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5 后代
林孝珏听说王中山白日里还是会去衙门点卯,他跟周清晗和离的事他也没跟任何人说,但是一旦可以走了,他就会从衙门来周府闹事。
叫嚷的内容就是周家人掳走他的女儿,让周家还人,还好周府护院厉害,他进不得后院去,但是护院没得到主人的吩咐也不敢打他,就任由他吵到天黑。
一般情况王中山会在下午来,天黑再被王家人找回去。
吃过早饭,周清晗来找林孝珏,林孝珏晚上回来的时候让人给她捎信,说今天就把王中山的事情解决,其实只要妹妹在府里,她就不担心。
陵南和她一起来的,林孝珏不用陵南伺候,现在就让陵南跟着她。
她二人进到林孝珏的小花厅里。
林孝珏刚好从里屋出来:“五姐过来了?”她笑呵呵的打招呼。
周清晗见她穿戴异常整齐,因为这个妹妹平时的衣着都有些随性,看起来潇洒不羁但却不太符合女子的行为,尤其是她的发形,她甚少梳髻,黑亮如瀑的长发总是垂在脑后,只在头信中间取一缕扎着,也往后垂,看着很是活力俏皮,今日不同,她梳了个随常云髻,簪上一朵姜黄玉的花簪,风流不失庄重,和她清冷的气质更配,相得益彰。
陵南也发现了自己小姐的不同,问道;“小姐您要出门啊?”她们家小姐和难得打扮一回。
林孝珏点头;“正是,故而好好洗了个脸。”
感情她以前洗脸都是糊弄人呢。
周清晗和陵南让她逗笑了。
林孝珏抬手让周清晗做,自己也跟着坐在对面,陵南立即去上茶,她虽然这几天跟着周清晗,但这里才是她的大本营。
等茶的功夫。林孝珏道;“我想王中山不抱走小豆丁是不会罢休的,要想让他死心,只能釜底抽薪。”
周清晗知道这妹妹有些狠劲,猜不出她到底要做什么。
她忍了忍道;“还是不要伤害他的性命。”
林孝珏一笑,她也不是阎王爷呢。
她道;“我去见王老爷子去,他才是王家的一家之主,王中山不懂事,想必他年老持重,应该能说得通。”
周清晗知道这个公爹是王家相对讲道理的人。
她想了想道;“就怕她看妹妹年纪,恼怒咱们家大人不出面。”
林孝珏道:“我想王老爷子不能糊涂到这种地步。”显然明眼人都知道周家是怎么回事,有太子那一方面撑着,周光祖确实算个人物,但是皇上在打压周家,所以对于有些人来说,周光祖又算不上什么。
毕竟皇亲国戚多了,不是人人都贵不可言的。
她这个女大夫就不同了,名头也有,是整个朝中唯一的一个女官,皇上也器重她,她亲自出面,不会有人觉得面子轻,当然,那些不同经济的人除外。
周清晗看她说的这样有把握,就不担心了,她一直都是敬佩这个妹妹的。
陵南端着茶盘走进来,忽的院子门口处孩童稚嫩的声音吵人。
“娘,娘你在不在?”
“五姑姑不在。”
“我娘就在这,她最喜欢八姨了。”
“是八姑姑,我害怕八姑姑,咱们去别的地方玩吧……”
“我要找我娘呢……”
陵南把茶盘放在桌子上,看着林孝珏一笑;“是小少爷和慧儿小姐,没想到小少爷也有怕的人。”
周清晗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快让他们进来。”
不用让,两个小家伙已经咯噔瞪跑进来了。
小豆丁看见周清晗,眼睛放着光扑过去;“娘,娘,我就知道你在这。”
林孝珏抬起去看跟在她后面的周若林,就见周若林眼睛偷瞄着她,以她为圆心,离她一丈之外就开始绕着道走,他躲到周清晗身后,显然不想看见她。
林孝珏暗暗挑眉,问道;“若林,你养的虫子怎么样了?飞走了吗?”
提到这件事,周若林一脸兴奋,从周清晗身后迈出一小步;“八姑姑,小虫子真的长翅膀了。”他瞪着眼溜溜的大眼睛,很是认真的看着林孝珏,样子特别可爱。
林孝珏道;“那你看见它是白天飞的还是晚上飞的。”
周若林丧气的低下头,懊恼道:“它没飞,我看它被绑的难受,就帮他把外面的丝线拨开了,它就不会飞了,奶娘说是以为我帮了他,所以他才不会飞的。”
林孝珏点点头:“奶娘说的不错,所以如果你想看他们,只能远远看着,不能占为己有为所欲为,不然就会害了他们。”
周若林喜欢抓虫子吓唬人,但其实它抓到后对那些小动物都很爱护,天性使然,他是个热爱生命的孩子,就看引到之法对不对,如果不对,就可惜孩子的一颗赤子之心了。
周若林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林孝珏亲自取了自己的点心盒子放在桌子上,让他和小豆丁吃食,她的点心有软又糯,还涂了植物奶油,两个孩子以前根本都没见过,吃起来更是软糯香甜,都吃的不亦乐乎。
周若林吃完一盘之后眼巴巴的抱着林孝珏的大腿,他还要。
林孝珏用点心收买孩子的心,但可不想把他们喂肥胖了,她慈爱的摸摸周若林的小脑袋:“今天没有了,以后你来找八姑姑,八姑姑再给你做。”
周若林记吃不记打,早都忘了他多么怕这个姑姑了,眼睛亮晶晶的,很努力的点着头。
林孝珏勾了勾嘴角,旁氏不放心她带孩子,不愿意把周若林交给她,但是她不能亲自教导自己的后代又觉得挺可惜的,如果以后周若林和小豆丁自己闻到味找上门来,可就不能怪她了。
两个孩子有缠了她一会,林孝珏看日头升的差不多了,得出门了,跟孩子很认真的交代着:“八姑姑要出门办正事,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你们在家里要听话,回来八姑姑有好吃的给你们。”
其实孩子在能听懂话之后就隐约明白事理了,这时候你要把他当大人一样对待,你对他交代你的出行,他就会遵守承诺,等着你的回来。(未完待续。)
546 随性
林孝珏带了两个身手不错的护院来到了王家。
下了车她先递了名帖给门子,是要见王老爷子。
不一会功夫门子出来了,把两个护院挡在了外面,只需林孝珏一人进去。
在王府林孝珏想还没人敢刺杀她,于是让两个护院留在外面,她自己进了王府。
王府院落不及她家的宽广精致,林孝珏也无暇顾及路过的风景,跟着门子的步伐,穿过穿堂,很快就到了前院的花厅。
没有请她去后院议事,花厅里也没有人等候。
这跟他当初冷处理王中山母子是一样的。
林孝珏淡淡一笑,径自坐在客人位子上,端着茶慢慢喝着。
还好,丫鬟还知道给她上茶。
还好,茶的味道还不错,有茶无事就显得时间都浪费了,于是在王府下人的诧异目光之下,她又从怀里取出一本书,就着茶水,细细的读了起来。
王府后院,王老爷子在廊下逗着鸟,前院的管事大步无声的走到他身边。
王老爷子放下食勺看着管事:“怎么样?可有不满?”
管事摇摇头,低声道;“周小姐带了一本书,一边喝茶一边看书,小人看她看得津津有味,时而面露微笑,时而蹙眉,有时候还拍案叫绝,那书看了一半了,茶水也喝了三壶,老爷,真不向往心里去的样子。”
王老爷:“……”
“她当这里是她家了吧。”
管事道;“不说是当家了,也能看出这小姐随遇而安的性子。”
王老爷子摇摇头:“老夫可是听说她嚣张跋扈,诡计多端,她来时就想到了老夫可能会刁难与她。”一哼;“拐走老夫的孙女,难道还指望老夫笑脸相迎?”
管事道;“可是看周小姐这样子,到不像是要与咱家为难,老爷,现在大皇子可已经是太子了,周大人虽然不招皇上喜欢,但周家不一定什么时候会复起,而且这周小姐颇有些手段。”
上次阻止王中山升迁的事王家人还没有忘记。
王老爷警告似的看了一眼管事;“朝中的事少做议论。”
管事连忙低下头;“是,小人多嘴了。”
王老爷负手看着天上耀阳的太阳,微微太息;“也罢,我去见一见这位传说中的神医小姐。”
林孝珏肚子咕噜发出水声,她坐在椅子上扭扭腰,这水声更加明显,她站起来叫着丫鬟:“净房在哪?”
丫鬟有种松口气的感觉,她就说嘛,喝了三壶茶怎么可能不上茅房。
“小姐清跟我来。”
林孝珏刚要跟丫鬟走,抬头一看,门口走进来三个人,为首的男子五十岁左右的年纪,偏瘦身材,穿着老红福字花纹直身,鬓角有两缕白发,额上有浅浅的川子文,其他地方都还不见老,尤其是眼神,光亮如电,看起来就很精明。
不用说,这人跟王中山有五分相像,一定就是王老爷了,林孝珏微微施礼:“晚辈周清野,见过王大人。”王老爷是有官身的,她也有官身,这样行见面礼,没什么不妥。
王老爷上下打量这女子一番,冰冰有礼但面色清冷,有种亲而不近的疏离感,这种感觉只有在那些三品大员身上能感觉到,想不到她一个小女子也有这种气质,当真不可小觑她。
王老爷子挺了挺身子:“小姐认得老夫?”
林孝珏道;“别人也不会无聊至此,来见我吧?”
王老爷子;“……”
这小姐说话可挺呛人,也是他们两家正在闹和离,先礼后兵,也是人之常情。
王老爷子一抬手:“小姐请坐。”
林孝珏颔首;“暂时是不行了,请大人稍等。”
王老爷子脸上一僵,心想我来见你你不知感激,还要节外生枝吗?
林孝珏这时道;“喝了太多水,内急。”说着一拍那丫鬟的肩头:“快,带路。”
丫鬟诧异的看着她。
王老爷子和跟进来的管事:“……”
他们匪夷所思中,林孝珏已经拉着丫鬟出了房门。
王老爷子坐在主位上等了林孝珏一碗茶的时间,之后林孝珏就回来了。
再进屋,她神色已不同方才离开时的冷漠,有种如释重负的欢愉之感。
这是尿憋的?王老爷子想到这里,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等林孝珏不请自坐,王老爷子道:“小姐好似不怕生啊,我家女眷也有十几位,还没听说去谁家,和如此多的茶水,焦急要……”
看看他都不好意思说,这小姐上茅厕却上的务必从容,还是别人家。
林孝珏听他绵里藏针,对自己的行为十分不认同,他一笑:“皇帝姑父就是喜欢我这样由着性子办事,可见各花入各眼,万事不可强求。”
意思皇上都喜欢我,你来强迫我守规矩?
那就不是强求了,是不识时务。
王老爷子神色一变,这小姐看似行事荒唐,但说起话来可一点不让人,难道不是因为自信所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才能到他家中如在自己房中,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
他又想到周家的家世和着小姐的传闻,一下子端正了态度,问道:“不知小姐今日前来,是有何要紧事要找老夫?”
林孝珏看他语气变得小心了些,心中微微点头,她也不拐弯抹角,道;“自然是跟我姐姐和贵府三爷的婚事有关,老爷子应该知道,三爷下了衙门就去我周府闹事这件事吧?”
王老爷子虽然畏惧林孝珏身份,但有些事还是要据理力争的,这涉及到一个人家族的尊严,他亦肃然;“这件事好似不能怪老三吧?小姐的所作所为老夫也都听说了,我儿并没想过要和儿媳和离,小姐逼迫我儿不说,还抢走我王家孙女,这是何道理,难道我儿上门讨要女儿也有错?”
林孝珏道:“当然是错,王三爷既然不想和离,为何宠妾灭妻?”
王老爷精明的眼睛带着冷淡的笑意:“小姐这样说就不讲道理了,儿媳五年无子,我儿纳妾要延续子嗣,也有什么错。”
林孝珏挑眉一笑;“那三爷纳妾,可曾经过周家同意?可曾问过周家意见?姐姐五年没有生子,那是否是她不能生?不是吧,三爷未到四十,怎就能断定我姐姐一定生不出儿子。”
王老爷眉心川子加深。
因为那妾室是他不懂事的妻子送给儿子的,开始他都不知的,等事情捅出来的时候已经怀有身孕,当时周家名声不显,也确实没经过周家同意。
丈夫纳妾是要经过妻子或者妻子的娘家允许的,一般时候都不会有人阻拦,因为阻拦就说明这家小气。
王老爷子没想到林孝珏会在这个地方做文章,脸上带着不甘,但不得已笑着:“此事确实是我王家对儿媳有失礼之处。”
林孝珏挺直了身板:“当然也不用改了,我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王老爷子:“……”
谁说要改?
