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梦境(一)
剧烈的震动,紧随其后的则是什么都看不清的黑暗。
直接跳过了冥想的洛伦,按照艾萨克的方式利用精神殿堂,将自己直接带入到了潜意识的梦境——紧随其后的就是从高空坠落的失重感,自己的意识像是坠入了看不见底的深渊,不断的下坠,下坠……
耳畔不断传来巨大轰鸣的声响,好像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似的。而自己坠落的意识却连一根手指也动弹不得,脑海中的视野不断闪回着某些自己曾经的画面,断断续续接踵而至。
究竟持续了多久?洛伦根本不清楚。但是等到他真正“清醒”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依然还在藏书室的椅子上,稳稳当当的坐着。
感受着掌心的汗水,平稳的呼吸,还有身体的触感,一切似乎都和正常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
但当洛伦睁开眼,原本的藏书室已经变成了一片狼藉——书橱倒在了地上,破烂的书册和被撕碎的羊皮纸遍地皆是;面前的长桌和别的椅子都已经散了架;窗户的位置变成了被砸碎的墙壁……只有自己身下的椅子是完好无损的。
自己原本应该在房间的骑士长剑,现在就放在椅子的手边,不仅完好无损甚至连一点点崩口都没有,仿佛是全新的一样。
洛伦几乎是下意识的握住了剑柄,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慢慢站起来,让自己能够尽快熟悉周围的环境——虽然看起来似乎和原本的世界没什么区别,但肯定某些地方已经不太一样了。
藏书室的门紧闭着,手中紧握着长剑的洛伦在已经变成废墟的房间内扫了一眼,有些本能的朝着门走去,小心翼翼一点一点的靠近。
就在他快走到门前的那一刻,紧闭的门突然自己打开了——穿着黑色长袍的“巫师学徒”猛地打开门,似乎是有些踉跄的闯了进来,好像喝醉了似的。
如果不去注意这位“学徒”右手的刀子,还有那仿佛活尸一样的面孔的话。
在看到洛伦的身影之后,这位“学徒”就像是疯了似的嚎叫这扑了上来,根本没有犹豫时间的洛伦向后滑步撤开,躲过了对方的突袭。手中的钢剑斜向右方,毫不迟疑的捅进了“学徒”的喉咙!
锋利的钢剑直接通断了“学徒”的脖子,活尸似的身体直接瘫软下来,显然是终于彻底死透了。
就当他准备把剑拔出来的时候,一股冰冷的气息顺着剑身流入了他的身体,让毫无准备的洛伦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但很快嘴角就扬起了一抹微笑。
这种感觉他已经体验过很多次了。那仿佛能钻入心脏,液体般的触感,还有无法遏制的精神压迫感……那就是虚空的力量。
提着长剑的洛伦离开了藏书室。就在他从门走出的同时,身后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倒塌的墙壁和书橱,将整个藏书室都埋了起来。
原来如此,是不准备留给我任何后退的选择吗?
脚下的楼梯似乎也在摇摇欲坠,天花板的石缝间也不断的掉落着砂砾和灰尘。似乎是有着什么力量在暗示着洛伦沿着楼梯向下。
将从楼梯下面突然扑上来的“学徒”开了膛,另一个始终挂在楼梯扶手侧面的家伙也趁机爬了上来,打算从背后偷袭。还没等站稳就被洛伦一脚从扶手上踹了下去,惨叫着掉到了北塔楼的最底层。
每一分,每一秒……北塔楼区区几层的楼梯上,仿佛有着数不清的“活尸学徒”们在等待着他一样,根本不留给洛伦半点喘息的空闲,每一刻都在战斗着,整个楼梯上仿佛都弥漫着死亡的气味,台阶上到处都是倒地不起上的活尸。
每当洛伦离开一层,空荡荡的房间都会立刻变成退无可退的废墟,逼迫着他不得不继续向着塔楼的下一层进发。
转身躲开迎面刺来的短剑而后反手夺下,洛伦手脚麻利的割开了“学徒”的喉咙,然后将手中的长剑直接掷向另一个扑过来的家伙。有了片刻喘息之机的洛伦,漆黑的眸子才终于看清了对方手中的“短剑”,其实就是被自己弄断的,老骑士的佩剑。
所以说,整个场景都是自己的潜意识,按照往日的记忆捏造出来的吗?这样想着的洛伦稍稍侧目看向地上的活尸,看向那张狰狞而扭曲的面庞,虽然已经十分的难以分辨了,但他多少还能认得出来。
因为那根本就是洛伦自己的“脸”!
“……超乎寻常的有意思啊。”莫名的兴奋仿佛刺激着某个神经,洛伦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了,自己似乎越来越期待接下来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么了。
随着他杀死的“活尸”越来越多,潜伏在身体里的虚空的力量也在慢慢的开始起作用。明明已经战斗了差不多两刻钟,自己却一点点疲惫感都没有,身体依然是充满了动力,肌肉也感觉不到酸痛。
不过这似乎也很正常,虚空之中本就没有空间和时间的概念,不论自己做什么实际上都只是自我意识的活动,只是这超乎寻常的触感,已经和真实的世界很难区分开来了。
墙缝落下的砂砾和灰尘越来越多,脚下楼梯的摇晃也越来越明显,伴随着一层接着一层的房间化作废墟,整个北塔楼似乎也在摇摇欲坠,随时随地都会崩塌。
感觉不到丝毫紧张的洛伦悠闲的走下楼梯,他知道虚空是不会那么轻易的杀死自己的,哪怕就是天塌地陷,在自己走出大门之前,这座塔楼都是不会倒塌的。
伴随着些许的期待,站在塔楼最底层的洛伦推开了门。支撑着北塔楼的最后一粒沙尘终于从石缝间滑落,整个塔楼在一瞬间崩溃,在轰隆声中坍塌崩落,化作了成堆的瓦砾。
塔楼的外面依旧是一片漆黑的午夜,仿佛和往日没什么区别。但当洛伦抬起头的时候,黑色的瞳孔猛然骤缩了一下,嘴角扯出了一抹古怪的笑意。
天空中原本的银色满月,现在却变成了燃烧的黑色太阳!
“黑暗之环?……怕不是要传火啊。”洛伦有些半开玩笑的自言自语着。
沉浸在一片黑暗中的维姆帕尔城堡,完全变成了坍塌破碎的废墟,大门外原本的道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看不见底的深渊。
这就是自己潜意识中的场景吗?站在大门边缘的洛伦眺望着“黑暗之环”下破败的城堡,带着隐隐好奇的心情猜测着——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自己究竟该怎么做,才能从这里离开?
隐隐约约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那些躲在暗处的“自己”,或者说活尸们没有直接扑上来,而是小心翼翼的接近着,让洛伦多少有点儿意外。
对方这么做还真是……非常符合自己的作风。
“也许,偶尔这么放纵一下也不错。”洛伦依然在自言自语着,右手的长剑轻轻抖了一个剑花,一丁点儿防备都没有的向前迈步,仿佛对身后越来越近的身影毫无察觉似的。
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每一次的战斗,每一次意外和状况,无时无刻不是小心谨慎的安排和留意,让自己能够更从容的应对每一次的局面。像现在这样放松的情况,还真是一次都没有过。
“噗——!”
脚下一个踉跄,身后扑来的黑影一剑刺进了左肋,洛伦的嘴角微微扬起——明明能感觉到那利刃在身体里冰冷的触感,却一丁点儿疼痛都没有。
一把抓住身后想要逃跑的活尸,粗暴的一脚踹翻在地,而后一剑砍下了对方的脑袋!
“来啊——!!!!”
第三十二章 梦境(二)
不知道是何时,洛伦感觉自己似乎快要失控了。
破碎的城堡废墟,成群结队如同“尸潮”似的“自己”从四面八方涌来,却并非像无脑的食尸鬼那样一拥而上,而是十分理智的,如同在荒野中狩猎的鬣狗,四五个一组,断裂的骑士剑就如同这群鬣狗的獠牙,只有在它们有把握的时候才会冲上来撕咬。
“很好,第六个。”
洛伦的声音无比的平静,如果不是倒在脚下被他一脚踩碎脑袋的死尸,或许能让这一幕看起来更加有说服力。
轻巧的避开了刺向自己后脑勺的一剑,半跪在地上的洛伦双手握着剑柄,一击大劈斩将身后的“自己”从肩膀到腰侧劈成了两半。
“第七个。”
硬扛下了捅进自己后腰的另一剑,直接转过身抓住对方的头发,硬生生将脑袋从那身体上斩落!
“第八个。”
浑身是血的洛伦念念有词着,漆黑的瞳孔已经开始有些模糊了,每当他杀死一个“自己”,那股流淌进身体的,虚空的力量就让他立刻消除了一切的疲惫。
他身上的血有那些活尸的,也有他自己的。但完全感觉不到疼痛的洛伦已经不在乎了,每当手中的长剑刺穿一具身体,砍下一个脑袋,那血脉膨胀的和虚空流入身体的刺激,就会让他精神一振!
“来啊!再来啊——!”
撕心裂肺狂吼着的洛伦瞪大了猩红的眼睛,哪怕并不疲惫,他依然还在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往日的压抑似乎在这一刻彻底的放开了。
在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夜晚的无助与恐惧……
在跟随老骑士流浪的路上,小心翼翼的讨好和侍奉……
在莱昂纳多被杀死,无法形容的恼悔和自责……
以及从开始到现在,两三年间步步为营,精心谋算,战战兢兢的活着……
洛伦都没有发现过,自己居然已经压抑了那么久,那么努力的活着。他从来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潜意识当中有多么渴望彻彻底底的放纵一次!
钢剑在挥舞,在撕裂,将一个又一个“自己”粗暴的撕扯成碎片,哪怕根本没有这个必要。尽情的释放着身体里的兽性,像是发了疯的怪兽,拼命的去撕咬已经变成了尸体的猎物,丝毫不在意已经鲜血淋漓的身体。
废墟般的城堡,此刻就像是紧锁的牢笼,被锁在里面的洛伦则是笼子里的野兽,嚎叫着挥舞自己的爪子。
身下的脚步缓缓向前,脑海中杀戮的快感越来越清晰——不论用怎样的语言形容,此刻的洛伦都不可能算是一个有理智的人了。
一步一步的血印,洛伦依然紧握着手中的利刃,那东西似乎已经成了他唯一的支撑,一步一步朝着学院主堡的大门走去,狠狠一脚踹在了门环上。
“砰——!!!!”
看似坚固的门板应声倒地,卷起阵阵烟尘。拖着剑的洛伦踩在门板上,走进了一片漆黑之中的大厅。
身后的“自己”并没有追上来,依然像是游荡的活尸一样在外面徘徊。
还真是无比讽刺的设计,洛伦翘起了嘴角。
“真是……太遗憾了,我原本以为你会更享受的,我的朋友。”
又是那个熟悉的声音。洛伦很确定刚刚自己面前应该是没有人的。但现在,那个有一头白金色头发,穿着小礼服的少年优雅的依靠在大厅的某个雕塑旁,手中还捧着一本泛黄的书。
“为什么我一点儿都不惊讶?”略有些自嘲的洛伦轻哼了一声,目光移到了自己的右手腕上,原本留在上面的印记却消失不见了。
“哦,请不用在意那个——正如我所说过的那样,那印记是我用来找到你的工具。”少年,或者说阿斯瑞尔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清澈透底的眸子仿佛一汪深泉:“正如我说过的,我们又见面了呢。”
“不过说真的,作为你朋友的我多少有些遗憾——这个场景可是我精心准备过的,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厌倦了。”少年撅了噘嘴,样貌有些委屈:“果然是因为太单调了吗?啊……你们还真是……我是不是该说欲求不满?”
“你们”?洛伦眯着眼睛,隐约像是抓到了什么关键性的词汇。
“请不要怀疑,我当然不是人类——也请不要将可爱的阿斯瑞尔想象成魔鬼什么的,那太过分了。”阿斯瑞尔“无比诚恳”的说道:“而且,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朋友之间不应该互相诋毁的。”
“那么……作为朋友。”洛伦冷笑着看向他:“你是不是应该先给我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仅仅是作为朋友的一点点小小的善意。”阿斯瑞尔的表情一片真诚,小脑袋歪了歪:“虽然你特殊的体质能够让你不惧怕虚空的威胁,但我的朋友,你还是太小看这个世界了。你的意识和理智远远不足以对抗虚空的恶意。”
“也许你觉得和变成活尸的自己相互杀戮已经够讽刺了。但请相信我,虚空能办到的远远不仅于此,能够诱惑你疯狂的欲望也绝对不仅仅是杀戮,毕竟你们人类总归是欲求复杂的生物,想让你们不可自拔简直太容易了。”
“于是,我就在适当的时候做了一点点小手段,让你能够尽可能发泄一下,却又不至于彻底失去理智。”少年洋溢着善良的笑容:“也希望这能够让你感受到我的诚意。”
“如果我真的失去理智了呢?”
“那是不可能的——作为朋友,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相互信任。而我绝对相信你,是不可能被自己的欲望彻底吞噬掉的!”
