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面子挺大
这个晚上喝高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吃过饭,在饭店弯曲的过道里,诸部长和美女们走在前面说说笑笑。温照盛跟梁健走在后面。温照盛左手轻轻搭住梁健的肩膀,说:“梁健,明天主动去胡书记那里一趟。”
梁健说:“需要去吗可胡书记没有叫我过去”
温照盛说:“你这人啊,领导不叫你去,你就不去领导很忙的,即使我们这些常委也不会天天叫我们去啊。如果我们不去,那不是对领导的关心疏忽啦何况,胡书记在常委会上想尽办法,保留你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的资格,她可能也希望听听你自己的想法吧”温照盛这话,说得有点道理。
但梁健还有一个疑问:“可我去了,却没有什么具体的事情可汇报,这段时间我都没做过具体的事。”
温照盛笑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有时候态度,比具体的事情更重要。对领导来说,正确的态度,比你在态度不明朗或态度不正确的情况下做事,要管用的多。记住我这句话”梁健细细品味这句话,嚼出的味道很深很远。
第二天上午,梁健就来到了三楼胡小英的办公区域。委办主任陈政问他,跟胡书记有没约好梁健如是说,没有。陈政说,那可惜了,上午市里有领导过来,看看下午是否有空。
梁健说,没事,胡书记忙,我下午再来。
陈政说:“实在抱歉。我会跟胡书记转达你来过了,看她是否有时间见你。”这次陈政对梁健倒是特别客气。那天区委常委会上,胡小英为梁健据理力争的场面,列席会议的陈政当然看在眼里。他从没见胡小英为哪个干部据理力争,既然胡小英态度如此明显,这个梁健肯定开罪不得。
梁健走后,陈政来到了胡小英办公室,及时将梁健求见的事情说了。
胡小英正在翻阅关于市领导调研的汇报稿,稍停,抬起头来,说:“上午和下午都没空。你让梁健下班之后,直接到我这里来吧,晚饭前我还有点时间。我也正有事想和他聊聊。”
陈政答应了,回到办公室后马上打电话给梁健,把胡小英的意思说了一下
有时候,并非忙忙碌碌才能干成事,有空赋闲的时候反而能思考一些平时不大思考的重点问题。人一忙就会进入一种应付的状态,这体现了人作为“螺丝钉”的作用,这时候你就彻彻底底成了社会性的人,人也就成了完成任务的工具,这时候的人跟机器没有什么差别;但人进入了空闲状态,开始思考人生百态,思考轻重缓急,思考终极意义,人之所以是“人”的价值和意义才被体现出来。可很多人,终其一生都只是停留在前一个阶段,对后一个阶段不是没有体味,就是很少有时间体味。
目前没有分管任务的梁健,这一天唯一的任务,就是在下班之后去见胡小英。其余的事情,他不去做,也懒得做,只是随手翻看着以前干部工作的文件、资料和汇报稿。渐渐的,他就进入了一种状态。这种状态,是他发现了某个问题,想要钻下去了解、不断深挖的状态。
梁健从这些材料中发现,长湖区的干部工作,存在着一个重大的问题:那就是干部配备整体年龄较大,年轻干部都不年轻了,像梁健这样三十岁不到的副科级干部简直凤毛麟角。同时,有些干部在一个岗位上时间超过十年,这就容易造成利益根基深,滋生问题。
梁健再细细查阅有关材料。发现这个问题,有其历史和现实原因。就历史原因来说:长湖区是个新建区,曾经历了与另外一个区的撤并,由于长湖区是中心城区,当时许多年龄偏大的同志为上下班方便要求留在长湖区,这批人中大部分背后都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留下来后,造成了长湖区干部平均年龄往上靠。一个机关里,若年纪大的人占据了中层岗位或领导岗位,年纪轻的人,就上不来,培养起来就慢。
另外,有些领导干部在同一岗位上超过十年,这也不是偶然因素所致。深层原因就是,这些岗位基本都是重要岗位,是有利可图、灰色收入居多的岗位。就比如,区财政局局长姚发明,在财政局副局长、局长岗位上整整呆了十二年了。对于姚发明做事的风格,梁健已经有所了解。姚发明对梁健这样的组织部副部长一出手就是五万块,对于更高级别的领导,出手阔绰可想而知。而这些所谓礼尚往来的钱从哪来当然不可能是他姚发明自己的腰包里掏出来的,其可想而知
梁健担任组织部副部长,时间不长,就能敏锐地发现这些问题。以前的分管副部长王兆同就没有发现部长朱庸良就没有发现能够达到这个领导层面的干部,都不是傻子,这点洞察力和分析力都应该具备那么,他们为什么无知无觉、视而不见呢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不想面对触动这些问题,其实也就触动了官员的根本利益,甚至官员背后那个巨大的关系网
梁健本也不想去管这个事情,作为一个领导干部,对于官场的许多敏感问题,其实具有一种本能的戒心。只是,他这人有时候有些倔,发现问题喜欢刨根问题,一旦感兴趣便停不下来,都说最怕认真两字,一认真,时间都像飞一样,一晃就到了下班时间。
区委办主任陈政来电话了。
梁健伸了伸腰,接起电话,问道:“陈主任,胡书记有空了”
陈政在电话里说道:“梁部长,胡书记待会还有个饭局,梁部长你汇报情况时,还是尽量简短一些”
委办主任陈政将梁健带入了胡小英办公室后,站在一旁说:“胡书记,这里没事的话,我先去酒店了。万一客人来了,我们这儿没有接待,失了礼数。”
胡小英说:“陈主任,你想得很周到,你先过去吧。我和梁部长聊几句就过来。”
陈政一走,办公室里忽然安静下来。梁健本来想好了一番话,可面对胡小英,却又觉得那些话实际上没必要说。
还是胡小英先说话了:“梁部长,听陈主任说,早上你来找过我”
胡小英称呼他“梁部长”,而不是“梁健”,让他有一种生分的感觉。不过这也正常,这里是胡小英的办公室,算是公用场合,在公共场合就要扮演公共身份的角色。
梁健说:“其他也没什么。只是想来跟你说一声谢谢。听人说,昨天常委会上,为了让我进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胡书记费了不少劲”
胡小英说:“你消息倒是灵通,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梁健心想:这事也没有必要隐瞒,就说:“昨天晚上诸部长请我吃饭,温书记也在。”
胡小英秀眉挑了挑,说:“你面子倒是大,两个常委请你吃饭”
梁健抬眼看着胡小英,见她脸上并没有责备或不满之色,隐隐还透着点兴奋。
胡小英哪能不兴奋呢诸茂、温照盛和梁健能一起吃饭,并且谈论胡小英,这透露着一种信息:那就是除了诸茂一直是自己人之外,温照盛也已经彻底成为她的人了从此,她在常委中的同盟军又增强了,这对于她在长湖区稳固自己的地位以及顺利开展工作都有利无弊,她不高兴才怪了
梁健说:“这事,不是我面子大,而是胡书记面子大。”
胡小英笑说:“我哪里有什么面子啊我看他们这两个都爱喝酒,肯定是找你陪他们喝酒,昨天没被灌多吧”
梁健说:“酒倒是没少喝”