这死丫头说话可真是让人讨厌。
林孝珏见王老爷子表情是想怒又无的放矢,一笑,继续道;“既然妾室已取,我姐无法接受,那为何又不和离?这又是三爷的一处不是。”
王老爷子目光微眯:“娶个妾室就要和离,儿媳是不是太善妒了。”
林孝珏道;“所以啊,这么善妒的女子我周家接回去了,这不是成人之美吗?怎么三爷还纠缠不清呢?”
王老爷子:“……”
谁说善妒就让你接回去的。
现在年轻的姑娘都这么叼吗?让人接不上话。
他沉吟一下道:“那小姐也不该把孙女抢掳了去吧?那可是我王家的钟。”
林孝珏不认同的哎了一声:“大人说这话就难听了,外孙女去祖父家里玩耍不是很常见吗?难道王家还有这条法令,不许外孙女去祖父家?”(未完待续。)
547 协议
王老爷子道:“玩耍?既然小姐说是玩耍,那请讲孙女送回,玩耍总有回家的时候吧。”
林孝珏点着头:“当然,等孩子议亲之后,就可以回来了。”
王老爷子脸色一变,额头青筋突起:“我说周小姐,我王家的孙女岂能在你周家定亲?那都多大了?你那是玩耍吗?分明就是不想还孩子。”
林孝珏笑道;“是玩耍,怎么不是,不过时间有点长罢了。”
王老爷子:“……”
他气得胡子颤抖,道:“小姐到底是来气老夫的,还是有事情要解决。”
林孝珏一进来并没有颐指气使耀武扬威,受到冷遇后也没有大发雷霆,而是做好了被冷落的准备,甚至自己带了书来,王老爷子相信她不是来吵嘴的。
但是她这个嘴可真厉啊,让人难以招架。
林孝珏见火候差不多了,陡然间变得严肃,神色真挚;“大人,咱们好好谈谈吧,结亲是结两姓之好,向来都不是为了结仇是不是?”
王老爷子一愣,一哼,心想你还知道了。
林孝珏又一笑,笑容温和像是三月里的桃花。
王老爷子沉着的脸缓和了不少,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是好看的姑娘,任是谁都难以对她记仇。
他道:“你说的没错,所以这件事你做的有些过了,周大人为何不出面,你一个小孩子能做的什么主?把事情搞砸了,我儿不是薄情的人,他只是一时糊涂,他还是看重清晗的。”
林孝珏不想跟他争辩这个,道;“老爷子,既然不是结仇,咱们就谈一谈慧姐的事吧。”
她不想提周清晗,就能看见周家对这个亲事的态度,那是铁定了要和离,既然如此,难道孙女还能姓别的姓氏?
他冷笑道:“慧姐是王家的孩子。”
林孝珏道:“武城兵马司副指挥使的位置刚好空缺,又恰好,我能推荐个人上去。”她说看向王老爷子的目光一定,那姿态有种势在必得的闲适。
王老爷子感觉周遭的所以事物都凝固了一样,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武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啊,官衔不高,但是肥缺,掌管一城的大小街道,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三教九流,谁见了都得点头哈腰,这是他经营一辈子也没得到的职务。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林孝珏:“小姐说的可是真的?”
林孝珏道:“在我周家最困难的时候,大人您没有嫌贫爱富,依然遵守承诺,将我姐姐迎娶进门,现如今虽然姐姐与三爷各奔东西,那是缘尽所致,过日子这种事也说不出给谁是谁非,我周家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家,三爷是慧姐的亲生父亲,三爷出人头地,慧姐脸上也有光,慧姐永远是姓王的这我可以跟大人保证,这女孩子在母亲身边,总是吃不了亏吧?”
其实当年王家之所以遵守承诺是因为周清晗长得出众,儿子王中山对她放不下,执意要娶回来,不然这婚事也黄了。
王老爷子知道林孝珏是来讲和的,但是没想到她这么有诚意。
他又一想,慧姐到底是女孩,也不能继承王家香火,就如林孝珏所说的,女孩跟在母亲身边,总是不会吃亏,她又不会该姓,而且都已经和离了,儿子以后还会续弦,要什么样的孙女没有。
他对那个副指挥使的位子觊觎已久,他如今赋闲在家是没办法实现愿望了,好在儿子还能完成他未完成的心愿。
王老爷子目光一闪,看着林小姐郑重的问道;“小姐说的可不会反悔。”
林孝珏呵呵一笑:“姓周的吐口吐沫都是钉子,明日三爷就可上岗,但是大人您得保证三爷再不去周家闹事,不然我既然能让三爷坐上那个位置,我就有办法让他下来。”
她说的有种江湖气。
王老爷子兴奋的脸顿时一怔,是啊,靠人家得来的东西,始终都觉得不踏实。
又一想儿子是慧姐的亲生父亲,这小姐也说了,儿子有出息,慧姐脸上也有光,以后儿子好好经营,也不见得就摆脱不了周家,不过之前得先坐上那个位置再说。
王老爷子点着头;“他再不会去周家闹事了,他有要职再身,哪里还有空闲闹事。”
林孝珏一笑,笑容依旧如桃花,让人看了有如沐春风之感。
王老爷子也笑了,他道:“小姐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凭着小姐的胸襟,若小姐不是女儿身,定然能有一番作为。”
林孝珏道;“不耽误。”
什么事不耽误?
王老爷子还不及细想,林孝珏已起身,她把书卷着拿在手中,道;“既然大人这样明白事理,那么晚辈就告辞了。”
王老爷子客气道;“小姐有空常来坐坐,咱们还是亲家。”
林孝珏摇头道:“不妥,和离就是和离,以后见面虽不是仇人,但也不用热络,就当普通熟人就好,大人应该知道普通熟人如何把?见面打个招呼,问一下吃饭了没有,至于吃的是什么,就不用说了。”要不是因为有慧姐,她也不会这般好性子。
一切为了孩子。
她是非常明确的在重申立场,他们周家不想再跟王家有交集了。
王老爷子听了很是失望。
王中山下午又来了周家,不过还没等进门,在大门外就让王府的下人给接走了。
回到家中王老爷子自然会把他跟林孝珏的交易跟他说清楚,警告也是不可避免的,他们家得了副指挥使的位置,那么王智慧就得留在周清晗身边了。
王中山得到父亲的命令就感觉身体被抽干了一样,至此他才明白,妻子女儿真的已经离他远去,那个小姨子有那种能力,能让他什么都得不到。
王中山第二日就到武城兵马司上任,用妻子和女儿换来的职务,他虽然不喜欢,但是他得照顾家里,不能再去周府找麻烦。
王中山的事暂且告一段落。
林孝珏下午接到王再生送来的消息,那消息还夹杂着兰君垣送来的,董其昌供出过山西一批人,其中有个是三立书院的山长,也就是大儒傅先生。
林孝珏在街上遇到的那二十几个人也不是乞丐,是三立书院的书生,也是傅先生的学生,因为老师被抓,他们声称老师是冤枉的,所以一直跟着囚车从太原徒步来到京城,要为老师讨公道。
林孝珏听完之后一个恍然,这就对了,当初王子悦求学的对象就是傅先生。
傅先生也是她母亲最敬佩的老师。(未完待续。)
548 沦落
医馆送信的人还没走,管家又来报信,说门外有个锦衣小卫前来。
林孝珏有些奇怪,兰君垣已经送出关于傅老的消息了,怎么又派人来,而且还穿着官服来的?
转念一想,或许不是兰君垣派来的人。
林孝珏让医馆的人先退下,又让管家把锦衣侍卫请到前厅来。
不一会管家又回来了;“那锦衣小卫不肯进屋,要小姐在门口见他一见就可,他送了消息就走。”
这就很急。
还会失礼。
林孝珏想了想还是去了。
那小卫站在影壁之测,宽肩窄腰,是锦衣卫士该有的好身材。
他眼睛不大,长相十分机灵,林孝珏去锦衣卫见少施行医的时候见过他,知道他叫毛孩。
她走上前去一礼,道;“是张燕让你来的吧?”
这毛孩是张燕的死党。
毛孩咧嘴一笑;“小姐猜到了?”他到一点不显生,他拍着自己的前胸道;“像我们穿成这样的,一般进谁家那家人都得吓哭,免得吓到小姐家人,我就没有进屋,清小姐勿怪。”
锦衣卫经常抓人,这年头一般谁家来了锦衣卫,家主都要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跟妻子儿女作别,因为很有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林孝珏没想到这毛孩这么逗,就他一个人,还想抄她周家全家?
她笑道;“说吧,什么事?”
毛孩见她问的利落,是干脆之人,也就不再东扯西扯,低声道;“是燕哥让我来找小姐求救的,董小姐从教坊司交到翠红楼去了。”
在她对面。
林孝珏眉间升起一缕忧愁,董大人一死,董明珠就会被发落,到底入了贱籍,成了青楼卖笑人啊。
她想了一下道;“那青楼老鸨与我有些不和,想请她照顾一二好像有些难。”
毛孩顿时焦急起来;“小姐您不知道,燕哥虽然嘴上不说,但自董小姐被送到教坊司之后他每日都在留意,哥几个看在眼里,都明白她对这董小姐生了情分,以往燕哥只是武官,配不上进士老爷家的千金小姐,现在小姐落难,难道燕哥还不能得偿心愿吗?”
很难,张燕不弃董明珠这份情谊十分难得,但是还不知道董明珠怎么想的。
再者说,就算二人情投意合,董明珠不是被发卖的贫民女子,她是罪臣之女,除非皇上发话,不然谁也没办法更改她的户籍。
难。
林孝珏拍拍毛孩的肩膀:“现在首先要保护董明珠的性命,我怕她根本就想不开。”
像她这样的文人家的小姐,多少都有些气节,遇事容易殉节,让她留在烟花之所,这是对她和她先人的侮辱,说不定她会寻死。
林孝珏有道:“你换件衣服,跟我一起回医馆去,咱们再从长计议。”
毛孩的身份站在她身边太引人注目了,林孝珏不想引起太多无谓的关注。
毛孩换了周府管事的衣服,正好医馆送信的人也没走,林孝珏领着二人一同回了医馆。
夏夜已经开始,翠红楼前灯火辉煌,穿着轻薄纱裙的年轻女子们身倚栏杆,抖着趴在调笑着过往的男人。
林孝珏下了马车,见张燕正在翠红楼门前徘徊,他让毛孩去把人叫回来,然后在后院问诊室等着二人。
不多时张燕一脸狼狈走进来,他身旁的毛孩方才还没心没肺的样子,现在看着他都是一脸担心。
林孝珏是十分直接的人,她看着张燕问道:“你对董明珠一往情深?”其实这是个肯定句。
张燕见容貌俊美的小姐问的认真,十七八岁的容颜,但她的气质总是有那不服年龄的沉稳,这个人是可以信服的人,从无锡到京城,她一直都是他的后盾。
张燕眉心一敛,郑重的点头;“是。”
林孝珏声音更慎重了些;“哪怕她沦落青楼,失去清白之身,你也不会嫌弃她吗?”
