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手术
“说,你为什么要私自下山?五小姐呢?”三老爷去了府衙,姨娘便在卧房里审问路遥。
两个她信任的婆子将路遥堵在嘴里的破布扯出来。
“姨娘,奴婢不是私自下山的。”路遥一得到顺利的呼吸,连忙给丽姨娘磕头。
“奴婢不是私自下山的,是五小姐嫌弃奴婢伺候的不好,敢奴婢回来的。”何三等男子要侵犯她的事她不敢说,若让人知道她的名声就毁了。
“一派胡言。”丽姨娘张着长长的指甲,往桌子上一拍:“家庙了起了火,就你跑了出来,是不是你放的火?”
“家庙被烧了?”路遥愣愣的看着丽姨娘,下一刻她便明白过来,小哑巴杀人越货都敢做,一定是她走之后放火烧了家庙,她这是毁尸灭迹啊。
“姨娘您不能冤枉奴婢啊,奴婢怎敢放火。”路遥急急澄清。
丽姨娘端起茶杯小啜一口。
“不是你放的?”她嘴角含着讥讽,突然砰的一声将茶杯一顿,厉声道:“家庙里有两具男尸,你可知道是他们是谁?”
“奴婢不知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路遥惊慌否认。
“不说实话?”姨娘冷冷一笑:“那一定是你**男人上山,不知何故杀了人,对不对?”
“不是,奴婢冤枉,奴婢真的没有杀人,奴婢是冤枉的。”
“还是不肯说?”丽姨娘好像没什么耐心一样:“反正官府也会查出来,留着你也没什么用,不如就叫人牙子来把你卖掉。”说到这她运气一顿,似笑非笑的询问道:“你说卖到哪里好呢?”
路遥惊恐的睁大眼睛:“姨娘饶了奴婢吧,奴婢真的没有杀人,和奴婢无关啊?”
她说着连连给丽姨娘磕头,身如筛糠,
“那与谁有关?”丽姨娘像是**般说道:“五小姐呢?是不是和五小姐有关?”
“是,人是五小姐……”
“姨娘别来无恙啊。”
路遥刚要供出林孝玨,咣当一声,三太太携着老嬷嬷从门外阔步走进来,立刻打断了路遥的话。
她一身紫色衣裙,风姿高雅,由于常年吃素的关系,很是清瘦,和养的珠圆玉润的丽姨娘相比少了很多世俗之气,让人觉得很清爽。
屋里的人的目光无不被她吸引。
两个婆子十几年没见过她,只觉的眼前一亮。
“你怎么来了?”丽姨娘鬼使神差的站起来,手中茶杯一滑,啪嗒就掉在地上。
“我?我是谁?”三太太不屑笑道:“我是林府的三太太,一个姨娘的卧房我怎么就不能来?”
“妾不是这个意思。”丽姨娘笑的很尴尬,虽然她掌家十几年,但冷不钉看见三太太还是习惯性的给她让位子。
“不知太太因何出来?”
“我有说过不出来吗?”三太太好奇的看着她。
“没有,没有。”丽姨娘眼珠不停的转着,猜测着三太太的来意。
“太太坐。”她说道。
“不了。”三太太一挥手,门外便进来两个婆子,都是三太太陪嫁的仆人。
“将这目中无主的小蹄子带走。”她指着路遥说道。
婆子一拥而上,驾起路遥就要走。
丽姨娘这时才回过神来。
“太太不能带走她。”她一个手势,她屋里的婆子便挡住三太太的人的去路。
双方一时对峙起来。
“姨娘这是何意啊?拦主子的路?”三太太凤眼一挑,问道。
主子二字让丽姨娘脸色微变。
“这贱卑是老爷让奴审问的,太太不能带走。”她此时醒过神来,沉住气,客气的说道。
三太太一定是听说家庙失火的事。
三太太与前二夫人相交甚密,她定时怕林孝玨的名声受到牵连才出来的。
而她就是要毁了林孝玨的名声。不能让三太太带证人走。
她是三老爷最宠信的人,这宅子里大大小小的仆人都得听她的,怎么会怕这个没有实权的老女人呢?
丽姨娘想到这些,不由得得意起来,那方才因身份引起的卑微全然消失了。
“太太若想带人走,还得老爷同意才行。”她含笑说道。
三太太憎恶三老爷,才不会见他呢。
“好吧。那我就等老爷回来。”三太太浅浅一笑,不客气的坐在主位上。
丽姨娘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她这不是让这女人有机会见三老爷吗?原本以为这个妒妇十几年不出来,现在已经人老珠黄了,没想到比她还大五岁的她**的这么好。
丽姨娘为自己刚才的提议而后悔。
不过后悔也没用,再怎么样她也不能把正房太太怎么样。
看着悠闲的喝茶的三太太,丽姨娘仿佛又回到刚跟三老爷的时候,那时她连丫鬟都不如,要跟三太太端茶倒水问安。
要是三太太从此以后就出来管家怎么办?想想嘴里都苦。
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丽姨娘慢慢陪坐下来,想着做妾的不容易和对付三太太的招数。
三太太则一副恬静的样子,只是喝茶。
屋里气氛十分诡异。
林孝玨这边准备工作已经做好,屋里醋味腾腾,在这炎热的夏季里,更酸的无以复加。
“小姐,这是干什么?”淘省三掩鼻问道。
林孝玨递给他一个自制的口罩,叠了双层纱布。
“戴上。”她命令式的说道。
“不用了,习惯就好了。”陶省拒绝她的提议,天气真么热,用两层布捂住嘴,那不是要憋死人。
“别后悔。”林孝玨也不勉强,将口罩递给张岳敬,张岳敬模仿着她的样子戴上。林孝玨将手再次在黄酒蒸汽上熏一番,这才走到为了放置李浩身体而临时拼凑的手术案前。
她深吸一口气,张岳敬和陶省三也不由得被她感染,很严肃的看着她的举动。
“仲景,认为,有一种,外邪病,可以,侵害,我们的,身体。”手术前,林孝玨急切又艰难的说道。
“而据,我所知,这种,外邪,我们,看不见,但,它却,无处,不在。”她桑子说至,讲不快,张岳敬和陶省三暗暗着急,但还是认真听着。
“外伤病,最易受,它毒害。方才,淘公子,问我,为何,要熏醋?那是,因为,浓醋,高纯度,酒,干净的,食盐,蚂蚁的,唾液,很多草药,都可以,在,外部,环境下,杀死,他们。”
“先生。”突然,她很严肃的对张岳敬道:“您有,济世,之怀。我愿,将,我之,所学,全部,告于,先生……知道。”缓口气,她又道:“还请,先生,信我,凡有,外伤,病人,定要先,阻断,病邪,才能,施救;否则,救了,也是,枉然,多余,活命。”
“小姐欲将救人之术传与我?”等了一会,确定林孝玨没有下文了,张岳敬才道:“某与小姐萍水相逢,小姐怎可将这价值千金之术传与我呢?这万万不可。”他既难以置信又不想接受。
“客套的,话,不必,说了。”林孝玨端起刀子:“因为,没时间,了,现在,我做,的事,我说,的话,先生,要铭记。”
“那我是否要回避?”在传授技艺之时,很是忌讳有外人在,淘省三局促的问道。
虽然张岳敬是他的师父,对他倾囊相授,不过现在人家小姐要传师父技艺,他在场有些不合适。
林孝玨抬头看他一眼:“不需要。”说完她就低下了头。
“为何?”陶省三忍不住想问。
林孝玨唰的一下剖开李浩的肚子,鲜红的血液顿时浸透了她的手,世人从未见过的脏腑就这么活生生的暴露出来。
陶省三哇的一声就晕了过去。
“我就说,他,不需要。吧?”林孝玨看他一眼,复又低头工作。
张岳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视觉冲击刺激到了,直觉得胃里翻腾,阵阵呕意上反。
“里间吐,即刻来。”林孝玨命令他道。
张岳敬如特赦般跑到里间。
多亏他年长又有经验,也看过不少疮毒病瘤,如此反复几次,便没那么恶心了。
015 事态
诊室静谧,酸不可闻,林孝珏认真检查着李浩的伤口,顺便为张岳敬排疑解难。
对于张岳敬来说,这样的阵势是他从医以来一次质的飞跃,万千替人治病的经历加起来仿佛都不如这一次来的真实。
他的心就跟第一次替人诊病时一样,激动,害怕,兴奋,百味陈杂。
这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看到人体的脏腑啊。
“这就是脾吗?”林孝玨前面说过伤在脆脾,他记得,现在看到林孝玨认真检查的脏腑,他猜测道。
林孝玨听出他声音有些颤抖,严肃的点点头。
李浩的脾伤了一个小口,林孝玨不准备摘出它,她麻利的清理淤血和伤口,之后用羊肠线将伤口缝合。
这期间一过就是半个时辰。
“你快点让开,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是不是在里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哪是诊病啊?生孩子也不用这么久。”
李家人等的不耐烦,那大汉领头又开始闹起来。
周一遵命守在门口。
“我们小姐说了不能进去,您们谁都不能进去。”她两个胳膊张开,门神一样挡在门口。
“你们小姐是个屁,那是我大哥,我要进去,你给我让开。”大汉说着就要动手。周一不由分说,疯也似的用头顶住大汉的肚子,大汉不防,摔了一个趔趄。
周一旗开得胜,一个撒泼动作挡住大汉,心中高兴,她不断给自己打气:“小姐教的一定没错,我是好猫。”
“我们小姐说了不可以进去就是不能进去。”她打出了气势,将道袍脱了往地上一摔:“除非打死我,否则谁也别想过去。”
里面穿的还是一件道袍,这是穿多少?
李家人看出来了,这个是二愣子,要拼命的架势。
她们目光开始询问大汉。大汉思虑片刻还是要闯。
“我们可是立过生死状的。”周一高声喊道:“你们也划了押,现在两个时辰还没到,若是进去有什么事,我们可不负责。”
是有这么回事,李家人拿出那张生死状一看,确实白纸黑字写明白了。
“哎!上了那小结巴的当了。”大汉泄气的坐在地上,李家其他人的气势也弱了下来。
“哎呀娘啊,还是小姐深谋远虑啊。”周一心里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敢怠慢,打起十二分精神当门神。
三老爷从府衙回来的时候三太太已经带路遥回院子里去了。丽姨娘明白三太太只是关心林孝玨,并不想见三老爷,正好她也不希望三老爷见到依然年轻的三太太,于是便找个台阶下,让三太太把人带走了。至于林孝玨,有的是法子毁了她,而且说不定她已经烧死了。
三老爷一回来便问路遥的事。
“那贱婢怎么说?是谁放的火?”
“她说不知道。”三太太揣着小心思给三老爷奉茶,并问道:“老爷去衙门,衙门里怎么说?知道那两具男尸是谁了吗?”
三老爷接过茶碗喝了一口,道:“是何三和张五两个人。”
“他二人因何会在庙里?老爷看起来心事重重的。”丽姨娘试探问道。
“你有所不知,何三是镇上有名的淫徒,他的尸体在庙中找到,我怕是要伤及我林家门风啊。”三老爷叹气说道。
丽姨娘眼珠转了转:“那老爷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三老爷心烦的直蹙眉头:“我拿了两百两银票打点了府衙,此事应该不会再有人知道,只是庙里还发现两具女尸,除掉路遥还应该有两个人,不知道那失踪的两个人是谁?会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
“府衙也查不出那两个人是谁吗?”
三老爷摇摇头说道:“若是孝玨生还还好,若是外人也要找到堵住她的口。”
丽姨娘听了暗暗攥了攥拳头,她有种预感,这件事利用好了,她在林府的地位就更稳固了。
“路遥呢?把她带来,我要亲自审问她。”三老爷和丽姨娘说了几句秘密的话,也歇息了一下,便又想起路遥来。
“她什么都不知道,老爷不必问了。”丽姨娘做贼心虚的敷衍道。找路遥必要牵扯到三太太那里,她怕三老爷想起三太太来。
“我还是不放心,要亲自问问。”三老爷坚持道,说完便觉得嗓子有些痒,咳嗽一声。
“老爷怎么了?”丽姨娘紧张的站起来,伸手试探三老爷的额头,三老爷抓住她的手:“无妨,大概是夜里受寒了。”
“那要请个大夫来。”丽姨娘忙道。
“我读过医术,伤寒小病忍一忍就过去了。”三老爷无心科举,只考得秀才的功名就止步了,但虽然不走仕途,却看了不少杂书。
丽姨娘在学问方面还是十分崇拜三老爷,既然他说无碍,她也就没太在意,她回头让丫鬟给三老爷泡了一壶凉茶,三老爷喝了几口,觉得身上愈发冷了,不过他依然没在意。
这么一折腾,三老爷便忘了要问路遥的事。
路遥被三太太带回三太太的居处,三太太便对她道:“路遥,你来府中也有七年了,虽不是家生子,但也做到了二等大丫鬟,我可从没苛待过下人。你实话说来,家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若你说实话,有什么事或许我还能网开一面饶了你,若你不肯说实话却要和他人一起诋毁五小姐,那就别怪我不通情面了。”
三太太一直不掌家室,路遥虽来府中七年但几乎没伺候过她,若不是今日见了她都要忘记府中还有个三太太。
她在府中之时,下人们背后议论,也都以为三太太是个软柿子。
哪成想,一个吃斋念佛十几年的女人,如今还依然美貌依旧,主要是那气质,坐在那里如欺雪傲霜的寒梅,大热天让人冷的发颤,一看就骗不得。
再细想,五小姐这些年在庙中的生计都是三太太在照顾,不然林家何时会记得有这么个人呢?