胡小英叹道:“喝酒也真是个大麻烦,今天我去应酬就要喝酒,一想到要喝酒,心里还真有些发怵”
梁健说:“喝酒前,你喝点酸奶或者豆浆,不容易醉”
胡小英说:“谢谢另外,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梁健说:“听组织安排呗。我现在晾着,也不能做什么,不知道组织上什么时候会考虑安排我的工作”
胡小英说:“组织上不会给你安排工作”
胡小英这句话说得波澜不惊、平淡无奇,但在梁健听来,却犹如霹雳般震人心腹不会给我安排工作这是什么意思梁健猜测胡小英是在开玩笑再一看胡小英的脸,却全然没有开玩笑的迹象。
胡小英嘴角微微一笑说:“不理解吗”
梁健说:“不理解如果不会再给我安排工作,那么为什么要把我放入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呢”
胡小英身子往后一靠说:“作为一个领导干部,工作不该是别人给你安排的,应该是你自己找出来做的。如果一直要别人给你安排,那就是小学生完成回家作业了。作为一个领导干部,应该庆幸没有人给你安排工作的时间,这样你不是有时间放手做自己认为重要的事情了吗区委并没有免去你组织部副部长的职务,你想要做的事情,就是你的分管工作。”
胡小英这几句话,让梁健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这段时间以来,梁健一直在等区委重新给他安排工作,原来这种等待只是徒然浪费时间。“你想要做的事情,就是你的分管工作。”
梁健说:“我有些明白了。”
胡小英点点头,满面春风地站了起来:“晚上我还要陪客人,没法多聊了。”梁健也站了起来。
胡小英起身往外走,梁健跟在后面。她今天穿了一套淡金色的简洁套裙,因为剪裁合身,益发衬得她的身材凹凸有致,却不张扬。一时间,梁健不由想起那次在电梯里和胡小英的缠绵,还有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心想:此一时彼一时。竟自莫名地生出一丝伤感。
“哦,我差点忘了”胡小英忽然转过身来,而梁健正神思恍惚地想事,一时间来不及收住脚步,竟与胡小英撞了个满怀,那股淡淡的香味一下子钻入梁健鼻尖,一直钻进记忆深处,一时间,梁健忽然有些情难自禁。不过,他很快便稳住了心神。
胡小英飞速抬眼看了看梁健,说了声“对不起”,绕过他去拿忘在办公桌上的手机。胡小英心里也不平静,心跳的很快,心想:为什么跟梁健身体稍有接触,我便如此激动这样想着,脑海里不由浮起那次电梯中的香艳情景,一时心猿意马。不过,作为一个区委书记,她的自控力非常好,虽然心里翻腾,脸上却波澜不惊,脚步不乱地与梁健一起走出了办公室。
来到电梯口,胡小英习惯性地朝电梯看了看,说:“我走楼梯,你呢”梁健自从电梯事故后,有段时间,也不坐电梯,但自从那次在酒店里喝酒,阴差阳错地跟着袁小越走进了电梯,他的恐惧心理倒从此破除了大半。不过,胡小英说,走楼梯,他就陪她走下去。
梁健走在前面,回过头来说:“胡书记,你还不习惯坐电梯”胡小英说:“还没习惯。”梁健说:“下次我们再一起坐一次,这样恐惧心理就能消除。”胡小英笑了笑说:“好啊”
胡小英的声音很柔和,梁健忍不住回首。只见她脸上带着一股特别的笑容。目光一动,一下子被胡小英的腿部吸引,她的套裙不长不短,中间开叉,步下楼梯时,被丝袜紧裹的双腿内侧,时而显露、时而遮蔽,很有些扰人心神。梁健看了眼,很快便移开了目光。
胡小英注意到了梁健的神色,脸上不由一阵发烫,不过她什么也没说。
第197章 矛盾理论
梁健一直送胡小英上车。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车子即将开动时,胡小英忽然摇下车窗,对梁健说:“有空看看同志的矛盾论,矛盾论无处不在,有时候我们只有正视矛盾,才能解决矛盾。当领导干部,其实就是每天跟各种各样的矛盾打交道。矛盾有外部的,内部的,也有自身的。我们必须处理好各种各样的矛盾,才能成功的做一名领导干部。”
胡小英的车子开走了。梁健还在门厅里站了好一会。
回到办公室后,梁健取出了一个笔记本。
这是一个全新的笔记本。梁健在扉页上写到:“思想日志。”
翻开第一页,写上了日期和天气,接着就写上了两句话:
1、你想要做的工作,就是你的分管工作。
2、矛盾无处不在。当干部,就是处理矛盾。
梁健决定,从这天起,每天都记录一下思考感受,提醒自己多加注意。一天做不到“一日三省”,至少也要“一日一记”。梁健想:温照盛昨天要他主动到胡小英这里走一趟,看来还真是正确的。
第二天一早,梁健刚到办公室,还没来得及泡茶,座机电话就响了起来。梁健接了电话,听声音颇为熟悉:“梁部长,你好,这么早就来打扰你了”梁健说:“没什么请问你是”
对方说:“我是省委党建研究办的冯丰,上次跟梁部长通过电话,梁部长还记得吗”
梁健说:“记得,记得。”冯丰说:“上次跟梁部长联系提供有关干部工作方面材料的事情,梁部长说要向领导汇报一下,不知有结果了吗”
梁健早就把这事忘到了九霄云外。当时他说要跟领导汇报一下,原本也就是拒绝的意思,因此也没有跟朱庸良汇报过。梁健又不好说,完全没有汇报过。于是说:“这事已经跟领导说过了,不过,我们朱部长说,还得再考虑考虑。”
冯丰说:“你说的朱部长,是朱庸良部长是吗”冯丰知道朱庸良,说明他对长湖区组织部还是熟悉的,只是他对朱庸良有多熟悉,却不得而知,梁健问:“冯主任跟我们朱部长也熟悉”
冯丰说:“以前还是蛮熟悉的,最近这段时间接触少。梁部长,你看,既然你已经问过朱部长了,要不我直接打电话给朱部长”梁健其实没有问过朱庸良,如果冯丰这么打过去,恐怕要露馅,就说:“这样吧,冯主任,还是我再去问问朱部长的意见吧,马上给你回电话,怎么样”
冯丰敢亲自给朱庸良打电话,说明他们至少是认识的。这件事,最多就是涉及到所谓的“修改费”,如果朱庸良愿意出,在党建研究刊物上,刊登一份材料也不是什么坏事他跑到了朱庸良办公室。
朱庸良看到梁健进来,没有做声。这两天他还真不想见到梁健,因此没给梁健好脸色。梁健看他板着脸,也不放在心上。对朱庸良说:“朱部长,有个电话,说是省委党建研究办的人,他说想向我们了解近年来干部情况,帮我们在党建研究上刊登一篇经验稿。”
梁健说得是正事,朱庸良也不好不理,就问:“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梁健说:“冯丰。”
朱庸良眼睛亮了一下,只是这亮光很快又熄灭了,如冬日风中的一点烛火,转瞬就没了,他淡淡地说:“这件事,放放再说吧”梁健说:“朱部长,对方说,跟你是认识的。省委党建办,真有这么一个人”
朱庸良抬眼看了下梁健:“以前是省委办的,后来去了党建办,不过是一个临时机构。这件事情,你先别管了”不管最好,反正发文章也不是为了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梁健回到办公室,给冯丰回了电话:“冯主任,我们朱部长说比较忙,可能最近没有时间做这方面的事情。”冯丰说:“这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只要你们部里把材料整理好,就现成的,不需要重新搞材料,我们拿来看看就可以。”梁健本来只是搪塞,找了忙的借口,好给冯丰台阶下。可人家不知是故意装不懂,还是本来就没听懂,竟然继续纠缠。梁健只好说:“冯主任,我也不跟你绕圈子。说实话吧,我们朱部长他说,这件事让放放,让我别管了”