毛孩倒吸一口凉气,他们虽为武官,但也是根红苗正的世家子弟,张燕虽然家世不行,但现在在锦衣卫也算是个人物,要是这董小姐真的失了清白之身,那可就不太相配了。
张燕深吸了一口气,再次郑重点头:“这不是她的错,我希望她能活下来,人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他也算到了她可能会寻死,他的言外之意还表达了他不介意董明珠**。
林孝珏神色缓和一笑,道;“她刚入楼里,老鸨会先调节她让她听话,暂时还不会让她接客。”说着从怀里拿出一沓银票,抽了最底下的两只出来,递给张燕;“这是两万两,你拿着一万两给老鸨,买董明珠卖艺不卖身,另外一万两,你拿着可以入出着翠红楼,这样可以保护董明珠,以防不测之事发生,记得亮出你的身份,若不是有权有势的,老鸨不会卖你的账。”
林孝珏回来的路上想了一通,她出面的话那老鸨不一定给面子,张燕就不一样了,他是锦衣卫的头目,别说京城,就是全国百姓,也是闻锦衣卫丧胆,三品大员都不爱得罪他们。
一万两银子想让董明珠不接客老鸨也不能同意,就算同意也同意不了多久,董明珠长得好,难保老鸨遇见出手更阔绰的人就卖了她。
所以只能做到卖艺不卖身,如此只要董明珠懂的周旋,或许能保全一二,剩下的就要等待时机才能把他救出来了。
张燕接过林孝珏给的银票忽的就跪下了,给林孝珏磕了个头:“小姐的大恩大德,张燕没齿难忘。”
林孝珏一笑;“以后让董明珠给我磕头,快起来。”她哪里受得了这个。
张燕在毛孩的搀扶下站起,他低头看着银票上的大面额,实在心里难受,就算他经营一辈子,也挣不到这么多钱,小姐的情分是永远还不起的。
毛孩小眼睛往银票上一瞄,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小姐可真有钱啊。”这两种才只是那一沓中的两张而已。
林孝珏听见了,道;“钱是死的,人要活的,只要人活着,多少钱都能挣回来。”
张燕说了声是,将银票折好小心翼翼放在怀里。
林孝珏明白,他是觉得这钱是董明珠的救命钱,她兀的想到了薛世攀,怎么就不能放过董明珠一马呢?实在他们没什么仇怨啊。(未完待续。)
549 寻死
张燕就要去翠红楼找老鸨商谈董明珠的事,林孝珏又拿了个珠花交给他:“楼里有个叫鱼玄机的女子,她跟我有些交情,你找过老鸨之后拿着我的信物去找她,让她帮忙照顾下明珠,一有大事,记得让她派人来通知我。”
张燕是做特务的,如何安插眼线他最在行不过。
接过珠花点着头,对林孝珏更是感激不尽。
张燕和毛孩走后,林孝珏悄悄都到院子里,两边厢房烛火通明,廊下的大红灯笼照的院子里亮如白昼,她的伙计还在忙碌着制药。
星辰满布在泛蓝的天际,说是天际,实则根本没有尽头,宇宙是那么的深邃没有尽头,注视着它,好像就要被它吸进去一样,林孝珏在这个时候总会要问自己,她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好像这是每个愿意思考人的烦恼。
人为什么要活着。
为什么生活明明那么艰苦,谁都有力不从心的时候,却还是要坚强的活着?
重活一次她明白了,是因为艰苦的时候有,但不艰苦的时候更多。
力不从心的时候有,只要认真的生活,大多数时候还是能得偿所愿。
所以人要坚强的活着。
她捻着手指,心乱不安,今晚好像有事要发生。
林孝珏天马行空想了一顿饭的时候,翠儿领着一个小丫头匆匆从前堂的穿堂走过来:“小姐,是小娇找您。”
小娇是鱼玄机的侍女。
林孝珏一闭眼,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睁开眼回过头去,就见翠儿身边站了一个瘦小的小丫头,小丫头**岁的样子,皮肤白皙,年纪小小已能看出一点紫色。
她以前陪鱼玄机来过医馆几次,林孝珏问道;“有人看见你来吗?”
小娇摇摇头:“不知道。”
林孝珏道:“下次从后门来。”
小娇不敢大声:“是。”
林孝珏又问道:“你家小姐让你来找我,可是楼里有人出了事?”
小娇不善言辞,听了林孝珏的话诧异的看着她:“小姐您怎么知道?”
林孝珏心里暗暗叹息,她又问道:“那人现在如何?”
小姐用您神了的目光看着林孝珏,点着头道:“是位新来的姑娘,不知道哪里弄得匕首,鸨妈刚跟她说了几句话,她就要捅死自己,正好我家小姐去看她,看见了要去夺匕首,她没刺到自己的肚子,把手腕划破了,血流不止,小姐让奴婢快点来跟小姐说。”
林孝珏好生庆幸,要不是想到了鱼玄机,董明珠或许就没命了。
她让翠儿把医箱拿来,最好还是能见董明珠一面。
董明珠还没有接客,肯定被安排在后面院子,而且林孝珏也不适合从前门进入,现在正是翠红楼客人最多的时候。
林孝珏让小娇领她从后门进去。
鱼玄机是翠红楼的头牌,在楼里颇有威信,林孝珏心想就算老鸨看见她,应该也会给鱼玄机面子的,当然碰不到最好。
小娇跟看后门的王嫂打了声招呼,领着林孝珏从后门进了左边的院子,在院子里西厢房第三间,林孝珏见那里灯火亮堂,有四个男人把守在门口。
小娇道:“新来的都会有人看着,不听话的还会受到教训。”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眼里带着恐惧,声音越来越低。
林孝珏也没办法改变这个制度,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头:“先找你家小姐去。”
她九岁,再过三四年估计也会被安排接客了。
小娇领着林孝珏走到门口,那四个青楼打手把胳膊一横,问小娇:“什么人?”
“我家小姐请来的大夫。”
四人抬头用审视的眼睛打量林孝珏,看着看着那目光就有点猥琐:“是咱们对面的周小姐啊?”
林孝珏一礼:“正是本人。”
她容貌较之鱼玄机也并不逊色,但气质却是完全不同的冷艳,最前面的那人淫荡一笑;“小姐不是要投到我们楼里来吧,您家的生意不是好得很嘛?”
林孝珏抿了抿嘴,不是她的地盘,还真是不太好下手,只要不好得罪那老鸨,怕给鱼玄机和董明珠惹麻烦。
她正危难之间,许是鱼玄机听到了声音,咣当一声推开门;“你们敢拦我请的客人?”
鱼玄机甚得老鸨宠爱,是楼里的摇钱树。
四个人虽然不会怕一个妓女,但得罪她也没什么意思,而且难为对面的医女,纯属痛快嘴,并不敢有什么实质的行动。
四人呵呵一笑。
鱼玄机瞪了他们一眼,把林孝珏和小娇拉倒屋里。
进到屋里,鱼玄机的声音放低了,她把林孝珏领到董明珠的床前,道:“我得了小姐的信物,知道这女子跟小姐有旧,就来看她,正见她要自裁把她拦了下来,我找你来鸨妈妈并不知道,如果让她知道这我小姐寻死觅活,她会用很残忍的手段以示惩戒。”
林孝珏虽然没入过青楼,但多数知道青楼里老鸨调教新老女子的手段,先是劝,劝不好骂,再不老实打,到不是普通的拳打脚踢,针扎浸水这些看不出外伤的手段多得是,再不肯接客,就会找几个猥琐不堪的男子来破身,这样失去清白的女子,最后也只能认了。
当然最后这一招用的极少,尤其是相貌出众的女子,要留着卖初夜,那样更值钱。
董明珠闭眼躺在床上,脸上血色全无,林孝珏握住她的手,那冰冷让她在三伏天都觉得寒冷,她手腕用白布包着,但是还在滴血。
林孝珏看了鱼玄机一眼。
鱼玄机轻叹:“血止不住,所以叫你来了。”
林孝珏从药箱里拿出两个小瓷瓶,一个里面装着保险子,另一个瓶内是粉末,保险子先喂给董明珠,粉末一半内服,留下一半准备外敷,不过在敷药之前,得先施针把筋脉封住。
这些操作并不难,林孝珏很快就帮董明珠处理好了。
之后她轻轻推着董明珠:“董小姐,是我,你醒一醒。”
董明珠慢慢睁开眼,她侧目一望,床边站着两个绝色女子,最前面的那个眉目如画,气质清冷,与烛光之下,她的红衣发着一层光晕。
这人不正是她敬佩过的女子周清野吗?
董明珠落泪如珠,连绵不绝:“周小姐,我没有脸活在这个世上了。”(未完待续。)
550 活动
林孝珏的神色一下子从担忧变成严厉,她道;“我说的话你听好了,第一,我们都在外面帮你筹划,你若就这么死了,就会枉费我们的一翻心血,第二:你还记得一个叫张燕的人吧?她给老鸨一万两银子,保你卖艺不卖身,你最好才华横溢,会和老鸨斡旋,这样加上银子,就更稳妥,第三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在董明珠懵懂的目光注视之下,林孝珏接着道:“所以我们都还没有放弃你,也希望你不要放弃你自己。”
董明珠挣扎着坐起,应该是明白了林孝珏说的是什么意思,她捂着脸大哭:“周小姐,你对我的恩情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回报你了。”
林孝珏一笑,那笑容十分温暖:“好好活着吧,我知道你是文人家的女儿,要气节,如果真的没法了,你想死我也不拦你,但有一线希望就该试一试吧?你给我最好的回报,就是当我有能力救你那天,你能欢欢喜喜的跟我走。”
董明珠抱头痛哭。
林孝珏因为太认真的去跟董明珠说话,没有注意,在她说要救董明珠离开的时候,鱼玄机的眸子瞬间一暗,满脸都是伤悲。
董明珠哭声渐止,林孝珏看着她的伤口问道:“你是哪里来的匕首?”她是被人抓走的,在送入教坊司之前,肯定身都被人搜过了,不会留有暗器。
提到匕首董明珠苍白的脸更加苍白,好不容易有点生机的眸子再次陷入绝望,她声音细若蚊喃;“是我的未婚夫给我的啊,薛家哥哥,上午给我的。”
上午的时候她还没被送过来。
林孝珏明白了,一定是薛世攀也得到了消息,不想董明珠沦落风尘,所以给她匕首让她自尽。
可是人哪有那么好死的,董明珠是到了翠红楼才感到前途无望,不然也不会走这一步。
至于薛世攀,他能给董明珠匕首,应该也不是为了董明珠好,纯粹不想这个曾经跟他定过亲的女子名声有染。
这个薛十三。
林孝珏有时候真的很想把他脑袋破开,看他都在想什么。
被鱼玄机派在门口守门的小娇突然发出刻意的咳嗽声。
鱼玄机拉着林孝珏的衣袖,神色焦急:“鸨妈来了,你快藏起来。”
董明珠尤在流泪,听这这一句顿时吓得一动不敢动。
林孝珏没地方藏,看了看直接跳上董明珠的床。
她躺在董明珠里侧,头用被盖住,董明珠这时候也回过神来,赶紧把帐子撒下来,然后老老实实的躺下去。
“嬷嬷,您过来了?”
“嗯。”
门外打手和老鸨打着招呼,显然老鸨已经到了门口,她叫着鱼玄机的名字:“你是不是在啊?她怎么样了?”
小娇打开门,鱼玄机走到门口去接老鸨,俏声含笑,带着讨好之意:“妈妈,她想通了,难道你还信不得女儿吗?”
老鸨道:“还是玄机有本事,嬷嬷我都劝不好的人,我们大美女一出场,她就就范了。”
鱼玄机声音带着落寞:“妈妈也知道她跟我身世差不多,我是过来人,如今不也过的好好地,妈妈您又这么疼我,她看了自然就想通了。”
老鸨点着鱼玄机的脑门:“你呀,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嘴这么甜过?”
勾唇一笑,又道:“不过人家可比你幸运得多,有人保着呢。”
鱼玄机知道老鸨说的是张燕,她也是受林孝珏所托的,那张燕找过她,说老鸨答应了跟他的约定,不会逼迫董明珠卖身。
鱼玄机娇嗔一笑:“女儿也幸运,不然怎么能遇见妈妈您?”
老鸨也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一笑,语气略带讥讽:“我也是不明白你,当初你进来的时候可没人救,现在看着别人有人疼有人爱,你一点都不嫉妒?也忒心好了。”
鱼玄机脸色一白。
床里的林孝珏感觉到董明珠身子在发抖,她手握住她的手,紧了紧。
老鸨见打击到了鱼玄机,倚着门往屋里一看:“出来吧,当我不知道,还好心给人家请大夫,也不知道以后人家风头压过你,还会不会记得你的好。”
鱼玄机脸色十分难看,有一种被人抛弃了的难堪。
床上董明珠已抖做一团。
林孝珏却不能再躲了。
她从床上爬起,慢慢下地来。
老鸨听到下人报告知道她来了,但是没想到人会藏在床上,也亏她想得出来。
等林孝珏站好了朝她一礼,她抖着帕子走过去:“呦,这不是周小姐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林孝珏看了看门口,表情十分认真:“东南风。”
老鸨:“……”
董明珠和鱼玄机神色一紧,谁人想到这个时候她还会开玩笑呢?
老鸨因为陵南的关系,十分讨厌林孝珏,她眼睛一瞪:“咱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小姐不经过我的允许,就到我的地盘,这是什么道理?”
林孝珏嗤笑一声:“不让来拉倒,今后你的人生病了,你别来找我。”
老鸨只是责怪鱼玄机给董明珠请大夫,林孝珏想她应该还不知道她跟董明珠是旧相识。
老鸨听她语气不善,一哼:“谁用你看病?”她的人就算生病了也不用看,实在挺不住了往下等窑子一卖,那边可是什么样的男人都有,也不会怜香惜玉,甚至脸都不用看,没日没夜接客,也就三四天就死了,还看什么病?