无疑的,三太太是要护着五小姐的,如果让三太太知道自己看见了五小姐杀过人,她会不会被灭口?
路遥无端打了一个激灵,她跪在地上给三太太磕头,哭诉道:“太太,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小姐上几日病了,奴婢让妙真娘子给小姐请个大夫,妙真说庙门乃洁净之地,不便让外男涉足,她又道有仙姑坐镇,小姐必然不会有大碍。”
016 铜镜 蜡烛
(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周氏医女》更多支持!) 三太太审问路遥林孝珏的去向,路遥也不敢猜测,更不敢将林孝珏杀人的事实说给三太太听,她费尽心机的转移了三太太的注意。
一听林孝玨病了妙真却不让请大夫,三太太一口恶气提在胸前,林孝玨不被林家待见,但不曾想连庙门中人都这么虐待她。
“那后来小姐如何了?既然小姐病了,你不伺候身边,又为何无故跑回来?”三太太厉声问道,越发憎恶路遥。
“好了,小姐病好了。”路遥见三太太脸更冷了,忙求饶道:“小姐病好了,但是妙真娘子整日苛待小姐,连带奴婢等人也不放过,她让小姐一日砍够五担柴,两缸水……”路遥说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太太,小姐再不济也是林家的小姐,太太月月往庙里送月历,送银两,不是为了让她们好好照看小姐吗?可她们却百般欺辱小姐,奴婢虽只待了一个月,但已不能忍受,小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若奴婢再不想办出来送信,那小姐岂不是让她们欺辱死?”
“真有此事?”三太太听得心疼,帕子搅着拳头按在桌案上。
“奴婢不敢撒谎,先去的青衣并不是病死的,是妙真活活打死的。”路遥面上露出兔死狐悲的悲伤之情,说道激愤处更是哽咽的说不出话。
那晚何三语中表示,青衣是不堪受辱自尽而死的,但是现在将她换个死法又谁知道呢?庙中大火跑出来两个人,若是妙真和小道姑生还,此时一定跑远了,就算被林家抓回来还能和她对峙吗?毕竟她们虐待林孝玨可是事实,若是林孝玨和小道童跑出来那就更不必怕了,林孝玨是哑巴,小道童是二愣子。
路遥越想越觉得将目标转移到妙真头上是对的,她低头叩首,掩饰住内心的算计之情,声泪俱下的描述林孝玨受虐待的情景。
“真是可恶至极。”听完路遥的叙述,三太太心疼的说道。老嬷嬷在一旁扶住她的手,她反抓住老嬷嬷的手才没立刻发作。
镇定下心神,三太太问路遥:“照你这么说你下山是为了替五小姐通风报信来的?”
“太太明鉴。”路遥低头磕在地上:“奴婢真的没有弃小姐于不顾。”
“那姨娘问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到底想和姨娘说什么?”三太太冷眼问路遥。
先前她是一直盯着路遥看的,问这句话的时候,头微微偏,目光有些细。
这本就是不相信人的小动作。
路遥没想到三太太这么难缠,只得继续磕头求饶:“奴婢真的没隐瞒任何事,姨娘起先也没问奴婢啊,听姨娘的意思仿佛是要奴婢说庙里走水与五小姐有关,可奴婢走时庙里还好好的,奴婢真的不知啊。”
三太太和姨娘之间的矛盾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两个人相互了解,相互厌恶,路遥能供出丽姨娘的心思这是要投诚的表现。
三太太面上看不出欢喜,只是命人将路遥带下去看着,并没有说要放过她,也没说要处置她。
不安中路遥乖巧的被人带出去。
老嬷嬷看罢她离去的背影,回过身对三太太道:“怕她没说实话。”
“是掩盖一些事没说,五小姐到底有什么事让她如此惧怕和我说出来呢?这样我就更担心五小姐了。”路遥明明是要告诉丽姨娘一些事的,却要隐瞒她,三太太岳猜测越觉得事情严重,忧心忡忡的说道。
“让老奴去审她,不信她不说。”老嬷嬷怒目说道。
三太太想了想,点头道:“此事并不是最急,眼下找到五小姐才是大事。”
“太太。”老嬷嬷面色犹豫,最后还是咬牙预测道:“说不定五小姐已经……”
“不会。”三太太从红木椅上坐起来,很坚定的看着门外斜阳:“二嫂地下有知,怎会让她的女儿死于非命,五小姐一定活着呢。她正等我去接她回来。”
三太太曾受恩与前二夫人,五小姐被送到庙里,那是老夫人发的话,三太太照顾不到,无能为力,故而于心不安。
但她始终坚信的是五小姐会苦尽甘来。
也不知道是因为她和前二夫人的情谊还是她受二夫人性子的影响,总之她和前二夫人的信念是想通的。
“信念!”嬷嬷心中默念二字,想:“莫非这就是男人们常说的友谊?”
“太太。”嬷嬷喊着望天出神的三太太:“老爷病了。”
“他有没有让人去找五小姐?”听见三老爷生病的消息三太太毫不动容,而是问三老爷对林孝珏的态度,将老嬷嬷的话题叉过去。
明显的在回避,不知道太太什么时候会原谅三老爷。
老嬷嬷心中叹息,忙道:“吩咐人去找庙中剩下的活口了。”
“算他有心。”三太太一垂目,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说完这句话,心事重重的回了卧房。
林孝珏这边为李浩医治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了。林孝珏踢醒吓昏过去的陶省三:“蜡烛,铜镜。”
“恩?”陶省三迷迷糊糊睁开眼,一间包裹的雪白的林孝珏,下意识看她的手,一根明晃晃的银针捏在手上,手指血淋淋的,顿时想到不愉快的方才,一翻白眼又晕过去了。
林孝珏蹙眉,垂下手。
张岳敬心中叹息,好尴尬的道:“小姐需要什么,还是谋去准备吧!”
“是我,疏忽,已经,过了,这么久。”许久没说话,林孝珏嗓子更疼了,她强忍着道:“天色暮,铜镜,蜡烛,越多越,好。”
“好好好,某马上去拿。”虽然不知道林孝珏要这些做什么,但看她急切的样子就知道十分关键,张岳敬片刻不缓,匆匆去找铜镜和蜡烛。
张岳敬妻子早逝,他领着一双儿女过活,都住在后院。
铜镜是女儿家用的东西,他只得从女儿那里借来镜子,又让女儿找儿媳借一面,最后又让女儿找出家里所有的蜡烛,备齐了这些,他又从后院直接回到病房。这一忙活只用了半盏茶的时间,可见他有多急。
回到病房,他换回衣服,林孝珏和他一起,将所有蜡烛都点亮,将两面不大的铜镜左右摆正,斜对立在李浩身侧。
完事,林孝玨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铜镜,放在李浩的头顶,让三面镜子呈三足鼎立样子。
“蚊子虽,小,也是肉,将就吧!”那巴掌大的铜镜反着烛光,映射到另两面铜镜上,那两面铜镜的烛光再返回来,如此反复,算是有用的,就是铜镜太小,摆在那里有些好笑。
林孝珏盯着铜镜连连摇头。
好像祭祀的样子。
张岳敬不知道林孝玨这是在施什么法术,待开口问,发现了不一样,此时天还算亮,但影子已斜长,二十几根蜡烛点燃与否并不能感觉屋里明亮多少,但原本阻碍看清楚脏腑的影子却缩小了,几乎没有。
“小姐,您大智慧。”张岳敬激动的夸奖林孝珏:“这法子看的清楚。”肉皮上的绒毛都能数清了。
林孝珏嘴角弯了弯,提起针线贤淑的落在李浩的皮肉上:“差不多,成了。” (我的小说《周氏医女》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017 砸场子
(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周氏医女》更多支持!) 林孝珏和张岳敬这边继续忙碌李浩的病情,随着人参附子汤的起效,李浩的呼吸渐渐大了。
说明林孝珏的法子是对的,张岳敬安慰的拭掉额头的汗珠。
两个人都太投入,对外面的事充耳不闻。
屋外周一压力很大,呈大字堵在门口。
“两个时辰可就要到了,他们再不出来老子就砸门了。”本就不服气的李家人有些等不及了,那大汉一直在周一面前示威。
周一眼睛瞪的溜圆:“不是还没到吗?”
这小妮子保持这个姿势和眼神已经近两个时辰了,她也不累。
大汉心里呐悍,这对主仆是哪里来的奇葩?怎么都这么二杆子?
“难道还在乎这一柱香的时候?一炷香你家小姐就能就活人了?那还拖两个时辰干嘛?你快让开。”他喊到。
周一目光不错:“我们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们小姐让你死你也去吗?”大汉被她的执着激怒了。
“那是自然。”周一想都没想:“我们小姐让我去死,那一定有去死的道理。”经过家庙走水,下山两件事周一已经对林孝珏敬佩至极,何况她本就直纯。
大汉只觉得一记重拳打在棉花上。顿时语塞。
这时有个声音喊到:“定是他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两个时辰就要到了,指不定你们一会什么也得不到,尸体都被转移了,那时候他们再不认帐可真是鸡飞蛋打。”
说话的人是围着医馆看热闹的人,周一也不认得,只知道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许是大家都记着时辰呢,先前的人可都散的差不多了。
原来城里人也爱看热闹,周一鄙视的道:“胡说,我们小姐不会骗我的。”
“我才不信你们小姐没撒谎过,你怎么肯定她没骗过你?”大汉不满反驳。
“我们小姐自然从没骗过我,不仅我,她什么人都没骗过。”周一说到这,得意一撇嘴:“我们小姐从前是哑巴,怎么骗人?”
“……”李家人无语,围观的人也是嘘声一片。
“这样你们还相信他们吗?”混在人群中那人又痛心疾首的道:“这张氏医馆是什么地方?杀人不眨眼,吃人肉的地方,你们又不是外乡人,怎么就轻易相信他们?明明就是张老头找人来哄骗你们的。”
“你胡言乱语。”周一激动的伸着脖子,和那人对峙道:“我们和张大夫根本就不认识,再说我们小姐为什么这么做?”
“谁知道为什么?那张老头的哥哥杀人又是为什么?就是为了杀人呗。”那人无礼辩三分,冷哼道:“还说什么不认识,那为何你家小姐不选大名鼎鼎的少施医馆,却要选张氏医馆,难道她不知道这医馆有过人名官司吗?”
