改了口,伯爵少爷的脸上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其实从继承这个伯爵头衔的时候,我就清楚父亲是打算做什么了——他想借我的手,把深林堡从塞纳家族手里名正言顺的抢过来,一个弗利德家族好几代人都想办到的事情。”

    喝了几杯的鲁文,终于开始放开戒备和洛伦聊起了心事。微笑的黑发巫师不经意的将自己的酒杯放下,又替对方倒了满满一杯。

    “我倒是没什么可反对的,也只是服从父亲的命令罢了。说实话,我甚至不觉得塞纳家族继续管理这里有什么不好。随他们去就是了,哪怕是再叛乱又能怎样,还不都是被打败了?”

    “这听起来可能挺没种的,但我就是打算混个几年。”鲁文又喝了一杯,深深的叹了口气:“到时候就让父亲把这里交给我的某个表亲,或者再被塞纳家族的人抢回去,反正没我的事了。”

    看着对方颓废的模样,洛伦犹豫了片刻,便缓缓开口:

    “事实上,我觉得您只是暂时受了一点打击,您内心肯定是希望能够当一个称职的伯爵的。”

    目光闪烁的洛伦看着他的表情:“像您这样的人,是一定能做出一番事业来的。”

    “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但我相信那位公爵的判断——因为他的准许,才有了今天的维姆帕尔学院,我才能有资格坐在您的面前。”

    “公爵大人是整个公国的统治者,只要想,他就有一千个理由收回深林堡,可为什么会选择您呢?”微笑着的洛伦循循善诱道,看着伯爵那若有所思的表情,悄悄勾起了嘴角。

    地板上传来微微的震动,洛伦推测门外肯定有人在偷听,而且恐怕就是那位亚伦爵士。

    不过恐怕要让他失望了——至少目前来说,洛伦还是希望这位伯爵少爷能有一番作为。毕竟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和他息息相关,如果他出事,自己除了重新回去当流浪骑士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出路可选。

    对目前的洛伦而言,争取到鲁文的信任才是最有利的选择。

    “因为他相信您可以做到这一切,您是他的继承人,他对您的信任一定是超乎想象!”黑发巫师真诚的微笑着:“您又有什么理由不去试试看呢?”

    缓缓的放下酒杯,目光越来越清晰的鲁文朝洛伦点了点头:“你是对的,既然父亲给了我这个机会,就应该好好珍惜,不管最后结果如何!”

    “说到这个。”虽然有些醉了,但鲁文还没有到失去理智的地步:“你觉得食人魔的事情,会不会是塞纳家族的人……”

    “我觉得不太可能,食人魔并不是什么有脑子的怪物,想用它们来偷袭风险和失败的几率都很高。”洛伦明白对方是想问什么,谨慎的摇了摇头,却又露出了几分玩味的笑容:

    “不过……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第五章 深林堡(上)

    从塔楼出发前往深林堡只有半天的光景。休息了半天之后,一行人终于在将近傍晚的时看到了这座边境的堡垒。

    位处于边境的深林堡,完全是一片被古木和远处的丘陵所包围的领地——西面与古木森林相连,从荒原的道路上向远处眺望,明镜般炫目的河流从荒野间穿过,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农庄与果园接连成片。

    因为已经入冬,所以周围看起来有些荒凉和萧条,但也多出了几分凛冬肃杀的壮丽。而深林堡就坐落在这片土地的一座丘陵之上,被灰色城墙环绕的主堡和高耸入云的尖塔,飘扬着弗利德家族的纹章旗帜。

    这其实并不奇怪,早在洛伦和鲁文一行人抵达塔楼的时候,那位男爵先生就已经派人前往深林堡禀告了——这也是为了让对方有所准备,不至于让他们措手不及,做好迎接伯爵的一切措施。

    毕竟深林堡原本是塞纳家族的领地,哪怕现在伯爵已经是鲁文·弗利德,依然要顾及到对方的面子,不能让两个家族的人都难堪。

    不过关于深林堡伯爵领,从鲁文和亚伦爵士的口中,洛伦还得到了更多有意思的情报——在深林堡西面的荒野,不仅仅流窜着食人魔、巨怪、地精这些突变的怪物,那接连成片的密林,同样也是精灵们的领地。

    而就在伯爵领边境的古木森林,就有一个较为庞大的精灵聚落常年生活在那里——对于这个种族而言,人类并不是他们的天敌,真正威胁到他们的,其实是同样盘踞在森林之中的食人魔。

    也正是因为有这个原因,古木森林的精灵聚落就成了深林堡西面的“防线”,作为交换每年他们都会有商队到这里来交易货品,用琥珀和毛皮交换铁器和陶器。

    对于这个仅仅听说过却从未见过的种族,洛伦当然不可能不好奇。不过现在已经入冬,精灵们的商队早就离开了这里,所以恐怕要到来年才能见到。

    沉重的城门被推开,整个伯爵领的贵族们早早的就在城堡内等候。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本地的村民们,也兴奋的聚集在城门附近,想要看看新来的伯爵究竟长什么模样。

    虽然深林堡的塞纳家族和整个洛泰尔公国的弗利德家族常年敌视,但是对于这些村民们来说他们并不清楚这些贵族老爷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怨,这些贵族之间的矛盾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

    更何况鲁文·弗利德还是公爵大人的继承人,也就是整个公爵领将来的统治者。能有这样一位大人成为他们的伯爵,在这些深林堡的普通人眼里还是一件挺有面子的事情呢。

    穿着明亮的甲胄和鲜红大氅的年轻伯爵骑着战马,在骑士们的簇拥下穿过了深林堡的城门。

    “请允许我代表深林堡的塞纳家族以及所有的贵族们,欢迎您的到来,鲁文·弗利德伯爵!”

    带头的是一位头发已经掉光还满脸胡须的老人,拄着拐杖恭恭敬敬的站在鲁文的马前:“在下是巴里·塞纳,也就是您母亲玛利亚……”

    “我知道,母亲说起过她父亲过世之后,就是被您从小带大的!”脸上挂着笑容的年轻伯爵立刻翻身下马,赶紧拉住了对方的手:“巴里·塞纳老先生……哦,我是不是该叫您一声‘外公’比较合适?”

    “那是我的荣幸!”老人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为了欢迎您的到来,我们已经把旗帜全部换成了您家族的纹章,并且已经为您准备好了领主的卧室,如果您不喜欢里面的摆设,我们随时可以更换。”

    “您真是太客气了,还是一切从简吧。”鲁文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千万不要弄得太麻烦了,不然我会很不适应的!”

    “我们准备了一场宴会,为您和诸位先生们接风洗尘。”老人就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话一样,依然眯着眼睛笑道:“整个伯爵领所有的贵族们都来了,还希望您能赏脸。”

    “那是当然,请告诉大家随意一些,我这个人其实没多少规矩的。”一边说着,鲁文就自顾自的走了进去,留下洛伦和骑士们,在几个仆从的招呼下,也纷纷走进了城堡。

    从那位老人身旁经过的时候,洛伦很清楚的从对方的脸上察觉到了几分嘲讽,只是掩饰的比较好罢了。

    显然,这些塞纳家族的人也并不是和他们表现出来的一样,对鲁文·弗利德抢走伯爵头衔的事情十分的顺从。

    宴会被安排在了城堡的大厅内,烧的火热的壁炉上一整块烤肉正“滋滋”的冒着油花,十几个穿着华贵的中年人围坐在长桌的周围,既兴奋又有些紧张的看着那位坐在最前方的年轻伯爵。

    仆人们将一个个装满了美食的盘子端上桌,炖煮过的猪肉和洋葱,装点着山珍的面包还有各式各样的野味,五颜六色的浆果,光是看起来就十分的诱人。

    在座的人都没有什么食欲,或是端着酒杯故作镇定,或是坐立不安的环顾四周,对餐桌上的那些美味连看都不去看一眼。

    “请诸位都入席吧,感谢圣十字赐予我们如此丰盛的食物!”站起来的鲁文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先举起了酒杯:“深林堡万岁,洛泰尔公国万岁——!”

    “深林堡万岁,洛泰尔公国万岁——!!!!”

    不管究竟是不是真心的,所有在座的贵族们也纷纷端起酒杯一起迎合着,脸上挂着或是勉强,或是真诚的笑容。

    喝光了第一杯酒之后,年轻的伯爵便把酒杯放下,敲了敲杯子。心领神会的贵族们便安静了下来,等待他接下来的讲话。

    “正如诸位所知,虽然我的母亲是在这里出生,但我确实是第一次来到深林堡,很多人和事情都比较陌生,所以比较好奇。”鲁文摊开双手:“比如说……深林堡的军队和防务是谁负责的?”

    “是普克男爵!”名叫巴里·塞纳的老人赶紧站起来,热情的为鲁文介绍着:“他担任深林堡的军事总管已经有十五年了,一直以来都是忠心耿耿。”

    一个看起来十分热情的胖子从座位上站起来,谦卑的俯首弯腰,朝着鲁文露出了几分谄媚的笑容。

    “是吗,已经十五年了?”鲁文笑了笑:“时间有些太长了呢,从明天开始还是让普克男爵多多休息吧,就不要再管这些麻烦事了!”

    “唉?”胖子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香肠似的嘴唇颤抖了几下:“您、您该不会是说……”

    “没有听清楚?那我就再说一遍.”伯爵的表情立刻冷了下来:“从现在开始,我以深林堡伯爵的身份,撤销普克男爵在深林堡的一切职务,由我的卫队长亚伦爵士担任新的军事总管!”

    “为什么?!”满脸是汗的胖子直接喊了出来,浑身上下的肥肉都在颤抖:“我一直都对弗利德和塞纳两个家族忠心耿耿,从来没有做过什么错事啊!”