林孝珏见她面露得意之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抿嘴一笑:“当然也包括您了,您是不是左边身子时常会麻木?好很长时间才会消去,不出三年,您就会中风,当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您。”
老鸨大惊,她确实左边身子做一做就会麻木,那滋味疼不疼酸不酸,十分难受。
“可是,可是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大夫,望闻问切,看出来的。”
鱼玄机几个也十分惊讶,如果林孝珏说的是真的,那她的医术已经到了未卜先知的地步了。
林孝珏拍了拍衣衫,背起药箱:“我可要走,你别找我。”是对老鸨说的。
老鸨:“……”
她都这样说了她还哪敢放她走了,这一夜恨不得生意都不做了,把林孝珏客客气气请到客房里,要她说一说自己的病。
林孝珏这边忙着董明珠的事,竟然跟老鸨联络起感情来了,她这一晚颇忙,其实她原本打算是见王子悦的,因为傅老的案子她也十分关心。
王子悦还不知道林孝珏已经认出来了他,他们同窗二十多个人,为了救傅老可谓煞费苦心,步行千里从山西跟着囚车到京城。
可是到了京城才知道他们手上没有人脉,根本就救不出傅老。
连见一面都难。
二十多个人在城北的城隍庙落脚,城隍庙破败不堪,清冷的月光打在破门破窗上,更添惨淡。
二十几个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干草上,谁也说不着。
“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吗?你们在京城没有想熟悉的人吗?”
问这个话的是傅老的得意门生,他土生土长在山西,京城没有亲属。
他这么问来,其实接下去大家的回答是都没有。
因为傅老收徒弟不看家世,只看才华和人品,他们这些人说白了都是寒门学子,京城有大儒薛大人,许文馨现在也住在京城,如果京城子弟要求学,根本不用去山西那么远。
说来说去,就是在京城大家都没有熟人。
“难道老师就这样被人冤枉?怎么就这么走投无路?”
“真是不甘心啊。”
“老师没有谋反,分明是被山西总兵冤枉的啊。”
大家七嘴八舌,愤愤不平起来。
王子悦侧躺着,半边脸枕着胳膊,他一直没有发言。
他想起京城有个朋友,是薛大人的儿子薛士三,当初他二人一起游历南方,算是交好,可惜因为看法不同绝交了。
他陡然间坐起,对众人道:“我明日去见一个故人,兴许他能帮忙。”
“谁?”众学子都来了精神。
“就是薛十三,他爹就是大学士薛大人,也是个大儒,如果他肯帮忙,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学子们都听过薛大儒的名头,喜出望外。
傅老那意门生喜过之后略带责怪的对王子悦说:“你怎么才说,害得大家寝食难宁,那薛十三我们都曾听过,他也是读书人,肯定会帮先生出头的。”
只要他肯帮忙,他父亲就会帮忙,那么傅老就有一线生机。
王子悦听了师兄的话却依然忧心忡忡,跟薛世攀已经绝交,那个人有点偏激,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帮忙,所以他一直忍着不说,就是怕给大家希望,最后失望的回来,那样大家更难受,但是不管如何,为了老师,他也要试一试。
王子悦等人都快吃不上饭了,自然身上什么都没有。
但还在薛世攀跟他绝交的时候曾割破断义,薛世攀的那块布料他还收着。。
第二日一早王子悦在河沟里洗了脸,整理了下仪容,就去见薛世攀。
本来薛家门子是不帮他传话的,但他虽然落魄如乞丐,但气质依然儒雅,他又拿出了信物,门子就去通报了。
薛世攀拿到那块布想了好些时候,灵光一闪才想到曾经还认识王子悦这么个人。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人把他的东西保存的还算细致,那就见一见吧。
“把人请到偏厅里,我稍后就到。”薛世攀对传话的人交代道。(未完待续。)
551 侮辱
薛世攀本气定神闲的在花厅里等着王子悦,见小厮领着一个乞丐进来,他吓的站起来;“这是何人?”
衣衫褴褛面容憔悴,乱蓬蓬的头发黏在一起,这真的是那个曾跟他一起游历南方的王子悦?
王子悦很是尴尬,他忙到;“十三兄,是我,子悦。”快步走道薛世攀面前一礼。
薛世攀低下脖子打量他,那眉眼还在,要细看才能看出来。
他惊道:“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说来话长,为兄走投无路,正是要跟十三兄说这件事。”
薛世攀心中升起警报,他想了想,看了门口小厮一眼。
小厮识趣的退下去。
薛世攀看着厅里椅子上精致的坐垫,嘴角动了动,但最后还是请王子悦坐了:“先喝口茶吧。”
王子悦见他没有开口就赶他走,心下稍安,在他心里,薛世攀是不会变通了些,但心地还是善良的。
小丫鬟给二人分别上了茶。
薛世攀抬手请了请。
王子悦好久没有喝到茶水了,一饮而尽。
薛世攀眉心暗暗一蹙,让丫鬟又来添杯。
这次王子悦没有都喝光。
他润了喉咙,看向薛世攀,脸上有些难为情;“十三兄,我又来求你了。”
薛世攀道:“你遇到了什么事?是要用钱吗?”
王子悦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是有别的事。”
薛世攀心想都沦落到了当乞丐的地步,怎么可能不是要钱?
他微微一笑;“那是什么事啊?”
他小鹿一样的眼睛,甚是灵动,配上精致的五官,这一笑有种说不出的风流。
但王子悦感到十分不舒服的疏离,他暗暗心惊,薛世攀好像变了个人,跟以前不一样了。
顿了一下他道;“确实不是为了钱,在无锡与你分别,我后又有一番境遇,所以去投奔了三立书院,入了傅老的门下。”
“傅山?”薛世攀脸色一变,他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但是跟文坛有关的父亲还是会告诉他:“那个傅山不是谋反了吗?”
王子悦急急开口:“老师是冤枉的,老师从没做过忤逆之事。”
薛世攀道;“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王子悦脸上发烫,声音降下来:“十三兄,我知道薛大人在朝中有一定威望,若是薛大人肯帮忙,老师的冤情说不定会有一些转机,我们有二十多个人,想保老师的性命,可是我等都没有功名,如果能面见天子,去大理寺大理寺也不肯接这个状子的。”
薛世攀道:“你们来了二十多个人?”
王子悦道;“有家中独子都跟着来了,因为老师德才兼备,颇有风骨,我等都爱戴他的人品和才华,就算死在京城,也要替老师鸣冤。”
薛世攀心中撇撇嘴,一个极尽讽刺之能事的教书先生罢了,怎能跟父亲和老师比肩,竟然还有二十几个人不顾死活来追随,这些人一定是被他蒙蔽了。
他忽然变了脸,道:“子悦兄是想害我?害我父亲。”
王子悦惊慌失措站起来:“十三兄何出此言?”
薛世攀厉色道;“你老师跟反贼勾结,诋毁圣上靖难之功,现在身陷囹圄,也是罪有应得,你还怂恿我去找我父亲求情,那岂不是让我父亲跟反贼搅在一起,你知道这是抄家灭门的大罪吗?你怎么敢。”
“十三兄。”王子悦脱口道:“你都没有听我讲明前因后果,怎么就草草论断老师是反贼,老师是被人冤枉的。”
薛世攀冷笑道;“你我割破断义,你怀恨在心,就像坑害我家,没想到你是这样心胸狭窄的人,你说你是傅山的弟子都不一定是真的,兴许你就是信口开河。”
王子悦难以置信的看着薛世攀;“我何故骗你?”
“我说了,因为你记恨我跟你割破决议,因为你记恨我在无锡把你扔下,是不是自此之后你就没钱了?所以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王子悦羞愤的满脸通红,薛世攀的意思是讥讽他贫穷,还侮辱他的人品,可确实是他有求于他,来打搅他,那争执的话就不好说出口。
薛世攀鼻孔里哼气,从口袋里掏出五两碎银子:“你拿去置办一身干净的衣服吧,你我相交一会,但是我已经说清楚要跟你一刀两断,没想到你还会来找上门,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王子悦拿着银子的手青筋暴露,手指不停的颤抖,他没有钱,他确实穷困,但是随同窗们来京城救老师,他也没有去乞讨啊,都是平时给人书写积攒下来的钱。
薛世攀用碎银子来打发他,他们薛家打发乞丐也不过如此。
王子悦沉了一口气,把银子塞回到薛世攀手上,道:“十三,士可杀不可辱,我今天叨扰了,以后我王子悦就算真的要饭,也不会要到你薛家的门口,告辞。”
说着不等薛世攀说话,转身就走。
薛世攀把碎银子往地上一扔,哼了一声:“装什么清高。”
见王子悦的身影远去,薛世攀叫来一直帮他办事的心腹;“你去跟着他,他们有二十多个人,都是反贼一伙的,若是让他们得逞,那天下不要打乱。”
那心腹犹豫一下道:“要不要先跟老爷说?”
薛世攀想了一下,抬起头努努嘴:“先跟着,看他落脚何处再说。”
心腹一拱手,告退。
可是薛世攀的心腹并没有跟上王子悦,眼看着他出了薛府的门,可一转眼就没了。
他心中暗惊,这人不是真的来坑害公子的吧?不然怎么会这么提防人跟踪,他是去了哪里了呢?“
王子悦现在也想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他不过找了一趟薛世攀,出门就被人扣上袋子,蒙着头掳到马车上。
王子悦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听见车轱辘轱辘的响,他想着大喊,却敌暗我明,不敢轻举妄动。
沉吟了好久,他轻声问道:“有人吗?”
有人把他扔上马车,那么是不是应该有人陪着他啊。
他话语刚落,对面就传来一个冰冷低沉的声音:“是公子的一位故人要见公子,公子莫吵莫慌,想救傅先生,公子就跟我走。”
王子悦再不挣扎了。(未完待续。)
552 相见
王子悦感觉走了很久马车才停下来。
接着他眼前一亮,蒙着的头套被人取下来,映入眼帘的是个青年男子,男子相貌中等,外表看着挺和气,但是目光锐利,像是习武之人,可打扮像是大户人家的管事。
那人朝王子悦一礼,道:“多有冒犯王公子,我家主人就在院里,公子可以下车了。”
到了地方就不管他了。
还知道他的姓名。
王子悦怀揣着忐忑走下马车。
方言一看,四周就死京城普通街道的小巷,他们停车的地点是个后院大门,门对面有两棵一人抱的大树,院子里门柱旁也有一颗大树,五人高的样子,树冠亭亭如盖。
这到底什么地方啊?
那管事也下得车来,道:“进去吧,别让人看见了。”
王子悦不能不进去,就凭人家说能救老师,他就算是深入陷阱,也得往下跳。
大门被人从里打开,王子悦走进院子里,药香气渐渐越来越浓,左右两排的厢房好像都有人在忙碌。
这分明是个正常人家的院子啊?那怎么还会强掳了他呢?
身后那管事又给他指明了方向:“就那个房间,我家主人正在等公子呢。”
王子悦心怀无限好奇,放轻了步子走过去。
他一进到屋里,就被这屋子的“干净”吓到了,雪白的墙体,窗子比别的屋子都大,敞开着,阳光照进来更明亮,不是别人家打扫的不干净,是这屋子布局,给人的感觉就是特别白,特别干净。
他再看靠北摆着的椅子上,一个红衣少女手肘搭在她身侧的桌上,正含笑的看着她。
王子悦又看那少女,表情从懵懵的变成了喜出望外:“周小姐?!”
林孝珏站起来抬手请他:“坐下说。”
王子悦看那椅子上素净的花纹,再低头看着自己脏乱的袍子,脸颊顿时滚烫,他摇头道:“原来这是小姐的院子。”因为外面管事叫她主人,那肯定就不是雇佣的大夫。
对,她是大夫,所以满院子的药香。
林孝珏道:“坐吧,要说很长时间的话,你站着我可怎么招待你?你这不是让我失礼吗?”
王子悦只得尴尬的坐到林孝珏对面。
林孝珏将面前的点心盘子推到他那边,道:“风尘仆仆,您从山西过来,吃了不少苦吧?”
王子越面带惊愕的看着林孝珏:“小姐怎只得我是从山西来的?”
林孝珏道:“不瞒公子,我对傅老也十分崇敬,所以知道他身陷囹圄之事,我还在街上看到了公子和公子的同窗,就打听此时了。”
提到自己的老师,王子悦眼神黯淡下去,他咬着牙道:“老师是被冤枉的,我们要救老师出来。”
林孝珏知道上一世傅老就是在牢里死的,母亲之所以跟他有交集,是因为傅老写了一本遗作,专攻千金妇科,因傅老感动了狱吏,那吏官舍命把消息送出来,傅老的一个学生找到书籍,然后印刷成册,想让自己老师的著作流传千古,可惜傅老的名头不好了,官府怎能让谋逆者的书流传在外,所以全都毁了,医书也不行的。
母亲得了一本,十分珍藏,所以一直对傅老尊重有假,还自认傅老是老师。
但傅老到底是不是冤枉的,母亲可没说。
林孝珏看着王子悦道;“我表哥是太子,我现在在钦天监任职,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你若是信得过我先把傅老的事跟我说一遍,你怎说他是冤枉的?”