“这……”周一也不知道林孝珏为何直奔姓氏医馆,她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我们小姐说我家夫人和她提过张大夫医术高明。”
一句话泄了底,周围的人声如一滴清水掉入油锅中,霎时间就炸开了。
少施医馆混在人群中的伙计兴奋嚷道:“听,她们自己承认了,她们早就是一伙的,李大嫂你们被骗了,他们是盗李大哥的尸首的。”
久久不语的吴氏一听这话,哪里还收得住?领着孩子就奔周一来了:“你们还我相公,你们这些杀人不眨眼的狗东西。”她哭闹着,在乱糟糟的语境中更加令人头疼。
周一双腿岔开攥着拳头,看起来很镇定,但双腿已经打颤。
大汉见时机成熟,一个猛子就冲过去,周一不防,被他拉到一边,等大汉要碰到门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
她说错话了,小姐让她守门的,小姐那么信任她她怎么能让小姐失望呢?周一红了眼睛,嗷的一声就将大汉从后面抱住,朝大汉的肩膀就是一口。
这一咬,毫不留情,她还长了虎牙,尖尖的,大汉猝然不备,疼的嗷嗷叫,也收回了手。
吴氏也愣住了,刚要进门的脚莫名就守住了,她震惊的看着周一。
周一此时还是没放开嘴,大汉眼见自己的肉就要被咬掉了,一咧嘴,提起胳膊照周一脸上就是一拳。
周一被她甩倒在地上,鼻子吃了个大酸枣,鼻血直流。
“好狗不挡道,嫂子咱们进去。”大汉揉揉肩膀,朝周一瞪了一眼,转回身就去踹门。
马上就能知道屋里的情景了,本在门外围观的人呼啦一下子都凑近屋里,周一被打的晕头转向,哪里还有力气阻止。
她眯着眼,就听咔吧一声。
“完了,门被踹开了。”她心想,却觉得周围一静,片刻后又起一片抽泣声。
“是你。砸场子?打了,我的人?”林孝珏那沙哑,悠慢的声音突兀响起。
“小姐。”周一霍然睁开眼,像看见救星一样,她腾地从地上爬起来,飞奔到林孝玨身后。
“你打了,我的人,我就要,废了,你的脚。”大汉一脚踢开门,要进屋,抬起的腿还没落下,就被正要从屋里走出来的林孝珏攥住了。
她用力一掰,大汉噗通一声就躺在地上,众人还都没明白发什么什么事,只见她双手捏着大汉的脚踝,居高临下的看着大汉。
这是什么诡异的招式?小结巴是武林高手?大汉脚踝被擒住,倒栽葱躺在地上,脑袋都摔晕了。
他很想一脚踢飞小结巴,但他动弹不得,腿抽筋一样疼。
冷汗从他额头上立即就渗出来,但他却发不出半点呜咽声。
林孝珏目露凶光:“有没有,人,告诉你,别欺负,大夫。你身上,有几个,经穴:哪里疼,哪里死,哪里动,不得,我,了如指……”
“掌”林孝珏正在告诉大汉一个事实,她说的太慢,周一站在她身后心急的帮她说出尾字,也打断了她的话。
林孝珏无奈的回头看她一眼,鼻血都淌到嘴了,说话也呜呜不清。
“先生,有劳。”林孝珏求助张岳敬。
这小姐太生猛了,张岳敬根本不担心她吃亏,他会意,拉着周一去了另一个房间。 (我的小说《周氏医女》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018 静夜
(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周氏医女》更多支持!) 林孝珏这才回头处理手边的事。
“你们,很想,进去看?”她斜睨着冷汗直流的大汉,说道。
“我们没有。”李家人心急如焚却没人敢上前,围观的人也被惊的说不出话,四周骤然静下来。
“想也,不行看。”林孝珏也不需要和任何人啰嗦,她按着大汉的脚踝上的穴道,先是拇指一用力,然后松开手。
大汉发出一声哀嚎。
“鹏弟。”这一声嚎叫唤醒了看傻的众人,李家人围了上来,问长问短。
大汉只躺在地上抱着脚打滚,什么都说不出来。
吴氏看林孝珏的目光全是闪烁和恐惧。
这变故发生的太快,谁都没看见她是怎么办到的,等大家目光从大汉身上再次回归到她的身上,这才发现,这小姐一身白衣,脸上还扣个大白布,凌乱的头发也被白布抱起来了,像鬼魅,可露在外面的眉眼又目下无尘的样子,十分清丽脱俗。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亦正亦邪的人?
大家一时难分她的好与坏,都纷纷后退,深怕一不小心就被她沾上了。
林孝珏对众人的反应很满意,见吴氏抱住孩子的头,孩子欲哭无泪的样子她才拿下口罩。
“你,随我,进来。”她指着吴氏说道。
吴氏捂着嘴连连后退。
“让,你们看,你们,又不看,不让看,却偏要,看。”林孝珏舒口气道:“看看,你的,相公,他此时,无碍。”
吴氏还是不肯信,这个时候,这大夫这个着装,谁信啊?大家正猜忌害怕时,原本吓昏过去的陶省三踉踉跄跄从屋里跑出来,看见林孝珏,这次没有那恐怖的白布罩脸,他腹内好受多了。
“小姐,你怎么做到的?李官人呼吸平稳了。”他语气很兴奋,眼睛散发着难以置信又敬佩的光。周人目光不由得都看向他。
吴氏颤着手,希冀的问他:“真的活了?”
“哎,活着呢。”陶省三脆生答道,微厚的元宝嘴一咧,露出干净的笑容。
谁都知道这个小伙计非常憨厚老实。
“脏腑坏了竟然没死?”这个消息远比先前的任何消息对人们的冲级都要大,大家的议论声都要把房盖掀起来了。
多是疑惑并兴奋的。
“有什么,事,找,陶公子。”林孝珏见时机成熟,便叮嘱陶省三道:“除了,娘子,谁都不,许进,李官人,还很,危险。”
这话也是对李家人说的。手术风险大,术后二十四个时辰内,风险更大。
吴娘子被陶省三带进病房,如何换衣净手先不表,且说林孝珏。
她步步逼近医馆大门,围观的人心虚的往后退,到了门口,她左右手开弓,当一声合上大门。
爱谁谁都看不见了。
回过头李家人七八个,除了一个女子帮着照看李小公子外,剩余的都护在大汉身旁,但无论男女,看林孝珏的眼神都是畏畏缩缩的。
林孝珏扫了他们一眼:“不提供,食宿。”说完还没等李家人反应过来就去找张岳敬。
“这女子也太狂了,我们花钱看病,她怎么敢打人呢?”林孝珏走后,李家一个瘦高男子首先开腔。
“马后炮,早他娘的干什么去了?”大汉咧着嘴揉腿,心里暗骂那亲戚,且心中琢磨:“小结巴一直针对他,莫不是他看出了自己的心思?”期初送大哥来的是时候他确实没想过要哥哥死,但后来施大夫说哥哥没救了他便起了歹意,这嫂子吝啬的紧,等她守寡就得把哥哥的家财要出来,免得寡妇再嫁,那哥哥半辈子可就白忙活了。
现在他却不敢这么想了,要不是他心术不正怎么能碰见那个母夜叉,晕晕乎乎腿就废了。
人影越来越长,晚霞在天边燃烧了彤红,南方特有的湿热天气在晚上一点也没用得到缓解,热浪继续蒸腾。
林孝珏太累了,张岳敬安排她和周一住进一间客房,待离去,林孝珏轻轻一礼叫住他:“先生,今晚,才是,李相公,最——危险的,时候,若有,变故,定要,来——叫我。”
“小姐放心,某不敢善做主张。”张岳敬答应她的请求便离去。
林孝珏连梳洗都不想,一头栽在床上。
“小姐。”周一被大汉打了一拳,张岳敬帮她清理了血迹,又涂了止痛膏药,但脸还是肿的。
洗漱过,她就这样肿着凑到林孝珏跟前轻声叫她。
“恩?快睡觉。”林孝珏迷迷糊糊答应。
“小姐我睡不着。”周一一抬腿也上了床,床铺软软的,她从没接触过:“小姐,城里真好,咱们以后不回去了吧?”她笑嘻嘻问道。
“不一定。”林孝珏牙缝里呜出几个字。
“还要回去啊?”周一侧头看着林孝珏,小姐已经闭上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覆下,卧蚕处留下一片剪影,安静而祥和。
周一眯眼笑,没话找话道:“小姐,我今天也很累。”
“你,辛苦了。”林孝珏细声回答。
“不辛苦,我就是记着小姐的话,怕让小姐失望,还好最后的时候小姐出现了,小姐你是怎么制服她的?……”周一一连串又问了许多问题。
“恩……”林孝珏无力回答。
“小姐那个傻大个太可恶了,你说他真的想他哥哥死吗?”周一越想自己挨打越气,突然哼道。
林孝珏被忽高的声音惊过神,她睁开眼看着上方的虚空:“开始,或许,没有。后来,他如此,想了。人不到,一定的,时候,谁,也不知,自己,如何选择。”
“她真的那么想的?”对于林孝珏说的道理周一也不往心里,她只八卦大汉是否真的希望自己的兄弟死去。
“他是,那么,想的。”林孝珏点点头。
“真的?”周一还是有些不信:“小姐你怎么知道的?”
“我什么,都不知。”林孝珏慢慢闭上眼睛,缓缓蹦出几个字:“我想他,是,他就,一定,是,不是,也是!睡觉。”
“小姐你是神仙?你说了算?”周一还是不解。林孝珏已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就睡着了?”周一喃喃自语,觉得很无趣,她又看林孝珏一看,鼻子嗅了嗅:“小姐你都酸了。” (我的小说《周氏医女》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019 执念
(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周氏医女》更多支持!) 暑气蒸腾,夏夜闷静,少施医馆所在街道两旁的商铺,除了张氏医馆外,其他早已熄灭夜灯。
附近经常出没的两只流浪狗也已躲回它们的犄角,听不到一点犬吠声。
子夜正在上演。
施岚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掀开薄毯喝了一口凉茶,便将白日里混在人群中探听消息的伙计叫来。
“那边怎么还在亮灯?李家的人呢?”他意有所指问道。
伙计心领神会,压低了声音回道:“此时只有吴氏娘子被留了下来,其他李家人都被那女子赶了出去,至于张氏的人,我看陶省三和张大夫一直轮换着进入病房里,不知道做什么,那小姐和她的丫鬟傍晚时分就没见人影了。”
“进进出出,忙忙碌碌?”施岚云蹙眉点着手指思考着:“她是真的治好了李浩?这不可能啊。”
“是真的。”伙计见自家老爷烦闷的样子,凑前一步给他添了茶,之后继续道:“那吴娘子亲眼所见,有气呢,再说了,陶省三那小子七老爷还不了解吗?他不扯谎,他也说人活了。”
“人不可能还活着,事实却是活着。”施岚云好像猜到什么,他指着伙计道:“白日里的事你再学一遍。”
“小哑巴包裹了一身白布,一出来就把李家大汉撂倒了,七老爷您见了那大汉吧?块头多大?她仿佛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人撂倒了。”伙计绘声绘色的将施岚云已经听了五次,大街小巷也很快传开的,林孝珏如何制服大汉的过程又讲了一遍。
“没人告诉你不要欺负大夫吗?你身上有多少经络,多少穴位我了如指掌……欺负我的人,我就废了你的脚。”他粗着声音描述林孝珏当时的情态也语言,施岚云听得十分认真。
“还有吗?你再想想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们关在屋子里到底是用什么法子治好了李浩呢?”施岚云还是有那么几点想不通。
“还有?没有了啊。”伙计站直了身子,眼睛向上挑着思考着。
“有了。”他一拍大腿,猫腰趴到施岚云耳边低语:“她身上有股酸味,开门就能闻到,很浓烈。”
“没洗澡臭了?”施岚云有些恶心的说道。
“不是。”伙计摇头:“好像是醋味,对就是那个味,一定是醋。”
“白布,醋?”施岚云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回踱步,哪个能救人?
伙计看的有点眼晕。
“我想到了。”忽然施岚云兴奋的一眯眼,得出结论道:“小结巴是巫医。”
“巫医?”伙计不解重复他的话。
“对,除了巫医没别的可能了。”施岚云急急回到案前,提笔写下巫医二字,也看越是那么回事,他对伙计吩咐:“张老实竟然请巫医和我少施家作对,我就让他好看,你去给爷盯着,绝不能让李浩活着从张氏医馆走出来。”
春风剪剪,满园的春花这一朵还没枯萎,那一朵又已绽放,姹紫嫣红迷人眼睛。
父亲在亭子里习字,母亲在一旁红袖添香。
“这两个字我写的如何?”父亲水到渠成写下宁静二字,然后得意的问道。
她一身青衫翩翩,眉清目秀的俊逸脸庞上带着浅浅的笑容,长身玉立在石桌前,很是儒雅。
母亲憋嘴笑着摇摇头,头上攒的栀子花瓣轻轻颤抖,她道:“不过尔尔,这两个字你始终写不好。”
“啊,你尽然敢不赞成你的相公,看我怎么收拾你。”父亲假装恼怒,绕过凉亭的石虮子,去瘙母亲的痒,母亲轻巧绕过他,明艳的笑道:“若是动手,我看受伤的是你。”
“你肯舍得打我吗?”父亲也是勾嘴笑,他一伸手就将母亲从后面圈在怀里。这次母亲没有躲,日子仿佛一下子岁月静好起来。
父亲下巴抵在母亲的头顶发丝间,他们仰着脸看扑棱棱的春雀从花丛中穿过。春雀穿过木棉,穿过紫堇,穿过生机勃勃的阳光,直冲到房顶的脊瓦上。
“宝儿,吏部现在有个空缺,正适合我,可我却排不上,心中有些不忿。”父亲突然幽幽和母亲说起仕途上的事。
母亲的笑依然挂在脸上:“你不想在兵部?”想了想她又道:“确实你也不适合兵部,百无一中是书生。”
那是父亲的职务是兵部武选司。
此朝与别朝不同,战事起会从不同地方调集将领主帅,谁也不知道谁会成为哪里的将军。
也就是铁打的小兵,没见过的主帅,兵与将从未磨合相处过,病谈不上敬佩主帅,主帅更体会不到兵的难处,相互不理解,鞑靼进攻时经常打败仗。
战场输了主帅有责任,调兵遣将的兵部也有责任,武选司首当其冲,是个没有油水却要背黑锅的职务。
父亲不喜欢并不是因为不适合。
“你说的对,我科举三甲之列,我应该有更高的作为。”父亲并没有直接说出他的真是想法。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父亲劝慰着父亲:“你若真想去吏部,上下打点就是了,这其中的弯弯绕你还用我教吗?”