洛伦当然不相信这句鬼话。
“至于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想必你还记得,我曾经帮助过你完成了复仇,我的朋友。”阿斯瑞尔轻扬起笑容:“而朋友之间,应该是相互帮助的,相互支持的——而现在,我亲爱的朋友,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想要什么?”洛伦直截了当的问道,他非常厌烦和这个家伙打机锋,还有那隐藏在笑容后面的高傲姿态。
“为什么你总是那么着急呢?”少年皱起了小巧的鼻子,右手的食指困惑的按在太阳穴上:“我们完全可以再多聊聊。”
“抱歉,但我现在恨不得让你消失。”
“好吧,看起来我被讨厌了呢。”阿斯瑞尔叹了口气,从手中泛黄的书中摸出了一把黄铜钥匙:“不过呢,在这里实在不是什么适合交谈的地方,虽然我确实很想拜托你一件事,但还是先让你从这个梦境中醒来吧。”
拿着钥匙的阿斯瑞尔,小心翼翼的从雕塑上跳下来,走到大厅的深处。洛伦慢慢攥紧了手中的剑柄——在那一片漆黑的地方,似乎有个巨大的笼子。
“嘿咻~”少年摆弄着将笼子的铁门打开,似乎惊醒了某个蜷缩在里面的怪物,低声的吼叫着,朝着出口的方向慢慢的爬过来。
“……祝你玩的愉快,我尊敬的洛伦·都灵阁下。”阿斯瑞尔转过身来,朝着躬身行礼,彬彬有礼的微笑着,将双手背在了身后:“那么,再见咯~。”
“噗——!”
刹那间,从笼子里走出来的身影,一剑斩落了少年的头脑袋,失去头颅的身体像是断线木偶似的倒在了血泊之中,肢体断断续续的抽搐着。
白金色的头发被鲜血染红,那依然挂着笑容的脑袋滚到了洛伦的脚前,让他不由自主的抬头望去,从笼子里走出来的人……
那正是彻底疯掉的自己。
第三十九章 梦境(三)
“你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只是告诉了洛伦一种全新的,更有效率的冥想方式,更够极大的强化他的精神敏感度和对虚空的承受力——而且这也是他要求的,我只是想帮他!”
“但你现在等于是要害死他!”
情绪激动的小个子巫师一把抓住了艾萨克的衣领,狠狠的把他抵在墙上。虽然对方比自己要高了一头,凶狠的气势却好像让两个人的身高翻转了:“这已经是第四天了,他可是已经昏迷了整整四天了!”
“这、这也什么可奇怪的,想要从自己的潜意识梦境中离开,本来就不是什么轻松愉快的事情!”
尽管还在拼命的为自己辩解着,但艾萨克已经有些苍白的表情和额头的冷汗,却证明了他并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自信。
躺在床上的洛伦已经昏迷了整整四天,虽然呼吸和心跳一切正常,但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按照巫师的说法,就是他的意识还没有从冥想状态回到身体,显然的洛伦只是个单纯的“活死人”。
在藏书室内发现洛伦昏迷的第一天,小个子巫师并没有多少疑惑——虽然探入虚空确实是有风险的,但对任何巫师而言都是必不可少的一步,哪怕是主攻炼金学的自己也有过这种经历。
但是等到第二天,洛伦依然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艾因·兰德才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劲,然后就从艾萨克的口中得知了“真相”!
“现在你告诉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他恢复过来?!”
“你是从来都没有学过神秘学,还是你对虚空根本就一无所知?我们不可能做任何事情,他必须自己从潜意识的梦境中苏醒,任何人都帮不了他!”
艾萨克一把挣开了小个子巫师的手,表情也多少有些变化:“而且如果你真的把他当朋友,那你为什么这么不信任他?”
“我……”小个子巫师一下子语塞了,支支吾吾的后退了两步,表情有些不知所措:“我只是,只是担心……”
“没什么可担心的,他也是我的朋友。”艾萨克叹了口气,看向还在昏迷之中的洛伦:“他能只用一个月的时间解析高阶魔咒,而且还完成了我没有完成的光剑咒语,一次小小的虚空之旅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多艰难的任务。”
“那个咒语不是你完成的?”艾因愣住了。
“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我。”艾萨克翻了个白眼儿:“但他……帮我解决了最困难的一步——我知道自己有时候很讨人嫌,但我还没无耻到把别人的成果当成是自己的!”
艾因沉默了,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在意,在意这个叫洛伦·都灵的流浪骑士?只是因为自己和他是朋友吗?当然不仅仅是这样,这个家伙身上或许真的有什么秘密,可只要看到他在旁边,自己就会很安心,很放松。
自己似乎越来越在意这个家伙了,哪怕小个子巫师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但当看到那个自信,还经常骗自己的家伙依然在昏迷的时候,依旧紧张的抿起了嘴唇。
“学徒们,出去!”
导师?!
一身黑袍的巫师突然出现在了两个人的背后,还没等到他们来得及惊讶,就已经被道尔顿推到了走廊外,然后“砰——!”得一声关上了门。
而现在,房间里只剩下刚刚回来的道尔顿,还有昏迷不醒的洛伦了。
黑袍巫师缓缓走到床边,冰冷的眼神凌厉的扫了一眼——正常的呼吸和心跳,毫无反应的肢体,完全符合任何一个被困在虚空的巫师会有的迹象。
道尔顿的嘴角嘲讽的弯起,只是那笑容看起来比恶鬼还要令人毛骨悚然。手中的魔杖抵在了洛伦的额头中央:
“洛伦·都灵,如果你觉得自己拙劣的把戏能骗得了我,那你就不需要再醒过来了。”
“遵命,导师。”
嘴角滑过一抹笑意,洛伦慢慢睁开眼睛,花了一段时间才让自己的视野恢复正常,能够聚焦在那张僵硬的脸上。慢慢让自己的身体苏醒。
“我刚刚赶回来,所以不要和我废话。”道尔顿的语气并不算好:“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大概是七个小时之前。”洛伦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在这位面前撒谎是没意义的:“不过要彻底恢复的话,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洛伦很清楚现在自己的状况并不算好——精神力严重透支,视野之中还有轻微的幻觉。当然最严重的的还是自己的意识没有从梦境中转换过来,还不能完全分辨得出现实和梦境的区别。
当然,好处也并不是没有,自己的精神殿堂明显“拓宽”了,在虚空中累积的压力就像是研磨石,将自己从头到尾打磨了一遍。只要慢慢恢复,将远远超越之前的自己。
道尔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多少有些惊讶这个学徒,居然能够摆脱虚空的诱惑,并且在自己潜意识的梦境中依然能够保持清醒。
“你需要多少时间?”
“三天。”洛伦没有半点犹豫:“不过如果您需要的话,两天之内我就能准备完毕。”
“四天,我要你的最佳状态,做好万全准备。”道尔顿的口气同样不容置疑:“四天之后,去一趟古木镇,找到任何你能够发现的东西。”
道尔顿显然是发现了什么,否则不会那么着急的……洛伦在心底猜测着,只是有些萎靡的精神让他没办法静下心来慢慢思考,甚至只要稍稍微微有些晃动,都会感到有什么快要炸掉了的疼痛感。
洛伦有些不由自主的低下头,有两根手指撑住太阳穴,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哪怕他与生俱来的特质对虚空有着足够的抵抗力,但也不等于能够完全避免。甚至因为自己的精神和物质完全是不可分离的,也致使这种煎熬会直接作用在身体上。
冷哼一声,道尔顿直接将一瓶炼金药剂扔给了洛伦,装在透明玻璃瓶中的淡蓝色液体,冰冷的触感差点儿让他直接扔了出去。
“镇静剂——能暂时麻醉你的疼痛感。”黑袍巫师不带感情的说道:“半个盎司就能止痛,一个盎司可以彻底麻醉你的神经,如果用两个盎司……你死了都不会有半点知觉。”
“这算是提前支付酬劳吗?”洛伦强忍着疼,笑着问道。
“把你卖了也买不了五个盎司,更不用说一瓶的量。”黑袍巫师的口气充满了不屑一顾,转过身摔门而出。
轻抚着那精致的玻璃瓶,然后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洛伦可不舍得现在就把这种好东西给用掉,这可是能够在危急关头救命的东西。
头痛稍稍有些缓解,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洛伦揭开了系在右手手腕的绷带,那诡异的蛇形符文依然还在它原本的位置。
果然……阿斯瑞尔那家伙还活着,洛伦脸上多出一抹冷笑。自己还真是想多了,他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的就死掉呢?
也许有点儿后知后觉,不过自己大概真的被某个邪神一样的东西给顶上了,而且似乎还不打算轻易的放过自己的意思。
至于对方究竟会让自己做什么,又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来威逼利诱自己,将自己扔到怎样危险的局面之中……洛伦其实并不太在乎这些。
“反正我又不可能拒绝,所以——管他呢!”
第四十章 梦境(四)
仅仅只用了两天,洛伦就彻底恢复了。
之所以说是三天,是因为还要慢慢调理,让自己逐渐能适应身体和精神殿堂出现的变化,让自己一点一点达到最完美的状态,尽可能的榨取这具身体应该有的潜能。
虽然只是昏迷了四天,但不论精神还是身体都像是被从头到尾洗过一边似的——并不是说自己能跳得更高,跑得更快那种肉眼可见的巨大差异,而是非常潜移默化的变化。
虽然这么说并不合适,但如果再换成遇到德拉科的那天,洛伦甚至有把握在不使用“超越感知”的前提下,活捉德拉科然后撤退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去。
简而言之,他完成的是从“新兵”到“老兵”的蜕变——敏锐的洞察力能察觉隐藏的敌人,熟练的操控能够更合理的消耗自己的体力与精神力……如此种种。
这也就是他特质的“副作用”之一,任何一个的巫师,乃至普通人精神和物质是二元一体的,并不可能像洛伦这样会被虚空力量直接作用在身体上发生反应,否则他们早就完蛋了。
这种素质的提升远比“一拳打穿墙”或者学会搓火球,都更令洛伦满意。说到底人类的强大永远不是体现在力量上,赤手空拳的情况下永远也不可能战胜怪物或者野兽。
理性和智慧,这种不同层面的力量才是强大的关键。
心满意足的享用着难得的早餐,感受着焦脆风味的黄油面包,配上烤的刚刚合适的蜂蜜小脆肠,外加满满一杯新鲜燕麦温牛奶。
将脆肠咬碎,甜腻的蜂蜜把滋味留在舌尖到喉咙之间;粉红色的嫩肉慢慢滑进温热的喉咙里,略微的局促感,一点儿一点儿的深入,再深入……
“真是……天国般的享受。”
闭着双眼的洛伦缓缓放下手中的叉子,脸上洋溢着无与伦比幸福的笑容,肩膀塌了下来,从头到脚都放松了。
“只是吃了顿早餐而已,不要说得好像……”艾因的面颊挂着一抹温红,把头扭开不去看那张古怪表情的脸:“反正下次你就算让我给你做早餐,我也不会了。”
“那是当然,有这种手艺的高手怎么能轻易给别人做饭呢?”洛伦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摇头晃脑好像还在回味:“手法精妙,用料讲究。嗯……完全是艺术啊。”
“……你究竟是怎么吃出来的?”
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的小个子巫师,不经意的瞥到洛伦放在桌边的长剑,原本断掉的骑士剑已经修好了:“道尔顿导师又给你新任务了吗?”
“这次的可能会稍微麻烦一些。”洛伦点点头,算是承认了对方的猜测:“你也知道,现在圣十字教会无时无刻不在找学院的麻烦,这种时候哪怕是蛛丝马迹都会被对方大题小做,而我们不能冒这种风险。”
“是维姆帕尔学院,不是你。”艾因突然说道。
洛伦楞了一下,气氛忽然有些沉默,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过分的事情。”小个子巫师的表情十分的挣扎,而且纠结:“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我,否则你根本不用来这里的,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去面对一群你根本不需要面对的敌人和麻烦!”
“你才来到学院几个月而已,只是几个月,却要为了学院的存亡去赌命——本来不应该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就算真的需要,也应该是我们这些人才对!”
“噗嗤~”洛伦突然笑出声。
“有什么好笑的?”感觉自己被瞧不起的小个子巫师生气了:“你、你你你在小瞧我吗?!”
“你误会了……我只是不知道,你居然会这么想。”洛伦还是止不住的想笑:“还记得我说过,为什么我会答应道尔顿导师的条件吗?”
“我先是个流浪骑士,就算我没有成为巫师,也说不准哪天会遇上我闻所未闻的怪物,到时候我又能去依靠谁?你是想要我用剑去和巨怪或者狮鹫什么的厮杀吗?亦或者在面对诅咒邪神之类的时候,只能在原地等死?”
“但现在,我能依靠你,还有艾萨克·格兰瑟姆——没有你改良的引火剂,我在古木镇就不会那么轻松;更不可能拥有这种‘闻所未闻’的家伙!”
一边说着,洛伦抽出藏在腰后的镀银匕首,轻轻在手中一转,蓝灰色的剑刃瞬间刺破了空气,在地上留下一道黑色的痕迹。
“所以说……对我来说这已经不仅仅是工作,我是在保护我的朋友们。”洛伦深沉的看着面前的艾因,神情真挚:“如果是为了保护你,我愿意承担这份危险。”
“当然,还有艾萨克·格兰瑟姆,你们是我仅有的朋友了。”
不过小个子巫师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听见了第二句,整个人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呆呆的像是傻掉了一样,湛蓝的眸子愣愣的盯着洛伦。
“艾因?”
不经意的洛伦轻轻碰了一下小个子巫师的手,刚才还一声不吭的艾因立刻像是炸了毛的猫似的,慌里慌张的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一阵风似的跑掉了。速度之快,都没有在洛伦的眼睛里留下残影。
“…………我干什么了?”