    “为什么,你居然还敢问为什么?!”鲁文冷笑了一声:“在我来的路上,有足足十几头食人魔越过了深林堡的防线,冲进了公爵领的腹地——如果不是我身后的这个人,你现在就只能看见我的尸体了。把这个渎职的混蛋拖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他!”

    两名骑士走上前,将快变成脱水肥猪的普克男爵从椅子上直接架走离开了大厅。

    宴会中的贵族们脸上再也看不到半点笑意,战战兢兢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也不敢动。就连曾经嘲笑过鲁文的巴里·塞纳,也在周围骑士们的威胁下僵硬的站着,衰老的脸上牙关打颤。

    站在伯爵的身后的洛伦默默的注视着,就像是在欣赏一出精彩的话剧,嘴角微微勾起了笑容。

第六章 深林堡(下)

    随从鲁文而来的骑士们占据了大厅的所有角落,杀猪般惨叫的普克男爵就那么被人直接拖了出去,扔在了大门外,令在座的贵族们一个个噤若寒蝉。

    这位年轻的伯爵和他们想象的完全不同,根本不是什么好打发的角色,甚至是超乎想象的强硬,翻脸比翻书还快。

    原本还对塞纳家族抱有希望的贵族们,纷纷面面相觑——如果塞纳家族不能保护他们这些人,而弗利德家族又得到了深林堡,他们又有什么理由继续效忠已经失势的塞纳家族呢?

    站在伯爵身后的洛伦却很是玩味的打量着在座贵族们的表情。就和他预想的一样,只要稍稍来一点儿真格的,他们的骨气并不比乞丐和无赖能够强多少。

    当然,如果弗利德公爵是想明着抢走深林堡,这些人或许还能很勇敢的团结在塞纳家族身边,战斗到最后一刻。

    但现在的情况却是鲁文拥有合法的继承权,只要他们不主动挑衅,那么作为领主的弗利德家族也不会伤害他们的利益——人只要是有选择的时候,一般就不会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反抗了。

    毕竟,真正倒霉的只有塞纳家族和他们的亲信,对他们而言仅仅是换了个领主而已,况且还是一位必将成为公爵的领主,何苦为了别人的利益拼命呢?

    满怀心思的贵族们低声细语的交谈着,被惊呆了的巴里·塞纳魂不守舍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乱成一团的宴会很快就草草结束,客人们也纷纷告退,离开了城堡。

    赢下了第一场的鲁文嘴角挂着微笑,转身前往了他的领主卧室,只留下了洛伦和亚伦爵士两个人负责接管城堡里的事物,或者说收拾这堆烂摊子。

    “恭喜您,亚伦爵士。”看着眼前还有些手足无措的中年人,洛伦主动伸出了右手:“您现在可是整个伯爵领的军事总管了。”

    “只是个头衔而已。”这位卫队长倒是很看得开,灼灼的目光盯着洛伦:“我听到了。”

    “什么?”洛伦故意装傻。

    “昨天晚上,伯爵和你在房间里说的话——当时我就站在门外。”亚伦爵士的表情有些复杂,眉头紧皱:“我很感激你鼓励伯爵的那些话,而且你说的没错。鲁文他非常有能力,只是偶尔会缺乏信心。”

    “你已经证明过自己对伯爵的忠诚,原则上我没有理由怀疑你。”亚伦慢慢眯起了眼睛:“不过如果让我发现你利用他对你的信任,去诱导鲁文做某些对你有利的事情……”

    “您真是多虑了。”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洛伦微微摇了摇头:“我已经是伯爵大人的巫师顾问了——作为一名巫师,我还能奢求多少东西?”

    “但愿吧。”

    亚伦爵士冷哼了一声,耸了耸肩膀的洛伦无奈了的笑了笑。自己似乎不管到什么地方,都很难得到某些人的信任,不知道是不是被诅咒了。

    看到洛伦准备离开,犹豫了半天的亚伦爵士才终于开口了:“关于吸血鬼的事情,还请允许我向你道歉。”

    “真的用不着~。”楼梯上的洛伦背对着他摊了摊手:“我已经说过了,打败卡兰的人不是我,而是圣十字!”

    从大厅离开的洛伦至少知道了两件事,首先是这位亚伦爵士应该并非只是鲁文的卫队长,应该也是那位公爵大人派来监视和保护他的人;其次,这位伯爵少爷真的很没有心机,否则亚伦爵士不会那么严厉的警告自己。

    “请问是洛伦·都灵阁下吗?”

    站在楼梯口的年轻人朝着洛伦微微鞠了一躬,看样子是应等待他有一段时间了:“我的名字是威尔·塞纳,家族里的人安排我来担任鲁文·弗利德伯爵的侍从,照顾伯爵的起居。”

    “我就是洛伦,伯爵的巫师顾问。”不动声色的和对方握了握手,黑发巫师的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容:“非常高兴能认识你。”

    “我也是,事实上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对魔法感兴趣,但家族一直没有给过我机会。”年轻人有些遗憾的摇摇头,随即很是期待的看着洛伦:

    “既然您是伯爵的巫师顾问,想必我们今后会经常见面的——有机会的话,能否请您稍微教导我一些关于魔法的知识呢?”

    洛伦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毛,在他的认知当中这些贵族们应该很反感魔法才对,他还是第一次遇见喜欢魔法的家伙。

    当然,也不排除对方是希望向自己示好,然后伺机接近鲁文。毕竟和那位不苟言笑的亚伦爵士比起来,自己这个年纪轻轻又没什么权势的巫师,收买起来要便宜得多。

    塞纳家族会派这么一个年轻人担任伯爵的侍从,恐怕多少也会有监视的想法,这一点倒是并不奇怪。尤其是在经历过宴会的事件之后,他们肯定会担心鲁文再做出其它事情来。

    不过洛伦才不会把这些表露在脸上,故作惊讶的笑了笑:“原谅我唐突了,我还真是第一次遇到一位喜欢魔法的贵族。”

    “这没什么,我一向认为知识的力量并不逊色于剑。”威尔·塞纳苦笑一声:“不过家族里的人不太认同我的观点。”

    “您的观点很有意思。”洛伦笑了笑:“当然,有机会的话,我可以教您一些关于魔法知识,只要您不会感到厌烦就行。”

    相谈甚欢的两个人,完全不像是第一次见面的模样,仿佛已经是多年的好友。语气之中完全听不出傲慢的威尔·塞纳始终都像是好奇宝宝似的,不停的向洛伦询问着关于魔法的事情。

    而洛伦一边耐心的解答,一边趁机探听着对方的身份——这位叫威尔·塞纳的年轻人,居然还是鲁文的堂弟。

    “这么说的话,您其实也是有资格继承深林堡伯爵的?”装作不懂的洛伦,带着几分推测的语气笑着问道:“如果不是因为鲁文大人的话,我是不是就得称呼您一声大人了?”

    “您可千万别这么讲!”威尔被吓了一跳,连忙摆了摆手:“我只是家族里的分支,要不是因为我父亲,我现在甚至都不可能在城堡里带着——能成为鲁文大人的侍从,我已经很满意了!”

    这话可真耳熟……洛伦心底笑了笑,自己好像刚刚才用同样的话打发了那位亚伦爵士来着。

    “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直至这位威尔·塞纳离开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来的阿斯瑞尔才重新变回了少年,苍白的脸上挂着几分好奇的微笑。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说的话吗?”抱着肩膀的洛伦侧目轻笑着,还带着几分揶揄:“我觉得两件事的道理是一样的。”

    “亲爱的洛伦,你这么说实在是太令人伤心了。”少年撅着嘴,可爱的瞪着那双猩红的眼睛:“我可是一直都在为你着想的!”

    “特地把自己和我的精神殿堂绑在一起,我真是感动的都快要哭了。”

    “别这么说,洛伦。”阿斯瑞尔摇摇头:“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真的?”洛伦耸耸肩膀:“我表示怀疑——连我自己都不请我究竟想要什么呢。”

    “你只是掩饰的很好罢了,不论是在维姆帕尔学院,还是在这里,表现出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少年俊俏的脸上划过一丝讥诮:“你只是不愿意被别人看到而已。”

    “骨子里都刻着傲慢的人,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对那些他瞧不起的人鞠躬下跪呢?”