“可咱们家世代清流,哪有闲钱去喂那些贪官?”父亲不忿摇头。
母亲脱掉父亲环抱的手,转了一个身回头看着父亲。
“钱而已,我拿给你。”她不甚在意的说道。
“这不行。”父亲摆手道:“那我不是成了吃软饭的了,那可都是你的嫁妆。”
“软饭才好吃啊。”母亲依然没心没肺的说着玩笑:“我又不是要白送你,你得立字据,将来有钱了连本带利都要还给我。”
“好好好。”父亲温柔的将母亲还在怀中:“我如此也是为了你和孩子。”
母亲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父亲脖颈间:“那你记得要为我们孝珏抬个金山回来当嫁妆。”
那时的母亲天真,开朗,百事无所谓。
小女孩被抱在奶娘怀里,泪眼摩挲的看着母亲一步步深陷父亲的感情陷阱,心倏然疼起来。
“娘……娘……”林孝珏在睡梦中哭湿了枕头,哭醒了周一。
“小姐你做梦了?”周一使劲的摇晃她的肩膀。
林孝珏终于在梦魇中醒过来。
“周一,你相信,这,世界上,有鬼魂,吗?”她涣散的目光渐渐如矩,她有所思的问周一。
“当然有了。”周一从小长在庙门,对神鬼之事自然深信不疑。
“扶我起来。”林孝珏有些虚弱的摇头说道,周一立刻搀扶起她的背,她就势坐起。
窗外泛着鱼肚白,子时已过,即将是曙光的黎明将至。
“这世上,是没有,鬼魂的,不瞑目的,只是人的,执念。”林孝珏说着,整理好衣衫,又对周一道:“从此后,我又多了,一个执念,又多了,一些担当。”她本不是林孝珏,她的亲生父母就同她生活在一个时代,是的,现在他们都活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里,她是要去找他们的,但林孝珏的思想一直在困扰她,她还要完成她的愿望。
林孝珏突然觉得轻松许多,有愿望是幸福的,说明她还活着。
周一看见自家小姐又在弯嘴角。
“小姐,你说的我不明白。”她站在林孝珏身侧不解问道。
“以后你就,明白了。”林孝珏转过身温和的看着她。
她比小姐大一个月,也比小姐大半个头,小姐就那么微微抬头,眸子黑亮如璀璨的星辰,有一股洗涤人心的力量,她们之前所遇的不公好像一下子都释然了。
“小姐,你能说四个字了。”周一咯咯笑道。
“恩!回血回气,了。”林孝珏亦笑嫣然。
突然。
“笃笃笃……小姐,李官人不好了。”陶省三急骤又小心的敲门声在天亮前猝然响起。
林孝珏弯眉一蹙,阔步打开门。 (我的小说《周氏医女》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020 圣愈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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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后十二个时辰是病人最危险的时候,前世的时候母亲总是有法子阻断病邪的干扰,但她现在除了医术,母亲的那些药物一点也没有,现做也是来不及的。
麻沸散的药效过了,李浩本已经醒了,可突然的高热不退,人有晕沉沉睡过去了。
林孝珏给他诊脉,脉象沉而数,她又用手背去试探他的额头,很热很热,用母亲的话来说,起码有三十八度半。
现在要让李浩退热才行。林孝珏蹙眉思考方案。
“受伤后发热是最常见的病况,处理不好人可能就白救了。”张岳敬在一旁也是愁眉不展,他提议道:“先开个清热的方子吧!”
林孝珏摇头:“其实我,母亲是,治金創外科,的,各种高手,但我,始终以为,她的法子,治标不治……”
“本。小姐你是不是要说这个?”林孝珏虽然能一口气说四个字了,但还是很慢,周一嘴快,在一旁猜测她要说的字,总是打断她说话。
“是。”林孝珏轻轻点头。蓦的,她嘴角弯腰看着张岳敬:“先生,可敢再赌,一把,我有别的,路子。”
张岳敬无奈笑道:“某的身家性命全在小姐手中。”
“承蒙先生,信任了。”林孝珏一福礼,对陶省三说道:“还请公子,将我,托付您的,药方,熬制出来。”
“小姐稍等。”
陶省三揖礼出去了,张岳敬不解的看着林孝珏。
“某有心想知道小姐交给小徒什么方子,小姐可否相告?”
“这有何,不可相告,的。先生随我,来看。”林孝珏转身先一步走到桌案前,张岳敬和周一一前一后也跟过来。
只见林孝珏提笔,眉间一缕沉思,过一会仿佛胸有成竹,她在铺开的草纸上写下:“熟地、生地、人参、川芎、当归、黄芩。”
字体是工整的方块楷书,其中竖排与横排的距离相差无几,如手艺匠人精心栽培的笔直盆景,又放置的井然有序,层层叠叠的十分敦厚。
“啊呀,小姐写的一手好字啊。”张岳敬端起方子,口中不住的感慨,甚至方子与字更关心字多些。
林孝珏嘴角勾了勾:“还很一般,不及当年十分。”
“一般?”张岳敬脸皮一下子就臊红了,他四十多岁了,写的字还不及人家小姑娘说的一般的一般,还有没有脸了?
“先生,不必自愧。”林孝珏看出他的想法,她不谦虚的道:“术业有,专攻,看人的,喜好罢了。先生此处,不如我,或许别处,很过人,比如,好,脾,气。”她说好脾气三字的时候故意顿开了,张岳敬和周一都听出她的戏谑。
“某惭愧,某惭愧啊。”张岳敬连连摆手。
周一在一旁哈哈笑。
“请先生看,方子。”嬉笑过后,林孝珏一抬手,让张岳敬评判自己的药方,张岳敬端起纸认真揣摩起来。
“熟地,川芎,当归,这方子中含生血的四物汤,但却没有白芍,又加了人生,生地和黄芩,某想不通是为何。”思虑一吸,张岳敬还是想不明白。
林孝珏弯着嘴角讨回方子并用手指逐个指给他解释:“四物汤,去掉白芍,加上人参,是因为,怕,有形之血,一时不能,迅速的,生长,就先补气,以起到,固摄作用。李官人,失血过多,此时,正气不足,自然会,引起,虚高之热,方子中的,生地,是滋阴,清虚热的,黄芩亦,清虚热。”
“小姐不用外伤药,仅仅补气补血就能治好李官人的病?”张岳敬越听林孝珏的解释越觉得自己从前真是“一非神圣不能。”
他带些疑惑,更多的是对林孝珏想法的赞许,叹息道:“小姐您怎么想到的?小姐您芳龄何许啊?”
甚至激动的连疑惑已久,这小姐到底多大都问出来了。
“我们和我同岁,十五。”周一抢先一步没心没肺的回道。
“十五……那小姐真是天资聪慧,某是自叹不如啊。”即使心里已有准备,这个年龄还是让张岳敬十分震惊,他感慨道。
“我读,医术识字,医案,看过,千万例,上下千年,的,经史子集,读过无数。”林孝珏大方又肃然的承认道:“行医已有,二十三载,并不是,聪慧,这轻飘飘,的,两个字,可以,担当的,是刻苦与,艰辛。”
“小姐您错了,您今年十五岁,行医该是十四载。”周一不能理解林孝玨对学识的执着信念,她只听她能听懂的句子,林孝玨叙述她前世的记忆,周一以为她口误,露着两个小虎牙帮她纠正。
林孝玨抽抽嘴角。
“……”张岳敬并没在意这些小细节,他只是被林孝玨不为智慧二字骄傲而折服,并由衷的感慨道:“世人都期望得到他人的赞许,某也不能免俗,还是小姐德行高尚。某十分佩服。”
林孝玨嘴角微翘:“我因,求索,而骄傲。谁的,辛苦,谁知道。”
“小姐的话道理深刻。”张岳敬被林孝玨有些狂傲的表情都笑了,此刻他也明白了,这小姐自打出现身上就带着一股凌厉之气,不是因为她粗鲁,也不是因为她呆傻愚笨,而是因为她学识高深,腹中有乾坤啊。
艺高人自然胆大狂傲,张岳敬抱抱拳施礼,实在无法形容林孝玨这个人的脾气。
三个人并不在相同的认知水平上,但依然可以想谈甚欢,张岳敬可能失去房产和性命的顾虑都被抛在脑后了,直到陶省三端着煮好的汤药进来。
“每个两个,时辰,服用一次,连服三次。”林孝玨对他讲明用法用量,并让陶省三记录在纸上。
“小姐的医案有所不同。”张岳敬阅读了纸上的记载,治疗的过程十分详细不说,其中连病人预计会有何症状,该用什么药,为什么,服药后及时能见效都写的一清二楚。
“如果小姐说五更会醒,但是没有醒,那么家属追究起来不是留有把柄?”如此写医案张岳敬稍稍有些迟疑。
“医非,神圣不能,的道理,就在这。我自然,知道,何时会醒,何时,能痊愈。因为我有——把握,故而您,没把握,就得逼,自己——有把握,这其中,只能,修行自己。”林孝玨自信的说道。
她眸光凌厉,嘴角微勾,在加上不凡的相貌,说这话时整个人的气势让人自惭形秽,她说的每一句话都狂傲不可一世,你却感觉不到她在轻视你或卖弄自己,而是不得不谦卑的承认她说的是对的。
是因为她的医术高深,满腹经纶者的自信,你必须佩服她。
张岳敬再一次无限感慨:“三生有幸,三生有幸,能让某得遇小姐这样的高人。”
“您呐,先别高兴,的太早,咱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林孝玨是时阻止张岳敬的敬佩之情。
“什么硬仗。”周一好奇发问。
“既来之,则安之。”林孝玨深眉一俏,并没有点破。(小说《周氏医女》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021 挑拨
张氏医馆忙碌的身影和无处不在的药香气催快了某人行动的步伐,少施医馆的伙计一听说李浩又昏迷不醒顿时笑的合不拢嘴。
他匆匆来到距医馆不远处的一户人家,天黑的时候,林孝玨将李家人赶出医馆,只留下吴氏和孩子可以探视李浩,其他人则借助在街道亲戚家,他敲开了这户人家的门。
那大汉听明白这陌生男子的来意,顺手抄起墙边的铁锹,喊道:“这张氏医馆简直岂有此理,若不是壮士相告,我等还埋在鼓里,我的嫂子孤儿寡母的好欺负我们可不是好欺负的。”
“是啊,他们怕违反生死状,当时用邪术治好了李相公,哎呦,说不定当时就没治好,只是吴娘子一人见到了,他们定是对吴娘子施了什么法术,让她骗你们呢,这下可真要人财两空了,反正我是看不下去张氏的所作所为。”
大汉被林孝玨唬了,他以为她废了他的腿脚,其实只是当时麻木,现在已经好了,却让他在众人面前丢了大脸面,再加上她不知为何能窥视他的心意,这实在危险。
“一定不能放过小结巴和张氏的人。”大汉心想着喊齐了众家亲戚。
“张氏欺我李家如此,某害我的家人,又要谋害我的钱财,告官,觉不能刚过他们。”
他喊道。
有亲戚附和:“走,找他们说理去。”
一呼众人应,男子皆拎着棍棒在前,女子则怒气冲冲跟在后面,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张氏医馆。
吴氏哪能睡得着,听说相公还有危险,看着陶省三等人的忙忙碌碌,她抱着孩子在厅堂里垂泪。
大汉领着人进来,她忙站起:“你们怎么来了?”