餐桌前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洛伦忍不住自言自语道。耸了耸肩膀,继续彷若无日的吃着对方为自己精心准备的早餐。
大概自己本来就是这种人,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瞎话,一丁点儿忏悔的意思都没有。
自己和他们不一样,在这个维姆帕尔学院永远都找不到归属感,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仅仅是交易而已。
感情用事的下场就是身陷其中,不可自拔。
而自己,永远不会变成那副模样。轻巧利落的将骑士长剑插回鞘中,重新披上巫师斗篷的洛伦离开北塔楼,朝着城堡大门的方向走去。
虽然估计不管是谁杀的安东尼神父,都不会给自己留下多少线索了。但无论如何总归能搜查到一些有用的东西,然后顺藤摸瓜捉到这伙人的踪迹,就和自己抓住德拉科教士的尾巴是相同的道理。
快走到大门前的时候,余光似乎扫到了某个身影,但当他回过头却什么也没有。嘴角微微翘起的洛伦戴上了兜帽,孤零零的朝着古木镇的方向走去。
他发现我了?!
趴在城墙后面的小个子巫师大口大口喘着气,金色的头发凌乱的披在身后,心情急促而又紧张无比。
但等过一会儿,又重新趴在墙垛上张望下去的时候,那个远远走去的身影却没有半点回头的意思,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艾因·兰德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可脸上的表情却依然复杂。
在听到洛伦说出“为了保护你,我愿意承担这份危险”这句话的时候,自己仿佛连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真可笑不是吗?明明都很清楚,这个坏蛋只是为了哄自己才说的,但为什么既是如此,自己还是会那么在意呢?
简直就像是个甘愿被骗的傻瓜一样啊,明明清楚是谎言,却还忍不住想要去相信那都是真的。
可是他不还是冒着风险,为了学院而拼上性命了吗?是不是真心话,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为什么要纠结这些呢?
在神殿的那一次也是,明明都知道他在骗自己,但自己居然还真是乖乖的听了。
啊啊啊啊啊……真是,太讨厌了!
“洛伦·都灵,你这个家伙真是个大坏蛋啊!”
第四十一章 古木镇之行(上)
尽管只是第二次来到古木镇,可当洛伦再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依然能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
安东尼神父的意外死亡,加上食尸鬼横行的传闻让整个村镇都变得有些紧张不安。似乎就连空气也变得凝重了几分。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街道上的行人和商旅明显也比原来要少了很多。
在摆脱了村镇门口的两个卫兵之后,一身巫师袍的洛伦才得以进入城镇。即便如此他还是能感受到那一双双正在监视着自己的目光,充满了怀疑和恐惧。
不过这也算是他的目的之一。哪怕是乔装打扮自己的黑发黑眸也会暴露,还不如干脆一点儿,让自己身上的目标更明显,说不定能够将那些躲在阴影中的家伙吸引出来。
时间正好是中午,也是圣十字的信徒祷告的时间,绝大多数的村民们都聚集在教堂附近——自然不仅仅是因为祷告,更多的都是为了寻求庇护和安全感。哪怕安东尼神父在教堂内被杀死,这座古老的建筑在普通人们的眼中依然是神圣不可侵犯。
许许多多的村民们在几位教士的引导下进进出出,或是猬集在大门附近,小声的讨论着什么。也有忍不住饥饿开始吃午餐的,或是一遍一遍对着教堂圣十字雕像祈祷的。人流熙熙攘攘,只是死亡的阴影给空气中多了些许凝重的气氛。
“站住,你这个亵渎神明的家伙不许再靠近了!”
还没等到洛伦靠近大门,几个教士就已经走上前来,大声呵斥着把他拦下:“卫兵呢?,快去把卫兵叫来——是谁将这个巫师放进镇子里来的?!”
“等等,这位先生我认识!”还没等到他们走上来,其中一个穿着圣十字长袍的就拦住了那位想去叫卫兵的人:“他是维姆帕尔学院的学徒,上次就是他替德拉科教士报的仇!”
“那你也不能证明他就没有嫌疑!”那个教士还有些愤愤不平的甩了甩袖子,唾星飞溅就差指着洛伦鼻子了:“这些巫师都是危险分子,应该让主教大人把他们通通抓起来!”
“他们也是圣十字的子民,跟我们没什么区别!”这时候洛伦才发现,这位居然是上次跟在德拉科身后的那个小教士,面色通红的争辩着:“法比昂主教才不会伤害一个无辜的信徒,就因为他选择的道路和我们不同!”
说罢,小教士直接走到洛伦面前伸出了手:“请跟我来吧,洛伦·都灵阁下——我知道你是为什么才来的。”
“那就多谢了呃。”微笑着的洛伦立刻接受了对方的“邀请”。在一众教士们敌视的目光中,跟着小教士朝着教堂另一侧的后门走去。
“抱歉让你遇上这种事情,但是……还希望您可以多多体谅。”一边走,小教士还不忘了道歉:“现在整个镇子人心惶惶的,加上德拉科教士和安东尼神父都已经蒙圣十字召唤,我们已经连自己都顾不过来了,却还要安抚那些担惊受怕的信徒们。”
“没有新的教士来接手这里的教堂吗?”洛伦突然有些疑惑的问道。
“原本应该是德拉科教士接任的,但他也已经牺牲了,剩下的只有像我们这样资历尚浅的,根本不可能担任神父的职务。”小教士的表情里全都是悲痛:“我们也向主教大人求援了,但还没有得到音信,大概是还没有结果吧?”
看起来圣十字教会也和某些公职机构差不多,存在着排资论辈和效率低下的问题啊……洛伦忍不住想到。不过恐怕古木镇的事情迟迟没有结果,恐怕不仅仅是因为效率,还应该有别的因素才对。
“总之您能够来真的是太好了,至少能让我们稍稍松一口气。”小教士忍不住问道:“您一定会找出杀害安东尼神父的凶手吧?”
“我会尽我所能。”洛伦也只能这样答应下来,尤其是在看到那双满是希冀的目光之后:“但前提是能够找到足够的线索才行。”
两个人来到了安东尼神父的寝室门外,小教士有些吃力的将旁边的栅栏搬开,然后取出一把钥匙开门:“从神父大人遇害之后,这个房间就再也没有人动过了,基本上都还是原本的样子。”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洛伦在心底叹了一声气,前提是真的能够保持原样才行啊——他在来之前就已经从道尔顿口中得知,安东尼神父的尸体已经火化下葬,这等于断绝了绝大多数线索的来源。
如果他的尸体还在,自己或许还能从伤口和死因上下手,说不定还能找到一点儿蛛丝马迹,而现在就只能碰碰运气了。不过这种煞风景的话洛伦当然是不会说的,所以只是朝小教士道谢一声,便走进了房间。
就和之前的客厅一样,安东尼神父的寝室也相当的精致——脚下是深色的地毯,旁边的壁炉上摆放着一副圣十字的壁画,床铺也是上等的湖蓝色天鹅绒,床头的油灯和两侧的壁烛也漂亮的好像艺术品似的。
不过洛伦多少还是能找到些东西。
这个寝室没有窗户,所以不论是谁想要进来都只能从门的方向,残存的血迹也能证明这一点,地毯上深红色的痕迹是从接近门的位置一直延伸到床边,门锁也没有被破坏的迹象。也就是说安东尼神父是开门之后遭到了突袭,然后一路退到床上的。
“食尸鬼也会敲门吗?”洛伦忍不住自言自语的笑着说道。
至于为什么会有人觉得安东尼神父是被食尸鬼杀害的,洛伦也在寝室内找到了几根食尸鬼的爪子,门上也确实有食尸鬼的抓痕——不过这些根本构不成证据,食尸鬼爪子也不是什么稀有材料,抓痕这种东西也是可以伪造的。
而且按照食尸鬼这种怪物的习性,如果真的突袭人类那绝对不会只有一两只,整个房间恐怕早就被它们那腐烂的味道填满了。但现在洛伦却几乎闻不到一丁点儿的腐臭味——要知道整个房间几乎都是封闭的,那么浓郁的味道绝对可能散的一干二净。
整个房间看起来并不像是被动过,甚至连半点被洗劫过的痕迹也没有,所以突袭者的目的和钱或者任何东西都无关,只是为了安东尼神父的命来的。
是因为他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亦或者他只是被牵连的,杀害他的人只是想用他的死来做文章?
多少是上辈子的经验作祟,让洛伦在壁炉里翻找了半天,将早已冷透的木炭灰慢慢拨开,黑色的尘土中露出了些许没烧干净的木头。
“嗯?”
稍稍有些疑惑的洛伦将那块木头取出来,是一个木制的圣十字挂坠,已经被烧的只剩下一小半了,勉强能看出来它原本的样貌而已。
一个圣十字神父的寝室内,怎么会有被烧毁的圣十字雕塑呢?
小心翼翼的将东西藏在身上,转过身的洛伦小心翼翼的离开了寝室。他特地没有选择从正门,而是顺着后墙翻了过去——除了掩人耳目之外,也有不想继续惹是生非的意思,毕竟巫师的形象在古木镇基本上快要到臭大街的地步了。
每当有突变的怪物和这种事情发生,普通人和教会就都会怪罪到巫师们的头上,势单力孤的巫师们多半也是有口说不清,加上大多数巫师都会涉及到一些不太能为人所接受的地方,所以被冤枉也不是完全没道理的。
“哎哟,这不是刚刚的那位巫师老爷吗?”
怪里怪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让洛伦按住了斗篷下的剑柄。
第四十二章 古木镇之行(下)
“这位巫师老爷,这么找急忙忙的是要去哪啊?”
两个穿着邋里邋遢的无赖,一边嬉笑着一边朝转过身的洛伦走过来,还一副“热心肠”的模样:“您是第一次来吧,要不您告诉我们您要去哪?我们还能送您一程。”
“十分感谢两位先生的热情,但请务必允许我谢绝您的好意。”公式化的微笑,外加一枚闪亮亮的银币扔到了对方的怀里:“请二位喝一杯,算是谢礼了。”
“才一块银币,这么简单就想打发我们两个?”另一个无赖冷笑着上前几步,抱着膀子威胁着:“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在那个神父大人的房子里干了什么!”
“冷静,冷静,让我们和平的解决问题。”洛伦依旧是一成不变的笑容,藏在巫师斗篷下面的右手依然按在剑柄上:“而且,我还有点儿不太明白。”
“少他奶奶得装蒜,鬼鬼祟祟的从后墙翻出来,傻子都知道你干了什么!”无赖直接骂了出来,右手指着洛伦的鼻尖:“那个神父大人的房子里藏了不少好东西,你肯定捞够了油水!”
“好吧……那不知道多少钱能让二位满意呢?”显然对方已经不只是无赖,而且是敲诈犯了:“给个数吧,多少钱能够让你们封口?”
“二十个金币!”无赖迫不及待的喊道,还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可以。”洛伦爽快的答应了,左手探向后腰,一副准备掏钱包的架势。
“等等!”另一个家伙突然拦住了前面的无赖,不信任的眼神在洛伦身上来回打量着:“这家伙可是个巫师,谁知道他会不会变什么戏法,万一坑了我们怎么办?”
“要不这样,我们数一二三,然后你再把钱袋丢过来。”无赖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你说怎么样?”
洛伦欣然答应了。
“嗯,那么……一、二、三!”
就在同一刹那,洛伦突然扬起左手,一把接住了背后从头顶劈下来的木棍,直接抢了过来!
“背后偷袭这种老套路,还真是百试不爽啊……”
自言自语的洛伦没再给面前两个无赖多少震惊的机会,先是一棍敲晕了站在前面的家伙。右脚直接踹在了后面那个的下巴上,一身肥膘的无赖直接扑倒,刚一落地脑袋就又挨了洛伦一脚,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等到洛伦干脆利索的收拾干净,扔掉棍子转过身来的时候,刚刚还准备偷袭他的孩子愣在原地,显然还没有从刚才那一幕中恢复过来。
洛伦打量了着这男孩儿,十一二岁的年纪,戴着一顶宽大的帽子,随便扔在哪儿都不显眼,手上的老茧和脸上的旧伤都说明他“干这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等到洛伦快走到面前的时候,才想起来要逃跑,洛伦一只手都已经按在了他的肩膀上,男孩儿想都不想扭头就咬!
下意识抽回手的洛伦立刻发现对方只是虚晃一枪,鱼一样从自己手里滑脱掉了,眨眼间的功夫已经窜了出去。
如果是以前,洛伦说不定真的就失手了,不过现在这就是打个响指的功夫。一个悬停咒把男孩儿撞了个踉跄,随即就将他放倒在地,右手已经按在了男孩儿的喉咙上。
“求求您,只要不打我的手,您想怎样都行!”
男孩儿倒是老实,一看逃不掉了立刻就认怂。洛伦笑了笑,松开手站了起来:“起来吧,我不准备打你,只是想要问几个小问题而已。”
怯生生的男孩儿蜷缩在地上,在确认洛伦不是打算把他一脚踹飞之后才缓缓爬起来,吞咽着唾沫低着头:“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是我说了算。”洛伦一边按住男孩儿的肩膀一边蹲下来,和他四目对视着:“你叫什么名字?”
“帽、帽子,我叫帽子!”男孩儿抽了抽鼻子,目光还有些警惕和恐惧:“反正大家伙儿都这么叫我。”
“大家伙儿,你们有几个人?”
“我、我们一共三个人!您都看见了。”男孩儿赶紧讨好的笑了笑。
洛伦脸上扬起了微笑,又打了个响指。额头像是被弹了一下的男孩儿呲着牙没喊出来。
“不要撒谎,帽子,我能听的出来。”洛伦笑的很善良:“所以请不要再骗我第二次,是谁让你们在这里监视我的?”
“没、没有……”帽子还没有说出口,就看到洛伦又举起了右手。男孩儿表情变了变,然后一咬牙:“没有人让、让我们这么干!”