第七章 贵族们(上)

    “……你只是无端猜测罢了。”洛伦装作扭过头的样子:“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亲爱的洛伦,随你怎么口不对心,但别忘了我们现在的关系。”阿斯瑞尔无奈的一笑,像是老成的孩子:“只要你轻轻点个头,我随时都能给你提供帮助——知识、荣誉、金钱、权柄……”

    “再难实现的愿望,再难填满的沟壑,只要我们联手,想要实现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困难。”轻柔而低缓的声音,俊俏的少年瞳孔散发着魅惑的光泽:“想要不被别人强加于意志?那你就必须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别人。”

    “完全是诡辩。”

    轻笑的阿斯瑞尔微微摇了摇头,等到洛伦再次回首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稍稍松了口气,看了一眼已经被汗水**的手心。洛伦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有那么一丁点儿动心了,但还好是理智占了上风。

    阿斯瑞尔的提议很诱人,但付出的代价也肯定不小。只要自己稍稍松动些许,他肯定就会用各种理由来勒索敲诈。

    跟这个家伙“相处”了那么长时间,洛伦多少也总结出了一些规则——无论何时,自己绝对不能主动开口向他要求什么,而是要让他自愿的帮助自己。

    这样做的难度非常高,但至少很安全,不会再因为救了自己一命,就必须再为他拼上性命去干掉一头吸血鬼。

    转身离开了楼梯,顺着城堡回廊的洛伦找到了自己的房间。哪怕他不承认,经历了几天赶路的自己身体确实已经很疲惫了,需要很好的休息一下。

    在推门走进房间的时候,洛伦很确信自己身后一直有个人就在盯着自己,无奈的扯了扯嘴角,顺手就将房门关上然后反锁了。

    …………“他们都睡下了吗?”站在墙脚后面的巴里·塞纳挺着老腰,压低了嗓门低声询问着。

    “都睡下了,马里老爷。”垫着脚走过来的仆人赶紧点了点头,信誓旦旦的说道:“我亲眼看到那个巫师把房门关上,他没发现我。”

    “最好是这样。”马里有些不相信的瞪了他一眼,后怕的看着洛伦的房门——他还真没想到,这位弗利德家族的继承人居然还带来了一个巫师。

    虽然很是鄙视这些古怪的下等人,但他也必须承认这群家伙确实有些手段,要是被他发现了什么,那就不好收拾了。

    越是想到这里越担心的老人从仆人手中抢过烛台,打发他回去。自己则小心翼翼的离开了楼梯,前往城堡下面的某个屋子。

    昏暗的屋子里只有桌上的蜡烛微微摇曳着,几位面色各异的中年人惴惴不安的看着被推开的门,在看到是老人进来之后才松了口气。

    “诸位先生们,我们有大麻烦了。”

    走进屋的马里·塞纳叹了口气才坐下来:“这位弗利德家来的小崽子,根本不是什么没脑子的蠢货,而是和他那个父亲一样是头饥肠辘辘的狼!”

    躲在烛火阴影下的几位贵族也同样是心有戚戚,他们都看到了宴会上那位直接被拖出去的普克男爵,到现在都不能释怀。

    连这么一个干了十几年军事总管的人,说罢免就罢免了——更重要的是这位普克男爵可是塞纳家族最忠诚的封臣之一,否则又怎么能爬上军事总管的位子?

    能坐在这个屋子里的人,全部都是塞纳家族的亲信,一旦塞纳家族彻底失势,他们往日的权力和财富也必将烟消云散。

    但现在的伯爵是鲁文·弗利德,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会启用那些他自己的亲信,还有那些不顾一切去舔他靴子的叛徒。

    “在这位小少爷得到伯爵头衔的时候,我们还指望他就是个纨绔子弟,稍微用点儿小手段就能打发掉他了,但现在看来他是真的想当深林堡的伯爵。”马里·塞纳恨恨的说道:“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

    “可他现在已经是伯爵了,要起兵叛乱吗?”一个有些惴惴不安的家伙开口问道:“弗利德公爵肯定不会放过造他儿子反的人,他会把我们都吊死的!”

    周围的几个人也纷纷点头称是,让马里·塞纳恨不得直接掐死这几个胆小鬼,深林堡反抗公国的次数难道还少吗?!

    不过他也清楚,这些人已经被公爵打怕了,他也不可能违抗大多数人的意见:“我们当然不能用这么明显的方式,那样只会给弗利德家族剿灭我们的理由。”

    “不论用什么手段,都必须隐秘行事——只凭借深林堡一个伯爵领是不可能对抗整个公国的,更何况还有那么多叛徒准备把我们给卖了!”

    说到这里,就连刚刚还心惊胆战的几个人也露出了愤恨的表情,很是不齿某些背叛了深林堡和塞纳家族的混蛋们。

    当然,这也是因为那些贵族们常年被他们排斥在外,只能苟且偷生的缘故,不过坐在这里的人是不会想到这些的。既然都是深林堡的贵族,那就应该无论何时何地,都得对塞纳家族忠心耿耿才行!

    “要不我们找个机会下毒怎么样?”某位躲在人群后面的,阴沉沉的开口道:“找个机会在他的酒杯里下药,或者是餐具上面,我知道有不少毒药不太能尝得出来。”

    “只要鲁文一死,那位公爵大人就再也没有理由夺取深林堡——如果他准备来硬的,那整个伯爵领的贵族都会团结在塞纳家族周围抵抗,其他的领主们也会对我们同情,哪怕不支持我们,也不会支持公爵大人的!”

    这个想法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反正不用脏了他们的手,到时候随便推个替死鬼出去就行。

    “绝对不能这么干!”

    看到这群人那副傻样,马里·塞纳老人差点儿把喝下去的酒吐出来:“你们太天真了,真以为那个公爵大人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被毒死还能善罢甘休?!”

    “到时候不管是谁干的,他都会把罪名挂在我们头顶上,不将整个深林堡的贵族杀光是绝对不会停下来的!”

    虽然老人这么说,但其他的贵族们显然不太服气——就算真的被怪罪,那也只有塞纳家族会遭殃而已,怎么会牵连到他们的身上?

    “更重要的是,他身边还有一个巫师!”马里·塞纳狠狠的瞪了那个家伙一眼:“你觉得用什么毒药,这个巫师会一丁点儿都察觉不到?!”

    “我们绝对不能下毒,否则公爵就会把我们全都宰了!”马里·塞纳叹了口气,他今天叹气的次数特别多:“我们得让他自己放弃这个伯爵的头衔,或着死在一场意外里面!”

    “要怎么做才能让一位伯爵老爷放弃自己的头衔?”

    “很简单,不是什么人都能当好一个伯爵的,尤其还是在深林堡。”马里·塞纳颇有深意的笑了笑:“这里有很多鸡毛蒜皮的琐碎事,又喜欢打架的贵族,闹事的贱民,还有精灵、食人魔和巨怪,我们的事情多着呢!”

    “只要能让他彻底烦透了,他就会自己乖乖的滚回去,或者交给我们来管理——深林堡就会重新回到塞纳家族的手里!”

    “但就算这样,鲁文依然是伯爵,只要塞纳家族没有合适的继承人,深林堡还是会落到弗利德家族手里!”

    “谁说我们没有合适的继承人?”老人神秘的一笑。

    “我们有威尔·塞纳——只要鲁文·弗利德一死,他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第八章 贵族们(下)

    “向您致敬,尊贵的鲁文·弗利德伯爵老爷,我们家族从三百年前就在深林堡定居了,从那时候开始,就对弗利德家族忠心耿耿……”

    站在城堡大厅台阶下的老人家滔滔不绝的将开了,年轻的伯爵坐在椅子上用右肘支着下巴,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有事说事。

    这样的开场白他今天已经是第二十次听到了,完全没有了新鲜感,只剩下无聊透顶。

    慌慌张张的老贵族赶紧闭上嘴,以一种毫无生机的腔调,仿佛在念某种具有催眠效果的歌曲,开始了他的“表演”。

    虽然天气已经入冬,但是站在大厅内的所有人还是感觉不到半点凉爽,在老贵族蚊子叫似的声音衬托下变得无比憋闷,每一张脸上都是无精打采的面孔,整个城堡大厅内简直静的出奇。

    站在大厅右侧的威尔·塞纳一手托着速记板,用鹅毛笔快速的记录着。除了笔尖的刷刷声之外根本听不见他是不是说了什么。

    而身为卫队长的亚伦爵士则站在大厅之外,享受着冬日的冷风和肃杀的风景,恰如油画中孤高的骑士,在城堡外守望着他所守护的土地。

    只有在鲁文身侧的洛伦,必须一边忍受着老贵族的魔音灌耳,一边保持着公式化的微笑,好像泥塑的雕像一样一动都不能动。

    如果有选择,他宁可和阿斯瑞尔做个交换——某只“没义气”的鸟,早在半天之间就从大厅里飞走了。

    在老人结束了陈述之后,根本没听懂他说了什么的伯爵,随口几句就把他打发走了。然后深深的做了一个深呼***神不振的盯着威尔·塞纳:“还剩几个?”

    “今天吗?”侍从赶紧翻找了一下,然后咽了口唾沫有点儿后怕的看向伯爵:“还剩下四十五个人,不过您只要需要再接待……”

    “我一个都不想见了!”像是受到惊吓的鲁文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暴躁的埋怨着:“圣十字他奶奶的,我是来当伯爵,不是替他们当保姆的!”

    嗯……这话可不能让教会的人知道,洛伦扯了扯嘴角。但其实他心里是挺认同鲁文的,这些来找他的人基本上都是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根本没有到需要伯爵主持公道的地步。

    “但是这就是伯爵的职责啊。”挨骂的威尔·塞纳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回答道:“您就是这片土地上的法律,大家只能找您来评判是非。”

    “我不管,让剩下的人明天再来!”鲁文已经彻底不耐烦了,朝身后的黑发巫师打了个招呼:“洛伦,跟我到到外面去透透气!”

    看了一眼已经自顾自离开的伯爵和愣在原地的侍从,叹了口气的洛伦拍了拍威尔的肩膀:“让剩下的人明天来吧,伯爵今天肯定是不愿意见了。”

    “我究竟该怎么和他们解释?”威尔一副快哭出来的架势:“我只是个侍从,他们不会把我当回事的!”

    “那我也爱莫能助了。”洛伦同样无奈的耸耸肩膀:“他们肯定也不会听我这个巫师的。”

    抛下了“绝望”的侍从,烦闷透顶的年轻伯爵已经带着几名骑士离开了深林堡,沿着城堡外的河流纵马驰骋。

    整个深林堡不仅仅是伯爵领的核心,从塔楼的顶端更是能俯瞰整片荒野。靠近东面沿河的地段,是鳞次栉比的果园和大片大片的农庄,几座不大不小的村镇点缀其间;西面则是密布的森林,那里是伯爵领的重要猎场,还坐落着几座伐木场。

    深林堡并不是什么富饶的土地,土地里的粮食只能维持本地人的口粮,唯一的特产就是较为珍惜的木材和上年头的古木,还有整个公爵领最优秀的猎人。

    当然,从精灵们手中交换来的琥珀和一些精致的雕刻品也是深林堡的“特产”——这些精灵们因为某种原因从未离开过他们的森林,而公爵也对那些树林向来没什么兴趣,一直以来也都相安无事。

    在离开城堡很远,快到一座小村镇的时候,鲁文才停了下来。年轻的伯爵眺望着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等待着身后的黑发巫师跟上来。

    “你说的果然没错,这些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安稳。”鲁文闷声闷气,有些愤愤不平的说道:“他们以为用这些烦杂的琐碎事,就能让我迎难而退,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别人去做。”

    “到时候他们就能重新掌握大权,而我这个伯爵则形同傀儡,任由他们胡作非为——最后只能让父亲看到我的无能,将深林堡重新还给塞纳家族来管理!”