“嫂子你不必说了,我们已经报官了,他们谋财害命,我们要讨回公道。”大汉说着就往病房的门口冲,吴氏拦他却拦不住,想解释一群人乱哄哄的骂人,没人听她说话。
“咣当。”大汉一脚没踹开病房的门。
众人都愣住了,大汉脸有些红,咣当又是一脚,还是没踢开。
“操,啥木头做的。”他心里爆着粗口,人就怒了,在去踢门如果踢不开那更没面子,他抡起铁锹就开始砸东西,柜台上的一块砚台被砸的稀巴烂,众人一看他动手,其他人也跟着动手砸东西,噼里啪啦的声音很快将街坊四邻惊醒,大家纷纷跑出来看热闹。
“怎么砸东西呢?”人们不解问道。
“医死人了,还不准人家家属发泄啊。”有人趁机制造谣言。一听治死了人,众人也就没有人觉得张氏被砸冤枉了,有前科的医馆,再不能让他在世上立足,有人正义,甚至帮忙开砸。
“小姐,就让她们这么砸吗?”周一和林孝玨坐在客房里听声,周一愤愤不平道。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人多。”林孝玨喝着白水润喉,淡淡说道。
“小姐您好像对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周一觉得林孝玨忍气吞声,她噘嘴说道。
“如此小事,自然不必,放在心上。”林孝玨依然无动于衷。
都被人欺负上门了,还叫小事?周一不服气,她爬在窗口看厅里的情况,大汉正在砸药柜。
“小姐我忍不了了。”周一想起大汉曾给她一拳头,越想越恨,尤其看到他龇牙砸东西时的嚣张劲,气的不行,当一下摔门冲了出去。
林孝玨无奈摇头,放下水杯,也出了房门。
柜台倒了,上面的草纸包药纸飞的到处是,墨迹飞溅到墙上,渲染一滴滴的黑花,药柜也碎了,生药滚落满地,医馆大厅已经没有下脚的地方了。
李家的人正砸的不亦乐乎,周一防不胜防的冲进来,谁也没注意到她,她捡起地上的研钵,照着大汉脸就拍过去。
大汉就觉得眼前一黑,踉跄后退两步再睁眼鼻孔下热乎乎的。“流血了”有人大喊。
“是你?”大汉被打傻了,回过神一看不是小结巴。
“你们家小姐欺负人也就算了,你她娘的还敢砸老子。”大汉心里气的鼻子都歪了,他不由分说抡起锹,冲周一头上落下。
周一一时冲动报了仇,没想到大汉要下死手,一寸长一寸强,她那研钵也够不着人家啊!
周一闭上眼,等着剧痛落下。
就觉得手上一空,接下来听得两声闷响,一低沉,另一个更低沉。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
其中有一个是小姐怪声怪气的抽气声。
“小姐你怎么了?”周一睁开眼尖叫出声,她家小姐胳膊处灰白的衣衫又沾血了。
林孝珏结结实实被大汉的锹砍中了左胳膊,索性锹不是刀,伤口不是很深,但也流了很血。被衣服包裹着,别人不知道伤的轻重。
只见血流的吓人。
“小姐你怎么这么傻啊?”周一手抹着脸,哇哇大哭起来,她们家小姐替她挡了一铁锹,不然受伤的应该是她。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众人都停下手中的伙计,不约而同的看向事故参与的主角们。
躲在屋里的陶省三和张岳敬此情此景也都冲了出来。
“小姐你没事吧?”张岳敬紧张的问道,和陶省三围在林孝珏左右。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林孝珏将胳膊垂下,也没理周一哭诉,也没看张岳敬的关心,而是傲然斜睨着大汉。
“报官了吗?”她问道。
“报了。”大汉有些犯傻的愣在那里。
林孝珏替周一挡灾的同时将她手上的研钵撇了出去,正好砸到他的脑门上,此时他说话的时候脑门上有个血洞。目光看着有些直。
这得使多大的劲,众人早知道这女子嘴毒,没想到还心狠手辣的。
李家人架住晕乎乎的大汉:“你怎么样?有没有事?”有人心急问道。
“接着砸吧。”林孝珏歪歪嘴角,带上其他三人,闪到人群前排,给林家人让出空地。
这一举动迷糊了所有人。李家人关心大汉的举动也止住了,包括大汉自己都愣了。
“就这么心平气和的让人咂?”
“这小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少施医馆的伙计攥了攥拳头,心叫不好,其实大汉等人听到消息怒气冲冲就来了,根本没来得及报官,说报官了只不过是为了吓唬张氏的人,可对方不怕官府,还很希望官府前来,这是为什么?
李浩根本就没事。
老爷的交代是不能让李浩活着从张氏医馆中走出来。
他焦急的瞄着病房那已经砸出洞的门。
022 算账
“砸,谋财害命还这么嚣张。”大汉一见林孝珏任其羞辱的样子,也没想有没有什么阴谋,勒令家人使劲砸。
“你们这是想我相公死吗?”众人又要恢复方才的疯狂,吴氏擦擦眼泪放下孩子,她伸手拦住李家要行凶的众人,站到他们面前高声道:“张大夫辛辛苦苦救治相公,你们怎么砸人家的屋子?”
“嫂子你被蒙蔽了,他们多猖狂啊,大哥都被他们害死了你还帮着外人说话。”大汉捂着脑袋说道。
“谁说相公死了?”吴氏怒着一张长脸。
“没死你哭什么?”李家人一进屋的时候,吴氏正哭的伤心,难免让人误解。
“我那是哭相公受了太多苦,方才高热不退,人都糊涂了。”
“那还不是没救了?”大汉怒道:“无知妇人,本就是你刻薄贪婪,有悖纲常大哥才会如此,是你害死大哥的。”
李官人没死,大汉非说李官人死了,吴氏的话他都不信,还出言顶撞吴氏,张岳敬心中叹息:“这个人怎么这么冥顽不灵呢?”
但他什么也没做,小姐说过让他们什么闲事都不要管,他就静静的带着徒弟看李家人相互谩骂,并没有注意到方才还在他身边的林孝珏,此时已经没了踪影。
“鹏弟若是不信,自可以亲自去看。”吴氏被大汉惹恼了,嘶哑着声音冷冷的说道。
“哼,他们不是不让看吗?”大汉虽然如此说,心中已经预感到了什么,莫非他被那个壮士骗了?
“张大夫?”吴氏见大汉死不悔改的样子十分生气,她搜寻到站在人群中看热闹的张岳敬,礼貌一施礼。
“李官人已经退热了,不过还是不要太多人打扰他的好,娘子只可带一人进去探望。”还未相求,张岳敬已然明白她想要做什么。
吴氏感激的福身谢礼,再起身气势更加强硬了。
“你就随我去看,看看人家大夫有没有害你哥哥。”她是贪财,她是小气,但她不会不顾及相公的安危,大汉彻底把吴氏惹怒了。
吴氏的怒气如一盆冷水泻下,大汉有些醒悟,他可能被人耍了。但砸也砸了,人也打了,嫂子也骂了,木已成舟,他还能说是误会吗?那还要不要脸了。
“看就看,若让我知道你联合外人欺骗我李家,就算是哥哥的遗孀李家也留不得你。”他倒打一耙,这么说一下子就将刚才的行为解释了,他是护家心切,就算李浩没事追求起来,也不是故意和嫂子作对。
后路完全找到了。
吴氏撇嘴冷笑,再不理他,在陶省三的带领着和大汉一同进了病房。
吴氏说人活着,大汉说人死了,同时李家人,看热闹的众人不知道相信谁好,见陶省三打开那破烂不堪的木门,齐刷刷伸直了脖子往里探。
突然听到吴氏破声的喊叫:“相公。”
“看来是死了。”那声音太突兀,有人听出是惊吓后的凄凉之意,猜测道,不过他们再好奇也看不见病房里的状况。
大汉听着屋外的议论声,走在吴氏身后无奈的闭上眼,他惹祸了。
他的大哥睁着两只眼睛看着他们进来,脸上能看见一丝喜色,他嫂子呢?看大哥醒了高兴的大喊一声,就扑了过去。
人家那是喜极而泣。
“大哥,你醒了啊?”事已至此已经无力回天,他装作十分关心的样子,急急走过去,就要拉李浩的手。
“住手,你脏。”林孝珏突然喊住他。
差点忘了,一进来的时候这个夜叉也在,她什么时候进来的?大汉讪讪然拿回手,嘀咕道:“我天天洗澡,哪里脏了。”
“哪里都,脏!”林孝珏走到他身边,肃然道:“人,你见了,活着。那我们的,账,要清算了。”
“小姐玩笑了,我们哪有什么账。”大汉嚣张气焰完全降下来,委屈的说道,他额头上的血迹流到腮边,模糊一片,现在看起来活脱脱被人欺负了。
林孝珏眼睛倏然睁大:“谁,他娘跟你,开玩笑。”
“……爆粗口。”吴氏和李浩惊讶的看着她,大汉也愣住了。这还是女子吗?
“给我,滚出来。”林孝珏不耐留下这句话,脊背挺直的走出病房,方才她看见有黑人从窗户窜到病房中,可进来之后人却没了,李浩这时候刚睁开眼,并没有看见那个人。
李浩终归是活着的,大汉知道自己被人利用了,但小结巴根本不是寻常女子,能轻巧的放过他吗?他忐忑着心情随小结巴走出病房,一出来就围过来一群人。
“怎么样?大哥是不是被害死了?”有亲戚心急问道。
“没有,没有,大哥……醒了。”大汉支支吾吾的说,这时她看见小结巴面部表情的站在围观的人群前。
“各位街坊,我乃周氏,医女,路过此地,本为救人,性命,不曾想,世人不信,——我,还连累了,张先生。”她结结巴巴但十分凛然,一股江湖气在言语间。
道上混的?大汉联想到刚才林孝珏骂他时的语气,是痞子啊,那他是不是惹祸了?
这边大汉捂着脑门,被亲戚簇拥在中间问长问短,只觉头疼。
那边林孝珏正在和围观的人交涉。
“既然有,生死状,在先,我等说过,若是,医不好,自愿偿命,现在,人是活的,他们却,砸了先生,的处所,按,我朝律法,他们该,怎么做?还请各位,街坊做个,裁决。”她双臂端平,袖口微微垂荡,露出白腻的手腕,同各位施礼说道。
那镇定又倔强的目光在晨曦乍泄时显得尤为黑亮。
众人为之一阵,正义之情油然而生。
“得让他们赔钱,冤枉好人这不是让人寒心吗?”
“对,砸了多少赔多少。”众人七吵八嚷起来。
林孝珏得到街坊的支持,转回身朝李家人动动嘴角,然后她走到一张倾倒的椅子前,脚尖一勾将椅子固定在地上。
“陶公子,算账。”林孝珏就那么大刀阔斧的坐下来,让陶省三清点损失的物件价值。
023 指认
林孝珏坐下来,一不要打,二不要骂,就是算损失,这下李家人害怕了,大汉头晕强支撑着身体弯腰在她身旁,陪笑道:“小姐这都是一场误会,我等也是担心我们的大哥。”
“停。”林孝珏抬手打断他:“你无需,解释,我也无需,和你废话,国有国法,官府衙门,自会裁决,候着吧。”
哪有这样的,受委屈打人,骂人甚至要杀人的都见过,只是没见过这么平静的,大汉一看这小结巴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她巡视一下四周,张氏医馆说富裕不富裕,但是草药不少,他刚才也没看,万一砸坏了人参,那不是人家说多少年的就多少年的?
这钱得陪多少?
大汉有种预感,小结巴如此淡定是要讹他。
他急急去求张岳敬:“张大夫,张大夫您仁慈心善,我们砸了东西是我们的不对,我们愿赔,但您也别王心里去,我们这也是救人心切。”
“你家被砸了你不往心里去?说的轻巧,我看你们不是救人心切,是害人心切。”周一在张岳敬身边,看大汉不顺眼,气道。
她说完看了一眼自家小姐,怎么就感觉小姐在对她笑呢?
主仆二人的互动并没有别人关注。
大汉也不敢再和周一猖狂,缓和着声音道:“姑娘骂的是,我等真的是因为担心大哥,还请张大夫大人不记小人过。谅解我们吧。”
反正什么事都推倒关心则乱上。
张岳敬的哥哥出过事故,他在镇上很低调,大家都知道他不愿与人结仇,大汉心想:“砸的是张岳敬的医馆,小结巴顶多算个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张岳敬不追,还能有她什么事?”
“某听小姐的。”没想到张岳敬朝他和蔼微笑,却说出这么一句杀人于无形的话。
大汉差点一口鲜血喷出来。
小结巴是要置他于死地的。
“呵呵……”林孝玨突然冷笑出声。
“小姐,此事与我无关啊。”还管什么里子面子,大汉妈呀一声,跪在她面前再没了刚才的嚣张和理直气壮。
他的举措前后落差太大,周围发出一阵吸气声。
大汉心里叫苦,你们以为谁愿意啊?他怎么就得罪这么个黑脸女阎王呢?
“我可没——红包给你。”大汉一跪,林孝珏贝齿微露,嗤笑一声。
“不是,不是。”大汉转着眼珠连连摆手:“小姐,是有人陷害我的,他告诉我你们是巫医,站门窃人尸体和魂魄,我大哥早都被你们害了。”
“巫医?”周围发出一阵窃窃私语。
巫医行事诡异,不阴不阳,向来被人忌讳。
林孝珏双目微眯:“他如何,陷害你?李官人,活着,谣言——不攻自破,你真的,那么——傻缺吗?