显然这件事对他而言很重要,宁可挨揍也不肯说出来,所以威胁是没用的,自己必须换一种方式。
在心底过了一遍的洛伦微笑着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不过,你们打劫我这事儿怎么说?”
男孩儿刚刚松了口气,就立刻紧张了起来:“要、要不您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这样吧,就算是帮我个忙。”洛伦提议道:“我们就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们也没有看到我从那里离开,你的那两个朋友只是喝醉了,如何?”
帽子猛地点了点头,洛伦一松手,他就像是街边的野猫似的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得意的弧度慢慢在嘴角扬起,拍拍灰站起来的洛伦,不紧不慢的跟在男孩儿的身后——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说不定能带自己找到一条无比重要的线索。
古木镇并不大,但男孩儿显然是经验丰富。在村镇里兜兜转转,时不时还在拐角处回头张望几下,确定没有人之后才继续。尾随其后的洛伦跟着他绕遍了大半个村镇,才来到了最后的目的地,一片村镇西南角的棚户区。
在棚户区又绕了几圈,确定身后没人的帽子,才小心翼翼的走向一座几近废墟的仓库里——看起来以前大概是谷仓,现在却成了村镇里的没钱的穷人们藏身的地方。
“嗨,帽子,你小子怎么才回来?”男孩儿刚一进门,一个浑身肥膘的无赖就拦住了他:“那两个跟你一块儿的伙计去哪了?”
“他、他们去喝酒了,大概得晚点儿才能回来。”面色苍白的帽子冷不丁被拦一下,有些心虚的撒了个谎。
“这两个混蛋,肯定藏私了!”一脸嫉恨的无赖忍不住吼了出来:“老板明明都说过了,弄来的好东西全都得上缴,大家平分才对!”
松了口气的帽子点头应和着干笑了两声。刚想要离开那满是肥膘的胖子却按住了他肩膀:“哎,对了。老板说之前那位给我们活干的老爷,今天可能要来一趟,你在门口见到他的马车了吗?”
“没有……”帽子一口气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儿,背后全是冷汗:“那位老爷今天要来吗?”
一想到今天下午遇到的事情,帽子就有些后怕——原本以为只是赚两个闲钱的小事,结果自己好像牵扯进什么要命的关系里面了!
要撒谎吗,可万一等到那两个白痴醒过来揭发自己怎么办?可如果说实话,那位巫师老爷估计也不会放过自己吧……
“你怎么了,别是生病了吧?”看到男孩儿面色突变的无赖连忙退后两步,生怕粘上什么——在这种地方,病死可是比饿死还要可怕,他们这些无赖没钱买药。
“没……”刚刚想要应付的两句的帽子,就听到谷仓外传来一阵骚动。刚刚想要出去看看究竟,就发现门外突然多出了一辆破旧的马车。
僵在原地的帽子,一滴冷汗落在了脚下的地面上。
等会儿自己究竟该怎么解释?!
第四十三章 脚下的踪迹(一)
“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蹲守在谷仓外面的洛伦,用余光打量着那辆停在门口的破马车,还有从里面鬼鬼祟祟走出来的人。在棚户区这种地方,究竟是什么样的家伙才会想着要坐马车呢?
如果是为了隐秘踪迹,那马车岂不是比身上的衣服还要扎眼?不过反过来说,相较于是否显眼,马车的主人更害怕自己的身份暴露,或者说被别人看到自己的脸,所以才宁可使用这种古怪的方式。
所以对方恐怕来头不小,非富即贵——话又说回来,能够使唤得动一群无赖,没有一大笔钱也是不可能办得到的。
随着那辆马车的到来,谷仓周围游荡的无赖们纷纷都走进了大门。洛伦也小心翼翼的紧跟着周围的人群,从侧门走了进去。
熊熊燃烧的篝火堆,盛满了劣酒的破木桶,还有周围弥漫的酸臭味,整个谷仓内完全是一派丐帮年会的景象。蜷缩在不起眼角落里的洛伦扯了扯兜帽,让自己尽可能看起来不要太显眼,却又能完整的注意到谷仓中央的位置。
沉下心思的洛伦甚至稍稍放松了些,像是等待猎物的似的悠闲,甚至还从破木桶里盛了一杯劣酒。
相较之下,自称“帽子”的男孩儿就没他那么轻松了——从看到马车停在门口开始,男孩儿的脑袋里就不断的天人交战着,等到大家都开始进来之后,就更是忍不住躲到人群里不敢冒头,反正他又矮又小,看起来也不扎眼。
没过一会儿,帽子就看见他们的“老板”——满脸横肉的胖子,前后招呼着一位浑身上下都裹在灰色长袍里的神秘人走了进来。平时吆五喝六的老板,在那位灰袍的老爷面前简直乖巧的像一只肥狗,缩着脖子弯着腰,脸上全是谄媚讨好的笑容。
在招呼那位灰袍老爷坐下之后,老板才恢复了往日的神气,站在谷仓中央的篝火堆旁,一双肥肉间挤出来的小眼睛四下打量着:“兄弟们,今天晚上我们有贵客了,还不都快跟我向这位老爷问好!”
一群无赖们跟着他们的老板,笨拙的模仿着平时背地里吐口水的有钱人,点头哈腰的行礼。不过灰袍人似乎并不在意这些,轻轻咳了一声示意继续。
“呃……这位老爷说了,只要我们以后老老实实的听吩咐,隔壁那群他奶奶王八蛋的酒馆,从今就是我们的了!”
直到这时原本还闷声闷气的谷仓里才传出了震天响的欢呼声,显然这群无赖们早就窥伺那座酒馆很久了,一张张脸上全都是惊喜外加谄媚的表情。混在人群中央的男孩儿也跟着周围的人一起傻笑着,好像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不光如此啊,要是有谁能完成这位老爷交代的事情,还能有额外的赏钱!”看到小弟们欢欣鼓舞的模样,一脸横肉的老板情绪也更激动了,顺手就指了指站在前面的一个无赖:“你、哎对就是你,今天早上和我说什么来着?”
“我看到了!那个上次来过一回的巫师,跟着一个教士进了教堂!”手舞足蹈的无赖一听到“有赏钱”立刻就跳了出来,举着右手生怕被别人抢先了。
“干得好!”看到身后的灰袍人点了点头,有点儿肉疼的老板还是把一包铜板扔给了那个无赖,然后故作高兴的接着朝人群喊道:“看到没有,都是现钱!还有谁看到那个巫师了没有?”
背后一冷的帽子赶紧朝着人群后面钻过去,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眼尖的老板盯上了:“哎,帽子你不是也在教堂附近来着吗,另外那两个人呢?”
“他、他们还没回来?”有点儿心虚的帽子转过身,故作惊讶的笑着反问道。瑟瑟缩缩的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站在了老板和那个灰袍人的面前。
“这小子最机灵了,整个古木镇的钱包儿都逃不过他这双眼”老板一边拍着帽子的小肩膀,一边和灰袍人吹嘘着:“快,快给这位老爷说说你发现了什么?”
“我、我一直都在教堂的后墙那片儿……”支支吾吾,战战兢兢的帽子眼珠不停的来回打转,快速的思考着自己究竟该怎么应对。
就在余光四下扫过的瞬间,男孩儿突然发现谷仓的角落里多出了一个带兜帽的人,还笑着朝他举了举酒杯。帽子立即感到背后寒毛直立!
“但、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强咽下嘴边的话,假装镇定的帽子都不敢去看老板的眼睛:“我看到他们两个去喝酒,然后……然后我就回来了。”
“他撒谎!”
沉默的灰袍人突然开口道,死死盯着面色苍白的帽子:“抓住他!”
面色灰白的帽子想也不想立刻转身就跑,周围的无赖们叫嚷着朝他扑上去,但却一个接一个的失手,身手矫健的男孩儿像是滑不溜手的鱼似的,慌慌张张的朝着谷仓的大门跑去。
但是屋子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上蹿下跳的帽子还是磕破了膝盖,还差点儿被飞过来的酒杯砸到了脑袋,却连叫都不敢叫出声,强忍着疼痛——只要自己停下来就完蛋了,那个灰袍人肯定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砰——!”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响声,一片火光在谷仓的屋檐上炸裂开来,紧接着就是滚滚浓烟,像是把什么东西给点着了,屋子里面的无赖们立刻乱作一团,就连刚刚还举止镇定的灰袍人似乎也变成了没脑袋的苍蝇,惊慌失措的大喊大叫着。
“他就在这个谷仓里,那个该死的巫师就在这个谷仓里——给我把他抓起来!”灰袍人的声音意外的尖,还多少有点儿慌乱:“谁要是抓住他,那座酒馆就是谁的!”
这样的悬赏不仅没有激起无赖们的“士气”,反倒是让场面更加混乱了。终于坐不住的灰袍人拽上身边那位“凶神恶煞”的老板,从谷仓的侧门逃了出去。
趁着混乱逃出了满是浓烟的谷仓,还来不及喘口气的帽子还在想着去那儿,就发现身前已经多了一个人影——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巫师,正笑呵呵的看着自己。
“我、我没有告诉他们,是那个家伙自己发现的!”还在大口大口喘着气的男孩儿赶紧解释道:“您也看见了吧,他一眼就知道我撒谎了!”
“我没有任何责怪你的意思,事实上这反倒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洛伦蹲下身来,拍了拍帽子的肩膀:“放心吧,不会再有人来找你的麻烦了。”
破旧的马车,掩人耳目的灰袍人——这样的目标对洛伦而言简直比月亮还要好找,他甚至都能隐隐约约猜到是谁了,只是还需要进一步去确定,如果顺利的话可能今天晚上,自己就能让事实重见天日。
当然,最后一条还是要看情况而定。相较于真相,洛伦更希望自己手里能多出几张牌,这样才不至于让自己一个不小心进退维谷。
安慰着男孩儿的洛伦转身离开,紧紧跟随着地上的车辙印离开了还在冒烟的棚户区,甚至都不需要过多的注意,都能察觉到对方离开的时候有多么惊慌失措。
不知道转过了多少个路口,横传过半个古木镇的洛伦在一个小巷子里,找到了那辆空无一人破马车——显然对方也不是完全的没脑子,还知道要掩盖踪迹,扔下马车选择步行离开。
不过自己也用不着费劲去找了,微微有些喘的洛伦,脸上却是诡异的笑,看着对面那栋奢侈的房子,上面还挂着写有“莱尔家”字样的木牌。
古木镇屈指可数富商家的宅院——而且还是德拉科提起过的那家。
“怎么说呢,人生还真是充满了巧合啊。”
第四十四章 脚下的踪迹(二)
大口大口喘息着的灰袍人,踉踉跄跄的翻进了“莱尔家”的宅院,粗暴的打发掉了跟上来请示的仆人,一步一晃的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将门窗全部反锁之后才松了口气,扔掉了身上肮脏的灰色长袍,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藏在兜帽之下的灰袍人——或者说,莱尔家族的次子,格林·莱尔眼睛里全都是惊恐和慌乱,拿起桌上的酒瓶有一口没一口的灌进喉咙里。
虽然有过伙同德拉科那个冒牌教士,害死了自己哥哥的经历。但是和死亡擦边而过的恐惧,依然令这位莱尔家的继承人胆战心惊,哪怕到现在心脏还在不停的跳。
那个杀死了德拉科的巫师,当时肯定就在谷仓里!哪怕只是想到这一点,他就忍不住后悔为什么自己要亲自出面。该死的,随便找个信得过的下人不就行了吗?
端起酒瓶一饮而尽的格林·莱尔,面色终于稍稍恢复了正常,心跳也逐渐平复了下来。甚至开始盘算着明天究竟该怎么办——谷仓是不能再去了,但自己还需要那群贱民来打听消息,要不然……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声响差点儿没让他蹦起来,等发现是敲门声之后,格林才忍不住破口大骂:“该死的,我不是说过了今晚不要打扰我!”
“有您的客人,格林少爷。”老管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说他挺着急的,现在就得要见您一面才行。”
客人……格林酒色过度的昏黄眼珠收缩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把酒瓶放在了手边,然后才鼓着胆子说道:“那就请他进来吧。”
短暂却漫长的等待,门开了。一个身材瘦高的男人走进了房间,刚刚还紧张万分的格林立刻松了口气,随手把酒瓶扔到了一边。
“您看起来气色不太好啊,格林少爷。”瘦高的男人眯着眼,用毫不在乎的语气说道。
“气色不太好?我今天下午差点儿回不来!”刚刚恢复过来的格林立刻站起身,表情扭曲的和男人对视着:“那个杀了德拉科的巫师又回来了,而且就在几刻钟之前差点逮住我——要不是跑得够快,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您现在不还是安然无恙吗?”男人“安慰”着说道:“而他也就只是一个小小的巫师学徒而已,根本不可能把您怎么样的”
“小小的巫师学徒?!”格林一下子提高了嗓门:“你说的这个小小的巫师学徒,可是把德拉科连带着他所有的食尸鬼全宰了!”
“更不用说他八成还从德拉科的嘴里敲出了不少东西,他肯定什么都知道了。而且他今天下午还去了教堂,谁知道他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得了的?!”
“我向您保证,收拾那位神父大人的时候,绝对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男人冷冷的开口道:“下手的可是我本人,而非德拉科那种三流炼金术师。”
“反正不管怎么样,这个该死的巫师学徒必须得死,他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别忘了,我们是一条绳儿上的蚂蚱,出了事谁也逃不掉!”格林狠狠瞪了男人一眼:“谋杀一位神父的罪名,那可是要砍头的!”