    “谁会愿意放弃自己到手的权力呢?”洛伦平静的反问道:“您的父亲要剥夺他们的头衔和权力,他们当然会奋起反抗,不择手段。”

    鲁文瞥了他一眼,随即冷静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但很可惜我是我父亲的儿子,弗利德家族的一员,我没有选择,你也同样没有。”

    黑发巫师的脸上露出了公式化的笑容。

    就在两个人都决定回去的时候,远处的村镇里却突然传来了骚动的声音,远远的还能看到几个农夫正挥舞着草叉拼命抵挡,妇人和孩子们则尖叫着四处逃难。

    有强盗?洛伦楞了一下,这里距离城堡这么近,这群强盗要蠢到什么地步才会到这里来抢劫?

    就在洛伦还在困惑的时候,伯爵已经带着骑士们朝着村镇的方向赶了过去,他也只好赶紧跟了上去。

    整个村镇已经完全乱成了一团,一哄而散的人群四下奔逃着。骑士们冲开逃难的农夫们,直接闯进了村镇的正中央,两群全副武装的人正在相互对峙着,看到骑士们冲进来便纷纷将武器转了过来。

    “不管你们究竟在干什么,都给我住手!”停下战马的鲁文咆哮道:“都把武器放下,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其中一个年轻人站了出来,不屑的瞥了一眼年轻的伯爵,旁边的骑士立刻走过来,一拳头将他放倒在地。

    “我是鲁文·弗利德!”伯爵抬高了嗓音:“我是洛泰尔公国的继承人,是深林堡的伯爵,你们的领主!”

    这个威胁的效果远远比刚才要好得多,原本还硬挺着的几个人纷纷放下了武器,看着周围已经将他们包围了的骑士们,再也没有了反抗的勇气。

    但依然还有不服气的“贵族们用决斗解决问题,在深林堡已经是几百年的传统了,哪怕是伯爵也没有干涉我们的权力!”

    “我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模样,但现在我是深林堡的伯爵,我就是这里的法律!”鲁文招了招手,周围的骑士们纷纷上前,将还在反抗的几个人按在地上绑了起来。

    看到那些已经束手就擒,却依然并不服气的贵族和他们的打手,鲁文多少有些犹豫——他并没有处置过贵族的经验,对这种事情实在是不清楚应该怎么办。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鲁文几乎是下意识的朝身旁的洛伦问道。从来到深林堡之后发生的每一件事情,几乎都被这个黑发巫师给说中了。

    “我并不能代替您下令,只是提供一些小小的建议。”洛伦微微笑了笑:“塞纳家族的人认定了您不可能管理得好深林堡,那您何不做给他们看看。”

    “给这些贵族一个公正的审判,让他们明白谁才是这片土地的统治者!”

第九章 裁判与谋划(上)

    两群人都被骑士们押解着送进了村镇的议事堂——也就是村镇中央最宽敞的茅屋,而年轻的伯爵也走了进去,坐在了原本村子长老的位置上。

    虽然都已经被缴械并且束手就擒,但这些贵族们依然看不出半点服气的模样,十分倔强的挺着脖子,不论身旁的骑士们踹他们多少下,都骄傲的连一句话都不肯说,一双双眼睛愤愤的盯着坐在上面的鲁文。

    而站在伯爵背后的洛伦则有些若有所思——还在维姆帕尔学院的时候,他就从小个子巫师那里听说过,关于深林堡的贵族们多么热衷于好勇斗狠的事情。

    甚至不仅仅是贵族,就连村庄里的庄户人都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从一口甜水井到磨坊的使用权,经常会引发两户人家乃至几个村庄的械斗,谁打赢了就听谁的。

    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们绝对不会去找领主裁决,仿佛这样的举动十分的丢人一样;而历代的伯爵们也从未主动插手过这些私下里的斗殴,甚至利用这一点来削弱那些刺头儿的贵族。

    不过说起来的话,好像艾茵·兰德好像也出身深林堡来着……

    “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坐在椅子上的鲁文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先指了指那个站出来反抗他的年轻人:“就从你开始!”

    “遵命,伯爵大人。”依然不服气的年轻人挺着脖子:“我代表布奇家族,指控这些兰德家族混蛋,他们根本不是什么贵族,就是一群贪婪的野狗和无赖!”

    “这混蛋趁我们家族的猎人不在的时候,偷偷带他们的人混到我们的猎场里,到处捕猎那些没长大的野鸡和小鹿,还把所有的野果和蘑菇搜刮个干净,整个猎场弄得像是垃圾堆一样!”

    年轻人越说越激动:“请伯爵大人为我们主持公道,我们也不想要他们赔偿了,只要能把他们从深林堡赶出去就行!”

    “我会公正裁决的,但并不是仅仅凭借你的一面之词。”鲁文威严的点了点头:“谁是兰德家的族长?”

    “我、我就是。”

    一个趴在地上的胖子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汗如浆下,战战兢兢的连大气都不敢喘,眯着眼睛露出谄媚的笑,不停的朝伯爵鞠着躬。

    “布奇家族的人指责你们偷猎,还破坏了他们的猎场。”鲁文对这种人最没有好感,皱着眉头说道:“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们也是没法子啊,伯爵大人!”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噗通”一声就跪下了:“今年地里的收成实在是少得可怜,别说吃饱连交税都勉强,要是不想办法变通一下,农庄里的人全都得饿死不可!”

    看他哭得那么惨,原本还不太喜欢这个胖子的伯爵也有些心软了。深林堡有多贫瘠他也是清楚的,这个胖子应该没有说谎才对。

    “乡下的庄稼汉又不懂怎么打猎,除了摘一点儿野果之外他们也不会别的。我们愿意赔偿布奇家族,只请求您不要把我们从这里赶出去就行!”

    声泪俱下的兰德家的族长,那副卑微的神情和表现确实非常能打动人,就连鲁文看他的眼神也顺眼了不少——要是所有深林堡的贵族都那么温顺,那就再好不过了。

    “别被他这副模样给骗了,伯爵大人!”站在一旁的布奇立刻愤愤不平的站出来:“这家伙在撒谎,什么收成不够?全都是借口!”

    “别看他在这装可怜,平时完全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吸血鬼——他土地里的农夫穷,就是因为他把所有的土地都给占了,那些人要给他种地才能有活路!”

    跪在地上的兰德家族长并没有开口解释什么,还在那儿哭个不停,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心软,实在是不好指责什么。

    但是那位叫布奇的年轻人,似乎也并非是在撒谎的样子,却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陷入犹豫中的鲁文一声不吭,沉默着将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扫视着。

    “这样吧,兰德家族必须赔偿布奇家族的损失,严加管束你们土地上的人,不允许再偷猎。”鲁文做出了最后的判决:“但同时双方不允许再发生任何形式的斗殴,再有任何违反者,我就会将他从深林堡驱逐出去!”

    这个结果是他想了很久才做出来的——虽然这一次有过错的是兰德家族,但和布奇家族比起来他们要温顺得多,也好管得多。

    想要治理好这个伯爵领,鲁文当然希望自己治下的贵族们都像这么温顺,而不是热衷于反抗和械斗的暴徒,有所偏袒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个裁决也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同意,得到补偿的布奇家族算是勉强忍了,而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兰德家族族长也是千恩万谢,总算免除了被驱逐的命运。

    “我不同意!”

    名叫布奇的年轻人突然喊了出来,昂着头和鲁文对视着:“我们不接受这个判决,您必须把这群该死的蛀虫从深林堡赶出去,不然您肯定会后悔的!”

    很快几个布奇家族的青年也聚集在了他身后,举着右臂大声抗议,议事堂内两个家族再一次开始了对峙,气氛也越来越紧张,像是随时都会被点燃一样。

    “裁决已经做出,立刻执行!”鲁文的脸已经黑了下来:“我已经警告过你们,再有任何械斗的举动,不管是谁都将被赶出深林堡!”

    这一次换成是兰德家族的人得意了,抱着肩膀用挑衅的目光看向那几个布奇家族的青年,仿佛就在等着对方挥拳头,然后他们就能名正言顺的滚蛋了。

    “这不公平!”叫布奇的年轻人大声喊道:“您才刚刚来到深林堡不久,根本不清楚这些人有多混蛋就做出决定——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就算您今年惩罚了他们,明年他们还是会做同样的事情!”

    “我们不要求您立刻就做出判决,至少等一段时间,等您认清这些人的嘴脸再说!”

    两个骑士刚准备把这个年轻人给架走,就被年轻的伯爵给拦了下来:“你要求我收回判决?”

    “没错!”

    “很好,我尊重你的勇气,但这是有前提的。”鲁文挑了挑嘴角:“在洛泰尔公爵领确实有这样的先例,你可以找三到四个人,向我发起挑战——但只要有一个人输了,你们就必须乖乖认命!”