我书读的,不少。你可,别骗我,要知道,你打我,一下……”她顿了口气,伸出一根指头晃了晃:“光医病,的,钱——就不少。”
小结巴骂人吐脏字,又难听又刻薄,还**裸的威胁他,大汉失血惨白的脸上硬憋出一缕难堪的红色。
他的哥哥虽然有钱,但他没钱啊,提到钱就算英雄汉也不得不低头了。
“那人说只要我等,来要人、闹事就行,其他的交给他。”大汉怕林孝玨讹他,他受不得这种无形的潜在威胁,托盘而出少施医馆伙计和他的预谋。
这就对上了,那个黑影进入病房是为了杀死李浩,给大汉找闹事的把柄的。
空中一缕白渐渐晕开,朝阳即将升起,光明却先一步到来。
林孝珏蓦然就勾起了嘴角,她眼皮一掀,指着人群对大汉道:“找出来。”
找什么?
大汉迷茫的看着人群。
“小姐,那人不在这了。”他转过头对林孝珏说,这次目光没有闪烁,是真的没看见人。
犯了罪谁会留在现场?小结巴到底是聪慧还是傻?大汉心中吐槽。
其他人也无奈的摇头,人早跑了,谁等着你抓?
“你做的事,不想亲自,看着结果——吗?”林孝玨意有所指的斜睨着大汉,目下无尘的眸子多了一分娇俏。
“想。”大汉染血的红脸这回连里子都红了。
“那个,穿着,老绿,对襟长衫,金鱼眼,的男人,你别跑。”林孝珏突然站起来,朝着外围的人大喊。
众人应声而回头,全都去寻找穿绿色衣服逃跑的那个人。
可没人动啊?少施医馆的伙计心下琢磨,老爷又派了谁来?他正想着,就觉得脖子后的衣领被人提起来,他本能站高了自己。
“就是他,金鱼眼。”大汗一眼看清了他的面目,眼睛朝外鼓,很有特点,他激动的站起来喊道。
“我没穿绿衣服,你们认错人了。”医馆伙计回头看是林孝珏站在他身后,忙缩着脖子要跑。
“呵呵,金鱼眼,就是你啊。”林孝珏提着他没放手,大汉也一直喊着是他,人们渐渐把他围住,想跑都跑不了。
“这位小姐,他血口喷人,你无凭无据的可不能冤枉好人。”
“他说,你血口喷,他。”林孝珏领着金鱼眼的脖领不放手,却不看他,而是对大汉添油加醋勾芡。
“老子被你坑苦了,谁他娘的喷你。”大汉受的屈辱一股脑发出来,他也顾不得头疼,张牙舞爪冲出来,上去就给金鱼眼一嘴巴。
人们纷纷让出一块空地。
金鱼眼被打的眼冒金星,他晃晃头,怒道:“你凭什么打人?”
“我还要打死你呢,都是你坑老子。”大汉正无处发泄,金鱼眼不认账,他噼里啪啦一顿打,可怜金鱼眼想跑,却怎么也脱不开身,被踢到在地。
“问他,谁指使的?”有了免费打手,林孝珏落得清闲,她站在人群中央指挥着大汉。
“说,谁他娘让你干的?”大汉很乖巧的当林孝珏的传声筒,拳打脚踢金鱼眼。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做过,是你们冤枉好人。”金鱼眼躺在地上抱着头,不承认受人指使。
“他不说,但真的是他坑我。”大汉怕林孝珏不信,踢两脚金鱼眼,尴尬的说。
林孝珏僵硬的脸皮在晨曦中露出一抹浅笑,很是冷淡。
她迈着无声的步子走到金鱼眼身边,抬起左脚碾着他的脸,艰难却霸道的说道:“其实,你说,与不说,对我,答案都,只有一个——人。”
金鱼眼好像明白了林孝玨的意思,他惊恐的瞪着眼,刚要说什么,林孝玨灰色鞋底一下子就印住他的嘴。
“想说,晚了。”
“朝那个,方向打。”她踩的金鱼眼说不出话,待挪开脚后,目光和手指皆斜向少施医馆所在的对面。
她对大汉道:“打脸,留口气,就行,打好了,我就,不收,你的钱,打不好,呵呵……”
剩下的大汉自动就明白了。
“小姐您瞧好吧,我李氏族人呢?打。”他一喊,李家人全都出来了,尽管他们不是的打手,尽管他们都是良民百姓,但也不得不当刽子手,谁让自己惹祸了呢。
日渐渐明朗,金鱼眼被李家人围着扇嘴巴,难免会伤及别处,额头破了,眼皮肿了,眼珠子更突了。
024 打脸
“哥,那小姐看着眼熟。”风少羽和兰君垣乔装着一身粗布短褂,路过张氏医馆,看见有人打人,而指使的小姐一身灰白衣裙,刚好在他们过来时转身回馆,围观的人又多,只看见个不明朗的侧影。
风少羽似曾相识的问道。
“世间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兰君垣脸上挂着平常的文雅浅笑说道,他拍着风少羽的肩膀:“少管闲事,正事要紧。”
风少羽收回视线,正对上兰君垣漆黑如墨的眼睛,如两朵盛开的桃花瓣让人迷恋:“哥,你俩眼睛好像。”
兰君垣笑笑:“还啰嗦,找人。”
“为什么不抓施岚云那老瘪三,他哥哥在太医院在院判,他的医术也不能差了吧?”风少羽压低声音和兰君垣商量。
“抓他回去治好治不好都是麻烦,难道要杀人灭口?”兰君垣笑着指点他。
此时他们正好走到两馆中间的路中央,大汉打人的位置正对着他们。
大嘴巴啪啪响。
“哥,我怎么觉得像是在打我的脸?”风少羽不由自主抬起手捂着半边脸。
兰君垣看看少施医馆的金子匾额,桃花眼流传出一抹深长的意味:“谁站这边就是在打谁的脸。”
施岚云坐在少施医馆二楼的卧房窗前,这里视野开阔,可以将街道两边很多风景纳入眼中,平时他总是得意的在这喝茶,品味着张氏医馆日减凋零。
今天却有人打他的脸,大汉每打一下金鱼眼,他的脸就一阵抽疼。
“张岳敬,小结巴,咱们今后走着瞧。”他狠狠将茶杯摔在地上,用以发泄心中的怒气。
金鱼眼是不会招供的,他是他的探子,外人也不知道,且他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捏在他的手里,本是个就算是暴露也无凭无据的事。
可小结巴让人朝着他医馆的方向打人,现在无论是不是他派出去的人,百姓心中都会以为是他少施家的人。
“哪有人抓到人不问口供不对质的,就啪啪打,她也不怕落得狠毒的骂名?这招真损啊!”他心里骂着林孝珏:“小结巴不按常理出牌,他得想想策略了,不然张氏医馆岂不是要东山再起。”
大汉带着李家人将金鱼眼一顿暴打,直到官府来人才停手,真的只剩了一口气。
“这里是生死状,这里是我馆损失的器物单子,请官爷过目。”陶省三将预备好的纸张呈上去。
李家人根本没有报官,是林孝珏报的官,所以官差是马后客而来。
而此时林孝珏和张岳敬都没有出面。
“你们怎么把人打成这样?谁是主使?跟我们走一趟吧。”为首的差官例行公事说道。
“是他们两伙人相互指责,我们医馆被砸了,我们可是受害人啊。”周一答着从袖口中掏出一张银票塞悄悄塞给差官首领。
“这个是给官爷的,我家小姐说官爷办差辛苦,留着做茶水钱。”她小声说道。
差官拿出来一看,脸上立即开了花,大汉用余光瞄到那银票上的文字,十两银子。
打赏一个官差十两银子,十两银子啊,他大哥一笔买卖也赚不来一两银子,小结巴这么有钱?
那她还狮子大开口冲他们家要五十两银子?大汉完全被林孝珏的贪财程度震惊了。
“李官人如今还活着,至于他们为什么要砸我们的医馆,那真是公说公的理,婆说婆的理,我们平民百姓也理不清,还请官爷替我等做主。”周一给了钱又将林孝珏交代她的话和官差说一遍。
将责任推了出去。
官差拿了钱,也知道着人家什么意思了。
“把这些刁民统统带走。”为首的差官怒喝一声,其他衙役立即行动起来,将大汉和闹事的李家人一个不少的带走,外带一个要死不活的金鱼眼。
“小姐,咱们不是一伙的吗?我是您的人啊,这官府抓了我们科怎么办啊?”还不是得赔钱?说好不要钱的。
大汉叫嚷着不肯和衙役走,死活要见林孝珏。
陶省三心有不忍。
周一朝他做个嘘声动作,也不管差官如何将人拖走,直接将他叫到后堂。
“你傻啊?”她瞪了陶省三一眼,小声道:“我们小姐说了恩与仇都不要随意忘记和赦免,是账就要算清,她还让我告诉你,得让歹人有点教训,让你少管闲事。”
“小姐连我怎么想的都知道?”陶省三讪讪搔搔头。
“自然。”周一得意的一挑眼睛:“我们小姐是火烧出来的神仙,什么都知道。”
李浩术后虚热,林孝珏诊断的是失血过多造成的血虚,是因为元气不足才会如此,她让李浩连着喝了两天圣愈汤,李浩的气色就越来越红润了。
“今日,觉得如何?”林孝珏照理来查房,吴氏和孩子陪在李浩旁边。
她一进来,吴氏就察觉到了不同。
“小姐换了衣衫啊?这红色真鲜艳,正配小姐。”她赞誉道。
李家人被官府抓了,金鱼眼被打的牙齿脱落说不出话,最后官府判定是金鱼眼妖言惑众,但李家人砸人店铺是事实,大汉要赔偿张岳敬十两银子,还要被关押三天。
如今已经过了两天,没人骚扰,医馆十分清净,林孝珏得空就给自己和周一置办了两身衣服。
她一身大红襦裙穿在内,外罩着薄而轻盈的白色透纱罩衫,既有隋唐之古风,又有修行者的飘然仙气,白里透红,十分惹眼。
“就是发髻有些呆傻。”吴氏心中嘀咕,和刚见时一样,两个双髻,疏的蓬蓬的不规整,让她绝尘的相貌有些一些俗气。
再一想,这小姐身边只有那没心没肺的一个丫鬟,估计不会伺候人吧。
林孝珏并不在意她打量的目光,她俯身试探李浩的额头,再没有虚热的迹象,这是好兆头。
“排气了吗?”她检查过和蔼的问李氏夫妇。
“放了。”吴是红着脸尴尬的说。
“可以多走,动下。”林孝珏和她交代如何侍候李浩。
“是不是,想家了,再过个,三四天,就可以回去了。”
“不不不,不想家。”吴氏连连摆手:“小姐医术高明,有小姐再身边我们才能放心。”
“会好的,不要怕。”林孝珏安慰她道。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粗哑难听,但语气温温柔柔的,比刚见她时的霸道凌厉,好像换了一个人,想着这些天的种种过往,若不是她那么决绝然非要救治相公,相公恐怕已经死了。
吴氏想及此,莫名动了情,留着眼泪就要给林孝珏跪下:“是小姐救了我们一家人,小姐的大恩大德奴家只有来世做牛做马才能汇报了。”
李浩也听得热泪盈眶,鬼门关前走一回:“我的性命是小姐救的,今后就是小姐的了。”说着也要下床跪下。
025 钱与情
“起来。”
当人们太过无助或对感激之情不以言表的时候就喜欢下跪。
李氏夫妇是后者,刚要表示一下,林孝珏漂亮的深眉一蹙,说道:“跪天,跪地,跪父母,不要跪我。”
吴氏和李浩相视一眼,吴氏尴尬的扶住相公耷拉下来的腿,李浩则红着脸躺回到床上。
“我们只是想感谢小姐。”吴氏局促说道。
“钱交了吗?”吴氏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林孝珏仿佛为见,而是突然问起钱的事。
这小姐什么都好,就是贪财。
吴氏心里想着点点头:“五十两现银,已经交给账房了。”
哪里来的账房?林孝珏不用想也知道她说的是陶省三。她嘴角微微弯起。
看听见付钱了脸色都好看了。吴氏心里对林孝珏这个缺点有些无语。
“既然交了,钱,就更不该,感激我了,是你们,自己,救了自己,我们,互不相欠。”对林孝珏稍稍有些微词的时候,吴氏就听见她说这句话。
“我们只是不明白,小姐救了我们,为什么我们说感谢,小姐不开心呢?仿佛一定要和我们撇清关系。”此时的吴氏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局促,但心内觉得这个小姐有些不近人情,她直视着林孝珏,蹙眉吸鼻间满是疑问。
“不是我,救了你们,是你们,自己,救了自己。
你花钱,看病,我拿,钱医治,这就是,平等的,交易。你们,不必觉得,欠我人情,更不必——还。”
林孝珏磕磕巴巴说的还是那一个意思,拿人钱财**,其中没有感情。
语气平淡,冷冷的伤人心。
吴氏和李浩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待林孝珏走后,吴氏叹口气道,坐在李浩床边对他道:“这小姐当初执意要救你,我还以为她是个骗子,她要五十两银子那么多,我犹豫了很久才答应,现在想想,若不是她用言语激我,我们可能就要天人永隔了,所以无论她怎么说,她还是我们的大恩人。”
李浩则拉起吴氏的手,感动的道:“患难见真情,娘子肯花那么多钱救我,我李浩死而无憾了。”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多晦气。”吴氏嗔怪道:“我平时虽攥钱的紧,但怎么也不可能不顾你的性命啊,钱比起你,自然是你更重要。”
“我知道娘子待我的好。”
“娘,以后你别让爹那么晚出去了。”夫妻二人正在诉说衷肠,李小公子突然奶声奶气的插嘴道。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李浩严厉又怜爱的拍一下儿子的头。
“我儿说的对。”吴氏拍开李浩的手,不好意思的笑道:“以后无论是多少货银,我都不会让你贪黑去取了,你平安,我才有好日子过啊。”
放在以前妻子从没说过这么温柔的话,李浩起了调侃之意:“小姐这五十两银子要的少了,要个一二百两我的娘子也会给的。”
“一二百两……”听着丈夫的话,吴氏心中一动。
“相公,这小姐脾气不好,但觉不是无情之人,不然她怎会愿意用性命相抵来救你?我怎么觉得她是在考验我呢?考验我是钱重要,还是你重要。”
李浩一愣,继而仔细回忆这两天的事和妻子的话。这小姐平时对他这个病人确实很温和的。
“小姐说的医不走空可能是另外的意思,她收我们钱财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且不让我们谢也不让我们感激并不是她冰冷无情,而是不让我们心中有负担啊。”
吴氏听得若有所思。
“这小姐,怪异……”李浩同时拉起妻子和儿子的手,掂了掂,含笑感慨道。
晨曦初照时候,县城里商贩之家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与山林相比,这里少了那么多灵气,多了那么多炊烟。
“小姐您是真的为了赚钱才医治李官人的吗?”周一给林孝珏梳着头,梳妆台上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不在意的摆在那里,是李浩的义诊金,陶省三昨晚就送来了。
她看着银票拿着篦子,有一下没一下,思绪早都跑远了。
“你觉得呢?”林孝珏很认真的看着镜子,看着周一不会变幻的手,来了兴致,她反问道。
“不是,因为您有钱,若是为了钱医治他,也没有必要费那么大的力,还要立生死状,甚至会搭上张大夫的性命。”
意思就是您不是那种不顾他人利益的人。
林孝珏弯了弯嘴角:“我想知道,人与人,之间。是否为了,钱,可以不顾,情谊。”
“小姐为何想知道这些?”周一难以理解。
“你不觉得,看到真情,很感动吗?”