梁健说了实话,对方在电话中沉默了片刻才说:“不好意思,梁部长,真是为难你了。我自己跟朱部长联系。”
梁健也不想多管闲事,就说:“那好吧。”
下午,梁健在办公室继续看干部工作材料,列举条条框框的思路,他在用于打印的a4白纸上写道:长湖区干部队伍建设存在问题:1、队伍结构不合理,年轻干部培养脱节;2、重要岗位干部缺乏交流调动,有固化危险;3、干部队伍的积极性没有充分调动,干部潜能发挥冰山一角。
昨天胡小英的那句话“你想要做的,就是你的分管工作”,让梁健感触颇深,这一点若不是胡小英提醒,他至今还没有领悟过来呢
梁健在大学期间倒很有学习的主动性,有时老师在台上照本宣科,枯燥乏味,他不买账,便独自到图书馆、书店寻找知识养分,自己安排学习时间。可一上班,特别在乡镇基层工作,不需要你有什么创造性,更不需要你有什么主见,只要把领导交代的工作做好,就万事大吉。
慢慢的,他主动思考、主动寻找办法的想法也少了,虽然后来搞了一个规范党政权力运行机制,那也是被逼出来的,如果没有钟涛的步步紧逼,他估计也不会联合金凯歌搞这个机制。乡镇工作给他的烙印是,做干部是不需要有**见解的,做领导也不过是捣糨糊,政府机关做事本来就没什么个人自由,把职责范围内的事情做好就行了
昨天听了胡小英的话,梁健忽然明白,在机关之中,其实还是有很多创造性空间的。在机关里,并不是喝喝茶、看看报纸就行了,如今的机关真的是处处机关,每天要面对各种各样的矛盾,要去解决这些矛盾,就必须发挥创造性,有时候还真不比研制一个电脑软件容易多少,死亡的脑细胞可能更多。
就自己目前的状况来说,梁健已经慢慢体会到了胡小英的用意:
胡小英没有免他的职,那说明他还是组织部副部长,帽子还在他头上。胡小英没有让他分管干部,一方面是堵住万康和朱庸良的嘴,算是给他们一个交代,另一方面就是给他腾出空间和时间。胡小英说“不会再给他安排工作”,又说“你想要做的,就是你的分管工作”,其实是给了他很多自由发挥的工作空间和时间。他可以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去做一件出色的事情,只有这样,领导才有理由,重新提出该如何重新启用梁健,甚至将他用到更加重要的岗位
想到这一层,梁健很有些兴奋,很想打电话给朱怀遇,告诉他自己的想法。可回头一想,还是算了,毕竟这只是想法,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关键是下一步该如何去做。
梁健去卫生间时,见一个陌生人走进办公室,他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办公室里,李菊问那个人找谁那人说找朱部长。李菊问他有没预约。他说,他是省委党建研究室的。
他们的对话梁健都听到了。一听党建研究室,梁健心下纳闷:难道是冯丰刚才匆匆一见,印象中,此人大约四十岁不到的样子,脸型略长,戴一副黑框眼镜,有些文弱,神情有些疲惫。听他跟李菊说话的声音,仿佛和电话中的冯丰相似,但他早上还和自己通了电话,下午怎么可能就来到了长湖区难道朱庸良同意了在党建研究上刊登干部工作的稿子
上去打个招呼,问个明白本来是需要的。只是,梁健忽然想起朱庸良对他说过,这个事情不用他再管了,假如他再上去问东问西,那就真有些多管闲事了想着,他自顾自往卫生间走去
从卫生间出来时,那个人也正从朱庸良办公室出来。朱庸良送到门口说:“冯秘书,真是非常感谢了,只是我们长湖区的干部工作,真是没什么好宣传的,谢谢了,谢谢了”
梁健奇怪,朱庸良怎么称呼“冯秘书”。这人自称党建研究办,又姓冯,那肯定就是冯丰了。
冯丰冷冷地对朱庸良说了声“打扰了”,转身便往电梯走去。在卫生间旁,经过梁健身边的时候,冯丰下意识地瞥了梁健一眼,问了句:“请问,你们这里有位姓梁的副部长,他在哪里”
梁健知道他所指的便是自己,正想说“就是我”,可冯丰忽然抬手说“算了,算了。”竟头也不回地朝电梯走去。
看来,冯丰在朱庸良那里是吃了闭门羹。
看着冯丰走向电梯的背影,很有些落寞。梁健不禁想:这是一个落寞的人、失势的人
临近下班的时候,办公室突然通知梁健去参加政府办临时召集的一个会议。自从梁健不再具体分管干部工作之后,他就成了一个代会专业户。近来,区里面大会小会接连不断,长会短会应接不暇。在领导干部当中,渐渐流传这样一句话:我不在开会,就是在去开会的路上。
很多会议都没什么实质性内容,无非是协调一下工作,原本在一个电话中就能解决的事情,偏偏各大部门都要坐下来商量,大家七嘴八舌说一通,结果还是某个领导说要这样那样,大家领命而去
梁健并不介意替人代会。代会虽然浪费时间,可也可以让梁健听到许许多多方面的工作,从经济形势分析、招商引资,到残疾人工作、民间自行车赛,再到计划生育、民工闹事、家庭纠纷等等,不一而足、形形色色,几乎包含了长湖区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
这天他去代会的内容,是关于开展乡村垃圾清理的会议,由区府办召集。梁健到会场时,里面空荡荡的,与会人员还一个未到。梁健就在边上的办公室串串门,在区府办综合科,他有一个熟人。到了综合科,那个熟人没在,却有一个人坐在里面。
梁健进去后,那人也转身朝他看。这人正是省委党建研究室的冯丰。梁健有些奇怪:这人怎么又来了这里
这是两人第二次见面,梁健朝他点了点头。冯丰见梁健善意地点头,脸上露出笑容,说:“你好”
秘书办综合科的工作人员小闵见梁健走进来,就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说了声:“梁部长,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这里啊”
梁健如今虽然是在坐“冷板凳”,但他的口碑在全区还是挺好的,特别是在一般干部中的口碑。大家都知道,梁健坐“冷板凳”最真实的原因其实是朱庸良的不待见。虽然朱庸良是组织部部长,但大家对他的评价反而非常一般,倒是非常希望他某天能够高升离开长湖区。长湖区对某个领导干部不满,就会说“真希望某某能够马上高升啊”“高升”这个词,等于是“走人”的代名词,唯一好的地方是,它比“走人”让当事人听了更加能够接受,也不会想法设法去报复说这话的人,毕竟人家不是诅咒你,而是让你“高升”嘛。
区府办综合科的这个小闵,一直很佩服梁健。小闵跟梁健差不多年纪,梁健已经是组织部副部长,自己还是一科员,差距不是一般。梁健平易近人,平时对小闵他们都平等相待。所以,梁健到了办公室,小闵就站起来给梁健倒茶。
一边的冯丰听到了小闵称呼“梁部长”,又加之先前在组织部楼层见过梁健。冯丰也站了起来说:“你是组织部的梁部长”