    “向您挑战?”年轻人后退了半步,咽了咽唾沫。他有点儿犹豫了,万一要是伤到了伯爵,这份罪过绝对不是能够被轻松饶过的。

    “不光是我。”鲁文一下子就看出了他的顾虑:“我带来的任何一个随从都可以,随便挑一个,四到五轮决斗然后全胜,我就答应你们的条件。”

    “随便挑一个人?”年轻人在周围看了看,跟随鲁文来的骑士们一个个都是全副武装的模样,而且一看就不是好对付的。

    虽然对自己很有信心,绝对不输给这些骑士。但如果全胜的话……年轻人犹豫了,目光来回扫荡着,最后锁定在了伯爵的身后。

    “洛伦·都灵?!”看到他指的那个人,鲁文差点儿笑了出来:“你确定?!”

    “没错,我们就是要向这位先生挑战!”这么说出来的年轻人还有些不好意思,这位叫洛伦的家伙一看就是那种学者一类的,根本不可能会打架。

    要不然待会下手轻点儿好了,伤到人家就麻烦了。

    “哈哈哈哈……我们的巫师顾问居然被小瞧了。”伯爵的脸上完全是无法掩饰的笑容。有些无奈的黑发巫师耸了耸肩膀,脱掉了身上的巫师斗篷,将魔杖交给了身后的一位骑士保管。

    “您准备怎么打?”看着这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巫师”,年轻人还算有礼貌的问了一声。

    “怎么打?”背着双手的洛伦看了他们一眼,了然的点了点头。

    “干脆点一起上吧,我赶时间。”

第十章 裁判与谋划(下)

    “砰——!”

    一个黑影带着敲碎下巴的闷响飞到半空,落地的一瞬间在议事堂的地上扬起大片土灰,还有惊天动地的惨叫声。

    “还准备再打一场吗?”收回打出去的上勾拳,重新背起双手的洛伦露出了真诚的微笑:“现在时间还早。”

    捂着下巴的布奇在地上挣扎了一下,看向黑发巫师的目光充满了震惊和恐惧。而周围那些和他一样被放到的弟兄们,到现在一个都还没有醒过来!

    他甚至都不太记得刚刚究竟发生什么事——好像一阵强光闪过,他就听到周围不停的传来同伴们惨叫的声音,然后自己就被对方给一拳放倒了。

    整个过程发生的实在是太快太突然,甚至都来不及反应,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但自己的下巴和崩飞的两颗牙却都是无比真实的!

    “你作弊!”断了两颗牙的布奇,满口鲜血的抗议道。不过很可惜的是声音实在太小了,而且这次连他们家族的人,都没有站出来支持他。

    “抱歉,但是伯爵大人刚刚已经提醒过你了,我是一名巫师。”洛伦无奈的摇了摇头,善意的提醒道:“而且我可是一个人打你们五个,稍微用一些小手段…我觉得理所应当。”

    “我……”刚想要反驳的布奇,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言以对。

    “您现在有两个选择——接受伯爵提出的和解方案,得到兰德家族的赔偿;或者……我们可以再比一场。”

    洛伦的表情十分真诚,声音平淡而且缓慢:“但我要先提醒您,我不会手下留情两次。”

    布奇咽了口唾沫,在挣扎了还是缓缓地下了头:“我们认输,愿意接受伯爵大人的条件。”说完便蹒跚着爬起来,单膝跪在了鲁文的面前。

    “您做了一个十分明智的决定。”黑发巫师拍了拍布奇的肩膀,将目光转向了一旁兰德家族的族长。

    这位有些上了年纪的胖子,正一脸谄媚的站在年轻伯爵的身前,不停的鞠躬千恩万谢着,让原本多少还只是对他有些好感的鲁文,从头到脚都无比的舒坦,仿佛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了。

    毕竟哪怕装得再像,鲁文依旧只是一个年轻人。而且现在又是他最渴求别人肯定他的时候,对于吹捧和赞扬最没有抵抗力,会有些忘乎所以是在所难免的。

    在看到黑发巫师走过来之后,胖乎乎的兰德家族族长便赶紧告退,主动上前握住了洛伦的手:“实在是太感谢您了,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补偿您才好!您要是没有挺身而出的话,我们大概就要远走他乡不可!”

    “太夸张了。”微微一笑的洛伦趁机抽回了自己的手:“只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帮助而已。”

    “不夸张,不夸张……”晃动着肥胖的身躯,族长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事实上,我过去有过一位朋友,好像也是姓兰德来着。”

    “那可真是我们的荣幸!”族长并没有注意到洛伦说这句话时候的表情,依然谄媚的逢迎着:“不知道您的这位朋友,是不是也是深林堡人呢?说不定我们还认识!”

    “或许吧。”

    留下一句颇有些玩味的话,黑发巫师便转身和鲁文一起离开了村庄的议事堂,年轻的伯爵对今天发生的事情相当满意,还准备趁着接下来的时间,继续逛一逛城堡附近的村镇,让那些村民们见识见识他的新伯爵。

    直至入夜,一行人才疲惫的返回了深林堡。巴里·塞纳老人早就在城门口的位置等候了,站在他身旁的还有诚惶诚恐的侍从威尔·塞纳。

    看到这两个人的鲁文冷冷的哼了一声,便和洛伦一起返回了城堡大厅。不依不饶的老人也拉上侍从,紧紧的跟在后面,寸步不离。

    “看来我要是不让您开口,您是不会放过我了。”坐在椅子上的伯爵脸上难看到了极点,非常不耐烦的摆摆手:“有什么想问的,尽管说吧!”

    “不敢。”站在鲁文身前的老人,表情同样无比的严肃:“只想请问伯爵大人,今天究竟去了哪里?”

    “就是去巡视了一下周围的领地,顺便解决了几件小事。”根本不想理他的鲁文随意打发着:“有问题吗?”

    “当然,您不知道自己擅自离开城堡,给我们这些卑微的仆人造成了多少困扰。”巴里沉沉的叹了口气:“抛下身为领主的职责,去解决那些闲事……”

    “我才是伯爵,我才有权力去决定哪些是属于我的职责,哪些是闲事!”鲁文直接打断了他:“您不会是在指责我做错了吧?”

    “不敢。”老人说这话的表情毫无诚意:“只是为伯爵您的安危考虑而已,深林堡不是什么太平的地方,如果您擅自离开城堡的话,我们这些卑微的仆人,都不知道怎么保护您。”

    这已经接近赤裸裸的威胁了,紧咬牙关的鲁文强忍了下来,死死捏住椅子的扶手,绷紧的肩膀和小臂微微颤抖着。

    “作为您忠心耿耿的臣子,我们当然愿意尽可能的辅佐您,但这也需要有一个基本的度——可您要是做什么都不事先通知我们的话,我们又怎么能帮助您呢?”

    “所以,等到下一次您打算施展您手腕的时候,还请事先通知,待到深林堡的贵族们研究过后,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你可以告辞了,巴里·塞纳外!公!”鲁文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

    “谢谢您,伯爵大人。”老人僵硬的弯下腰,冷漠的朝鲁文鞠了一躬,便转身离开了城堡大厅。

    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的威尔·塞纳,在被鲁文狠狠的瞪了一眼之后,也仓皇逃走了。整个大厅空荡荡的,只剩下洛伦和鲁文两个人。

    “这个老东西,居然敢威胁我!”出奇愤怒的鲁文直接吼了出来,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像是受伤的狮子:“他居然敢威胁我?!”

    站在一旁的洛伦冷静的看着鲁文咆哮着,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没用,只有让他自己发泄出来才行。

    对方会这么做丝毫不令洛伦意外——换成是自己,当然也不会希望这位伯爵大人四处乱窜,离开自己的掌控。

    他们其实很担心,担心鲁文逐渐建立起自己的威望,让整个伯爵领的贵族和平民们认可他的统治,因为那就意味着塞纳家族彻底失势。

    为了守护属于自己和自己家族的头衔、权柄、利益,尤其是利益,人们将不择手段。

    “我们做的还远远不够。”

    逐渐冷静下来的鲁文,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喃喃说道:“只是平定几个家族的矛盾,还不足以让整个伯爵领彻底臣服,那些贵族是肯定不会服气,而平民们更是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我需要更激烈,更直接的手段,才能彰显身为伯爵的权威。”鲁文突然笑了:“我父亲经常说,只有让贵族畏惧,让平民爱戴,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领主。”

    “他说的很有道理。”

    “所以你有什么好办法吗?”年轻的伯爵试探着询问自己的巫师顾问:“不用特别清楚,哪怕只是一两个点子也好。”

    洛伦看着对自己无比期待的鲁文,稍稍犹豫了片刻。

    “确实……有一个方法。”黑发巫师点了点头:“只是这个办法很有风险。确实,如果成功的话塞纳家族将再也不可能挑战您;但如果稍稍出现一丁点儿的意外……”

    “您可能就要做好平叛的准备了!”

第十一章 统治从土地开始(上)

    “……感谢诸位大人,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到深林堡。在下洛伦·都灵,伯爵大人的顾问,以鲁文·弗利德大人的名义表示最衷心的谢意。”

    无可挑剔的礼貌和微笑,带着谦卑不失尊严的眼神,洛伦用最平静的语气结束了自己的开场白。

    不算宽敞的长桌两侧挤满了服饰各异的深林堡贵族们,瞪大了眼睛盯着这位伯爵大人的亲信。而作为塞纳家族代表的巴里·塞纳老人,赫然就坐在最前排。

    老人的表情非常的复杂——这是鲁文第一次以伯爵的名义,召集整个领地内所有的贵族们。几乎有头有脸的贵族们都来了,但这位伯爵大人却不见踪影,接待他们的只有这个叫洛伦·都灵的巫师。

    他究竟打算做什么?