“哈哈,小姐你也会感动。”周一停下手仰头大笑,一抬眼看镜子中的林孝珏目如点漆,正无语的看着她。
“小姐我说错话了。”她倏然收住笑:“您打人,还不爱笑……”
“无妨,我正是,因为不会,感动,所以想,被感动。”曾几何时她过去认为最美好的事物已经轰然倾塌了,但她是否就应该束手就擒,认为人性本恶?不应该,人性本应该是美好的。
林孝珏突然心情很好的拢了拢周一没梳上去的发丝。
“小姐您又高兴了。”周一眼珠滴溜溜转,说道:“小姐咱们会不会一直住在张大夫家?”
“不会,我们要,回家去。”
“怎么回啊?我觉得张大夫这里挺好的,小姐您治病救人也挺好的。”五十两这么容易就到手了,她越发觉得小姐的厉害。
“这里床软,米粥比山上的浓稠抵饿,陶公子每天还给咱们买豆浆喝,我挺喜欢这里的。”周一不太情愿离去,想劝她家小姐留下来。
“好也要,先回去,看看。”林孝珏不为所动。
周一的手梳头不灵巧,估计是不感悟这个,不知道她喜不喜欢制药,林孝玨考虑着事情,那松垮的发型就又被周一梳成了。
“小姐,您长的好看,衣服也换新的了,哪都好,可我就是不会梳头,怎么办啊?林孝珏不肯留下来,周一说说也就算了,发型落成,她的注意力终于回到林孝珏的脑袋上,也对自己的手艺不满意,叹息道。
“通常,人们,对发型,不满意,那都是,因为,不肯承认,是脸的,问题。”林孝珏很严肃的对周一道:“我长得,好看,梳什么,发型,都好看。”
“……”周一想笑憋住了:“小姐,不是说做人要谦虚吗?您好看也不好自己说出来吧?”
“我说的是,事实。”林孝珏不以为意:“事实,便没有,什么,不可言——的。”
周一给林孝珏梳好头发,正好是饭口,这几日她都是和张岳敬的儿媳和女儿一同用餐的。
刚要去餐厅,就听见张岳敬房里传来噼里啪啦东西掉落或破碎的声音。
“小姐,不会是李家人报复来了吧?”周一紧张的道,就要往屋里冲。
林孝珏一把拉住她的袖口:“我们出去,吃。”
“那……这……”周一这里那里指一通,见林孝珏疑惑的看着她,最后还是作罢,愣愣的跟着她后面走。
“钱呢?不是有五十两银子吗?你把钱藏哪了?给我,给我。”
“那是小姐的钱,不是我们的钱。”
“什么小姐,我都听说了,是你装神弄鬼找个小结巴,你说你是不是赚了钱不肯给我花?”
“鎏金,爹真的已经没有钱了,你连你妹妹的嫁妆都赌没了……”
她们虽然渐行渐远,但依然能听见张岳敬在和一个陌生男子声音的对话。
林孝珏黑眸流转,闪着思索的光:“母亲说过,张大夫的儿子好赌,输光了全部家财不说,张岳敬也被他逼的自戕。现在屋里的,应该就是那个败家子了。”
026 辞别
等林孝珏带着周一喝完街边的豆浆回馆时,陶省三正低头站在柜台前写账本。
“李官人的用药,纱布,酒……用了这么多药材,医馆还能坚持几天啊?”他边算着边自言自语。
张岳敬已经很多年没有病患上门了,儿子还好赌输了祖上积留下来的产业,他能坚持到现在还让医馆开门,已经是奇迹了。
现在虽然医好了李浩,但馆里还是没来过病患,俺母亲说的时间,张岳敬现在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张氏医馆也坚持不了几天了。
一文钱难死了英雄汉。
“今天天气,不错。”林孝珏进门时,抬手遮住一下子变刺目的璀璨阳光,含笑说道。
“小姐回来了?”陶省三放下笔和林孝珏打招呼,顺便给周一一个尴尬的笑。他嘴笨,问完了一句就再没话了。
林孝珏和周一一前一后走到他的前面。
“陶公子,如果你,做了一件,大事,人们知道,却不确信,你该怎么,做?”林孝珏开门见山,却很莫名的问道。
陶省三摇摇头:“我不知道啊。”
“锦衣夜行,最难受了。”林孝珏嘴角微弯,朝他勾勾手指。陶省三不好意思的前倾一下,刚好能听见林孝珏不大的声音。
“扶李官人,到门口,遛弯。”
“遛弯?嗯?啊!”陶省三想到了什么。
“喂,真的是李官人啊。”陶省三扶着李浩在张氏医馆遛弯,街坊四邻有认识李浩的,见了面,脸上满是果真如此又惊喜的表情。
南方上午的阳光已经照的大地很闷热,李浩走了十几步,就已经汗流浃背了。但他精神很好。
“小姐和张大夫说要多走动,多晒晒太阳正气才能恢复的快。”他与打招呼的人寒暄。
“小姐说……”
“张大夫说……”
两个人被他挂在嘴上,可见信任的很。
若是当初人们只是听吴氏和陶省三等人的说辞,说李浩没死,那只是言语上的冲击,多少觉得不真实,那么现如今这个大活人就那么站在人们的面前,虽然精瘦,但气色比以前还好,谁还能不信?谁还能觉得有异议?
两馆相夹的街道渐渐又围满了人。
施岚云正在给一个客人诊脉,看到人们奔走相传的稀奇劲,顿时就来了气,手不由得聚拢。
“哎呀,施大夫,疼。”病人嚎叫一声。
“对不住,对不住了。”施岚云被尖叫声吓的一哆嗦,回过神发现病人的手腕都被他掐紫了。他连连尴尬的道歉。
“没……没事……”病人带些惊恐的表示一番不介意。
可看那眼神真的不介意吗?真的会没想法吗?
施岚云心中又急又气,暗骂:“都是张老实和小结巴害的,他丢了这么大的脸,李浩好了又怎样?暗杀没成功又怎样?还不是没患者?他和他们没完,看他们还能蹦跶几天。”
大家见到了活生生的李浩,这个消息一出,很快就有一个外科病患上门找林孝珏医治了。
“先生,我是来,辞行的。”听到陶省三的转述,林孝珏直接来找张岳敬,她说道:“以后,这里的,病人,就要先生,多费心了。”
“小姐就要走了吗?”张岳敬正在看医书,听林孝珏说要走,他惊讶的站起来。
不知是不是儿子闹事对他的影响很大,他的脸好像又苍老了一些。
林孝珏轻轻施礼:“有事,要,先行一步。”
“某也请不起小姐做馆,小姐要走也不敢留,但小姐授技艺给某,某已属小姐门下,小姐要走,还请受某一拜。”他说的极其真切认真。
几日相处,这小姐的性格他算是了解的,说一不二,她说要走一定是留不住了。他也没有太客套挽留。
而是四十多岁的人,就要跪拜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情真意切。
说来好笑,实则是对医术的信仰吧。
林孝珏先他行动之初就掏出一张叠成四折的纸张:“先生请阅。”
“是什么?”张岳敬一愣,接过纸来打开看,便忘了要行礼了。
“小姐这是……”
“这是,麻沸散的。方子。”林孝珏淡然道:“三人行,必有我师,先生不必,拜我,我从先生,这里,也学到,很多。”她讲话费力,缓口气她又继续道:
“这个方子,莨菪碱,是洋金花,的提取物。也叫,曼陀罗,我朝,西南方,有。先生得了,方子,遇见合适,的人,可以相传。”
这是要把秘方公布于众,张岳敬看出来了,这小姐将医术和药方传给他,不是因为要收他入门,而是要将她的医术传给世人,或许今天不是他,对她也不一定有帮助,只要是个有意向学习的人,可能随意一个她认为可以的人,她就会相传。
因为她传的随意,传的毫不正式。
人常言男不传女,传内不穿外,一件珍宝,一个技艺的传承都是在一个家族之间,哪有将独门秘法随便传授给外人的?
她这么做是有怎样的大义和气度呢?