梁健不能否认,也不会回避,便主动伸手与他握手,问:“您是省委党建研究室的冯主任”冯丰的语气里几乎有点感激了:“没错,没错。梁部长竟然会认出我来,真是受宠若惊啊”梁健赶忙道:“哪里,哪里,你是省里的领导,见到你,该我们受宠若惊才对啊冯主任,你在等谁啊”
冯丰说:“我在等周区长。”梁健心下一紧,没表露出来,问:“你跟周区长很熟”冯丰说:“以前很熟,周区长以前每逢过年,都要去我办公室。”梁健心下就更奇了,每逢过年都要去冯丰的办公室,那肯定是去拜访啦先前听到朱庸良又称冯丰为“冯秘书”,梁健就更觉冯丰的身份有些扑朔迷离了。
小闵将茶水端给梁健。梁健谢了接过来,问:“周区长很忙吧”小闵说:“刚才,原来的区机关事务管理局长朱新毛来找周区长,周区长说了,谁都不可以去打扰他,除非他叫谁进去朱局长进去,已经差不多一刻钟了,我想快了”
梁健说:“冯主任,你跟周区长既然熟悉,何不打个电话给周区长,他知道你在外面,肯定会抓紧一些时间”冯丰犹豫了一下说:“没事,没事,我等等好了”
这时候,会议室的人来找梁健。梁健说:“冯主任,不好意思,我这要去开个会。”冯丰说:“你忙吧。没事,我等等就好”
会议内容跟组织部毫无关系,就因为组织部是管干部的,在垃圾清理上涉及落实干部责任,于是也把组织部给拉上,无非是增强一点威慑作用。梁健感觉这种做法特别让人蛋疼,如果这样的话,以后不是所有的会议,组织部都要参加嘛毕竟机关里的任何事情都是要干部去落实的啊哪一样能离开干部
梁健干脆没心思听会议内容了,思绪不由就转移到了先前在办公室遇见的省委党建研究室的冯丰身上冯丰到底是什么身份呢他来长湖区到底又是为什么
忽然,从外面传来了吵闹之声。
声音很响,几近叫喊。会场的人都面面相觑,很想出去看看什么情况,但主持会议的领导没有发话,谁都不敢出去。
这个会议本身跟组织部关系不大,梁健就说:“我去看看情况。”主持人也没有反对,梁健就来到了会场外。
只见有两个人护送着朱新毛离开区长周其同的办公室。与其说是护送,不如说是架离。朱新毛被人从两边驾着手臂,劝着,无法停下脚步,可嘴里却大声骂骂咧咧:“周其同,你没有兑现承诺,如今有人搞了我,你也不管。我跟你说,这事没这么容易了解,你若是对我的问题不闻不问,不管不顾,我跟你说,我跟你没完,你等着瞧”
架着朱新毛的人劝道:“不要这么激动。激动解决不了问题的。有话好好说啊,朱局长,你要相信周区长,肯定能够解决你的问题。”朱新毛说:“我给他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他解决不了,我就要把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公之于众。”
朱新毛被人架离时,经过梁健身边。梁健看着此时的朱新毛,有那么一丝同情,这个曾经的局长、区委区政府的大内总管,如今却成了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看来,权力真的有神奇的力量,拥有权力你就风光无限,离开了权力你就变得委顿不堪。这个朱新毛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朱新毛也看见了梁健,眼中露出了奇异的神色,接着就垂下了目光,任由两人边架边劝地离开了
梁健看见,冯丰在综合办小闵的带领下,进入了区长周其同的办公室。梁健心想,如果冯丰与周其同很熟悉,自己就应该与他保持距离了,不管他是省里的什么人
会议结束,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天又下起了大雨来。梁健今天自己开车上班,自从担任了副部长,有了专车,其实用不到自己开车。可如果一辆车整天放在家里不开,车子也容易出问题,所以一个星期中,梁健起码有两天自己开车,就像遛狗一般,让车子也出来活动活动,疏散疏散筋骨。
因为自己开车,梁健也不急着回家,反正家里也没人等着自己。梁健本想约朱怀遇吃个饭,聊聊天。朱怀遇在电话中说,去上海洽谈招商引资项目了。梁健说:“不得了,当了镇长,活动的圆周还真是扩大的厉害啊,直接划到了国际大都市上海了”朱怀遇大言不惭:“不只,不只,明天我还要直接从上海奔赴北京”梁健知道,乡镇的招商引资工作实质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半是谈事,一半是旅游调侃了一番,梁健也收拾东西往家赶。
车子开到半路,看到前头路面上一辆车子打着黄闪,有人站在雨中双手交叉、分开,做着求救的手势。雨很大,那人没穿雨具,直接淋着雨
有车纷纷超过梁健的车,毫不减速,没有一辆停下来帮助那个在雨中挥手求救的人。毕竟如今汽车诈骗的事情不少,搞得人做好事比做坏事还人心惶惶,
这种避之唯恐不及的心理也可以理解。
梁健开到近处的时候,才看清楚,此人不就是那个省委办党建研究室冯丰吗冯丰下午去拜访过周其同,梁健原本想要避免再跟他接触。
可又一想,如果冯丰跟周其同关系很好,又何至于如今在大路上淋雨呢周其同是区长,让一个省委来的人,在大路上淋雨,这是一个区长会做的事情吗
梁健踩下了刹车,缓缓停在了冯丰的面前。冯丰犹如抓到了一个救命稻草,赶紧跑到了梁健车子面前。
梁健摇下车窗,冯丰还没看清他脸,嘴里就不断地说:“谢谢,谢谢”
梁健说:“冯主任,你的车坏了吗”
冯丰这才认出是梁健,脸上一阵尴尬,但看看自己的车,的确已经动不了,就说:“是啊,坏了啊梁部长,没想到会是你啊”
梁健说:“要不先上车,雨大,淋得久了要感冒。”冯丰看了看说:“我的车子还在这里,我得处理一下。”梁健说:“天已经晚了,你把车里的东西拿出来,先坐我的车。我们找个地方去吃饭,吃饭的时候,我找个朋友把你的车子开去 4s店维修,明天肯定就能开了”
冯丰一听也只有这样,更兼肚子也饿得直叫,就说:“那就麻烦梁部长了”梁健说:“客气什么,你可是省委领导啊”冯丰尴尬地笑说:“虎落平阳被犬欺,哪里还能称什么省委领导啊”
梁健听他自称为“虎”,就很想知道他如今怎么会“落平阳”了
梁健开了车中空调,让冯丰淋湿的头发可以快点干起来。他一边开车,一边又打电话给熟人,让他在一个饭店等等,待会把冯丰的汽车钥匙拿去,再把车子开去修理。等到梁健他们到吃饭的地方,那朋友已经等在那里了,他接过冯丰的钥匙说:“放心吧,明天再开过来”
冯丰唯有感谢:“太感谢梁部长了。”
梁健说:“冯主任,你就别梁部长,梁部长地叫我了,你比我大,直接叫我梁健吧”冯丰说:“梁健你这人够义气,我交定你这个朋友了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会双倍报答你”
第198章 省委关系
梁健听他的话语之中很有蹊跷,就问:“冯主任,你以前是从事哪方面工作的我听朱部长称呼你冯秘书啊”
冯丰朝梁健投来一眼,眼中带着疑问,就如要弄清楚梁健是装糊涂,还是真不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梁健为消除他的疑问,说:“冯主任,我担任组织部副部长时间不长,孤陋寡闻,真不知冯主任以前堪甚大任”