    空荡荡的长桌上放着厚厚几摞的羊皮纸卷轴,看起来已经是十分的陈旧了,令老人十分好奇里面的内容,并且看这位黑发巫师的表情,今天他们要谈的事情显然和这些东西有所关联。

    站在一旁的侍从威尔·塞纳表情中透露着几分震惊,显然是知道一些内情的。但现在的局面下也不能问他。抑制住自己好奇心的巴里·塞纳将目光转回了洛伦,准备看看这位“巫师顾问”想耍什么花招。

    “如诸位所知,鲁文·弗利德大人直至最近才刚刚成为深林堡的伯爵,所以对于这里的情况和诸位的家族都不甚了解,甚至就连平民们都并不清楚,他们已经有了一位新伯爵。”

    洛伦的目光从巴里·塞纳的脸上扫过,老人的表情无动于衷,黑发巫师微微勾起了嘴角:

    “所以,伯爵准备推行一项改革,来树立起他的权威。同时,也能令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真正明白,究竟是谁在统治者他们!”

    长桌的两侧一片肃静,所有的贵族们都冷眼旁观着,没有一个人愿意主动站出来,甚至都不愿意稍稍做出些回应。

    “那么……伯爵大人准备让我们这些谦卑的仆人,替他做什么呢?”巴里·塞纳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是要向领地内的人们宣传吗?”

    “并不需要。”洛伦朝旁边的威尔·塞纳打了个响指,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侍从赶紧走上前去,将一张张羊皮纸递到了每一个贵族的手里。

    巴里·塞纳快速扫了几眼,苍老的表情稍稍出现了一些变化——虽然只有一瞬间,但黑发巫师还是捕捉到了。

    “这上面的内容是深林堡的藏书室内,所保管的目前整个伯爵领所有大大小小的农庄,果园,土地乃至村庄、猎场和几个采石场的数额,各自需要缴纳的税收,和它们所属的不同家族。”

    语气平静的洛伦,用毫无腔调的语气说道:“相信诸位都并不陌生吧?”

    坐在长桌两侧的贵族们只能默默的点点头,只是还不明白,对方把这个东西拿出来究竟要干什么?

    “请问,伯爵大人这是准备彻查整个领地内的税收情况吗?”还是巴里·塞纳老人反应比较迅速:“如果真是这样,塞纳家族愿意……”

    “砰——!”

    一声巨响打断了老人的话,也让在场的所有人吓了一跳,惊魂未定的看着右手拍在那摞卷轴上面的黑发巫师。

    被打断了发言的巴里甚至还来不及愤怒,就又被洛伦给抢断了。

    “而我手头的这些,是深林堡最早的文献记录——上面详悉记载了整个伯爵领大大小小的土地、森林乃至河流的划分,以及下辖所属的各个家族。”

    “没错,我想大家已经猜到了。这上面的和刚刚那份羊皮纸上所记录的内容,几乎可以说是有天壤之别。”

    “毕竟…已经过去了百年之久。”老人勉强笑了笑:“会出现一些变动也是很正常的,有的家族兴起,有的则衰落,自然不可能和原来一样。”

    “是吗?”洛伦冷笑了一声:“但是根据我所查到的,关于最近几年深林堡所缴纳的税收情况,居然还是按照我手中这份的记录来缴纳的!”

    “我非常好奇,难道说深林堡数百年前的先人们,早就预计到了眼前的局面?所以就将要缴纳的税收也计算好了,以至于今天的我们还能按照这上面的记录完成各自的义务?!”

    “如果不是这样……”漆黑的瞳孔从那一张张面有惊诧的贵族身上扫过,洛伦扬起了手中的卷轴:“那就说明有人隐瞒了自己应该缴纳的税收和应尽到的义务,中饱私囊!”

    在座的贵族们终于不能保持冷静了,甚至都不敢相互对视着,一个个恨不得躲到椅子下面去,后悔为什么今天自己要来这里。

    巴里·塞纳也惊呆了,他预想过这位伯爵大人恐怕会用某些激烈的手段,但却没想到会来这招——这真的是他能想出来的注意?!

    还是说,是那位公爵大人早就准备好的底牌?!

    一旦开始翻旧账,那就绝对停不下来了——所有人都会为了躲避罪责指控身边的人,到时候人人自危,还有谁会愿意忠心耿耿的站在塞纳家族身边?!

    不过只是到这一步的话,那还有挽救回来的机会。强作镇定的巴里颤巍巍的站起身,身后背负着所有贵族们期待的目光,指望他能够站出来替所有人辩护。

    “关于伯爵大人的宏伟计划……塞纳家族将会鼎力支持,清算整个伯爵领的税收!”

    老人的话音刚落,身后就有人直接从椅子上跌了下去,一张张目瞪口呆的表情像是模子刻出来的,所有的贵族们都傻眼了。

    巴里·塞纳他……怕不是疯了吧?!

    洛伦的脸上依然没有半分表情,背着双手等待对方接下来的发言——他才不相信,塞纳家族会那么简单的就举双手投降了。

    “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税收始终都是深林堡的一个重要问题。”巴里·塞纳慷慨激昂的陈词着:“感谢伯爵大人,及时为我们发现了问题;而我们这些卑微的仆人们,自然应该去着手解决它!”

    “只是……”老人话锋一转:“这么宏大的计划,需要很长的时间来调查和研究,才能得出最后的结论。不能一蹴而就,要小心谨慎才行。”

    “还请您转告伯爵大人,将这个计划交给他卑微的仆人们。我们将会认真的讨论,商量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来,实现伯爵大人的愿望。”

    巴里·塞纳想的很简单——只要能够将这个“改革”握在塞纳家族和亲信们的手里,那最后的结果还不是他们说的算?

    到时候不仅塞纳家族的地步会更稳固,鲁文·弗利德这个伯爵还会被进一步架空,而且那位公爵大人,将再也没有理由找他们的麻烦!

    “您似乎对伯爵大人的计划,有些理解上的偏差。”挂着公式化的笑容,洛伦“遗憾”的摇了摇头:“彻查税收,仅仅是改革的一个步骤而已。”

    “除此之外,还要彻底清算和丈量整个伯爵领所有的耕地、果园还有猎场的面积,弄清每个家族原本应有的土地的大小,然后整理成册。”

    “不仅如此,我们还要将这些内容传达到整个伯爵领每一个贵族,每一个平民的耳朵里,让他们看看自己所缴纳的税收,是不是和上面所记录的一样!”

    什么——?!!

    “这种事情……”被吓得都快说不出话来的老人被自己噎了一下:“这么重大的事情,为什么伯爵大人不在场?!我要见鲁文·弗利德大人,我要见鲁文·弗利德大人——!”

    “很遗憾,鲁文·弗利德大人现在不在城堡里。”面色平静的洛伦,露出了一个老人眼中毛骨悚然的微笑:

    “他已经和亚伦爵士一起带着卫队骑士们,去丈量整个伯爵领的土地了!”

第十二章 统治从土地开始(下)

    对于一群拥有实权和土地的贵族们,想要整治他们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他们手中拥有大片的地产,同时还不断侵占周围的土地,依附在他们农庄的农民失去了自己的土地,只能心甘情愿的成为佃户。

    而依靠打猎为生的猎人们更是如此。没有猎场主人的许可不能进入猎场,昂贵的弓箭也是属于贵族的财产,只能依附于这些贵族们的名下才能苟活。

    任何一个深林堡伯爵如果没有这些贵族的支持,他就征不到税,也就谈不上统治——即便是过去的塞纳家族,在这一点上也是一样的。

    但只要是人,尤其是一群人,他们是不可能没有弱点的。

    之所以要彻查和丈量整个伯爵领的土地,是因为在过去的近百年里,那些大大小小的农庄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不断的有新的土地被开垦,新的村庄被建立,人口也同样在增加。

    而这些新开垦出来的土地,原本是属于那些开垦荒地的农民,只是被贵族们用各种方式给盘剥走了。侵占了更多田产的贵族们,也变得越来越强大。

    同样的道理也可以套用在那些猎场主人的身上,甚至更容易——没有弓箭,没有打猎的道具,再优秀的猎人也只能活活饿死。

    而这就是洛伦的计划,通过丈量土地来确认这些贵族们的封地范围,将那些原本不属于这些他们的土地,重新还给农民们,或是收归伯爵的管辖之下。

    这种举动无异是直接从贵族们身上割肉放血,但绝对会得到农民们的欢迎——也就是弗利德公爵所说的,让贵族畏惧,让平民爱戴。

    等到成百上千的农民和他们的家人得到土地,就再也没有人会质疑鲁文·弗利德统治的合法性了。

    鲁文给了他们土地,也就是他们唯一的担保人。为了守护自己的土地,这些农民们会拼尽一切,让这位深林堡伯爵能够永远统治下去。

    不过这种做法必须足够的小心谨慎,一旦稍稍出现一丁点儿的差错,整个深林堡伯爵领就会一分为二,想要守住自己土地的农民将会团结在鲁文身旁,和想要夺回土地的贵族们血拼到底。

    甚至情况会比这更糟——无知的农民们被贵族们鼓动起来,去反抗这位新伯爵的“暴政”!

    那绝对不是洛伦希望看到的,如果可以的话他更希望能够和平的完成过渡。杀戮永远都是不得已的手段,不到没有选择的情况下,都不应该轻易使用。

    当然,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就必须够彻底,将所有叛乱者连根拔掉才行。

    临近傍晚时分,年轻的伯爵才骑着骏马赶回了深林堡,虽然满脸都是疲惫之色,但依然无法掩饰眼中的兴奋和喜悦。

    “怎么样,洛伦?那些贵族们都怎么说?”

    安静的寝室内,坐在床边的鲁文一边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麦酒,还不忘了询问道:“我猜他们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对吧?”