“我们很清楚其中的风险。”男人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从解决那位安东尼神父的时候,我们就都很清楚了。”
“那就别再提这事儿!”哪怕只是说出来,格林都感到浑身一哆嗦。
在德拉科死了之后,整天惶惶不可终日的格林·莱尔,虽然很害怕会被人当成共犯抓起来,但真正让他寝食难安的却是再也弄不到德拉科炮制的炼金药剂了。
只要一小杯,就能让最难喝的麦酒变得无与伦比的美味,甚至还能产生奇妙的幻觉,让格林欲罢不能——而越是如此,在没有那种炼金药剂的日子里,他就越是难熬。
直至不知道哪天遇上这群家伙……虽然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好人,但看在药剂的份上,还是鬼迷心窍的把他们当成了德拉科的朋友,甚至将德拉科留在这里的一身教士服送给了他们。
然后,他就听说安东尼神父被杀了。
到了这一步,哪怕是后悔也嫌太晚。反正只要没人知道,自己就还是安全的,一切都和自己无关,不论是害死哥哥还是谋杀神父,动手的人也都不是自己——格林·莱尔也就只能那么自我安慰了。
“当然,您说的没错,我们不可以放任这样一个危险分子继续活下去。”男人终于开口了:“杀了他会引起维姆帕尔学院的警惕,但我们无需惧怕那群懦夫,他们绝对不敢多说一个字。”
“更何况,您有我们的保护,也不用担心这些巫师会伤到您的分毫。”
到了这一步格林·莱尔除了相信对方,也没有任何别的选择了,默然的点点头:“无论如何,在这个小子把事实真相传出去之前,弄死他!”
“当然可以。”男人点了点头,眼睛里闪过一丝贪婪:“不过,既然您提出了请求,而我们的服务也不是免费的,如果您现在就想要他的命,那得多少付出点儿东西才行。”
“什么,又要钱?!”听到这话的格林·莱尔立刻跳起来了:“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会走路的大钱包吗?!”
“只是如果在提供药剂并且保障您安全的同时,还要再加派人手去,却没有酬劳的话……”
“闭嘴吧,你们从我这里捞走的还少?”格林·莱尔愤愤不平的说道:“我现在还只是家里的继承人,不是莱尔家的家主,能动用的财产是有限的!”
“那也就是说,如果您成为莱尔家族的家主之后,就可以了是吧?”男人冷不丁的说道。
“你、你在说什么鬼话?!”
“只是一个小小的提议而已。”男人面无表情的说道:“您就从来没觉得,那个以前眼里只有您兄长而没有您的父亲,十分的碍眼吗?”
“可、可无论如何,他是我父亲!”
“一个从来都不将您当回事的父亲。”男人继续说道:“一个只有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才将您当成继承人的父亲。”
“当然,这仅仅是一个小小的提议而已。成与不成全都在您,只需要您小小吩咐一声,我们非常乐意为朋友解决一些小麻烦。”
男人转身朝门走去,一副作势要离开的样子。
“等等!”坐立不安的格林·莱尔突然开口喊道,背对着他的男人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如、我是说如果,我要让你们这么做的话……”
“绝对不会有半点儿声响,更不会有任何痕迹。”男人的声音无比的温和:“并且保证不会脏了您的手,一切后果都由我们来承担。”
“明天晚上,明天晚上把事情办完。等到后天我就要成为莱尔家族的家主!”拼尽了浑身力气说出这句话,彻底瘫在椅子上的格林·莱尔面色惨白如纸:“到时候,不管你们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们!”
“那就允许我先谢过了,莱尔老爷。”虚伪的奉承对方两句,男人转身离开了房间。等到关门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房间里就只剩下格林·莱尔一个人了。
今天实在是太漫长了:差点儿杀了自己的巫师,阴魂不散的德拉科,还有即将和哥哥一起下地狱的父亲……猛然抓起酒瓶的格林·莱尔打开窗户,将瓶子扔出了窗外!
等到明天,所有瞧不起我的人都得付出代价!
第四十五章 脚下的踪迹(三)
“莱尔家的家主死了?!”
饶是洛伦已经足够冷静,清晨就得到这样一个消息,还是震惊了片刻。
站在莱尔家族宅院外的小巷里,躲在墙角的他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那栋和往日没有什么区别的房子,根本看不出前一天晚上曾经发生凶杀。甚至静谧的有些可怕,连一丁点儿动静都没有。
依照常理而言,像这种富商的死肯定会闹得满城风雨才对,但现在一切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甚至就连自己得到这个消息,也是从面前这个叫“帽子”的男孩儿口中。
“我没有撒谎!”大概是察觉到了洛伦表情中的一丝不信任,帽子赶紧开口道:“就是昨天晚上,我在他们家后门躲雨的时候听到房子里传来惨叫声。等到早上那位有钱的莱尔老爷就病重,当家的人换成了那位格林·莱尔少爷!”
“还有别的情报吗?”洛伦继续追问道:“他们家的仆人,有没有什么异常——就是和平时不太一样的地方?”
“异常?”帽子愣了半天:“硬要说异常,那个平时喜欢早上出门的老管家,到现在都还没见到他人,算不算异常?”
家中出现了这么大的变故,这种贴身仆人出行受到一些小变动也不是不能理解……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不论是哪一种,对方显然都在掩人耳目。不管安东尼神父究竟是谁杀死的,现在看起来都和那位莱尔家族的次子脱不了关系。
自己或许必须要潜入一次,才能够找到足够的证据了——在他们将所有的证据全部销毁之前。
但在那之前……洛伦的目光重新落在了男孩儿的身上,让帽子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脑袋,小心翼翼的和这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巫师对视着。
“能告诉我一个你愿意帮我的理由吗?抱歉,我这个人不喜欢欠人情。”
“我、我就是觉得这个消息您可能用得着。”男孩儿赶紧移开目光,吞咽着口水:“谷仓那里我也回不去了,所以……”
“我虽然也不是什么有钱人,但是……”洛伦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一小袋银币递给男孩儿:“我懂得感恩。”
说罢,他站起来转身离去。帽子赶紧把钱袋收好,跟着洛伦的背影追上去:“您以后还用得上我的,巫师老爷——整个古木镇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而且我个子又小,也没人会在意我,我可以给您帮不少忙!”
看着男孩儿那期待的目光,洛伦犹豫了片刻……确实,如果能多这么个地头蛇能让自己省事不少,而且多一双眼睛,也能帮助自己找到盲区——就像这次一样。
“那就这样吧,帽子,帮我监视一下教堂附近。”洛伦拍了拍男孩儿头顶的帽子:“如果发现什么陌生人,尤其是那些明显不是本地人的家伙四处乱晃,你就立刻告诉我。”
“尽管放心吧,巫师老爷!”拍了拍装满了银币的小口袋,赌咒发誓的帽子信心十足的说道,然后便顺着小巷,好像野猫似的消失了踪迹。
“希望不会是个错误的决定。”自言自语的洛伦转身也离开了小巷,贴着墙角朝着莱尔家的宅院走去。
这是一座光看上去就十分精致的房子,还有高高的围墙以及三层阁楼,在古木镇这种乡下甚至可以算半个城堡了。光是有钱是不可能建起这样的宅院的,更重要的是莱尔家也算是某个贵族的分支,才被允许拥有这种豪宅。
血统和地位,在这个世界就是一回事——身体里连一丝贵族血液都没有的人,注定永远只能是贫民,而贫民就应该永远都是贫民。这也是为什么艾萨克的资质在维姆帕尔突破天际,但依然不可能被那些贵族富人小儿子出身的学徒所容纳。
他们永远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一个农民出身,低贱到不能更低贱的家伙,天赋和智慧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乘以二还要多。
嘴角扬起一抹冷笑的洛伦,目光仔细的打量着宅院——这种有围墙的房子往往会给人安全的错觉,将近三公尺高的围墙一般人根本翻不进去,而如果要用什么道具的话又容易被人发现,可以说是简单粗暴的防盗手段。
不过反过来说,只要自己不是从上面而是下面进入,这堵围墙也就和摆设差不多了。蹲下来的打量着后门旁边的排污口,洛伦准备将它直接拆下来。
“嗯?”
还没有碰到排污口栏杆的洛伦,隐约感觉到了什么,随手从背后取出了些清水,顺着排污口倒了下去。结果居然一滴不剩的全部都流到了外面。
障眼法?也就是说这间房子八成住着一位多少有些能耐的施法者。
“为什么我一点儿都不惊讶呢?”
洛伦一边笑着自言自语,一边将取出了另一个艾因替自己准备好的炼金合成物——洞察剂。
这东西虽然简单,但效果十分粗暴。只要是使用过虚空力量的地方洒上一丁点儿,就全部都能显示的一清二楚。
在炼金学的造诣水平上,小个子巫师早就不是学徒的水准了——限制着这位天才炼金术师的,仅仅是年龄和阅历而已。
果然……从宅院的后门,到旁边的围墙,甚至是之前自己差点儿踩过的地方,整个后门附近几乎到处都是设置好的幻术和陷阱——排污口是障眼法,围墙上插着枪尖;而门把手里居然塞着引火剂!要是撬门的话恐怕铁丝刚捅开,溅出来的火星就能把自己点了!
既然对方连陷阱都准备好了,恐怕房子里已经有人在等候自己上门了,冒然闯进这种地方,实在不是自己的风格——即便是必须打一架,那也应该是在自己的主场。
不过,对方都已经这么热情了,如果自己不留下点儿什么的话,似乎又有些过意不去……微微翘起嘴角,他已经有主意了。
怎么说,也必须要让对方感觉到自己的诚意才对嘛。
………………“狡猾的狐狸。”
不知是何时,回到宅院后巷的瘦高男人,看着自己精心布置结果被弄成一片狼藉的后门,憋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来。
自己果然太小瞧这个巫师学徒了。虽然维姆帕尔学院全都是一群没胆子的孬种,但他们既然会派这个学徒过来,就说明他还是有两下子的,并非一般的学徒可比。
更何况德拉科和他的食尸鬼就是死在了这个学徒的手里,更是能够说明问题——这个学徒绝对是个祸害,是个不确定分子,不收拾掉他后患无穷!
冷哼一声的男人甩了甩长袍的衣角,刚准备离开,就发现某些不太对劲的地方,原本的门把手居然被换掉了,而且堂而皇之的插着一只木瓶子。还写着“引火剂”三个字,生怕自己不知道一样。
是在挑衅自己吗?男人冷冷一笑,打量了一下“新的门把手”,完全就是直接卡在上面的,连机关都没有,轻轻一把就能将它拿下来。
果然,对方也只是学徒而已——没有助燃物质,引火剂也仅仅是一瓶水罢了,居然还指望着用这么粗劣的手段来恐吓自己,真是无知透顶!
男人毫不犹豫的握住了引火剂的瓶子,为了以防万一他还在瓶身上洒了一些清水,这样一来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火星出现了。
“就让我来见证你的愚蠢和无知吧,狐狸!”男人冷笑着,用力一拔……
“轰——!!!!!”
第四十六章 脚下的踪迹(四)
离开莱尔家宅院之后,洛伦立刻折返前往教堂。但却并不是原路返回,而是先去了一趟方向正好相反的棚户区,在绕了几圈之后才顺着小路抵达了教堂附近。
虽然并不能确定身后有没有人跟踪,但总归是有备无患。自己已经被盯上了,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遭遇突袭,自然越是人多眼杂的地方就越适合自己逃跑,同时争取到应对的时间。
所以当他返回教堂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傍晚了。教堂外依旧是挤满了人群,圣十字教堂仅有的几个教士和见习教士们组织着夜幕降临之前的祷告,并且为那些虔诚的信徒们准备了些麦粥当做晚餐。
其实大多数人并没有穷到连一碗麦粥都喝不上,不过还是千恩万谢的接了过来——他们更在意的是教堂那坚固的墙壁和圣十字的神力,能多少给他们一些安全感。
看起来似乎和前几天没什么区别,但是……洛伦右手不断的揉搓着,一种莫名的危机感始终在心头徘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刺自己似的。
是错觉吗,还是自己太过谨慎了?缓缓戴上兜帽,洛伦顺着街道走向教堂的侧门,不管怎样先离开这里再说。
“先生,请可怜可怜我吧,我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
一个看起来邋里邋遢的小乞丐蹲在不远处的墙角,虽然声音很微弱但却异常的熟悉。洛伦翘了翘嘴角,十分自然的转身走过去,蹲在“乞丐”的面前。一脸脏兮兮的帽子抬起头,露出了得意的笑。
“我说过的对吧,没人能发现我。”
“发现什么了?”洛伦像是没听见男孩儿说话似的,自顾自掏出腰包,翻找着铜板。
“有三个家伙,两个壮汉和一个瘦子,都不是本地人,却穿得好像庄稼汉似的。”帽子压低了嗓门说道:“他们从早上就一直在教堂门口。千万别抬头!从您过来之后,那三个人就一直在盯着您看!”
“尽快找个地方躲起来。”郑重的将一枚铜板放在男孩儿面前空荡荡的碗里,洛伦一边站起来一边小声说道:“我现在得去准备准备,然后等客人上门了。”
帽子不再吱声,只用眼角的余光看着洛伦走向教堂的大门,然后悄无声息的端起捧起那只碗,趁着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顺墙根溜走了。
“您回来啦,洛伦·都灵阁下!”
洛伦刚刚走到教堂大门口,还在分发麦粥的小教士立刻惊喜的走上前来,看起来还有点儿期待:“发现什么线索了吗?!”