梁健的真诚消去了冯丰的怀疑,冯丰正要开口,服务员送上了第一道菜。冯丰摆了摆手道:“好汉不提当年勇,不说了”
冯丰年纪还不到四十,就说“好汉不提当年勇”,搞得自己像是七老八十,梁健就更加好奇他以前的遭遇。但他既不想开口,梁健也不能强人所难。
时间已经晚上七点多,当务之急是把肚子喂饱。上了三个菜后,梁健要的白酒也上来了。
冯丰看到上来的是剑南春,眼睛有些发绿。梁健也喝酒,从冯丰的眼神之中,就看出冯丰是爱酒的,酒瘾应该还挺大,否则不会是这种久旱遇甘露的表情。
冯丰还是懂礼貌的,他说:“梁部长,你太客气了,酒就不要喝了。如果车子今晚能够修好,我还要回宁州去。”
宁州就是省城。
冯丰身上隐藏着某些让梁健感兴趣的东西,梁健便有意留冯丰在镜州过一个晚上。因此,当朋友把冯丰的车子开去4s店后,梁健又给朋友发了一条短信:“晚上即使能修好,车子还是明天再开过来吧,晚上喝了酒不能开车。”朋友回复:“好。”
梁健说:“冯主任,刚才我朋友看过你的车了,起码明天上午吃饭前才能修好,今晚肯定是修不好了。”
冯丰说:“那就真要留在镜州过夜了,真是给梁部长添麻烦了。”梁健说:“哪里的话。这酒店旁边就是镜州宾馆,房间我已经让办公室开好了。吃好饭,冯主任待会可以直接去休息,好好睡一觉,明天中午车子来了,冯主任再回宁州好了。即使车子修好,晚上开车总是不好”
冯丰说:“那就只能这样了梁部长想得真周到”
梁健拿起酒瓶子,给冯丰倒酒:“冯主任,你刚才淋了雨,喝点高度酒,驱驱寒。”冯丰在梁健倒酒时,双手捂在空中,表示对梁健的感谢。梁健给冯丰倒了酒,自己也倒满了。说:“冯主任,我敬你”
冯丰端起了小酒盅,神色中满是感激:“谢谢梁部长。我也敬你。”说着,很爽快地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梁健也把酒喝干了,说:“吃菜,吃菜。趁热”
这家饭店是区委组织部的定点饭店,一般有部里有客人来都安排在这里。菜色还过得去,酒水随便点。梁健在停车时给办公室方羽打了电话,方羽就帮联系好了。两个人的工作餐,酒水不算,搞了三百块的标准,在当时物价水平之下,已经够吃饱喝足了
面对这顿丰盛的晚餐,冯丰说:“有句话叫,人在他乡遇故知。这是一种非常不一样的感觉。我和梁部长,只通过几次电话,今天只能算第一次见面,不知为何,却有种遇故知的感觉。这杯酒,我敬梁部长。”
梁健也斟满了酒:“能够得到冯主任的认可,我很高兴”
梁健只顾陪酒,不再询问冯丰其他问题。尽管梁健心里还是很希望能够多了解一些关于冯丰的情况,但他知道,这种事,除非冯丰自己想说,否则问得太多,不太礼貌,也容易引起冯丰的警觉。因此,梁健索性不问,只管敬酒
可以看出冯丰是一个好酒之人。好酒之人,喝到一定的程度,你不让他说话,不让他吐真言都难。
梁健连续敬了几杯酒。冯丰依然只扯些不找边际的话,对于此次来长湖区的目的,还有与朱庸良、周其同谈话的情况都只字未提。梁健不由佩服,这个冯丰其实还是挺谨慎的。
梁健故意说了句:“啊,差点忘记”。说着把服务员叫了,说,去拿四包软中华过来。服务员答应着出去了,回来时拿了四包软中华。梁健将其中两包给了冯丰,另外两包自己留着,他随即打开了一包,拆开递给冯丰一支。
冯丰接过了,却把另外两包推给梁健说:“梁部长,这就太客气了。我无功不受禄啊。”梁健拿起冯丰推过来的烟,站起来硬塞入了冯丰口袋,自己的另外一包也放入了口袋,只留拆开的一包放在桌上,说:“抽几包烟算得了什么啊冯主任别跟我客气了”
对每个人来说,管用的杀手锏都是不一样的。刚才梁健这随意的举动,对冯丰来说,却正好是杀手锏,触动了他的内心。
冯丰给自己的酒杯斟满,又给梁健倒上了酒。梁健说了声:“谢谢”
冯丰说:“梁部长,该说谢谢的人是我我敬你三杯,你就喝这一杯行了。”梁健说:“这哪里行啊”梁健看到冯丰很有些动情,就说:“冯主任喝几杯,我就喝几杯”冯丰深深看了一眼梁健,抿了下嘴,说:“梁部长,爽气,好,咱兄弟就连喝三杯吧这三杯喝了,我们就真是兄弟,这辈子都是兄弟。”
梁健知道,所谓兄弟,不过是利益的结合体,当不得真。很多时候,在利益相同的情况下,能够和睦相处,互帮互助,而一旦利益格局发生了变化,很可能就针锋相对、六亲不认,这都是常事。
所以说,只有永远的利益。
这会冯丰这么动情,那也是因为在冯丰遭受长湖区官场冷遇时,梁健给了他比较温暖的待遇。这不是说冯丰的动情就是虚假的,但他的动情是在遭受冷遇、且喝了酒的情况下的动情,是稍纵即逝的事情。梁健也不去当真,就说:“冯主任,你比我长几岁,那我叫你一声大哥”
冯丰说:“行啊,我以后就叫你梁弟了”
为结为兄弟,两人又有理由喝了几杯。冯丰的酒有些上头了,感情也微微外露,他一手撑住了额头,作出失落状,对梁健说:“兄弟啊,你有所不知,我今天这心里可真是委屈得很啊”
梁健没有作声,但他感觉冯丰就要把心里的秘密吐露出来了。喝酒之人,喝到一定程度是忍不住要说话的
冯丰见梁健没有说话,抬了下头,说:“梁兄弟,你别嫌大哥啰嗦啊,大哥这人以前风光无限,如今运气不好,在这个势力的官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梁健说:“怎么会嫌啰嗦了大哥愿意讲给我听,是我的荣幸啊”冯丰说:“荣幸什么啊兄弟你这人真是好啊我就啰嗦讲讲,这些天可真是憋的慌。特别是今天到了长湖区,更让我心痛欲裂啊我对这些官场的人可真是看走眼了彻底失望”
冯丰开始断断续续说些酒话。酒话虽然不太清楚、也不流畅,但很多内容应该是真实的,很多官场中人,平时没一句真话,就只有喝醉之后,尽讲真话。梁健听完冯丰那些话,就对冯丰的背景和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了一个大体的了解:
冯丰以前还真有过风光的往事,令梁健惊讶的是,冯丰曾经竟然做过省委组织部长的秘书。省委组织部长,大权在握,他的秘书也是非同一般。全省多少市、县、省直部门,凡是涉及干部进退留转,首先要经过的就是组织部长这一关。冯丰担任省委组织部长秘书期间,漫说一个长湖区的书记、区长要求见组织部长是难上加难,就是市委书记、市长要见省委组织部长也都得乖乖打电话给冯丰预约,省委组织部长见谁、不见谁冯丰做不了主,但什么时候见、什么时候不见,除非有特殊情况,其他时候都听冯丰安排。
所以,下面市县的领导都对冯丰恭敬有加。那段时间是冯丰真正感叹权力之妙的时间,也可以说是风光无限的时间。对于自己的前途,冯丰也信心满怀,好好伺候部长几年,先在省委组织部解决了职级,以后放出去,一个副厅级巡视员是志在必得,运气好还能捞到一个副厅领导实职岗位,那日子可就好过了。与长湖区区长周其同、朱庸良的认识,也是在当时。周其同和朱庸良都没有资格见组织部部长,但他们每年都会主动到省委组织部送年货。凡是送给省委组织部长的年货,冯丰都要把关。当时周其同和朱庸良,对冯丰奉若老爷,冯丰还不愿意受呢
然而,就如官场流行的一句话:当官一般靠运气。冯丰的运气没有一直好下去。不久之后,省委组织部长因为下面一个市在选举时候出了漏子,被中央查处,省委组织部虽不是直接责任,但也要承担相应的连带责任,他被调离了省委组织部,去了一个相对次要的岗位任职。