    “您猜中了。”看到鲁文那副期待的表情,洛伦不着痕迹的小小吹捧了一下:“事实上,现在还有不少人在大厅内等您,希望您可以收回成命。”

    “那就让他们等着吧,我心情好的时候自然会去见他们!”鲁文冷笑了一声,对于这些贪得无厌,而且还对他百般刁难的家伙,他是一丁点儿好感都没有。

    说着还朝洛伦招了招手,笑着说道:“你也搬把椅子坐着吧,我说了不要那么拘谨,稍微随意一点儿,站在那儿我还得抬着头和你说话。”

    轻笑了一声的黑发巫师也只好坐在他旁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麦酒:“这只是开始,他们是不会轻易投降的。”

    鲁文点点头,他也清楚想让这些贵族们放弃到手的土地,究竟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亚伦爵士已经带人开始彻查了,三天之内城堡周围的土地就能丈量完毕,一个月之后就能完成全部的工作——我们必须加紧速度,绝对不能留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到时候所有深林堡的贵族们就必须做出选择——究竟是彻底接受这位伯爵的统治,还是为了保护手中的土地反抗到底。

    而洛伦之所以坚持要加紧速度,更重要的还是抢时间。冬天已经到来,如果不能抢在明年春天之前,将整个改革完成,或者尽可能完成一部分,那就功亏一篑了。

    等到了农忙时节,农民们就不会再对这项改革如此热情,他们要为了来年的口粮辛勤劳作,再想将他们鼓动起来那就太困难了。

    “一切顺利的话,在这个冬天结束之前,城堡周围的农民就能分到一部分土地,而剩下的就要看那些贵族们究竟配不配合。”带着些许推测,黑发巫师举杯说道:“如果不行,那就只能请亚伦爵士用一些比较强硬的手段了。”

    “他们绝对不敢!”信心十足的鲁文一饮而尽,然后看向站在角落里的侍从:“你觉得呢,塞纳家族会有什么不满吗?”

    “我?”瞪大了眼睛的侍从指着自己,鲁文和洛伦纷纷回过头,两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威尔·塞纳露出了几分畏惧的表情,既不敢不说又好像怕自己说错了话,支支吾吾的连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不用担心。”看出他有忧虑的洛伦安慰道:“不论你说什么,除我们之外,都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好吧……”

    汗如浆下的侍从点了点头,像是十分为难一样:“其实……伯爵大人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塞纳家族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在做了,只是从未成功过。”

    “每一代的伯爵们都曾经试图从贵族们手中收回新开垦的土地,但每一次都失败了。他们总是会利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来阻挠,让塞纳家族功亏一篑。”

    洛伦点点头,这也不难理解,任何一个领主都不希望自己的封臣们太强大,会这么做也是情理之中。

    而现在塞纳家族之所以会站在鲁文的对立面,完全是因为他抢走了伯爵的头衔,所以他们也只能和自己的亲信在一起,顾不得原本的利益了。

    “所以如果您也这么做的话,绝大多数塞纳家族的成员,应该是不会反对的。”威尔·塞纳小心翼翼的说道:“尤其是巴里爷爷,您其实应该和他合作的。”

    “我会试试看,毕竟他也算是我的外公。”鲁文点了点头,目光灼灼的盯着侍从:

    “可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和塞纳家族为敌,尤其是和巴里·塞纳为敌的时候,你会选择站在哪一边?”

    威尔的表情更尴尬了,让他选择究竟是支持鲁文,还是支持自己的家族。面对着年轻的伯爵那双狮子似的眼睛,目光躲闪的侍从左右为难。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侍从咬了咬牙,猛然抬起头:“我是您的侍从,按照传统,我将会对您全心全意的忠诚!”

    年轻的伯爵表情有些诧异,但很快便露出了笑容,高兴的站起来给侍从一个熊抱。

    “我一向不喜欢随意许诺,但对愿意向我效忠的人,我会给一切他们想要的。”鲁文信誓旦旦的说道:“这是我给你的承诺!”

    神色有些激动的威尔·塞纳低垂着头,像是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样。年轻的伯爵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坐在后面的洛伦微微侧着头,表情多少有些古怪,漆黑的瞳孔里满是诡谲。

    一个连家族都能背叛的人,真的能相信他的忠诚吗?

第十三章 顺利的开场(上)

    清晨的晨曦柔和而不耀眼,照耀着丘陵之上的深林堡。站在城堡塔楼顶端的洛伦,远远眺望着城堡附近的农庄。

    眼下已经步入寒冬,哪怕太阳已经升起,冷冽的寒风还是刺骨的疼。带着兜帽的黑发巫师有些冻僵的脸上,却轻轻的扬起一抹笑意。

    那些靠近城堡附近的田地里,骑着骏马的骑士们正在和城堡的卫兵一起,在土地上重新划分界限,跟在后面手里捧着麦种的农民们,也都在寒风中喜笑颜开着。

    亚伦爵士的工作远远比他想象的更有效率,仅仅只用一天时间就已经将城堡附近的田地丈量完毕,而对于那些刚刚获得自己土地的农民们,深林堡也提供给了他们少量的麦种。

    待到来年春天,他们就能在自己的田地里种下小麦、大麦和土豆,再也不用无偿的为领主老爷忙碌一年,最后也只勉强够一家人的口粮。

    也许一个星期,也许只要几天时间,这些农民们得到土地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伯爵领,到时候所有被抢走了土地的佃户就都会蜂拥而至,请求鲁文·弗利德为他们的土地担保。

    只要还能苟活,他们都可以承受贫困和屈辱的折磨;但只要给他们一丁点儿希望,一根看起来似乎很可靠的救命稻草。

    他们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哪怕要为之拼上性命。

    釜底抽薪,这就是洛伦的计划——在深林堡势单力孤的鲁文·弗利德,想要争取贵族们的效忠和支持难度太大,代价也太高。所以反倒不如换个思路,用更粗暴和直接的方式,得到绝大多数普通人的效忠。

    当然,没有贵族支持的统治也必然不稳固。在树立起威望之后,伯爵依然是需要一批对他效忠的贵族的。

    但首先必须彻底打压塞纳家族,还有他们的亲信。然后再重新扶持起那些原本被排挤到边缘的小贵族,紧紧团结在深林堡伯爵的身边。

    打压旧贵族,提拔新贵,统治的手段不外乎就是这些。拿塞纳家族开刀只是迟早的事情。

    洛伦的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当然,在这一片空荡荡的塔楼顶端,不可能有人看得见他这副模样。

    “感觉如何?”某个“不是人”的少年出现在他身侧,坐在墙垛上面摇晃着纤细的小腿,轻笑的口吻却听不出半点情感:“统治的滋味,一定很享受吧?”

    “你好像记错了。”洛伦无奈的瞥了他一眼:“深林堡的伯爵是鲁文·弗利德,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巫师顾问,连贵族都算不上。”

    “哦~真的是这样?”阿斯瑞尔的声音里充满了好奇,柔和的仿佛能勾走灵魂:“可为什么,我却觉得是你在统治深林堡呢?”

    “撸掉原先的军事总管,调解布奇和兰德家族的矛盾,领地的改革……全部都出自你的手笔,那位鲁文·弗利德大人,他有什么?一个听起来好听的头衔罢了,还不都是在乖乖的听你的吩咐?”

    “那仅仅是建议,他可听可不听。”洛伦反驳道:“如果我要是站出来,说我想当深林堡的伯爵,你觉得我最好的下场是什么?”

    “从塔楼上跳下去?”阿斯瑞尔玩笑着说道,只是他的语气实在不像是在开玩笑。

    洛伦翻了个白眼,根本懒得理他。

    “我亲爱的洛伦,你就承认吧。”少年的口吻带着浓浓的诱惑:“你不是那种肯向别人屈膝下跪的人,你也渴望权势,渴望一呼百应,万众追随。”

    “依靠这个叫鲁文的人,真的能给你带来安稳的生活?你不会天真到这个地步的。他能给你自然也能收回,你只是他身边一个可有可无的巫师顾问而已,等到你没有利用价值了,他就会把你像烂橘子一样丢掉!”

    “如果你是个认命的人,在那个强盗逼迫你的时候,你就不会反抗,更不会选择成为巫师,也不会站在这里——亲爱的洛伦·都灵,你其实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模样。”

    洛伦沉默不语,继续眺望着远处的田野,只是眉头已经皱起。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那么抗拒呢?或者……仅仅是不愿意被我牵着鼻子走?”

    阿斯瑞尔轻笑着,血色的瞳孔散发着诡异的光彩。冰冷却轻柔的声音,如毒蛇游走于心头。

    “……你要是觉得两句话就能把我诓倒,未免有点儿小瞧人了。”缓缓回首的洛伦,和身影纤细的少年对视着:“下次换个新鲜点儿的套路吧。”

    说完,他便转身作势要离开。而轻轻叹口气的少年,脸上却没有半点遗憾的表情,翘着腿将脑袋倚在肩膀上,目光从未离开黑发巫师的身影。

    “话说要是从这个塔楼上跳下去的话,就算是吸血鬼也肯定粉身碎骨了吧?”

    身后的声音让洛伦回过头,不知何时阿斯瑞尔已经站在了墙垛的边缘,好奇的朝下面打量着,仿佛真的有跳下去的冲动。

    “有信仰就不会。”耸耸肩膀,洛伦离开了塔楼——反正就算真的跳下去了,这个家伙也是不可能被摔死的,根本用不着自己去提心吊胆。

    “你刚刚在和谁说话?”

    刚刚走下楼梯,早就在等候他的亚伦爵士带着些许困惑的瞥了他一眼,看起来已经站在这里有段时间了。

    “没什么,自言自语罢了。”微微一笑的洛伦,赶紧把这个话题跳了过去:“您怎么也在这里,伯爵大人呢?”