王子悦听了她现在的官职震惊的瞪圆了眼睛,慢慢的他又弯起了嘴角,点着头道:“听说了听说了,皇上点了一个女官在钦天监,这件事很是轰动,但是老师说皇上这是开历史之先河,还敬佩了好久呢,没想到竟然是小姐。”一蹙眉:“可是那位小姐不是姓周吗?对啦,小姐一直说自己姓周的。”
不过后来他知道她是林大人的女儿。
王子悦还不知道林孝珏改姓氏的事。
林孝珏一笑:“我跟我母亲姓氏,所以姓周的。”
这是人家的家事,王子悦不便再问了。
接着他非常惊喜的看着林孝珏:“您真的肯帮老师吗?”
林孝珏道:“你先说他是怎么被人冤枉的,如果是冤枉,当然要帮忙。”要是真的谋反就难办了。
王子悦一脸肯定的道:“老师是被山西总兵方大人冤枉的,方大人有个外甥,不学无术,但是方大人一直想让他去三立书院读书,到老师门下,可是老师测试了他几次,他都回答不上老师的问题,连论语为何物都不知道,老师怎能收他?这样三番五次推辞,那方总兵就记了仇,这次刚好由董大人的案子牵头,董大人是山西人,方总兵就胡乱攀咬,说老师也是反贼一党的,所以老师是被恶官冤枉的。”
林孝珏目光一凝:“你说的方总兵是不是定国公方景隆的弟弟啊。”
“是。”往子悦一脸愤恨的道:“方总兵打了几场漂亮的仗,蒙古人就来的少了,所以方总兵在山西势力很大,他又有当贵妃的妹妹,做皇子的外甥,做国公的亲哥哥,谁敢得罪他?老师走了霉运,被他瞧上,这不就让人绑到京城来了,还扣上反贼的大帽子,可怜老师一生为学,学问那么好,怎么可能谋反呢。”
********负心向来读书人,学问好可不一定不会谋反。
当然林孝珏不是针对傅老。
她思虑了一会,看着王子悦道:“我差不多知道情况了,还要核实,如果傅老真的是冤枉的,你放心,我会尽我所能救人的,不过在此之前,你和你的同窗最好躲一躲,更不要让人知道跟我有联系。”
王子悦一想,这件事弄不好就要掉脑袋,周小姐谨慎也实属应当,但他知道,周小姐虽为女子,但最重承诺,当年在无锡时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
当年他甚至……现在却想都不敢想了。
总之他信任她。
他点着头答应:“那我回去跟我的同窗说一说。”
林孝珏道:“你不用回去了,他们已经全都被我掳走关在安全的地方,你们在外面太危险,傅老如果真的是被冤枉的,你们出头,怕方府的人不会放过你们,在京城方府一样有势力。”也怕方府查到她,所以她把人全掳走,而不是请回来,这样就会让人外人迷惑了。
王子悦此刻才想明白其中的危险,忙感激的道谢:“我一切都听小姐的。”(未完待续。)
553 救
林孝珏让人把王子悦安顿好,之后写了信给兰君垣,傅老到底是不是被冤枉的她不敢确定,一定要兰君垣说的话她才敢信。
送出信,林孝珏就一直等着,没等到兰君垣,倒是等来了周清云的一个口信。
周清云派人告诉她,说盛七对她很好,自打林孝珏跟他谈过之后,他就每日宿在周清云的房里,都听林孝珏的了。
最后还恳求林孝珏让盛家的产业进入东华大街。
林孝珏现在没空搭理这个姐夫,让来人去东华大街找钱勇,开什么店能不能开成,她是要验证一翻才行的,这种事都交给钱勇处理。
那人走后就到了晚饭时间。
林孝珏吃过饭后在院子里消食,其实她是感觉兰君垣会过来,所以当是等他了。
二更时分,天刚有点黑,兰君垣从后门来了。
林孝珏见他迈着稳重的大步走向他,也是风尘仆仆的,不由得好笑:“怎么今天都跟出远门了一样。”
兰君垣都到她前面拉着他的手,双目一凝:“还是谁?”
他生的一双桃花眼,看人的时候总感觉带着春水一样,让人觉得他眼里满是宠溺,即使凝眉,也不耽误他勾人。
林孝珏心跳莫名漏了半拍,她已经好久没被男色勾引,果真是素了太久了吗?
她轻轻拉了他的袖子一下;“屋里说去。”
不然隔墙有耳。
兰君垣点点头。
二人静悄悄的进了问诊室,林孝珏把窗户推开,点燃艾香和蜡烛,然后拉着兰君垣坐下。
“你最近忙的不可开交吗?”
兰君垣道:“关外军队吃空饷的事圣上都说先不查了,山西又押送来是个谋反之人,皇上气得都睡不着觉,对了,你可有日子没进宫了,皇上今日念叨你来着,估计他忙完这几天,就要召见你了。”
林孝珏从关外回来就见过皇上一次,报了平安就没再去了,钦天监都没去过,一直有事。
她点点头:“我会应付的。”
兰君垣听她有准备,也就不再提皇上了,道:“你急急忙忙叫我来,还是为了跟我打听傅老的事吗?”
林孝珏道;“我不是跟你说王子悦和他的同窗都来京城了吗?他们说傅老是冤枉的,这件事你可知道?”
兰君垣道:“傅老已经用了刑,但是他没有招供,一直说自己是冤枉的。”
要不是又天大的冤屈,就是有过人的意志力,不然谁也不会对锦衣卫的大刑无动于衷。
林孝珏目光微敛,看着前方:“看来傅老真有可能是冤枉的。”
兰君垣突然声音放的低低的,在她耳边道;“不管冤枉与否,死无对证。”
林孝珏一愣,是啊,董其昌已经死了,他供出的人可以是别人加上去的,也可以是他胡乱攀咬的,所以只要傅老不承认,根本就是死无对证的事。
林孝珏一笑:“明白了,救人。”
这一笑多含狡黠之感,让人一看就知道她是个鬼灵精的。
兰君垣好久没有好好看她了,都看的呆了。
林孝珏要救人,那她就会很快行动。
三天后,大街小巷突然飘了很多这样的传单,定国公方景隆纵弟行凶,诬陷忠良,山西总兵方景毓镇守一方,为非作歹。
然后把傅老被陷害的事也写的清清楚楚。
这传单可谓之多,多到京城的纸价都被抬起来了。
方景隆很快就接到了传单,现在他们家买菜的下人都知道有这么回事。
他叫来儿子,把传单往桌子上一拍:“你都看过了吗?有人恶意诋毁你爹。”
既然买菜的都知道,方君候怎么会不知道。
他问道:“三叔真的诬陷傅山了?”
方景隆一脸怒气,能滴出黑水来:“告诉他不要沉迷美色,他那个外甥还跟咱家无关,是他在山西纳的妾室的亲戚,你说气死我了不?”
方景隆缺点颇多,但唯有一样很是令人尊重,他原配夫人去了,又娶了小他十五岁的小刘氏做续弦,但从没纳过妾。
方君候一听,这位叔叔就是真的干了糊涂事了。
他道;“不知道能不能把舆论压下去,这件事是谁干的?”
方景隆手指指着门外:“去查一查,我感觉跟那个结巴有关系呢?除了她还谁会这么糟蹋纸?”
和搅合东华大街的时候有些相似,但不见得就没人模仿。
方君候道:“那儿子去了,此事事不宜迟。”
在迟点那传单飘到宫里就麻烦了。
方景隆不耐烦的一挥手:“找到源头,连根拔起。”
其实这件事十分好差,方君候出去之后把属下都叫来,半个时辰就有结果了。
“公子,那傅山在三立书院十分得学子爱戴,他被押解进京的时候竟然有二十几个人不远万里,跟到京城,向来定然是那些人搞的鬼了。”
为了把傅山救出来,所以就把事情捅破。
其实发传单这一手法十分高明,让他们方家措手不及。
方君候自小还没吃过这种暗亏,攥紧了手指,发号施令:“把人都抓回来,跟刑部的说一声,最后全部当反贼处置了。”
傅山谋反,他的学生受他鼓动也谋反,这再正常不过了。
下面人一听就知道他们大公子要赶尽杀绝了,心中一凛,忙把知道的事禀告出来:“晚了,属下去查过了,那些人下落不明,说是被人掳走了。”
“掳走了?”方君候炸了眨眼;“难道是叔叔回来了?”不会,他叔叔镇守边疆,没有皇命是不能回京的。
那是谁帮他们家出这口恶气呢?
方君候听闻人是被掳走的,就以为对方跟他是一国的。
既然人被掳走了,应该就害不到他们家了吧?
他想不明白到底是谁,摇摇头对属下道:“先把街上的传单都收回来毁了,绝对不能流到宫里去。”
这个任务很艰巨,大多数老百姓都看过了,又因为这年头纸张贵,能看的字也不多,老百姓看过之后不会扔,说不定拿回家珍藏起来了呢。
方君候显然也是想到了,咬咬牙道;“回收,一个铜板十张,只要那些学子被控制住了,就再不会发,花不了多少钱。”
属下领命,立刻就去办。(未完待续。)
554 识破
第二天市面上又流传出许多传单,这次传单的内容跟以往没什么不同,但是纸变了,纸质发黄且薄,很容易书写,但不抗水。
方君候的属下收集不完,把新的传单拿给方君候看:“公子,这种纸看起来廉价许多,所以今天的传单更多。”
也就是说因为纸便宜了,以后会比今天还多。
方君候拿着传单对着太阳看,这种纸是他从来没见过的,上面上以前没有。
那是不是查出这纸的来历,就知道谁在陷害他们家了?
学子们被人掳走,为什么还会有人跟他们家作对?
方君候道;“去问一问,这种纸哪里有贩卖。”
那属下匆匆去了。
毛氏书馆的后院,毛晋和伙计正在刻板前忙碌着,林孝珏和王再生在一旁帮忙。
泛黄的薄纸一张一张变成印刷体,林孝珏看得出神。
她拿起印好的一摞纸在手里捏了捏,不断的点着头:“毛先生,您这一发明可不得了,以后天下百姓都要谢您啊。”
毛晋擦擦鼻尖上的汗珠,不好意思的道:“这哪里是小人的发明,这不是小姐送来的纸吗?”
林孝珏送来给毛晋印刷的纸是逸风改良过的,但是在毛晋手里,又再次改良,以往的纸张里面都含有棉,这样纸张就特别贵,这种黄纸是竹制纤维,南方盛产竹子,制作起来成本减半,成本减半就意味着百姓可以买到更低廉的书籍和纸张,这时代书纸都是昂贵的东西。而人要增长智慧就离不开书籍和纸张,所以这一改造往小了说能让人卖得起书纸,往大了说是造福后事的大功德。
社会进步就是去贵族化让生活成本廉价的过程,这纸不再白,不再厚,不再精致,但也不再是贵族专享的东西了。
林孝珏拿着传单爱不释手,她目光崇拜的看着毛晋,道;“您这一功劳,得让后事子孙记住您,给这纸取个名字吧。”
毛晋大喜:“小姐要取何名?”
林孝珏反复看了看,见那纸张切割不争气,边缘毛躁,道;“就叫毛边纸吧,以后您印书就用这种纸,价格降下来生意会更好。”
“毛边纸?”毛晋姓毛,这是以毛晋的姓氏命名了,子孙后代可不得记住他?
王再生和伙计也来凑热闹,都看着那黄纸。
毛晋对林孝珏礼了又礼:“多谢小姐赐名,多谢。”说着眼圈一红。
能不红吗?他就一个书贩子,竟然能让后世子孙都记住他。
林孝珏回了他一个大礼。
毛晋吓了一跳;“小姐这可使不得啊,是小人要感谢小姐才是。”
林孝珏摇着头,诚然道:“先生对业界的贡献是有型的,可能世人已经习惯了工匠的贡献,也忽视了他们的功劳,但是我们确实要感谢那些推陈出新的人,这世界是他们推动向前走的,谢谢。”
阳光下,她深深的鞠躬,那虔诚的低下的头,是她对匠人的尊重。
毛晋心中有一种难言的悸动,也说不清是怎么的感情,就感觉心中慢慢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他很想在院子里跑两圈。
王再生和伙计看着毛晋满脸涨红的样子,哈哈的笑了。
等半人高的纸张全部用完,毛晋等人知道这又够方家喝一壶的了,脸上都露出满足的笑。
王再生若有所思,。
林孝珏抬起头笑问道:“怎么?哪里不对吗?”