在官场还有一句话:不进则退。如果你不是提拔,平调到了其他岗位,那就算是退步的。对于省委组织部长来说,只是调去了其他地方,级别还是这个级别,无非手中权力少了些,可待遇照样享受。对于冯丰来说,那可就是天差地别了。自己服务的领导走了,而且是因为出了问题而走,自然就没时间、没精力、甚至没理由给自己的秘书作好的安排了。冯丰在部里继续待下去,也觉得没面子,省委组织部新来的部长,更不会对冯丰有好的看法。秘书就跟女人一样,被人用过了,就是二手货,价码哗哗往下降。
冯丰觉得自己再继续呆在部里,已经没啥意思。他就申请外调,结果把他调入了省委党建研究室下面的调研室担任了一个副主任,副处级。这是基于冯丰的写作能力还比较强,写写弄弄这方面还是比较擅长。但省委党建研究室不过是一临时机构,用来研究党建问题,且彻彻底底的是个清水衙门。冯丰进了里面,才发现,比呆在省委组织部还不是。
毕竟省委组织部是个权力部门,可能有人不待见你,但你出门,不管如何人家还是高看一眼,毕竟掌握着人家的升迁命运。可党建研究室算什么研究的都是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愿意鸟你的人没几个。冯丰想要再回去组织部,组织部的门已经向他关闭。组织部的领导说,当时是你自己申请要离开,组织部又不是随便什么人,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方
冯丰想,主要的问题还是自己靠山走了,人家才敢跟他扯这些屁官话。事已至此,已经回天乏力。只能另想办法。冯丰对组织工作比较熟悉,写作能力也比较强,他就策划着搞一个干部工作调研,向省委报一报,看自己的才能是否会再次被哪位省领导看中。他把这个想法跟调研室主任汇报了。主任说,你要搞你自己搞,我反正不会下去,我们这种室的人到下面去,人家会说我们“扰民”,压根不欢迎我们。
搞调研,就得下基层。可跟众多市、县联系了,人家还真不欢迎他,嘴上都先客气一阵,而后婉言谢绝说“真不好意思,这段时间比较忙”联系了七八个市、县都是如此。最后,冯丰终于想起了镜州市长湖区。当时区长周其同和组织部长朱庸良为求见组织部长,几乎是死乞白赖地请他帮忙。冯丰的确是帮了忙,他们也见了省委组织部长,如果部长没有中途出事,周其同和朱庸良都有可能得到帮助。
正因为有着曾经的滴水之恩,冯丰认为即使如今自己不是秘书,到长湖区来调研调研应该问题不会太大。于是,冯丰便自己开了车过来了。没想到,到了镜州市长湖区的遭遇,与他想象的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朱庸良一向善于钻营,对于省委组织部长走后冯丰的安排早了然于胸。朱庸良有一个原则,对于有利用价值的人殷情备至,对于失去利用价值的人,趁早斩断关系。很不幸,冯丰已经从前者降格为后者。朱庸良见到冯丰后,一番寒暄之后,听了冯丰的来意,就婉言谢绝说:“我们长湖区在干部工作上真没什么值得宣传的,冯秘书此番美意我真是心领了。如果冯秘书不嫌弃,我让我们办公室工作人员,中午请你吃顿便饭吧”
冯丰听了之后,这个气啊。自己怎么说,也是当过省委组织部长的秘书,竟然让办公室工作人员陪自己吃饭,他感觉自己的面子已被彻底掀了。冯丰心想,朱庸良是个势利鬼,但他还是抱着希望去了区长周其同那里。没想到,自己得到的待遇非但没有提升,而且还降到了低谷。
先是在周其同办公室外等了一个半小时,好不容易等到朱新毛走了,自己进去。周其同先是问:“你是省委那个冯丰啊”冯丰压着怒气告诉之后,周其同总算记了起来,说:“哦,不好意思,都差点忘了。这番来长湖区有啥事啊”冯丰说明了来意,周其同说:“原来如此,这是我们朱部长管的事情。不好意思,今天我这里焦头烂额,也就不留你晚饭了。”说着就下了逐客令。
冯丰的自尊心就如被人放在砧板上,一块块切碎一般。心想,这个官场为什么可恶到了这个地步。他以前作为领导的秘书,真是不理解,为什么有些老百姓会去炸政府大楼。此刻他终于理解了,今天他如果有**,就想把长湖区政府夷为平地。
屋漏偏逢连夜雨,半路上车子又抛锚,寸步难行。幸好这时梁健经过,遇上了救星
梁健听完冯丰所讲,算是明白了冯丰心里的委屈。梁健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波折,经历过党委秘书,后因领导调走,被摘了帽子成了平民百姓,因此特别能够理解冯丰的感受。就说:“冯主任,你有一天会时来运转的。”
冯丰听梁健说得这么肯定,眼睛一亮,说:“谢谢兄弟吉言”而后,又摇了摇头,颇为泄气地说:“兄弟啊,没这么容易。谁叫我跟的领导运道不通呢否则我也不会是今天这么副样子。如果我还是省委组织部部长的秘书,别说你们的区长周其同、区委组织部长朱庸良,就是市长也得卖我多大的面子”
梁健说:“那肯定的,他们总要找你帮忙啊”冯丰说:“可不是嘛”冯丰的状态忽而精神,忽而委顿:“如今我已是一只别人的弃履,想要再回到以前的巅峰状态,又谈何容易”梁健说:“咸鱼都能翻身,更何况是一个人呢我也有过非常不如意的日子,当然我的层次不能与你同日而语,可那时候也真的是非常郁闷”
梁健也把自己在乡镇的遭遇跟冯丰简略一说。冯丰倒不嫌弃梁健拿自己跟他做比,如今的冯丰已经不是以前的省委组织部长秘书,说话做事都低调了不少。在他心里,甚至认为自己还不如梁健。毕竟梁健还是一区委组织部副部长,掌管的还是干部工作,各种实惠肯定不是现在的冯丰可比,就拿眼前来说,梁健就能直接安排晚饭和住宿,甚至修车也是一个电话就解决了。
冯丰喝多了,说话自然也就夸张了:“真是天涯同是沦落人。不过梁弟却是已经走出低谷的沦落人,我冯丰呢,还是在低谷徘徊的沦落人”梁健说:“人生必须经历从低谷到巅峰的过程,否则人生四平八稳,还有啥意思啊经历过风雨,才能见彩虹。冯主任,我看你不久的将来,肯定能够青云直上。”冯丰说:“听梁弟的话,我真是有种信心倍增的感受虽然我长居省里,可如你这样性格乐观、心态阳光的年轻人已经好久没有碰上了这次到长湖区,虽然有很多失意,但遇上梁弟是我最大的收获。”
梁健又把自己的酒杯斟满了:“冯主任,我再敬你一杯,今天能认识冯大哥也是我的一件快事”
说着,两人将酒喝了。
从饭店出来,隔壁就是梁健为冯丰订好房间的镜州宾馆。梁健送冯丰去房间。冯丰酒量其实不错,两人酒喝了这么多,到了宾馆依然非常清醒,他请梁健坐下,自己去烧开水。梁健说他去烧,被冯丰挡住:“我当了那么多年秘书,烧水泡茶,可是我的强项,我让你也享受享受省委组织部长的待遇。”
饭店里的茶叶是一般的绿茶,不过出自冯丰之手,其意义的确是与众不同。梁健心想,冯丰说得也真是不为过,如在几年前,市、县领导想要喝到这样的一杯茶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