    “还在里面。”神色严肃的亚伦爵士也没心思继续问下去,指了指对面紧闭的大门:“和那些贵族们商量,看看能不能解决土地的问题。”

    虽然这么说,但他的表情却一点儿也不放松,显然是对那些贵族们根本不抱有任何信心的模样。

    这一点洛伦也同样赞同。如果这些人能乖乖交出自己的土地,那他们也不会坚持到现在了。

    “伯爵告诉我,这个改革是你的注意。”亚伦爵士目光转向洛伦:“虽然我也能猜到,这种近乎肆意妄为的想法,是绝对不可能从他的脑海里冒出来的。”

    “但不得不承认,你的办法确实将这些贵族们都震慑住了——否则他们现在根本不会怕成这个模样,也不会选择和伯爵谈判。”

    “您真是过奖了。”

    “我不是在夸你。”他的声音很沉重:“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么做究竟有多危险——如果这些贵族们选择和伯爵对抗该怎么办?他们原本都是塞纳家族的封臣,一旦掀起叛乱,伯爵手中能有的,就只有这座城堡的卫兵和卫队骑士们!”

    看着对方紧张的神情,洛伦也只能点点头:“您说的没错,这个方法风险确实很高,也确实会令伯爵大人站到深林堡贵族的对立面。”

    “但您能似乎忘了,从一开始这些深林堡的贵族们,就不可能真的对伯爵忠心耿耿。而现在任何示好的举动,都会被他们当成是伯爵软弱的迹象,而不是仁慈。”

    “所以为什么我们不干脆一点,将一切挑明,让愿意效忠伯爵的人屈膝下跪,然后去消灭那些顽固分子呢?”

    看着依然紧闭的大门,几次想要开口的亚伦爵士最后还是保持了沉默。

    平心而论洛伦说的不无道理,而且能尽快树立起权威,消灭那些真心反抗的家族,也可以让伯爵的统治更稳固。

    他只是心中隐隐有些预感——鲁文·弗利德大人,似乎对这个“巫师顾问”越来越依赖了。

第十四章 顺利的开场(下)

    鲁文·弗利德坐空荡荡的长桌尽头,翘着二郎腿搭载桌子上。装满了麦酒的酒杯在右手轻轻的摇晃着,眼神中全然是心满意足。

    站在一的侍从威尔·塞纳讨喜的笑着,手里端着酒壶,恭恭敬敬的侍奉着左右。

    和深林堡贵族们的会议早就结束了,空荡荡的房间门也敞开着。终于得以进来的黑发巫师和亚伦爵士,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位得意洋洋的伯爵大人。

    “看起来,您和他们的商议似乎很成功?”

    虽然是疑问句,但光是看他的表情洛伦就知道结果了。不过交流的艺术就在于此——要留给对方炫耀的余地,特别是对方的身份比自己高的时候。

    “让你猜中了!”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表情兴奋的鲁文面颊上多了些许红晕:‘我还以为这些家伙会有多难缠呢,结果大出所料,和你想象的完全不同!”

    “确实,在一开始我提出来的时候,绝大多数的贵族都不太愿意,甚至还有不少人希望我能放弃这个计划,一个个全都是吝啬鬼的嘴脸。”

    “他们嘴上说的挺客气,但那些个表情我在父亲身边的时候,就已经看到过无数次了,熟悉的不能更熟悉——连年份太久,弄不清哪些土地是新开垦的,这种骗鬼的谎话也能说得出来!”

    年轻的伯爵不屑的撇撇嘴:“这群蠢货,大概以为我从来都没有在农庄里待过吧?”

    “那是什么让他们回心转意了呢?”黑发巫师循循善诱着。

    “你们绝对想象不到。”鲁文笑得非常得意,而脸上未褪去的激动证明他其实也很震惊:

    “是巴里·塞纳!”

    站在后面的亚伦爵士完全愣住了,而洛伦的嘴角却多出了几分意味深长的笑容——当然,没有人看见。

    “事实上当时我都已经放弃,准备和他们来硬的了。但是巴里却站出来,狠狠的斥责了那些人几句,并且表示塞纳家族将会坚定不移的完成这项改革计划。”

    鲁文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到现在我都还有些不敢置信,原本还以为他肯定是最反对的那个人呢。”

    “那么最后结果呢?”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亚伦爵士开口问道:“那些贵族们怎么说,准备让出多少土地来?”

    “差不多有四分之一,我的巫师顾问还以为他们能让出五分之一就不错了。”因为太高兴,鲁文还忍不住打趣了洛伦一番:“这一次我们大获全胜!”

    “当然,这全都要感谢我的侍从,威尔·塞纳!”年轻的伯爵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用力拍了拍侍从的肩膀:“如果不是因为他替我去和巴里调解,就不会有今天的胜利!”

    有些害怕的威尔缩了缩脖子,不太好意思的低头笑了笑:“我只是和巴里爷爷将您的计划详悉解释了一遍,您实在是过誉了,伯爵大人。”

    “我曾经告诉过您,塞纳家族历代都试图这么做过,只是每一次都没能成功;巴里爷爷一开始之所以会反对,也只是担心再做一次无用功罢了。”

    “但我一定会成功,而且必须成功!”旗开得胜的鲁文信心满满:“这还仅仅是四分之一,接下来我们要在一个月内,逐渐将这个计划推行到整个伯爵领,让每一个农民都知道这件事情!”

    看到对方高兴成这副模样,原本还准备开口的洛伦选择了闭嘴——现在不论说什么,这位伯爵大人都肯定是听不进去的,反倒不如保持沉默。

    那位巴里·塞纳阁下,真的只是因为弄清了整个计划的内容,就心甘情愿的辅佐鲁文·弗利德了吗?

    虽然只见过几面,但这位老人绝对不是什么傻瓜,而且相当的精明。他绝对能看穿这个改革的核心的并不是给农民们争取土地,那只是洛伦的借口罢了。

    他真正的目的是树立鲁文·弗利德的权威,同时打压塞纳家族在贵族当中的声望——当贵族们的土地被剥夺,而塞纳家族又无能为力的时候,所有人都会离他们而去。

    巴里·塞纳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障眼法吗?代价未免也过于沉重了,只是为了让自己这些人警惕的话,老人只需要保持沉默就可以,根本不用做到这个地步。

    “有什么问题吗?”察觉到洛伦在沉默的鲁文开口问道,表情中还有些关心:“你看起来好像不太舒服。”

    “呃…”故作愣神的洛伦,赶紧低头笑了笑:“您多虑了,伯爵大人。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情,所以有点走神。”

    “你居然也会走神?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好奇心上来的鲁文笑道,抱着肩膀打量着他:“好吧……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我的巫师顾问变成这副模样?”

    “我在维姆帕尔学院的两个朋友,算算时间的话,再过几天就是他们毕业的日子。”洛伦歉意的苦笑了一声:“原本答应过他们要回去观礼的,不过现在好像没什么机会了。”

    “原来是这样。”鲁文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放心吧,既然是朋友,你们早晚还是能有机会见面的。”

    眼下是施行计划的重要步骤,哪怕是亚伦爵士都可以暂时离开,只有洛伦不行——离开了这个巫师顾问,万一出现什么状况,鲁文都不知道应该找谁来解决问题。

    “去好好休息一下吧,顺便写封信回去。”伯爵轻声安慰着:“我们从明天开始着手准备,到时候我要你全力以赴!”

    “还请您允许我先行告退。”微微颔首,洛伦便起身作势离去。一向随和的鲁文也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默认了。

    转身离开的洛伦当然没有回房间,而是直接离开了城堡。在确认了周围没人之后才招了招手,扑扇着黑色羽翼的阿斯瑞尔落在了他肩膀上。

    “我需要你去跟踪一下那位叫巴里·塞纳的家伙。”洛伦直截了当的说道:“他现在肯定开始提防我了,所以只能交给你。”

    “阿斯瑞尔”摇了摇头,对这个提议完全不感兴趣。

    在考虑片刻之后,洛伦还是放弃了和阿斯瑞尔“做交易”的打算,风险实在是太高——他可不想再面对另一个“吸血鬼”了。

    这样的话自己也只能试试看了。对于自己的追踪能力洛伦还是很有信心的。只要够谨慎,应该还不至于被一个老人发现。

    眺望着远处的山峦,双眼微微眯起的洛伦有些感慨的叹息一声。自己不能回去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不会牵扯上小个子巫师和艾萨克。

    整个计划进展的实在是太顺利了,顺利到甚至超越了洛伦的预期;但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有种莫名的担心。

    巴里·塞纳能说动那些贵族们放弃自己的土地,绝对不会是忍气吞声,这只能证明他们有更大的图谋,可以为之暂时放弃眼前的利益。

    而那个叫威尔·塞纳的家伙……如果说一开始还仅仅是猜测,到现在洛伦几乎能断定,他就是巴里安插在鲁文身旁的眼线。

    否则为什么他只是刚刚和巴里解释了两句,就能让这个老人立刻转变立场?洛伦才不相信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情。

    “嗯?”

    无意中感觉到丝丝凉意的洛伦,下意识的张开了右手。晶莹的八瓣雪花在半空中旋舞着,稳稳的落在他的掌心融化。

    黑发巫师抬起头,天空已经是一片白色。漫天的白雪缓缓而降,仿佛连时间都在此刻静止。

    凛冬已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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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师自远方来介绍:
流浪骑士的小侍从,到对世界一无所知的穿越者,他披上斗篷,拿起法杖,在这个邪神笼罩的黑暗时代,行走在理智和疯狂的边缘,当起了外来的异乡人法师……巫师自远方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巫师自远方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巫师自远方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