王再生道;“小姐,这纸张特别,别家没有卖的啊,方景隆岂不是一查就查出来是您捣的鬼吗?”
林孝珏道:“你才发现?昨天不是已经发了一天了吗?”
毛晋和伙计面面相觑,那四目相对中显出了一点担忧之色。
王再生目光一动:“小姐是有打算?”
林孝珏道:“毛边纸不是还没有正式售卖和印书吗?方家暂时差不多,而且也不用等了,我想明天皇上就应该知道这件事了。”
王再生三人用目光交流了一翻,异口同声道:“明天?”
竟都有些不信。
林孝珏道:“我要上想让皇上知道,早就可以让他知道。”她是可以面见皇上的,她还有一些为肱骨之臣的朋友,想要跟换上提一件事还是简单的。
但是,如果直接跟皇上求情皇上可能不信,这样造势还有一点好处,可以让天下百姓都知道方家的跋扈,看皇上还能维护方家到几时。
夜幕降临,书馆两边的邻居已经放下挡板,街道一片冷清。
林孝珏等人把传单放上马车,王再生便带她回医馆去了。
医馆前堂亮着灯,对面的翠红楼依然歌舞升平,林孝珏看到毛孩在墙角那里数蚂蚁,说明张燕来了,自打跟老鸨做了约定,张燕每晚都会来翠红楼一趟。
王再生把马车绕到后门,林孝珏下了车。
王再生去停车,林孝珏目送他离开,转头要往院子里去,目光一瞥,看到对面的树后有个黑影。
林孝珏把匕首握在手里,声音一冷:“谁?”
一个消瘦的身影从术后走出来,他越走越近,眉眼在院子里投来的光下逐渐分明,小鹿一般的眼睛很是灵动单纯,但林孝珏清楚他的坏,绝对不是他脸上长的那样。
她将匕首收回到袖子里,上下打量着薛世攀:“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鬼鬼祟祟。
薛世攀还没被人这样评价过,他一愣,原来他为了接近她,竟然如此下作了吗?
他深吸一口气道:“王子悦是不是被你藏起来的?他是叛党一伙的,你要引火烧身吗?”是的,他没有鬼鬼祟祟,他是要让她迷途知返。
林孝珏板着脸摇摇头:“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又垂垂眼皮,很不经意的样子;“你是来找我的吗?有事?如果没有事我要回去了。”
她样子本来就冷清寡淡,这样的语气和表情分明是要拒人与千里之外,不管来人是干什么的。
薛世攀攥紧的拳头青筋突起,他低声道:“我知道一定是你,王子悦在京城没有想好的人,除非你把他藏起来,街上的传单也一定是你发的,当时跟定国公挣铺子,就是你的手笔,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做的,你若不把王子悦交给我,我就告诉定国公去,他正在到处找你呢。”(未完待续。)
555 皇上知道了
林孝珏逼近薛世攀。
薛世攀本能的想要往后退,但是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药香气他挺直了胸膛,他攥着她的手腕,恨铁不成钢的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林孝珏抬手掐着他的脖子。
薛世攀没想到她会突然间袭击自己,淡淡的光晕下她暗暗咬着牙,额头细细的青劲若隐若现,那目光冷的像是淬了冰一样。
薛世攀想喊叫,但如何也发不出声音来,他怕了,这样一个女子都可以掐住他的药害,他身为男人还有什么用。
林孝珏直到薛世攀呼吸如小兽哀鸣,眼珠向外凸才松开手。
薛世攀一得自由双手捂着喉咙大口大口的呼吸。
林孝珏微抬下巴,看着他冷冷的发笑。
薛世攀用怒不可遏的目光斜睨着林孝珏,道:“你要杀人灭口?”声音竟然沙哑的像老妇。
林孝珏淡淡道:“我就是先知道,你怕不怕死,方才我在你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恐惧。”
薛世攀直起腰来,防备的看着林孝珏。
林孝珏道:“你回去吧,去告诉方景隆吧,说一些都是我捣的鬼。”
“那到底是不是你捣的鬼?”薛世攀恨不得是喊出来的。
林孝珏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薛世攀道:“你真是好赖不知,我就怕王子悦来找你,你知道谋反这种事是不能搀和的,你有命你们周家也有命吗?”
林孝珏莫名其妙的笑了。
薛世攀眉心微蹙:“你又笑什么。”
林孝珏拍拍他的肩膀;“去回家吧,怪晚的。”
薛世攀:“……”
他脸色一红,又羞又恼道:“你那我当小孩子呢?”
当然羞大于恼,好像林孝珏方才要掐死他,也不那么领人气愤了。
林孝珏再次拍拍她的肩头,笑了笑,转身进了院子。
她什么都没说,这让薛世攀好生困扰,他看着她背影消失的地方喃喃道;“她到底什么意思啊?”忽的笑容一凝,脸垮了下去,她从来没有把他当回事过,因为不当回事,所以他的话本来令她不高兴,可是最后她选择了云淡风轻的无视。
薛世攀右手拳头一攥,对着那关闭的大门道;“不相信我总有一天你会吃亏的。”
皇极殿外,在鸿胪寺官员的带领下,已序列站好了一班等待早朝的文武大臣。
方景隆站在右边队伍之前,就感觉身后有一道道目光在看着他,那目光恍若实质,好像要把他看穿一样,他瞪着眼睛回过头去,那些目光唰的一下又都移到别处。
方景隆把脸转回来,忽地再回过头去,这下抓到了,不光是附近的,连站在后面的官员都在看着他。
大家刚一对上他的目光,都有些心虚,见他瞪大了眼睛,就把头转向别处,装作若无其事。
方景隆哪能放过他们,道;“你们看什么?”声音不大,但也不小,在无人交谈的皇极殿外,显然能传出很远。
对面的陈国公呵呵一笑道:“国公爷今日的袍子特别平整。”
放屁。方景隆瞪着他:“哪日不平整过?”
陈国公不甘示弱:“那日。“
“你把话说清楚了,那日是哪日?”
陈国公抬头望天:“就是那日。”
两个人加一起一百多岁了,就在皇极殿外斗起嘴皮子,两边的文武大臣想笑不敢笑,抿着嘴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
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来;“皇极殿外,禁止交头接耳。”
又是那个维持纪律的烦人精,他此话一出,两边立即安静了。
方景隆把矛头指向他;“本国公哪里交头接耳?跟谁接头接耳?我用得着交头接耳吗?”
他也是真怒了,人是谁被人一大早在身后指指点点的,又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心情都好不了。
何况他一向恼怒这个人,就他事多。
陈国公见那人要怒,怕皇上怪罪,再连累他,逗着方景隆道:“方大人好没有气度,鸿胪寺的官员维持秩序又哪里错了?”
方景隆瞪了定国公一眼:“都是你,嘴咋那么欠,你话多敢不敢告诉我你们在看我什么?”
陈国公一挑眉;“您真的不知道?”
方景隆用防备的目光看着他。
陈国公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来,让鸿胪寺的官员交给他:“你自己看吧。”
方景隆一看那纸的颜色就知道是什么了,他脸上一惊,用目光扫视着众人,与他交好的都低下头,他的死对头则用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他。
方景隆声音低了下去:“你们都看见了?”
陈国公道:“连出门办事的太监都人手一张,现在恐怕不知道您方大人仗势欺人的人不多了。”
方景隆傻了眼,能出入内宫的就只有宫里的太监,如果连太监都知道了,那皇上可能不知道吗?
可他连是谁搞的鬼都不清楚呢。
皇极殿里,偏左的隔间,皇上看着手上的传单,把大刘公公和孙公公都叫道眼前:“今天有折子议事山西的忤逆案吗?”
大刘公公如实以告:“有御使请求尽快将嫌犯问罪。”
陡然间,皇上眼里显出凶光,将传单往地上一扔,站起道;“这样的事情如果不查清楚直接问罪,那朕其不要成昏君。”
大刘公公道:“到现在位置,傅山还没有认罪,上了大刑,据说腿上的肉了打烂了,也不肯承认自己有谋反行为。”
皇上道;“那不就是跟传单上的事相吻合了?若不是有天大的冤屈,怎么会上刑都不招供。”
“圣上。”孙公公弯下腰,道;“也不见得,兴许这人有过人的意志力呢。”
皇上以前很少问这个厨子太监的意见,听他一说,来了兴致,回头看着他:“你说说看。”
孙公公用轻柔的声音道;“圣上定国安邦,就是有那么些人不服气,尤其是这些书生,整天就知道造谣生事,奴才听说,这傅山在山西文坛十分有号召力,就算他现在没谋反,但也不可不防啊。”
大刘公公听了眉心一簇,这家伙的意思不就是要让皇上莫须有把人处理了?这怎么行?(未完待续。)
556 说服
大刘公公非常了解皇上,皇上的皇位来的不正当,他夺了侄子的皇位,很该死的,那个侄子又是个仁义之君,所以他心里畏惧这些文人是真的,也恨不得把文人都杀光,
最重要的,先帝下落不明,大家都说还活着,所以皇上更怕这些文人造反,因为一旦先帝出现,他的皇位就有可能被让出去。
所以孙公公的话是非常得皇上心思的。
大刘公公想了想道;“圣上,还是议一议为好。”
殿外的钟声响了,早朝时间到。
皇上迈着大步出了隔间,并没有回答大刘公公的话。
但是在早朝上,皇上没有提及此事,有人提议问罪,皇上都压了下来。
临下朝的时候,皇上狠狠的瞪了方景隆一眼,方静隆吓得一个激灵,他想,应该找个时间去跟皇上哭诉一翻。
那传单上的事他是怎么也不会承认的。
方景隆等众人散了之后去了御书房前,告诉看着殿门的小太监,他要面见皇上。
小太监道;“国公爷稍后,皇上正在会见大臣,稍后才能替您禀告。”
方景隆眼珠转了转,是谁先他一步见到皇上了呢?不会是陈国公那厮吧?那厮总是跟他对着干,怕是要说他坏话。
御书房里,皇后坐在龙榻上,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林孝珏,冷着声音道:“轻野怎么有空来看朕?朕以为你早都把朕忘到脑后去了。”
听听,多重的怨念。
大刘公公心头一颤,皇上自打登基以来,可没这么跟谁抱怨过,这跟等着被临幸的后妃有一拼。
林孝珏假装听不出皇上的意思,将胳膊上擎着的五副轴卷放在离皇上不远处的御案上,道:“姑父,看我给您送什么来了?”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无限惊喜,黑亮的眼睛挑的眼溜溜的,像是浸了水的宝石一样。
皇上心不由得砰砰乱跳,他强自压抑住不合适的躁动,走到御案前:“这是什么啊?”
林孝珏一幅一副的把轴卷打开。
大刘公公惊讶的手插在嘴里。
皇上看了也是眼睛倏然瞪大:“这不是……”
“是二伯父画的,您忘了,那日天星坠地,您让二伯父进宫作画,这时后期润的色。”
当时林孝珏用一白天的时间来准备那日的观星活动,她回家一趟,特意把画技高超的周光辉拉过来,就是为了让他记住当时的情景,把皇上最威武的一面记录下来。
皇上宽厚的手摩擦着一副又一副的画卷,画的有他在湖边仰头沉思的,画纸上繁星无数,拖着长长的尾巴做下落状,还有他的侧影,虽然只是个侧影,但就是这侧影才能把他忧国忧民的忧虑之感表达出来。
还有一幅画是他站在城上审视前方的,那一派王者之气被画笔表达的淋漓尽致,明黄色的衮袍在纸上栩栩如生。
最厉害的是最后一幅,城墙守卫跪了一地,他敞着胸怀拥抱天地,他还能记起自己当时说过的话,看,这是朕的江山。
皇上看得心潮澎湃,他摇着头连连感慨:“当年朕与光辉,比跟光祖还要铁杆,想不到十七年过去了,他的画技更比从前出色得多,真是好笔风,好色彩。”
林孝珏笑眯眯道:“二伯父自从那日起就没出过门,一直在作画,昨日才完成,侄女这不就屁颠屁颠送来了?”
皇上看着林孝珏。
林孝珏目光坦然的看着他。
皇上勾唇一笑,汉王长得尤其肖像皇上,所以皇上这笑,跟汉王的笑几乎一模一样,有种邪魅的美。
林孝珏眼不自觉敛起,转瞬又换了一张笑眯眯的脸。
皇上把那五副画看了又看,最后恋恋不舍的让大刘公公好生收藏。
大刘公公把画收好,皇上看着他莫名一叹,这叹息还出声了。
林孝珏终于找到了突破口,诧异问道:“姑父,您怎么了?”