接过冯丰递过的茶,梁健忽然想到了一句诗:昔日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冯丰忙乎了一阵,给梁健和自己都倒好了茶,便隔着茶几,与梁健相对而坐。冯丰拿出梁健给他的烟,递给梁健一支。两人就吞云吐雾起来。冯丰抽了几口说:“这个世界真是奇怪,一天前我们都只是通了电话,连面都没见过的陌生人。这会,我们已经分享了人生故事,坐在这里一起抽烟喝茶,成了兄弟。”
梁健说:“怎么说,我们两人也算是有缘分。”
冯丰说:“是啊。梁弟,这样吧,你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做的事情。尽管吩咐一声。”
梁健说:“我没什么需要你做的事情”
冯丰就拿眼睛瞧着梁健。梁健还是说:“真没有什么需要冯大哥帮忙的。”
冯丰笑了:“我莫不是真遇上了一个好人”梁健说:“我也不能说是一个好人吧,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冯丰点了点头。冯丰知道,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在官场更没有白给的人情。尽管梁健与他看似偶然遇上,但官场之事常常看似机缘巧合却都是有意为之。所以,今天看到梁健对自己这般殷情,冯丰也不敢认为,这就完全是梁健提供的无偿帮助。因此,他想知道,梁健希望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
没想到梁健说没有任何要求。这让冯丰更加有些不安了。
在承受范围内的利益交换,是正常的,也是必须的。无功不受禄,如果你拿了人家的好处,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人家办了事,那么这也是你自己的一种价值体现,何乐而不为呢如果你受了人家的人情,人家却不要求你有任何的补偿,那么你可能连自己都会很不安了这要么说明你没有价值,要么说明你提供的回报人家还不满足。
这会梁健说不需要他做任何事情,冯丰真有那么些惴惴不安了
冯丰虽然承认自己的境遇不好,可自己毕竟是在省里,跟梁健相比,心里也不能说毫无优越感。这会梁健给自己雪中送炭,如果自己不能为梁健做些什么,那么可能连他自己都会小看自己了因此,他心里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帮梁健做些事情。
冯丰就问:“梁弟,不瞒你说。我现在呆的省委党建研究室,虽然是个清水衙门,没什么大权力。不过我们手里的党建研究刊物,倒还真是有些影响,每期都会送给省委书记和中组部阅看,这不是假的。上面的好文章省委书记和中组部领导批示的也不少。其他的事情,我帮不了你什么忙,但在党建研究刊物上发一个经验稿,或者理论稿,在我能力范围之内,还是能够争取的。”
梁健说:“当初,冯大哥给我电话联系的时候,我也觉得你们的刊物不错,想整理点东西,在你们刊物上发稿件。可那天我跟朱部长汇报了,朱部长说让我别管这件事情,我就不好意思再做这方面打算了。”
冯丰眼睛转动了好一会,才说:“你别理那个朱部长,他有他的想法,你也要有你的想法。如果他不同意你以单位的名义发,那么你就以你个人的名义发。这样的研究文章,更有个性,领导更愿意读。你看怎么样”
这些天,梁健的确是在考虑长湖区干部队伍建设方面的问题,看到了长湖区在干部队伍建设方面的不足,至于下一步如何改进,自己还没有想好。如果能够再深入考虑一下,形成一个理论思考方面的材料,以长湖区委组织部副部长的名义,在省委党建研究杂志上一登,还真不是一件坏事。梁健把包里折起来的一张a4纸取了出来,上面就是梁健列出的关于长湖区干部队伍建设的三个大问题。
冯丰接过了梁健的纸看了好一会,拍了一下腿,冲梁健说:“梁弟,你这人看问题很有深度,这几个问题列得很好,就围绕这个干部工作方面的问题,再进一步思考一番,形成一篇文章,刊登在我们杂志上,肯定能有一番影响,说不定还能得到某位领导的批示呢”
梁健将信将疑地问:“真能登”
冯丰说:“当然能不过,就这篇文章怎么写,我们还得好好研究一番,文章有不同的写法,怎么个写法能揭示主要问题,又能引起领导关注,这才是根本”
第199章 多种政绩
长时间在乡镇工作,没有综合部门工作经历,梁健对公文的理解,都只是停留在具体起草的层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公文里的头头道道,他并不十分理解。他也多次听人讲,在乡镇打打杀杀很重要,在机关里文字材料很重要。为此,梁健很想听听冯丰关于文字材料的说法。
冯丰在文字材料上虽然算不上顶尖高手,但在省直机关,也起码是中上水平。他当初被省委组织部长看中,被选为贴身秘书,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的文字综合能力强。作了贴身秘书,反而不太写材料,做得大部分都是端茶泡水、联系协调等工作,但文字材料的能力是一条硬杠杠,达不到这个要求,就没有资格。毕竟组织部在所有机关中,对文字材料的要求非常严格,除了省委办公厅,恐怕就数组织部了。
冯丰在这方面有着引以为豪的优势,又加上今天喝了酒,谈性十足:“在机关里的文字,很有讲究,但万变不离其宗,那就是找准切入点,引起领导的注意非常重要。这方面其实跟新闻媒体有相近之处,报纸媒体的文字是为了抓住大众的眼球,而在机关里的文字却是为抓住领导的眼球。抓住领导的眼球,有两个办法,一是关心领导说过的,二是关心领导的领导说过的。关心领导说过的,那么你扮演的就是领导话语加工者和提炼者的角色,领导平时工作中,总是会有些灵感,随口就说出来了。但领导平时很忙,没空去记录这些灵感,这些灵感稍纵即逝,说过的话也消散在空气中,当某一天领导想起来要用,却不知去向了,领导平时应酬多,喝酒多,记忆力下降,那些灵感也早就忘到了九霄云外,不免可惜,悔之晚矣。如果这个时候,你把你记录的领导的话,整理好了拿出来,交给领导一份,他看到自己的思想成果已经结晶为文字、成形于书面,心里是不是会万分高兴”
梁健说:“那肯定的。这是第一种,关心领导说过的,那么第二种,关心领导的领导说过的,又是怎么讲呢”
冯丰见梁健听得入神、求知若渴,非常满意。自从不再做省委组织部长的秘书,冯丰在省直机关已经没有人如此认真听他说话了,今天梁健对他所说表示这么大的兴趣,让冯丰自尊心得到极大满足,这比喝酒、抽烟和美人捶背更让他感到心灵的满足。冯丰兴致勃勃继续说道:“关心领导的领导说过的,其实就是吃透上级的精神。什么是上级,对于普通人来说,仿佛是非常抽象的存在,我们称为组织或者上级党委政府,可是对于你的领导来说,上级并不是抽象的,恰恰相反,是非常具体化、非常个性化,说白了就是某一位领导,说得更透彻一点,就是决定他进退留转的那位领导。所以,你说,该不该关心,你领导的领导所说的话呢”
梁健觉得冯丰所说真是很有道理,就说:“应该关心。”冯丰说:“有时候,你甚至要比领导本身更关心领导的领导所说所做,这样你才能提醒领导,在具体行文之中,将那层意思表达进去,领导肯定会眼睛一亮,称赞你态度认真、心思缜密,发挥好了参谋助手作用”