“确实发现了一些重要的情报,不过……”洛伦一边说一边“随意”的四下打量着,很明显的能察觉到,有三个人家伙在刻意的躲避着自己的视线。
就和帽子形容的一样,两个身材相当强壮的家伙,而另一个的肤色过于苍白了,大概是长时间都不怎么晒太阳的缘故——但这仅仅是第一印象,并不能完全作为判断依据。
“不过什么?”
“我可能需要再去一次安东尼神父的寝室,上一次似乎发现了什么线索,能够为一些情报当成佐证的证据。”洛伦故意没有压低声音:“运气好的话,今晚我就能找到事情的真相。”
“事情的真相?你的意思是……”小教士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明白了,我这就去把门打开!”
……………………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然后反锁,洛伦依然紧贴着门和墙壁一动不动。在确定门外已经没有任何动静之后,才不急不缓的进入了房间。
“很好,客人们随时都会上门,可得赶紧准备了。”语调轻扬的洛伦很随意的坐在神父染血的床上,开始收拾自己身上现有的装备。
首先是一柄崭新的骑士长剑和两把匕首,全部都是在学院外村镇的铁匠铺弄来的,这一次道尔顿异常的“慷慨”,足足一百枚银币,让洛伦能够在铁匠铺随意挑选,还有余钱用于路上开销。
其次是自己和艾萨克与小个子巫师一起铸造的“光剑”。洛伦考虑了很久,还是给它暂时起名叫“亮银”——在命名这方面,自己确实没什么天赋。
另外还有一瓶用于急救的镇静剂,三瓶艾因特制“不稳定引火剂”。考虑到自己可能已经将对方坑了一把,洛伦也不确定这东西是不是还能起到突袭的效果。
果然当时不应该得意忘形来着……
最后一件,则是道尔顿·坎德送给自己的“魔杖”——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子,洛伦的表情却多少有些诧异。静静地躺在盒子里的居然是一只手套,而且好像还是左手的。
究竟是什么样的巫师,会把自己的魔杖弄成手套的样子?
这是一件黑色的半指手套,似乎是由某种动物皮革制成,每一个指套的开口处都缝制着一枚银色戒指,并且能隐约看见上面篆刻的符文;手背则绘制着暗红色图画:一个套着三角形的圆圈。
虽然不清楚对方的具体寓意,但这两个都是咒语和符文的基础图形,大概是暗指使用它的人“施法者”的身份吧?
想起道尔顿将这个手套交给自己有些不舍的神色,洛伦猜测这件东西八成不是他的,恐怕是类似纪念品或者遗物之类的,否则也不能解释为什么他会露出那种表情。
将手套戴在左手,缓缓的将自己的精神殿堂与它相连——仅仅是一眨眼的事情,自己的身体仿佛和这个手套有了联系,左手自然的好像本就长着一副手套似的!
虽然对魔杖之类的东西并不懂,但洛伦也清楚联系起来越是容易,就越能证明它的质量,自己手上的这件绝对不是什么普通货色!
稍微感慨了两句之后,他立刻动作麻利的将所有的装备收拾完毕,同时仔细的倾听着附近的动静。
周围很安静——毕竟这里是村镇的教堂,就算是棚户区的无赖也不敢来这里闹事,圣十字的威严即便在午夜,也依然照耀着这里。
不过考虑到安东尼神父就死在这个房间里,所以貌似圣十字的威严也并没有那么管用。
站在门边的洛伦悄悄的打开了些许缝隙,透过房间内的光芒向外观察着。此时的月亮已经不是满月,仅有的月牙也在云雾的遮掩下若隐若现,夜幕笼罩之中的古木镇,完全沉浸在黑暗之中。
不过正是因为太过寂静,洛伦反而能隐隐的听到远处有人朝这边摸过来,而且恐怕是沿着教堂的后墙来的。
对方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极有可能是巫师,有一定的几率还是位咒术师;至于另外两个,从外表来看更接近佣兵的角色,但依然不能轻视——真正刀口舔血的买卖人,在杀人这种事情上可比巫师有效率。
自己必须想办法先解决其中一个,然后再将另一个引进房间里,运气好的话一到两瓶引火剂就能把对方干掉;最后恐怕就要硬碰硬了,考虑自己和那两个壮汉之间体格的差距,应该尽量和对方保持距离,或者找机会偷袭才行。
“嗯?”
躲在门后的洛伦还在慢慢计划着,就听到墙后面似乎有人在交谈,好像还在争辩什么,其中一个声音自己应该听到过——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谷仓那个灰袍人。
“看来计划有变,换成四个人了。”愉快的笑容出现在洛伦的脸上,只是看起来多少有些诡异。
“嗯……我有主意了。”
第四十七章 杀戮的人影(上)
“那个,你们确定他就在神父的寝室里?”
格林·莱尔狠狠的吞咽着唾沫,后背死死的贴在墙壁上战战兢兢的跟在三个人后面,昏黄发青的眼珠在漆黑一片的夜幕四下观望,仿佛随时会有某个黑影窜出来似的。
“那家伙可狡猾了,上一次在谷仓的时候就是,我甚至都来不及看清他长什么样,然后整个谷仓就……”
“我说过了,他就在这里!”走在最后面的瘦子猛然回头,恶狠狠的打断了格林·莱尔的话:“跟您不一样,莱尔老爷。我们可是蹲了这小子整整两天,亲眼看见他跟着那个教士进去的,所以请麻烦不要再说这些废话了!”
“废、废话?!”感觉自己被侮辱的格林·莱尔一下子抬高了嗓门:“那是你们没见识过他有多厉害,我上次要不是跑得快早就死定了!”
“既然您这么怕他,那为什么还要跟我们一起来?”瘦子冷笑一声反问道:“您还不如待在家里,安安稳稳的等我们把这小子的脑袋送给您。”
“怕他?是你们告诉我一定能干掉这小子,我才跟你们来的!”恼羞成怒的格林气血上涌:“而且就因为这小子,才逼得我不得不像耗子似的逃命——为这个我也得亲手宰了他!”
瘦子奉承着点头笑笑,扭过头就忍不住啐了一口。可无论他多瞧不起身后这个无能的有钱人,对方都始终是他们的金主,看在金币的份上自己也必须忍着,然后尽全力保护这个无能的白痴。
原本这个任务应该是那位“大人”的。但不幸的是,在今天下午的时候居然遭到了这个巫师学徒的暗算,把右手连带着半条胳膊都烧伤了,不得不离开古木镇想办法治疗,才把这位“肥羊”交给了自己保护。
“该死的,汤姆,留下跟着这位莱尔老爷!”瘦子无奈的朝走在前面的两个佣兵吩咐道:“杰瑞,你跟我进去,逮住那个该死的学徒。我们得让这小子明白,什么人不该惹!”
“你答应过我,要让我弄死那小子的!”一看到对方准备把自己扔下,格林找急忙忙的拽住对方的衣服。
“等我们把他打个半死不活,自然会将他交给您处置的,莱尔老爷!”哼的一声瘦子挣脱了格林的手,然后小心翼翼的翻过教堂围墙,只留下那个叫汤姆的佣兵和格林待在原地。
即便是圣十字教堂,在午夜时分也一样不会有火光照亮。稳稳落地之后,瘦子从身后抽出魔杖用了一个“萤火咒”,两个人就跟着那仅有的光亮,凭着印象一点一点接近着寝室的房门。
在走到门边之后,名叫“杰瑞”的佣兵先走了上去,用力拧了拧门把手,然后压低嗓音朝身后说道:“头儿,门被反锁了。”
“小把戏!”瘦子冷哼一声,却没有主动靠近——那位“大人”都不幸中招,他可不觉得自己能多幸运:“闪开,让我来试试看。”
佣兵躲到一旁。举起魔杖的瘦子低声吟唱了几句,一个淡蓝色的光点汇聚在魔杖的顶端,随着瘦子轻轻一挥,笔直的撞在了门把手上。
紧锁的房门发出一阵闷响,然后什么也没有发生。瘦子楞了一下,难道是自己猜错了,对方根本就没有准备什么陷阱?
但他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更重要的是刚才那一下子,房间里的家伙肯定已经有所察觉。瘦子立刻朝身后的佣兵使了个眼色,心领神会的“杰瑞”抽出了腰间的短柄斧,然后狠狠的撞向房门。
“砰——!”
又是一声闷响,脆弱的木门一下子就被撞开了。两个人一前一后冲进了房间,准备将那个该死的学徒大卸八块,然后……
“人呢?!”
空荡荡的房间里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些许的痕迹能够看出来之前有人在这里,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这不应该啊,那个小子明明回来了,而且还是自己亲眼所见——瘦子不停的回想着下午的情景,还有对方说的话,无意之中差点和自己撞上的目光……
难道说都是对方设计好的,他早就察觉到有人在监视他了?瘦子突然感到背后冷汗直流,自己说不定已经走进了某个陷阱,而且到现在都还浑然不觉!
原本还信心满满的瘦子,突然感觉自己变成了被老猎人盯上的猎物,四下寂静的房间似乎也变得越来越诡异,仿佛埋藏着自己看不到的陷阱。
“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房间外传来,刚刚还在胡思乱想的瘦子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这个声音错不了,绝对是那位莱尔老爷的。
对方打从一开始就埋伏在外面,自己上当了!
………………“呃,虽然这么说可能不太好意思,但能不能麻烦您别叫了?”
有点儿无奈的洛伦一边说着,一边将地上佣兵的尸体拽到一旁,然后麻利的将对方的衣服扒个精光,迅速的穿戴起来。
一开始洛伦还以为这位莱尔家的新家主多少会反抗一下呢,结果一看到自己居然就直接吓瘫了,靠在墙角像是得了癫痫病似的不断抽搐,叫嚷的撕心裂肺。
平心而论洛伦从来不觉得自己手段有多血腥。哪怕是杀人他一般也尽可能命中要害,多余的动作都是不必要的。虐杀或者非要将对方致残,在他看来也没什么意义。
但是在格林·莱尔眼中,整个过程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亲眼看到对方像蝙蝠似的一跃而下,仅仅眨眼的功夫就切开了佣兵的喉咙,然后用短刀捅穿了佣兵的下巴。等到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明明看起来相当安全的佣兵,已经连声都不吭,浑身是血的变成了尸体。
这家伙根本不是人!
冷汗直冒的格林已经连逃跑的心思都没有了,瘫在地上脑子一片空白——他现在才明白要是对方真的想杀自己,在谷仓的那一次自己根本就跑不掉!
脖子上突然感到一阵冰凉,还在拼命叫喊的格林立刻停住了,瞪大了眼睛喉咙喑哑,恐惧的看着架在自己肩膀上的短刀。
“抱歉,虽然我确实不打算杀了你,但是……”洛伦突然微笑了一下:“您可能得睡一会儿。”
“砰——!”根本不等对方回答,洛伦就已经一拳打在了他太阳穴上,眼前一黑的格林立刻昏死了过去。
收拾掉这个麻烦之后,洛伦立刻贴在墙边坐下,低垂着头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很快,明白自己上当的瘦子和另一个佣兵立刻翻墙回来,虽然夜色很黑,但瘦子依然能隐隐约约看到周围的情况——倒在血泊之中的佣兵,还有躺在他旁边不知是死是活的格林·莱尔。
看到这幅景象的瘦子血都凉了。对方的目标显然就是这位莱尔家的家主,自己居然从头到尾都在被对方耍得团团转。
一旁名叫“杰瑞”的佣兵看见自己弟兄惨死成这副模样,脸上也多少露出了悲戚之色:“头儿,我们得帮汤姆报仇!”
“该死的,怎么报仇——你知道那小子躲哪儿去了吗?!”同样情绪激动的瘦子咆哮着:“这么干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咳咳咳咳……”
身旁传来的咳嗽声让瘦子回过头,脸上立刻露出了几分惊喜:“汤姆,你还活着?!”
“我咳咳咳……”奄奄一息的“汤姆”声音轻微的只能小声听见,让瘦子赶紧蹲下来,焦急的看着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个“汤姆”瘦了许多。
“我咳咳……看见他咳咳……朝哪去了,咳咳……”
第四十八章 杀戮的人影(下)
太过漆黑的夜色,让瘦子巫师丝毫没有注意到对方有什么不对劲,没有半点防备的靠了上去,瞪大了眼睛声音都有些颤抖。
“你刚刚什么来着,你知道那小子去哪了?”
“咳咳咳……是的咳咳……”躺在原地垂死的“汤姆”,静静地等待着对方足够靠近,压低了嗓门的声音仿佛充满了诱惑力:“他咳咳…他就在……”
“在哪?!”
喊出来的瘦子忍不住靠近了想听清楚。就在那一瞬间,他十分清楚的听到了清脆的响指声,紧接着白色的光点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是萤火咒!
等到瘦子想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刺眼的白光瞬间封闭了他的视野,“汤姆”的右手突然多出了一把短刀,毫不客气的插在了瘦子的脖颈上,直接割开了对方的喉咙!
“啊啊啊啊……咯……咯……咯……”
凄厉的惨叫被破气声阻断,捂着喉咙连连后退的瘦子慌慌张张的抽出魔杖,哪怕他已经连一个咒语都念不出来了,还在拼命的汇聚着灰蓝色的光芒。
站起来的洛伦毫不犹豫的一把抓住瘦子的右手,用剑柄直接敲断了对方的胳膊,一脚将对方踹到了墙角。
无论何时,拿着魔杖的施法者都是很危险的——并非因为他们在杀人这件事上很高效,而是因为不确定性,而洛伦十分厌恶不确定性。
刺眼的白光逐渐散去,教堂后墙的巷子恢复了原本午夜的黑色,蹲在墙角缓缓睁开眼睛的佣兵,看着倒在血泊之中抽搐的瘦子巫师,还有站在旁边穿着汤姆衣服的家伙,狠狠的吞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的朝巷子外移动。
“我好像没有说过,让您离开对吧?”缓缓拧过头的洛伦,语气平淡的说道:“怎么这么快就要离开了?”