皇上看着她的音容相貌,跟皇后十分相像,他和皇后是少年夫妻,也是霸业上的伙伴,他的皇后静可母仪天下,动可勇退三军。
他沉吟一下道;“是有些烦心事,你这两天应该听到这样的传闻吧?山西总部诬陷三立书院山长谋反,朕在想,朕亲自驻守国门,百姓的日子也越来越安稳,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反朕呢?”
那声音饱含着一种劳心劳神的心酸,是十分无奈的样子。
站在一旁伺候的大刘公公默默抹起了眼泪,皇上的话让他心疼。
林孝珏无所谓的嗨了一声:“您就为这种事烦恼啊?”她一本正经的问道:“子曰四十而不惑,您觉得是什么意思?”
皇上笑骂道:“大胆,朕你也敢考,背书啊?”
林孝珏手拍着书案:“您说一说嘛。”
皇上笑道:“我听说是人到了四十岁就不迷惑了,什么事就都明白了。”
林孝珏得意的撇着嘴:“有人活了一辈子还没明白呢。”
皇上目露好奇之色:“那你还有别的解释?”
“是人到一定年龄,就算是迷惑的事,也不想去弄明白了。”林孝珏道:“孩童才问为什么,孩童才分对与错,这世上有形形色色的人,有人明知道杀人要偿命,可他非要抢劫谋杀,您说为什么?谁也想不通他为什么吧?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个性使然。”
皇上点点头,一笑:“继续。”
林孝珏又道:“至于谁要谋反,那并不是姑父您应该忧虑的事,您驱除鞑虏,迁都北京,通运河,修圣书,乃千古一帝,试问秦皇汉武,也不见得有您这份功绩,您是当之无愧的帝王,既然无愧,管他别人说什么。”
皇上一愣。
大刘公公擦干了眼泪偷偷的瞄了林孝珏一眼,心想这小姐马匹拍的好啊,皇上一直觉得自己身份不正,小姐的意思是能者居之,跟先帝比,皇上自然有魄力得多。
皇上想了想龙颜大悦,摸着林孝珏的脑袋道:“你这丫头朕以为只知道胡闹,还懂得这么多的道理。”
林孝珏歪着头不服气的看着皇上:“我有三寸不烂之舌,您的大学士都说不过我。”
皇上弹她一个爆栗:“一个女孩子,你当朕是夸你呢?”
虽然话语严肃,但林孝珏能听出皇上的语气很轻快,就是根本不介意她嘴皮子溜。
林孝珏趁着皇上心情好,揉着额头问道:“姑父,您要怎么处置那个傅山长啊?”
皇上在早上的时候还想杀人,方才听了林孝珏的话,气已经消多了。
皇上笑呵呵的看着她:“那依你之见应该怎么处理?”
大刘公公再次诧然,后宫都不得干涉内政,皇上怎么会把这种大事交给小姐?
林孝珏想都不想,一撇嘴:“我当然希望您把山西总兵办了啊,那可是我的仇人。”
大刘公公:“……”深怕别人不知道她小心眼呦。
皇上哈哈一笑:“你这不是公报私仇吗?”
林孝珏不服气的看着皇上:“公报私仇是顺便,不是山西总兵诬陷傅山长在先吗?”她好像想起了什么,表情突然变得严肃:“姑父,您还真不能杀了傅山长。”
皇上细长的丹凤眼一眯,问道:“为何?”
“很明显,傅山长深得读书人爱戴,那些读书人酸了吧唧的,您杀了傅山长,怕是他们要编排您啊,秦始皇焚书坑儒,也堵不上天下人悠悠之口,何况读书人那么多,而且这傅山长很有可能是被冤枉的,若真是如此,您就更不能杀了,哪怕他不是读书人,您也不能落个是非不分的名头啊,明显这是损人不利己的事,既然对双方都没好处,那为什么要做呢?”
皇上若有所思,拇指和食指黏在一起。
大刘公公却知道皇上这样的表情,就是动心了,他暗暗一笑,这位小姐啊,还真有三寸不烂之舌。
林孝珏又笑眯眯的,道;“姑父,这分明是让人天下人敬佩您的好机会啊,您本来就是礼贤下士,宽厚仁德的明君,怎么能让天下人误会您呢。”
他什么时候宽厚仁得了?
礼贤下士也没有那么明显吧。
皇上看着林孝珏,慢慢的点了点头,明白了,这确实是个机会。
林孝珏稳住了皇上,就得躬身而退了,她走的不缓不急,迈着悠闲轻快的步子,像是走在自己家的花园子里一样。
因为他走出殿门的时候看见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她的死对头方景隆。
林孝珏行了下官礼:“方大人,好久不见啊。”
方景隆见是她从皇上殿里走出来,比成国公还让他生气:“你这个小妖女,碰见你准没好事。”
林孝珏秀眉一挑:“您还能掐会算上了呢?如您所愿,快去见圣上吧。”
任是谁听了这句话都不得不惊醒,方景隆指着林孝珏:“你,一定是你,你这小妖女又使坏了,传单是你发的,你方才是不是告我状来了?”
林孝珏路过方景隆,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膀:“啥都清楚的担忧,比什么都不知道没心没肺要忐忑得多,您好像心脏不太好,别吓找了,老老实实等着皇上裁决吧。”
“果真是你。”
方景隆眼里喷着火,可是林孝珏已经走过他了,他刚要去追,殿里小太监走过来:“国公爷,圣上传您进去呢。”
进去受死吗?
方景隆急的额头都是虚汗。(未完待续。)
557 放入
大殿寂静无声,皇上坐在御榻上一脸高深莫测,大刘公公仰着头立在皇上身后。
目光全是看着方景隆的。
方景隆进到殿里,那种见到林孝珏之后生出来的忐忑之感此时更甚了。
“皇上。”他弯着腰走到地中央跪下。
皇上垂目看着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应该跟朕交代?”
方景隆抬头看着皇上,想从皇上的表情中看出皇上的悲喜,可惜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犹豫一下道;“圣上,有人污蔑老臣,还请圣上替老臣做主。”
皇上道:“你的意思,山西总兵没有问题,是别人诬陷你家的人呗?”
方景隆舔舔嘴唇:“嗯!”
大刘公公心想这定国公怎么这么不会看脸色呢?“
“嗯!你还好意思嗯?”皇上都气笑了:“你家的外甥要拜入傅山门下这是不是事实?”
方景隆听皇上语气还算客气,摇了摇头,皇上一瞪眼睛,他立马改口道:“圣上,那不是老臣家的外甥,那不过是一个刁民,想攀附我家而已,跟老臣没有关系。”
皇上道:“那借势诬陷傅山的事总是有的吧?”
方景隆蹙眉沉思着。
皇上陡然间一拍御榻旁的扶手:“还想撒谎,定国公,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方景隆吓的伏在地上;“皇上,臣不敢,臣不敢,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大刘公公暗暗挑眉,也不知道这定国公是怎么回事,一定要惹怒皇上才肯说实话,他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后来一想,他要不是这样愚蠢可能也活不到今天。
皇上听方景隆松了口,脸色沉下去:“你好大的胆子啊,诬陷当世大儒,险些陷朕与不义,朕看你是活腻歪了。”
方景隆哭喊道:“圣上,老臣冤枉啊,冤枉,总兵是与傅山有些过节,但是并没有冤枉他啊,可是董其昌招供的说傅山是他们的同党,跟老臣没有关系啊。”
皇上冷笑道:“董其昌已死,死无对证,你堂堂定国公,让行刑者加个名字还不容易?当朕不知道你这些年阴奉阳违都做过哪些好事吧?”
方景隆身如筛糠:“老臣惶恐,老臣冤枉,老臣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皇上斜睨了他一眼,见他跪在那里痛哭流涕,五十多岁的人了,哭的更孙子一样。
皇上朝大刘公公挥挥手。
大刘公公就知道皇上是要处置方景隆,但不知道是做如何处置,上一次也把人都支开了。
大刘公公识趣的退下。
皇上站起来走到方景隆眼前。
“景隆。”
方景隆看着那明黄色的袍角一愣,接着惊恐的抬起头来:“圣上,您别这么叫我,您千万别这么叫微臣。”
“景隆……”皇上拉长了声音。
方景隆抱住皇上的大腿嚎啕大哭;“圣上,老臣真的没钱了,真的没有了,您这次就是想宰了老臣,也没有了。”
皇上:“……”
最后皇上罚了山西总兵的俸禄,但是京官才罚俸禄,外臣都是降职,不然起不到惩罚作用。
所以皇上这惩罚对于山西总兵来说,太轻了。
不过皇上又降了定国公的爵位,降为永宁伯,公候伯,连降三级。
因为他是方家的家长,弟弟犯错,兄长又治家不严之罪。
这个惩罚就有点重了,要知道定国公府原来是第一公侯之家,连陈国公府都比不上,现在变成了三等伯爵。
四皇子成了汉王,封地云南,皇上这意图就太明显了,削弱汉王的背后力量,为的是保护太子的利益。
谁说皇上不喜欢太子?
到这时候明眼人就都清楚了吧。
定国公府降爵,必然又引起朝廷一翻动荡,但那都是后事要表的。
因为罚了山西总兵,那么傅山可被视为无罪,不然罚山西总部就没有理由,所以傅山要出狱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来。
林孝珏把山西的学子都放到城外去了,这下还得派人把人接回来,他们定然会想亲自迎接傅老出狱,而且还会很欣喜。
接学子回来的人把人安置到了山西会馆。
傅老会在下午的时候被放出来,还有两个时辰。
王子悦算了时间还来得及,那接他们的人说了一下,他要见林孝珏。
林孝珏并没有说这些学子不可以见她,所以王子悦又被带到医馆。
这医馆王子悦是来过的,从后门走轻车熟路。
好在林孝珏也在,听说他过来,从前院通往后堂的通道走过来,恰巧王子悦也刚好到哪里。
二人在正房的廊下遇到了。
林孝珏见王子悦已换了一身清爽,淡蓝色的直裰,头上一块灰白的方巾,很是朴素,但一派儒雅。
王子悦很是不好意思的扯扯衣襟;“这些日子多亏小姐的照拂了,我那些同窗一开始还以为是方家要对他们不利,后来见到我,就都说要来感谢小姐,这次老师能出狱也多亏了小姐的帮衬,我们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孝珏笑道:“那就大恩不言谢吧。”
只有道谢一方才会这样说。
王子悦笑的爽朗:“小姐还是那么的爱说笑,小姐这性子走到哪好像都没烦恼,能跟小姐相识,真是我的荣幸。”
林孝珏道:“其实也有烦恼的。”
王子悦看她说的一本正经,但黑亮如星的眸子闪着狡猾的光,显得分外俏皮。
他不由得一痴,反应过来哈哈大笑,摇着头道:“拿小姐没办法了。”
林孝珏清王子悦到屋里坐。
王子悦之后还是说一些感激的话,包括他的同窗好像也要跟林孝珏当面致谢,问林孝珏肯不肯赏脸见面。
林孝珏不是不赏脸,是觉得没必要那么兴师动众,她诚然的看着王子悦:“其实是诸位打动了我,要不是有诸位的义举,我也不会留意傅老的事,不是我救了傅老,是傅老行德施仁,教出你们这样忠义之士救了傅老,要我说三立书院不亏是天下学子心中的圣地,光凭傅老一人,就知道山西学术界的风气了。”
她说的都是真心话,能让学生誓死追随,哪怕丢了性命也要帮他洗脱罪名,傅老这个人林孝珏都不用亲眼见,就知道他一定是个品质高洁的人。
这种人,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林孝珏杀过那么多人,这种境界是肯定达不到了,但她心向往之。
王子悦本来是来感谢她的,让他给戴了好多高帽子,都有些难为情了。
最后说到正事,王子悦问林孝珏:“老师出狱,小姐会不会去见老师?我想老师会想要当面拜谢小姐的。”
林孝珏正犹豫着,问诊室外有人说话:“小姐,何家有消息了。”
林孝珏抱歉的看着王子悦:“今日是不成了,你接先生到山西会馆去,我好想请听先生讲课呢,等我忙完了,就亲自过去拜见先生。”
王子悦也是识趣的,见林孝珏走不开,站起来跟她告辞。
林孝珏送走了王子悦,跟王再生一前一后回到问诊时,到了屋里,王再生不等她问,直接道:“何家夫人从后门过来的,说要见小姐,小姐见不见?”