“小姐……您真真大医。”
张岳敬有些颤抖的看看一旁也有些傻眼的陶省三,倏然明白了,笑道:“我这徒儿生性善良,以后可将医术相传。”
“那我,大医精诚,之——道。就落在我等肩上了。”林孝珏嘴角含笑的朝陶省三点点头。
小姐是说他也可以拥有这神奇的救人之法?陶省三突然觉得胸中有一腔热血在翻滚,但是他表达不出来,憋的脸通红。
林孝珏则笑着又拿出一个纸张交给张岳敬:“这是缝合,之术,先生切记,不练到娴熟,地步,不可使用。”
“记下了,小姐说过用猪皮就可以练习。”这缝合术林孝珏曾在救治李浩的过程中使用过,实践指导过他,张岳敬便没好奇打开那张纸。
“我与周一,和先生、公子,辞行了。”交代一番,林孝珏最后施辞行礼,朝他师徒二人抱抱拳:“山水有,相逢,后会有期。”
“……”
“后会有期。”张岳敬师徒二人回礼,异口同声道。
听起来就很江湖。
二人都是儒医,脸上挂着笑,觉得不可思议。
林孝珏没再说什么,一行简单就带着周一出了医馆的门。
027 相送
日出中午,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林孝珏身无赘物即将离开张氏医馆,张岳敬和陶省三跟在后面送行,刚一出医馆,就有勤劳的街坊和他们打招呼。
“张大夫,小姐……”
因为她没拿东西,别人还以为他们是随便走走。
张岳敬和林孝珏对擦肩而过的邻居一一行礼。
“小姐,天太热了,明早走吧。”张岳敬被刺眼的日光照的眯起眼睛,挽留道。
“此时刚好,一早一晚,太凄凉。”林孝珏说道。
她有些木讷的脸上目光很灵动,张岳敬觉得她像是安慰自己,也是是在打趣他。
他心中叹息,也不知是谁家的小姐,落到这步田地一定吃过不少苦,所以她怕早晚的离别会令人更加伤感。
“某看小姐身体不太好,小姐是大医可自己诊过?”挽留不住,他换了话题,关心说道。
“无妨,吃药便会好的。”林孝珏带着谢意的说道。
“那小姐到了地方记得配药,坚持服用。”
“是……”
张岳敬和林孝珏一老一小,就这么像是闲聊家常一样的送别,陶省三和周一安静跟在后面,不多时他们四人便到了街口了。
“先生回去,吧,学无止境,望先生,医有所成,能造福,一方百姓。”林孝珏停止脚步,面对张岳敬恭敬一礼,做离别时的最后叮咛。
“小姐也是,药不能停啊。”张岳敬语重心长的叮嘱她。
“……是。”林孝珏抬起头,朝他和陶省三弯弯嘴角。
“周一,我们走了。”林孝珏转身叫了一声周一。
“张大夫,陶公子你们多保重啊。”周一跟在林孝珏身后,不时回头挥手,恋恋不舍的喊道。
这时却有一人扑奔林孝珏而来。周一觉得炎热的夏季身后来了一股冷风。
他急忙躲在林孝珏身后,待抬头看清楚状况,原来是有人从身后追林孝珏。
“小姐留步。”那人喊道。
他身形壮硕,体格高大,四方额头上有一片血疤,停在林孝珏面前就要跪倒的样子,但是被周一上前一步挡住了。
“你干嘛?还想惹事是吧?牢房没待够吗?”周一斜他一眼哼道。
“不敢不敢。”李家大汉尬尴的摆手,继而看向林孝珏委屈的道:“小姐您要走了?”
他本长得大手大脚大脸,还有些黑,是凶相,可是憋着嘴,眯着眼睛,那神情像一只要撒娇的小猫,五官违和很可笑。
这人现在很是怕小姐了,周一咧嘴乐,张岳敬和陶省三也是面带微笑跟上来。
“是,就此别过,了。”林孝珏还是弯弯嘴角,点头回答她。
平时没人惹她的时候,她还是挺随和的。
“小姐,我……您……能不能,我有事相求。”大汉尴尬的红了脸。
“你找我所谓何事?”林孝珏看着他的额头,心知肚明问道。
“其实,你可以说,但我不会,答应你。”还没等大汉开口,她不知为何失了调侃的兴趣,直白说道。
“……”大汉越发局促了,但眼下他十分信任林孝珏,不吐不快啊。
“请小姐替我医病啊,我这额头……”大汉急切的语调转为尴尬和低沉:“小姐连哥哥的重伤都医得好,我这小病您一定手到擒来。”
“是!”林孝珏点点头:“你去看了,别的大夫,吧?三四天了,伤口,不愈合,还会流血,对不对?”
“小姐您说的太对了。”林孝珏说的症状刚好就是他的,大汉仿佛看到救星一样,亮着眼睛说道。
他声音很大,索性中午,很多人都在休息,街口人不多,行人路过只是看一眼,并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便没有围观。
“你还想,衙门叛你,赔十两,银子。你就当,诊病钱,找我看病,则可以,不给钱了。”林孝珏语气平和的说出大汉的心声。
大汉声音立即就小了。
“小姐您误会了,是我的伤别的大夫都没办法。”大汉急急解释道。
才过了四天,坐牢去掉三天,也就一天时间,能看几个大夫,就断定别的大夫治不好,大汉说完之后也觉得这个谎言有些离谱,他讪讪干笑两声。
林孝珏仿佛并不想追究这些事,她目光上扬,扫一眼大汉,道:“你的伤若是我医治很容易愈合,若是他人则不一定了,不过……”说到这里,她嘴角一勾,换了一副不干我事的语气:“我不医。”
她清冷惹人眼睛,却突然多了一丝俏皮,有那么一点点不着调。
大汉看着憋住笑的张岳敬等人也很无奈,他赔笑道:“我和小姐不是一伙的吗?我还帮您打过人呢。”他的伤口不愈合,要是别人看不一定看好不说,主要不知道要花多少钱,而他可给张氏医馆十两银子呢,怎么也请得动这小结巴了吧?
大汉心里打着如意算盘,企图将损失减小到最低。
“帮我打人?呵呵,你是帮你,自己。”林孝珏突然敛住笑意,抬臂一甩衣袖,斜眼道:“这世上,打我一下,还活着的,人,不多。小姐我,没收你钱,没要你命,你,捡便宜了。”
“哈哈!”周一觉得她家小姐吹牛很有意思,这次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张岳敬抿着嘴冲她摇头她才停住。
陶省三则用手掩住鼻翼,头侧到一边。
“……狂,说的好像她杀过去一样。”大汉心中不屑,他终于知道了,小结巴说不收他的钱是打伤钱,不是陪给张岳敬的钱。
不是一笔账吗?他很不高兴但不敢表现出来,他还有求与她。
“谢小姐饶了再下,也请小姐看在我哥哥的面子上替我医治吧。”
“不医。”林孝珏坚决的回绝:“我很记仇,且急着,赶路,你若觉得,你白花了,十两银子,就想我们,给你医治,那找先生,吧。不过……”她看了一眼大汉额头的血疤,外沿冒的是清清的白色液体。
“除了先生,与我,你这伤,恐怕在,此地,无人能医。”她转着玩味语气说道。
大汉脸色吓得微白,他说无人能医是为了省钱,小结巴说出来就好像是真的了
大汉很不想不相信林孝珏的话,但几日里打过交道,小结巴好像能掌控事物一样,说的都准。
她是巫医,他想起金鱼眼和他说过的话。
“小结巴是巫医。所以在她用研钵打他的时候就施了法术,所以他的伤口过了三天还没有结痂的迹象。”大汉心里告诉自己。
“小姐饶了我吧。”
张岳敬觉得大汉的腿好像软了,就要滑落下去,他忙去扶他,陶省三也来搭把手。
林孝珏弯着嘴角身子一闪,从他三人身边绕过。
“周一,走了。”她迈着坚实的步子往前走,没有回头的迹象。
周一小跑着追上去。
028 官诰
“别看了,小姐说不给你医治就一定不会给你医治的。”陶省三帮张岳敬架着大汉,见大汉不死心的还在喊林孝珏,好心劝道。
“你当然不急,伤的不是你。”大汉怒目瞪着他,哼道。
陶省三脸上带笑也不恼怒,他和气说道:“小姐将方子和法子都告诉师父了,你这伤口师父就能治好。”
“张大夫这能治好我?”大汉目光转向张岳敬,满是希冀的瞪着。
“能治好。”张岳敬笑的十分和蔼:“我祖上传的医术就是金創外伤,你这小伤口我见得多了。”
说完他自己愣住了:“见得多了,这话是不是狂傲?他被小姐传染了。”
张岳敬脸上笑意转浓。
大汉被他师徒二人扶在中间往医馆里走,感受到了这满满的笑意,整个人汗毛都立起来了。
“他是不是又被施法了?当初真不应该贪心不足,不然怎么会还要和这些阴阳怪气的人打交道呢。”
“小姐,那人的伤口真是除了小姐和张大夫再无人能医治了吗?”周一和林孝珏离开张氏医馆,但还没离开主街道,她走在自家小姐左侧,越想林孝珏说的话越像是在骗人。
她好奇的小声追问。
“是。”林孝珏点头:“你看他,伤口,不结痂,冒白水,这是,正气不足,的表现啊,若只以,外伤证,医治,不会痊愈,还会引起,别的,病。”
“有的人就伤个小口就死了呢。”林孝珏说的有理有据,周一再不认为她家小姐是威胁那人了。
“那张大夫能和小姐想的一样吗?”在周一心里,张岳敬不如林孝珏,周一有些不信任他,她担忧问道。
“你是不是,忘了?被医治的,人,可和我们,打过架。”林孝玨见周一黑黑细细的眉毛纠结在一起,很是认真的样子不由得弯了弯嘴角,问道。
“……我没想那么多。”周一不重的打了自己小嘴一下,吐吐舌头说道:“我就想万一张大夫按外伤证医治怎么办?那不还是医不好?并没想那人是谁。”
“放心,你这么,好心,张大夫,怎么会,辜负你。”林孝玨眼睛瞟向不远处的车市,淡笑道:“我把方子,已经写给,张大夫了。”
“小姐。”周一不可思议的摇头:“不会那人会来求您这事,您也猜到了吧?那您不是说不治他吗?怎么还留方子?”
“我留方子,不是为了,他。”以德报怨有时候是一件非常憋气的事,但如果那个人以德报怨习惯了,人们就会给他打上一个好人的标签,一个好人大夫,比一个毒舌的大夫更令大家信服。
“张岳敬……”林孝玨想到那个一生坎坷的中年人,不觉浅笑:“希望您这一世能有所改变。”她希冀着。
“小姐,您怎么说话说一半啊?不为了他那是为了谁?”周一叫着神游的林孝玨,有些撒娇的猜测问道。
“是为了他——呗。”林孝玨故弄玄虚说道:“自己悟,走了,回家。”
“小姐,咱们不是回家吗?这是要去哪啊?”林孝玨雇了一辆马车,马车行走在官道上,很快就要到出城的关卡了。
周一不明所以,第一次做马车,她有些晕车,一边捂着嘴,一边不断追问林孝玨所要去的地方。
“回家啊。”林孝玨弯着嘴角耐心的重复数十遍的回答。
“家在哪啊?家是不是在城里吗?”周一手指指向后车厢的方向。
“呕……”突然又有些忍不住。
林孝玨将水囊递给她。
“不用了,好了。”周一抬起头,吞咽一下。
“……”林孝玨觉得喉咙有些不舒服。
“小姐,家在哪?”周一胃部稍好,就又开始追问。
“有娘的,地方,就是家。”林孝玨想起京城的前门,儿时她常在那附近玩,母亲和父亲会在那里相遇吧。
“小姐……”见林孝玨点漆的眸光蓦然柔和下来,周一身上汗毛都立起来了。
“您知不知道,夫人在下面。”她战战兢兢地指着车底的方向。
|“在我心里——呢。”林孝玨若有所思说道。
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什么人?干什么的?”外面有粗犷的男子声音喊道。
该是到了关卡。
林孝玨将车帘欠开一条缝。
“出城。”
她声音粗哑,车帘挡住了大半边脸,守城官兵看不清她的样子,不过就看这马车,也没什么特别的。
“有通关官诰吗?”官兵不耐烦问道。
高祖开国之初制定了很多律法条款,其中一条很主要的,人们需要在各自的故乡土地扎根生息,不得随意离开,若要走动必要有通关诰书,否则就当流寇处置。
上一世这个规矩仿佛已经形同虚设了,现在她却拿不出这个诰书。
“掉头,回城吧。”林孝玨放下车帘,对车夫淡淡道。
情绪没了方才的轻快。
周一有所察觉,试探问道:“小姐,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我的方向,永远不会,改变,回家。现在嘛,去拿官诰。”
红日西移,缓缓滑落,闷热的暑湿氤氲着,一点点的往大地逼回。
官道两旁林木葱郁,林孝珏的马车奔走其上,踏踏踏留下算是愉快的响声。
“小姐,快到城里了,咱们也不急,等不能停一下?”车老板忽然放缓了行驶速度。
林孝珏半掀车帘,抬头看了看苍穹中上投下来的斑驳光阴,点点头:“不急,您自便。”
“哎!谢小姐。”车老板停下车,摩挲两下皱巴了的衣角,又拍拍腿便往林木中走去。
周一好奇的探出一颗圆溜溜的小脑袋,问道:“小姐,他干什么去了?”
踏踏踏,说这话时刚好一连有两辆马车路过她们身边,后面的一辆马车中飘过一股淡淡的药香气。
“人有,三急。”林孝珏不动声色的动动鼻翼,嘴角勾出一抹笑。
“小姐,我也急了。”车老板的尿意传染了周一,她捂着肚子委屈的看着林孝珏。
林孝珏掀开车帘:“下去走走,吧。”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跳下车,脚一沾地,周一就迫不及待往林子里跑,林孝珏含笑着摇摇头,迈步就要去追她。
这时官路前方传来杂乱痛苦的呻.吟声。
“停车,停车,我要生了。”
“娘子,娘子,你怎么了?”
“这荒郊野岭的没有产婆可怎么办啊?”
“快去附近找找,有没有村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