“我只是个佣兵而已,拿钱办事罢了。”名叫“杰瑞”的佣兵干笑了两声,却依然紧紧攥着手中的短柄斧:“您和我们雇主的事情,我们一点儿都不清楚。”
“可我刚刚也杀了你的朋友呢,不打算为他报仇吗?”
“干我们这行的,掉脑袋是随时的事情。”杰瑞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您今晚放我一马,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掺和进来了,行吗?”
洛伦犹豫了片刻,像是在下很大的决心一样。
“通常来说,我是不喜欢无谓的厮杀的,完全没必要。”他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但很抱歉,今晚的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如果放你走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
“我们都是刀口舔血的买卖人,这位朋友。”杰瑞的表情逐渐冷了下来:“你又何必把人往死里逼呢?”
“往死里逼?别装傻了行吗?”洛伦冷笑一声:“如果没猜错的话,你们今晚也没打算给我留个活口才对。”
“那就是没得谈了。”有点儿失望的佣兵站直身子,像是准备活动活动身子,然后猛地将手中的短柄斧抛向洛伦!
想都没想就朝旁边闪开的洛伦,耳畔听到一阵强风挂过的声音,锋利的短柄斧直接卡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片刻之间站稳脚步之后,就发现那位看起来又粗又壮的佣兵已经冲到了面前,身体本能反应的洛伦立刻拔出腰间的骑士长剑,明亮的剑身抹开一抹银色。
“铛——!!!!”
仿佛有默契似的,两个人同时向后撤步,钢剑和长柄斧砸开一片火花。
右手一沉的洛伦差点儿没能握住剑柄,指关节传来隐隐阵痛,好像有点儿挫伤了——自己还是小看对方了,这叫杰瑞的家伙力量比想象中还要强!
必须想办法和对方游斗,洛伦瞬间完成了判断;而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在看到他向后退之后立刻步步紧逼上来,沉重的长柄斧就像长满獠牙的巨蟒,只要轻轻磕一下,洛伦就绝对没有反击的可能了!
而洛伦,就是那个不停闪躲蟒蛇钢牙的猎物,等到他的判断出现些许偏差,斧刃就能撕开他的皮肉,敲碎他的骨头,然后……砍下他的脑袋!
对方确实是货真价实的佣兵,刀口舔血的买卖人,比经验、力量、速度自己都完全不是对手——以流浪骑士的标准来看的话,自己恐怕顶多还能再撑一会儿,就只能选择逃命了。
不过,如今的自己已经是巫师了,所以完全可以用巫师的方式来解决。在躲开对方又一次劈砍的洛伦,突然抬手打了个响指。
佣兵明显是有所防备了。就在同一刹那,立刻闭上眼睛伏低身体,然后将手中的长柄斧当成长枪刺了出去!
如果洛伦敢趁机偷袭,肯定会直接被刺来的斧头砸碎肋骨。不过这一次他用的是“悬停咒”。
刺出的长柄斧被突如其来的阻力“撞开”了,被惯性连带着差点儿扑倒的杰瑞,抬起头看到洛伦已经像鹰一样跃起,银色的钢剑朝着他的头顶刺来!
寒毛直立的佣兵毫不犹豫的蹲下,将长柄斧如旗帜般竖起。半空中的洛伦根本没有停滞的时间,撞在斧刃上的钢剑从他手中直接被弹飞了!
好机会!
佣兵没有放过着眨眼即消失的时机,翻滚落地的洛伦还没来得及起身,战斧已经停在了他面前。
右手握住斧刃的洛伦,用左手取出了背后的“亮银”,尽可能伸直手臂指向对方——在佣兵杰瑞的眼中,这只是对方负隅顽抗罢了。
说真的,那看起来挺漂亮的小匕首能干什么?还没等刺上来,自己一挥斧头就能把他的手砍断!
“这可是您逼我的。”佣兵冷笑一声:“本来咱们还能一切好商量,现在就只能请您去见圣十字他老人家了!”
“那也不一定。”微微一笑的洛伦,轻轻念出那句“咒语”:
“愿虚空与你同在。”
冰冷如月光的“亮银”瞬间被激活,并且完全不同于上一次——洛伦之所以用左手,就是因为手上的“魔杖”能够最大程度的“优化”性能,并且承担多余的自己无法承担的负荷。
功率翻番的“亮银”也不再是原本劈一根木桩都费劲的模样,现在的它足以撕开骑士老爷们身上的铁皮壳子!
佣兵只来得及看见一道灰蓝色闪过,然后自己心口突然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淌了出来,握着战斧的右手越来越虚弱,越来越无力。
模糊的视线里,那个巫师学徒正在站起来,慢慢的将自己平躺着放在地上,还特地替自己盖上了眼睛,整个世界陷入了黑暗……
“抱歉。”替对方合上双眼,洛伦喃喃的说道——虽然对方可能听不见了。
“亮银”的光芒消退,夜幕下远处传来了一阵阵喧嚣的吵闹声和摇曳的火光。显然这边的声响把教堂的教士们惊动了。
不过看起来似乎动静有点儿太大了。没记错的话教堂已经没几个人了,哪怕是算上门外的信徒们,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架势——洛伦甚至隐约听到了马蹄声和车轮声,难道说还有别人?
声音越来越近,想要离开也已经来不及了,更何况洛伦根本不打算离开。将长剑抗在肩膀上,静静地等对方来。
举着圣十字旗帜的骑士在他面前停下了马蹄,只差片刻就能将这个没有向他下跪的巫师学徒踏成肉泥。表情冷漠的骑士神色之中还有些愤怒。
“你的名字,巫师!”
“洛伦·都灵。”收回长剑,却没有弯腰的洛伦只是稍稍一点头:“向圣十字教会的大人们致以最真挚的问候!”
第四十九章 满意的结果(上)
锋利的短刀轻轻晃动,哼小曲儿似的将白面包切成块,稍微抹上一点点嫩黄色的乳酪,用刀尖挑起送入口中。
嗯……要是能再来一杯葡萄酒就更完美了。
干净整洁的房间,祥和的气息,透过窗户的晨曦,共同组成了这个完美到不能更完美的早晨。心情愉悦的洛伦安静的享受这顿早餐,完全不像是被软禁的模样。
仅仅是他知道的,自己房门外就有两名圣十字教会的骑兵,如果所料不错附近应该还有别人。只要自己敢走出房间,三刀六洞绝对不是最惨的结果。
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自己想办法收拾了那个瘦子巫师和两个佣兵,然后圣十字教会的人就赶到了——仅仅只差半天的光景,说明对方比自己来的还要早,并且还有全副武装的骑兵队伍,恐怕绝对不仅仅是新神父上任那么简单的事情。
对方是为了安东尼神父来的吗?
有这个可能,但并不能完全确定,不过至少也应该是目的之一。如此大张旗鼓的出现在古木镇,所图绝对不小。
如果手套或者剩下的几瓶炼金合成物还在,自己或许能想办法从这里悄悄离开,不过对方显然不会给自己留下什么——从进来的时候,洛伦身上所有的东西,连带着那把“亮银”都一起被收走了,只留给他一柄随身的短刀。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洛伦始终都在这个房间里待着,对方也没有任何想找他谈话,了解情况的意思。如果不是为了这个目的,那么把自己扣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灭口?
洛伦的嘴角稍稍翘起,他感觉自己就快接近整个事件的真相了。只是还差一些没弄明白,只差一层窗户纸,那位躲在阴影中的“先生”就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从古木镇到维姆帕尔学院只需要一天,而在道尔顿得到安东尼神父死亡消息四天后,圣十字教会的人才来到学院——减去之间的时间差,可以得知在道尔顿从古木镇返回之后,教会就朝着古木镇赶来了。
这之间绝对不是什么巧合,世上也从来没有巧合。道尔顿虽然并没有明说,但他肯定也在无意中察觉到了什么,并且吸引到了教会的注意,这才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教会的人应该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杀死一位神父。那这群人究竟是什么来路,他们又在图谋什么?如果说这伙人和教会没有半点关系又似乎太奇怪了,否则为什么两拨人出现的时间连半天都不到?
满脑子都是混乱信息的洛伦,连敲门的声音都没有听见。直至有人走进房间他才反应过来。一脸紧张兮兮的小教士映入了他的眼眶。
“太好了,我听说了昨晚的事情之后还以为你……圣十字保佑!”紧张又高兴的小教士赶紧把后半句话缩了回去,很是关心的走上前来问道:“洛伦·都灵阁下,你还好吧。”
“一切照常。”洛伦耸耸肩膀,很是“随意”的打听着:“倒是外面,现在怎么样了——教堂外面还有很多信徒在吗?”
“感谢圣十字,让我们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当然还有法内西斯大人和随他而来的战士们。”一边坐下,小教士还不忘了感激的说几句:“现在古木镇一切都已经恢复正常了,法内西斯大人暂时接管了这里,剩下的只要等新神父来就可以。”
法内西斯……就是上次到学院来的那位,洛伦的心底一片了然:“这位大人,想必是特别虔诚吧?我听说他对我这种人不太友好。”
“呃…确实,但那仅仅是出于对圣十字的信仰,除此之外大人还是很友善的。”小教士有点儿尴尬的辩解道:“我已经向大人解释过这一切都是误会,你和那些渎神的家伙并不是一伙人,而且大人已经相信了。”
是相信了,还是从一开始就清楚呢……洛伦在心底冷笑着,脸上倒是一副感激的深青:“实在是太感谢了。虽然我是个巫师但我依然也是圣十字的子民——既然都是虔诚的信徒,那就不应该因为身份的不同就区别对待啊!”
“没错,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小教士有点儿激动的点点头:“信徒不应该因为身份而有所差别,在圣十字的面前我们都是同样卑微的灵魂,我们都是渴望前往天国的羔羊!”
“只是……不论是安东尼神父,还是法内西斯大人,他们都不太支持我的观点。”小教士有些遗憾的摇摇头:“或许只是我一厢情愿……”
“不不不,你没有错,他们只是被过去以往的思想禁锢了,你的这种想法才是未来。”洛伦十分笃定的和小教士对视着:“相信我,这种想法在不久之后肯定会越来越盛行——所以不需要怀疑自己,坚持下去吧!”
“呃……谢谢。”小教士点了点头:“不过我觉得,你也不应该这么反感法内西斯大人才是——毕竟昨晚要不是他的战士们及时赶到,我们可能都没办法坐在这儿聊天了不是吗?”
嗯?
洛伦只愣了片刻,便恢复了感激神情:“啊……你说的没错,还好他们来的够及时,否则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还能喘气。”
“大家也都很感激他们呢。”小教士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这才是圣十字庇护的勇士,永远都是那么可靠!”
微笑的洛伦和小教士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顺便尽可能的从对方的口中套话,打听现在外面的情况,古木镇最近的流言,以及那位法内西斯阁下来这里究竟是干什么之类的。
虽然小教士几乎是知无不言,但他也仅仅是一个见习教士,不可能得知多少内情。能够到这里来看望一下自己,恐怕都是那位法内西斯大人故意安排,用来打消自己警惕的。
“砰——!”
门被撞开了,吓了一跳的小教士差点儿叫出声来,在看到走进来的是法内西斯大人的随从之后才赶紧闭上了嘴。
“法内西斯大人要见你,巫师。”随从一脸厌恶的看着洛伦,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懒得叫:“立刻!”
“遵命。”挂着公式化的笑容,站起身的洛伦很是随意的走上前去——对方就是昨晚差点儿踏死自己的骑士,显然还对自己当时的“无礼”记着呢。
在看到洛伦跟上来之后,一脸冷漠的骑士甚至看都没看小教士一眼,便转身离开。
在将洛伦带到门外之后,骑士便停下了脚步没有再走上前去。洛伦微微一点头便准备走上前去。还没等走远,骑士的右手突然从后背按住了洛伦的肩膀,突然用力像是要将他的肩胛骨捏碎一样。
“在法内西斯大人面前,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应该很清楚。”骑士冰冷的声音传来:“大人也许能原谅你,但我不会。”
“我明白分寸。”强忍着肩膀的疼痛,洛伦微微笑着说道:“请您相信我,在那位大人面前我一个字都不会多说的,您尽管可以放心。”
“你最好能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巫师!”骑士的松开手:“在圣十字的光辉下,一切的邪恶与魔法,都将会无所遁形!”
“那就借您的吉言了,骑士大人”洛伦趁机放松了一下肩膀:“其实……我也是个虔诚的圣十字信徒。”
当然,至于是不是圣十字“教会”的虔诚信徒……这一点确实还有待商榷。
第五十章 满意的结果(下)
“进来了?不用太拘谨,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
安东尼神父的客厅内,如主人般坐在长椅上的法内西斯,微笑并且十分热情的招呼着刚进来的洛伦,姿态从容的好像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很久了。
“感谢您的款待,但是不用了。”姿态“毕恭毕敬”的洛伦不着痕迹的拒绝了对方,被着双手站在法内西斯的面前:“在下只是个小小的巫师,实在没有资格坐在您的面前。”
“也是一位骑士。”被拒绝的法内西斯眼角闪过一丝怒气,却没有表现出来:“我听说过关于你的主人莱昂纳多·都灵的事迹,却还不曾知道他居然还有一位继承人——不过,如果他要是知道你成为了巫师,想必会非常惊讶吧?”