这位何家夫人就是薛世攀定亲那位何小姐的母亲,林孝珏一直关注何小姐肚子里的孩子呢,何夫人这时候来,想要谈的一定是关于落胎的事。
林孝珏嘴角一勾,道:“怎么不见?我等她很久了。”
何夫人来的的确确是问林孝珏关于堕胎的事,因为她听说钱家的儿媳流了六个月大的孩子,过了两天就能下地了,据说气色比没怀孕之前还好。(未完待续。)
558 又是她
对于何夫人的提问,林孝珏只需如实回答就行。
她让人造势是想引诱何夫人上钩,但是不会对自己的医术夸大其词,毕竟何小姐是个活人,如果她没有把握,也不会害人性命。
不过何夫人问了一堆,最后也没有说出自己女儿的事,她找借口说是帮别人打听。
林孝珏笑着说好,没有戳穿她。
何夫人一脸不安的走了。
她走后王再生靠过来:“小姐,何家这时还在犹豫啊,何夫人会不会变卦了?”
林孝珏摇摇头:“只要是张了心的母亲,都会有所担心的,何夫人是先来探路,我想用不着两天,她就会真的来请我了。”
何夫人从医馆回到家,天已是下午,丈夫还没有回来,小妾见了她不阴不阳的讽刺她教女无方,她骂了小妾两句,然后就去了女儿的房间。
何小姐因为少施行医的死,很是受了一番打击,孩子已经五个月了,但是瘦的看不出身量,一双眼睛已经眍??下去,远远见着跟中年妇人一样沧桑。
何夫人见她坐在窗前如同一尊塑像,眼睛一动不动,暗暗太息,走了过去:“儿啊,你是不是又没吃午饭啊?”
何小姐听见声音一冷,回头泪眼汪汪的看着母亲;“娘。”她哽咽一下,下一刻好像就要流出泪来。
这是她的常态,若有人跟她说话,就会伤心哭泣,要发泄她心中的幽怨。
何夫人在她身边坐下,拉住她的手;“娘去见那周小姐了,就是救了你哥哥一命的那位小姐,她的医术能让你平安无事,这个孩子,咱们不能要了。”
何小姐已经不止听母亲说过一次不能留这个孩子,她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她抬头看着母亲,不知何时,母亲鬓角已经染上了几根风霜。
她摸着母亲的脸眼泪一串串往下流。
父亲明知道少施行医死了,还要把他嫁到少世家去,本来她也想为少施行医守节,可是哥哥说少施行医骗过很多女孩子。
这不她的一生都让他毁了。
她现在还找不到可以怨恨的人。
“娘,都是我不孝顺,让我替我操心,还让爹爹责骂您。”
她说着扑到何夫人怀里,痛哭出来。
何夫人何尝不委屈,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孩子啊,就是太宠溺了,又因为跟妾室斗的厉害,忽略了孩子的所做作为,才酿成了今日的苦果。
但从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跳进火坑里。
何夫人抱着女儿哭了一阵子。
擦干眼泪板着女儿的肩膀:“别哭了,经过这件事你能长教训就好,明日我请周小姐过来,无论如何不能留这个孽种,等事情过来再商议你的亲事,娘听徐三姑说大兴有个落地的举子,家里有些产业,今年二十七岁,死了老婆,没有婆婆,也没有其他兄弟,只有一个女儿,人品长相都过得去,要续弦,虽然配不上咱们家门,但说不定下次人家又会高中了呢,所谓低头嫁女,要是能成也是一门好亲,你不用担心。”
不担心。
她早已心灰意冷,甚至想随少施行医去了,但是现在为了母亲也得活下去。
何小姐擦干眼泪想了想,道:“爹能同意吗?”
何夫人冷笑;“明天少施家要来商量婚事,娘肯定给他搅合了,人都死了,嫁鬼啊?你爹为了钱连女儿都能卖,我还为什么要给顾虑他的面子。”
她说话的时候看着前方,那目光带着我不好你也别想好的狠厉。
何小姐再次抱住母亲:“我以前怎么那么不懂事,要让母亲操心”又大哭起来。
第二天上午是少施名医来何家谈婚事的,他一身素净的白,脸色愁云惨淡。
这样伤心当然是因为少施名医的死,但是要讨论婚事,就不该摆脸色到女方家里来,不过何大人不介意,还是很热情把人请到客厅里来。
可惜他们还没说上三句话,何夫人就冲进来了。
“少施大公子,我家女儿是不会嫁给一个死人的。”
少施名医脸色一变。
何大人好生尴尬,厉声骂着廊下的下人:“不是让你们看住夫人吗?”说着把何夫人拉大身后:“你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你给我闭嘴。”
何夫人甩开他的手,怨念深刻的看着少施名医;“大公子别以为有几个钱就能为所欲为,我女儿是人心肉长的,你积点德吧,怎么人都死了还逼着我家女儿跟死人成亲。”
少施名医沉着脸站起来;“何家也算是读书人家,难道连这点仁义礼智信都不明白?我弟弟确实去世了,所以何小姐不更应该为行医守节吗?”
何夫人冷笑:“人活着的时候都没有正式定亲,我女儿守的哪辈子的寡?这件事我不同意,你抬出金山银山我也不稀罕。”
何大人赶紧捏着何夫人的手,我喜欢啊。
少施名医提唇冷笑:“原来是想多要钱啊?其实夫人您也心知肚明,我呢,就想给行医留个后,哪怕小姐不嫁过来,只要把孩子交给我家,我家就愿意出钱,要多少,您二位开个价。”
何大人眼睛一亮。
何夫人气得脸色煞白:“我女儿是卖孩子的吗?”这孩子生下来就不行,给少施家养难道母子不连心吗?到时候女儿舍不得难道真要去少施家守寡去。
何大人怕夫人顶撞了少施名医,少施名医再不肯谈了,其实只要孩子已经是退让了一步了。
他打着圆场道:“有事好商量嘛,好商量,咱都坐,坐下来慢慢谈。”
“我不谈。”何夫人哼道,继而她又笑了,看着少施名医道:“原来大少爷只想要孩子,那您可能要见不到孩子了。“
少施名医声色一急:“你什么意思。”
何夫人道;“孩子已经打掉了。”
何大人惊讶的站起;“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跟我商量?”
讥讽的话从何夫人口至溢出:“你当然不知道,你就知道卖女儿宠妾灭妻。”
“你……”何大人看了少施名医一眼,愤恨憋出两个字;“泼妇。”
何夫人没理他。
少施名医低头看着鞋尖,忽地抬起头来:“你撒谎,孩子已经五个月了,那个大夫敢打,不怕一尸两命?我是不信相信你的。”
何大人也反应过来,拍着胸脯道:“是啊,是啊,不可能。”
何夫人这次笑的十分有底气:“大公子也是行医的吧?那可知道花街有位周小姐,小姐医术高明,堪称神医,只是五个月大的胎儿,又怎么能难得倒小姐?”
少施名医微微张嘴,又是她。(未完待续。)
559 阻止
少施名医让何夫人一顿闹腾,赶出了何家。
他出来后交代下人:“去打听一下,何小姐的胎到底打了没打。”
何家人员复杂,正室夫人和妾室纷争不断,下人口风自然就松散,是很容易打听到的。
少施名医根本就不信何家会这么利落就把孩子给打了。
少施名医先回到家,下人是之后半个时辰不到回来的。
他带回来的消息是孩子暂时还没打,但是何夫人已经请了林孝珏,好像就在晚间动手。
少施名医听了急的脸色苍白,他忙去找少施兰云商量:“七爷爷,林孝珏一定是盯上何家了,她对行医恨之入骨,她要办的事,肯定不会轻易放弃,她想绝了行医的后啊,现在何夫人跟何大人撕破了脸,有何夫人在中间挡着,这可如何是好?”
少施岚云听了心肝直颤,气得嘴唇发紫:“她真是欺人太甚,一个孩子也不放过?行医的死我还没找她算账呢。”
少施名医道:“现在说行医的事已经晚了,看怎么能保住孩子。”
如何保住?
他们家有钱没势,若不是少施行医因为李宝库死的或许还能求太妃做主,现在根本就不敢去捅那个篓子。
光出钱还有何夫人这个煞星不同意。
怎么办?
少施岚云嘴里发苦,他眼望着上方的虚空:“这个死结巴,她借刀太妃的刀杀死行医,就是要把咱家逼上绝路啊。“
少施名医沉默,林孝珏可能有很多种方法杀掉自己的弟弟,但无疑的,这种方法对她来说最安全,对弟弟来说是身败名裂,对他少施家则最痛苦,因为无能为力。
他收住恨意,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她盯上的事,就只能让她主动放弃,不然何家也会中了她的圈套,我去找她谈一谈。”
少施岚云目光微敛的看着他:“你对她……”
少施名医神色一凝,好看的下巴写满刚毅之情,他冷着声音道;“七爷爷,那都是过去事了,她毁我妹妹,杀我弟弟,再重的思念,也抵不住这刻骨的仇恨。”
是啊,这是不共戴天之仇。
少施岚云欣慰的拍了拍少施名医的肩膀:“咱们家就指望你了,只要你保持住自己的心,早晚有一天这笔账咱们要算回来。”
少施名医暗下决心,林孝珏,我一定要让你痛不欲生的来求我,这样我才能忘了你给我的伤害。
林孝珏在马车里打了个喷嚏。
翠儿坐在她对面,眨着大眼睛问道;“小姐您生病了?”
林孝珏觉得这丫鬟有点愣,还不如陵南有眼力见,不过她性格倒是她喜欢的,没什么烦恼的样子。
林孝珏擦擦鼻子,继而抬起头看着翠儿:“一会若是我不动手,你敢自己给何小姐把胎儿打下来吗?”
何夫人下午到医馆来了,请林孝珏晚间过府一趟,林孝珏想就一定是杀生这件事了。
翠儿犹豫的点了下头:“敢。”
林孝珏一笑,这丫头还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愣头,但她很聪明,不莽撞,她带她去过钱府,她就把接生的手法学会了。
林孝珏又问道:“那如果我不来,只让你自己完成,你敢吗?”
翠儿傻了眼:“那可不行,小姐不在人家就没主心骨了。”
也就是还是放不开手。
林孝珏暗暗点头:“等次数多就好了,熟能生巧。”
翠儿一蹙眉,问道:“小姐您是不是遇到过很多次这种事啊?”
林孝珏上一世随母亲行医,母亲是女人,那些妇人小姐都喜欢找她看病,所以经历过很多这样的事,直到嫁到皇宫里就再也不能碰这些东西了,因为会有损皇室的威严。
想起往事,真是活得委屈,她摇摇头不想了,又点点头算是回答翠儿的问题。
“到底是还是不是啊?”
翠儿却要刨根问底。
林孝珏道:“世人都要求女子要洁身自好,但是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对男性很向往,如果这个男性再心术不正一些,总有女子要吃亏啊,你想啊,他们会挑这世上最好听的情话说给女子听,会送女子心仪的礼物,会许女子一生一世的情义,那些可怜的女孩子,被关在高墙大院里,陌生男子本来就没见过几个,那男子家世再好一些,皮囊再优秀一些,他要是瞄上你,你轻易躲得掉吗?女人总是喜欢听好听话的,是人都喜欢好听话,这是人的天性。”
翠儿若有所思的样子。
林孝珏一笑:“世人只盯着要女子守规矩,却不告诉男人要从一而终,这矛盾就出来了,所以啊,受伤的就都是这些女孩子。”
翠儿道:“听小姐的意思,您不厌恶何小姐这样的人?”
林孝珏又是一笑。
外面的夜是静悄悄的,只有马车声响,车里的灯光忽明忽暗,照的她清秀的脸庞生了一圈淡淡的晕,她整个人柔和了不少,没白日里那么让人不好亲近了。
她声音是轻轻柔柔的,好像自言自语;“我从不会因为这种事就厌恶一个女孩子,女人承受了这世界上太多的恶,尤其是年龄小的,有些道理可能要你到三十岁才懂得,她们那么小,怎么能想明白呢?”
翠儿噗嗤一笑:“那小姐您三十岁了吗?”
林孝珏查了查手指:“二十八了。”
翠儿捂着嘴乐:“您看着十八都不到啊,净骗人。”
林孝珏呵呵一笑,没有去解释什么。
又行了一程,马车忽然停下来了,林孝珏听赶车的王再生道;“小姐,马上到何府了,不过前面有人挡着路,好像是少施名医。”
林孝珏暗暗挑眉,少施名医竟然能知道她的行踪。
林孝珏下了马车,翠儿背着药箱也走下来。
天幕之上月亮只剩下一个窄窄的小牙,星星大多数也躲起来了。
要不是借着不远处何府的灯光,林孝珏会认为她遇见鬼了。
少施名医一身白衣如同缟素,他身后的五六个下人也差不多,在这静谧的街道上赫然出现,还都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不像鬼像什么?
林孝珏灵机一定,对王再生道:“是鬼,打死。”
王再生回身去抽车上的木棍。
不远处的少施名医:“……”
“是我,少施名医。周小姐,我想跟你借一步说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