“世事无常,当时的我也没有多少选择。”对方拐弯抹角的讽刺自己,洛伦就权当没听见了,脸上挂着面具般的微笑:“只是不知道,我还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地方?”
“你以为我让你来,是因为还有事情要找你?”法内西斯愣了片刻,然后轻声笑了出来:“不好意思,看起来是我的安排让你有所误会了。”
“之所以没有让你离开,并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你。而是希望能够由你向维姆帕尔学院传达一个信息,来缓解我们双方十分尴尬的局面。”
洛伦背在身后的双手轻轻的揉搓着,一边思考一边等待对方的下文。
“你应该还记得,我曾经到访过你们学院,并且和伯多禄院长有过一面之交。”法内西斯的表情有点儿尴尬:“但是当时我的态度,并不是十分的友善。”
应该说您恨不得当场就把学院拆掉才对吧……洛伦在心底冷笑着。
“因为当时的情形和客观的原因,自然也包含些许我的个人偏见,让双方造成了不少误解。”法内西斯轻描淡写的把整件事情略过了:“加上不少人都觉得,安东尼的牺牲是因为学院的缘故,也影响到了我的判断。”
“不过现在真相浮出水面,我们必须还学院一个清白。”法内西斯如此解释道:“如果是我自己的话,当然可以毫无顾忌的前往学院向伯多禄院长道歉,不过……”
“此刻的我,还必须保护教会的颜面,尤其是法比昂主教大人的颜面——这种严重的疏忽和错误,绝对不能出现在教会的身上,否则会让那些虔诚的信徒们失去追随和信任的目标。所以我希望你能把我的意思传达给伯多禄院长,我相信他会理解的。”
法内西斯真诚的看着洛伦,目光灼灼仿佛要将他烤化了似的。
所以整件事情就是,圣十字教会知道自己错了,但是又扯不下脸面认错,当然也更不可能认错。所以就通过自己传达这样一个消息,私下化解这场矛盾,双方就当成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这可真是……何等的厚脸皮啊。
不过考虑到自己教会面前都没什么反抗的资本,所以也只能认了。洛伦微微颔首:“请您尽管放心,我一定会把消息带到的。”
至于伯多禄和道尔顿会不会咽下这口气,那是另外一件事情。
“也请转达院长阁下,法比昂主教大人对学院最近的主动十分的看好,希望你们可以继续下去。”法内西斯十分“随意”的说道:“这样也能显示出,维姆帕尔学院的巫师们也是圣十字的虔诚信徒,对于重新树立学院的形象,十分的重要。”
“我明白。”
至少道尔顿听到这个消息绝对不会笑出来。显然教会对学院最近的“主动无偿奉献”十分满意,让他们省了不少心,所以打算把这个变成惯例一直持续下去——直至学院彻底坚持不下去为止。
如果说前一个是厚脸皮,这一个基本上就是无耻的级别了。洛伦低垂的目光从法内西斯微笑的面颊上扫过,仿佛已经能看到对方藏在笑容之中,那傲慢的嘴脸。
“当然,最重要的是,安东尼神父的牺牲并没有白费,让我们抓住了一个邪恶的渎神组织。”法内西斯突然义正言辞的说道:“莱尔家族的族长,格林·莱尔——这个人简直就是邪恶的化身,从头到脚都在流出可怕的脓液。”
“他先是为了继承权杀害了自己的兄长,其后被安东尼神父发现端倪,将其灭口;最后终于将毒手伸向了自己的父亲,打算彻底控制整个古木镇。为了这个邪恶的计划,他居然不惜找来了同样邪恶的人为他卖命,让那些低贱的无赖与乞丐成为自己的走狗!”
“幸运的是,我们及时发现并且阻止了这一切。”法内西斯站起身来,很是激动的拍了拍洛伦的肩膀:“圣十字一定会记得你的功绩的,孩子。”
“而圣十字也永远不会忘记褒奖,鼓励那些勇于奉献的战士。”一边说着,法内西斯将一枚银色的戒指递给洛伦:“这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戴上它吧,孩子。”
“感谢您的馈赠。”略微迟疑了一秒,洛伦还是将戒指戴在了手上——纯银的戒指,戒面刻着两把交叠成十字架的利剑,精致并且简谱。
“虽然你选择了巫师的道路,但你依然拥有骑士的身份和头衔——这枚戒指是以教会的名义对你的承认,当你在某天遇到了想要侍奉的领主时,可以凭此要求得到和你头衔相匹配的待遇。”
“你最好在下面刻上你自己的名字,这毕竟是一份不可多得的荣誉。并非所有的骑士都能够获此殊荣的。”
面怀感激的洛伦,在法内西斯温和的目光中千恩万谢的离开了,激动的就好像刚刚成为骑士的小侍从一样。
直至离开了教堂,重新戴上兜帽的洛伦,才逐渐褪去了脸上的“面具”,冷笑着打量着右手小指上的银色戒指。
只凭这个就打算收买我吗?还真是廉价的可以呢……还是说对方真的以为只要和自己说说好话,稍微安抚一下,自己就纳头便拜,俯首称臣了?
从安东尼到法内西斯,就连那位还算热心的小教士,这些圣十字教会的人好像天生就有种莫名的优越感,高傲的俯视着一切众生。在他们的眼中似乎收买别人似乎只是几句话的事情,为他们效劳和奉献就是所有人天生的义务。
谁给了他们这种想法的勇气,圣十字吗……洛伦差点儿笑出来,但很快又重新恢复了冷静。
对啊,既然可以有阿斯瑞尔这种古怪的“异端”,那么圣十字又为什么不可能是真是存在的呢?
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是能够将精神力量影响现实,甚至是扭转现实的世界。那么即便出现一位统治着全世界的“真神”,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真正令洛伦更加在意的,是那位法内西斯大人对安东尼神父被杀这件事,最后的定义。
幕后真凶是格林·莱尔,一切都是他在主导,一切都是他在挑唆,所有的罪名和黑锅全部都扣在了这位莱尔家族的族长身上,还真是省事的办法。
只是其中似乎忽略了很多十分明显的线索,比如那位瘦子巫师,以及莱尔家宅院后的陷阱……
这位法内西斯大人,似乎在十分刻意的掩饰某些线索。不过现在对方已经接管了古木镇,自己再想继续调查一下去就非常困难了。
不过至少自己已经得到了最想要的结果——不论安东尼神父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教会和法内西斯,都脱不了干系!
第五十一章 狩猎之前(上)
明亮的客厅房门外,坐在走廊长椅上的小个子巫师翘着双脚,低着头仔仔细细的打量双手指尖的银戒指,湛蓝的眸子炯炯有神。
这是洛伦在进门之前,交给自己的——或许应该换个说法,是在被自己发现之后,那家伙才笑着把这东西塞到自己手中的。
一想到这件事,小个子巫师有些苍白的脸上便泛起一片红晕。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啊?怎么可以随便讨要别人的东西呢,而且……好像还挺贵重的。
仔细打量着戒面上精致的花纹,交叠成十字的剑型雕刻,还有刻在戒指里面的,洛伦的名字。小个子巫师像是做贼似的,小心翼翼的将戒指套在无名指上,双眼放光的打量着自己的右手,甚至都有些出神了。
“我还是很不明白,为什么教会那群抠门儿怎么会突然变得慷慨了?”
艾萨克的声音突然传来,让艾因一下子慌了神,赶紧急急忙忙的将戒指摘下来,紧紧地攥在手心里。不过某位“天才”似乎并没有发现这些:“这东西好像是纯银的吧,恐怕值不少钱才对。”
“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物质了?”没好气的艾因瞥了他一眼:“这是荣誉,是洛伦他用生命换回来的,是不能用钱去衡量的。”
“那是因为你没有在我老家待过。”艾萨克倒是不以为然:“在我们那儿,要是有人愿意给我的老乡们一枚这么漂亮的银戒指,就是当牛做马他们也乐意。”
“洛伦才不是那种人呢,他是绝对不会被教会的人收买的!”小个子巫师十分笃定的为洛伦争辩道。
“你怎么能这么确定?”
“我……”艾因语塞了半天,然后才想到如何反驳:“如果他被收买了的话,那为什么还要回到维姆帕尔学院来——再说了,某些人不是最近才说过要相信朋友吗?!”
“嗯,确实如此。”艾萨克点了点头:“其实我也没有怀疑那家伙,只是突然发现只要提到洛伦,你就会变得特别激动。”
“我才没……”苍白的脸上骤然通红,察觉到的艾因立刻将后半句话塞了回去,扭过头不再去看那个讨人厌的艾萨克。
“作为一名巫师,我们应随时保持理智和冷静。我并不是说你不应该关心他——但如果太过感性,你会被虚空吞噬掉的。”艾萨克摇了摇头:“否则为什么数百年来,我们都在严禁女巫的出现?就因为她们太容易被情感左右了,所以十分危险。”
艾因低垂着脑袋不说话,哪怕自己再讨厌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心底也清楚对方说的话是对的。不能遏制情感保持理性的巫师,要么毫无建树,要么变成疯子。
二人的沉默,直至院长的房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才戛然而止,表情无奈的洛伦从房间内走出来,轻巧的关上房门。一旁的艾萨克才开口:“怎么样啊?”
“一好一坏吧。”洛伦很是不在意的耸耸肩膀:“好消息是,最近这段时间教会的人不会再找学院的麻烦了,至少现在是这样。”
“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我们的麻烦已经够多了。”苦笑了一声,洛伦摇摇头:“所及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可能会非常忙,我需要你们两个人的帮助。”
“好吧,看来学弟又需要天才的艾萨克学长出马了。”对于这种“被需要”的状态,艾萨克表示十分的满意:“当然,既然需要我帮忙,那一切就得听我的。”
洛伦倒是没什么意见,反正哄这位不比逗狗困难——更重要的是,他现在确实非常需要帮忙。
哪怕是眼下的线索几乎微乎其微,他依然能隐约察觉到事情不像是看起来那么简单。这次的敌人也不像是德拉科那次一样,仅仅是一个或几个四处躲藏的巫师。自己要面对的,恐怕是一个资本雄厚的组织。
对方能够驱使一群佣兵和手段非常的施法者,有着严密的布局和明确的目标,这已经不是一两个人或者几个人能够完成的了——他们将目标对准了维姆帕尔学院,也绝对不会只是为了打击学院的声望那么简单。
让学院颜面扫地,在整个公爵领人人喊打只是结果带来的现象,必须透过现象看到本质。即对方究竟在图谋什么。
至于被当成替罪羊背了黑锅的格林·莱尔,恐怕也只是他们的资助人之一,远远谈不上幕后黑手。
面对这样一个藏在幕后,而且很可能和教会有所牵连的组织,哪怕是伯多禄也没有多少办法,最终也只能让洛伦继续调查下去,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我从那个巫师身上找到了一根魔杖,还有一本写着咒语的法术书,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洛伦直截了当的开口说道:“如果仔细分析一下的话,也许能弄清楚这伙人的来路。”
“嗯……虽然不是什么好办法,不过如果以后还会遇到这伙人的话,可以让你多少有些防备。”艾萨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法术书就交给我了,魔杖的话还是让艾因……”
还没等他说完,小个子巫师突然站起来,一声不吭的将银戒指塞进洛伦的手里,然后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艾因……究竟怎么了?”
“谁知道呢?这家伙最近可是越来越奇怪了。”艾萨克倒是不以为然的摇摇头,拍了拍洛伦的肩膀:“不过你尽管放心吧,这家伙对你的事情比我还上心,根本用不着多说。”
看着掌心的银戒指,洛伦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若有所思的表情。
但片刻的犹豫还不足以干扰洛伦的理智,自己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尽快找到更多的线索,挖出那个躲在幕后的组织。
按照他自己的预估,最好的结果就是自己运气爆棚,找到了铁一般的证据,甚至都不需要学院出手,教会本身就会直接派兵,灭了这伙人。
而最差的,则是他们本身就是教会走狗,打从一开始就是准备连根拔掉维姆帕尔学院,并且察觉到自己发现了他们的“小秘密”——要真是那样,自己可能就不得不做好拼命的准备了。
若有所思的洛伦和艾萨克一起离开了院长的房间,转身朝向北塔楼的方向走去,丝毫没有注意到另一个身影始终都在附近,直至看到他们走远了才敲响了院长的房门。
“他们好像已经有所察觉了。”
“这不可能。”走进房间的黑袍巫师断然否决了伯多禄的猜测:“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哪怕是其他的巫师也不清楚,更不用说教会。”
“但眼下的状况就是如此,道尔顿。”伯多禄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复杂且犹豫的神色:“否则没有把柄的话,他们又凭什么对我们步步紧逼?我很清楚法比昂的为人,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会轻易下手的。”
“现在我们要面对的,只有法内西斯,而不是那位主教。”道尔顿冷静的回答道:“也许是传闻,也许是推测,他不可能有任何的证据和把柄。”
“除非,是洛伦·都灵……”
“绝不可能,我相信这孩子!”伯多禄直接打断了他,目光深邃:“更何况对于这种事情他也无从得知,就算他真的投靠了法内西斯,也不可能!”
“但还是需要以防万一。”道尔顿考虑道:“让他继续去调查这件事,让我继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他可是你的学徒,你都已经把‘施法者’送给他了。”伯多禄质问道:“真的能舍得?”
“只是一件魔杖,没有别的用意。”刚准备开口的黑袍巫师,突然停住将目光移开。
“而且……我是不会承认这个学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