梁健说:“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这些都是在处理与大领导的关系中,能够发挥重要作用。可我如今接触的层面,最高也只是区委书记,这些功夫恐怕还派不上用场。”
冯丰说:“错了当然派得上用场。比如,你这张纸上,写着你发现的长湖区干部队伍建设方面的三个问题,我念念啊,一是队伍结构不合理,年轻干部培养脱节;二是重要岗位干部缺乏交流调动,有固化危险;三是干部队伍的积极性没有充分调动,干部潜能没发挥好。你看到的问题应该说,不是不透彻,可如果我们的文章就按照这个写上去,文章不一定登,领导也不一定看。”
梁健原以为,自己的这几条该是看到比较透彻的几条了,冯丰先前还说,如果围绕这个方面的问题,肯定会有一番影响,这会怎么又说不行了梁健疑惑地问:“怎么说”
冯丰说:“我先说文章为什么不一定登那是因为在党建研究上刊登文章,这篇文章必须有一定的独特性。什么是独特性呢就是主编觉得,这篇文章对他有用。可你刚才列出的三个问题,是真正的问题,但也是长湖区自己的问题,在面上可能有一定的普遍性,既然有普遍性,那么主编为什么一定要用你的稿子,而不是其他地方的稿子呢所以,如果单单这是有些普遍性的问题,还不足以让主编一定要刊登你的稿子。”
梁健问道:“那么,主编怎么才能确保刊登我们的文章”
冯丰说:“这就涉及到,刚才我说的内容了。你要考虑领导说的、想的,或者你考虑领导的领导说的、想的。如果你能把这篇文章,与省委某位对主编有重要影响的重要领导的意思结合起来,成为贯彻这位领导指示的文章,那么主编肯定就求之不得,恨不得马上刊登你的文章。”梁健算是明白了:“主编就可以拿这篇文章,去拍那位省领导的马屁”
冯丰说:“你说的直了另外,我再说,领导不一定看的问题。如果你的文章反映的只是长湖区一个地区的问题,那么领导为什么要关心呢因为一个地区的干部问题,是一个地区的党委主要负责人管的事情,上面的领导怎么会对下面一个地区的那些干部问题感兴趣呢”梁健说:“领导不是都说,很关心基层吗”冯丰说:“这你就天真了,如果一个领导特别关注一个问题,那么这个问题肯定是与领导本人有关的问题。领导都很忙,精力有限,如果是与他无关的问题,或者不怎么相关的问题,他压根连看一眼都嫌浪费时间。所以说,只有把长湖区的问题,变成领导也正好关注的问题,那才能引起领导的关注”
梁健听了冯丰的这番话,还真有些茅塞顿开的感觉。一直以来在基层工作,对于上级的思维方式都没有深入接触。原本以为省里用基层一篇文章,或者做一个报道,只是觉得这个事情本事有意思这么简单,没想到背后还有那么多道道。原本以为,领导一个批示,就是对基层工作的认可,没想到一个批示当中反应的却是领导的思路和利益所在。这真应了一句话: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梁健说:“我听出来,你说得都有道理。可你也知道,我是区里的干部,理论层次也不高,特别是对省委领导的意图更加不了解。我会的也是就事论事而已,你刚才说的,如何把我关心的问题变成领导关注的问题,让我有黔驴技穷的感觉”
冯丰笑了,隔着茶几拍了拍梁健的肩膀,说:“梁弟,这些你都不用担心,你只要再提供一些材料给我,这篇文章我去写,到时候我们一起署名,第一作者写你”
梁健双手握拳,表示感谢:“冯主任,这怎么敢当,第一作者肯定是写你的”冯丰说:“别再客气了,我心里有数。说实在的,这也是我唯一能为兄弟做的事情,我肯定要全力以赴的做好”
说到这里,梁健觉得自己差不多该走了。于是,他起身说:“冯主任,时间也不早,你在镜州忙了一天,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宾馆有早餐,中午前车子会送过来,你等我过来一起吃个中饭再走。”
冯丰连说“感谢”,送梁健出房间。
第二天一早,梁健先去上班。到中午十一点左右,在4 s店上班的朋友打来电话,说车子已经好了,是直接开到宾馆,还是如何梁健这天正好没开车,就让朋友把车直接开到区里,然后他开着车到了镜州宾馆。
冯丰已经出去转过一圈回来,看到车子已经修好,就问梁健多少钱。梁健说:“都是兄弟,还要什么钱啊我的兄弟在4s店也是修理部的管理人员了,他只是给车换了几个小件,也没向我要钱”冯丰说:“真是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才好”
梁健说:“再客气就见外了我陪你去吃点镜州的小吃。”
市里的很多会议都安排在镜州宾馆。梁健陪着冯丰从一楼大厅出来时,正好有一辆车停在大厅外平台上,车门打开,出来的竟然是朱庸良。
朱庸良见梁健和冯丰一起走出宾馆,眼睛不由皱了起来。梁健说了声“朱部长”。朱庸良只是点了点头,看向冯丰。
冯丰却不看朱庸良,就当没看见,向外大踏步走去。朱庸良朝冯丰看了一会,才返身进入宾馆开会去了。梁健心想,这个冯丰还是有些个性的。
朱庸良开会的时候,心里还在想冯丰的表情,暗道“一个过气的秘书,还敢对我视而不见”这都得怪梁健。肯定是梁健不通过自己,擅自接待了冯丰,搞得这个冯丰现在不要看我。
朱庸良暂离了会场,打电话给李菊:“你知道,梁健有没在镜州宾馆订过房间”李菊问了方羽,说有。朱庸良说:“这次梁部长订房间,都没有通过我,这个房间让他自己付钱,我们部里不接待”李菊把朱庸良的意思,告诉了方羽。
方羽说:“副部长订房间,本来就没有规定一定要报告朱部长的。”李菊没好气的说:“朱部长这么要求的,自然就按照朱部长的要求办。你打电话给梁部长,解释一下”方羽坚持说:“这怎么解释,本来就没有这样的规定,副部长以上订一个普通标准间,只要跟办公室说一声便是了,以前也都是这么做的”
李菊说:“从现在开始,只要朱部长不同意的,就不给订房间。你清楚了嘛”方羽说:“那么也要从下次才开始”李菊说:“你不打,那么只能我来打了”方羽也不再理她,她在工作中掌握一个原则,只要是文件或者制度有规定的,她都会去做好,如果没有的,只是凭领导的个人意志,那么就素不奉陪。为此,李菊也不好拿她怎么办。
李菊一想,自己去做这个难人,也觉无趣。就打了个电话给镜州宾馆前台,说取消区委组织部在那边订的房间,要客人自己掏钱。
前台就跟梁健打电话,把部里的意思说了。边上冯丰似乎也听到了只言片语,问梁健:“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梁健说:“没事。”就拉着冯丰去吃饭。
吃好了饭,该是告别的时候了。梁健把从部里带来的有关干部任用的材料,交给了冯丰。冯丰说:“梁弟,你放心,这件事我肯定给你办好。”梁健说:“冯大哥,你也别太放在心上,顺其自然。”
梁健说替他把车从停车场开出来。冯丰来到前台,问房间是谁结的帐。前台说,先前他们部里来定了房间,可刚才十一点多,又说不替房间买单了,刚才跟你一起出来的先生把单买了。冯丰算是明白了,肯定是朱庸良看到自己不理他,就让部里别给梁健安排的房间买单。
冯丰心想:“这个梁健真是够哥们,非亲非故给自己安排这么好。”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在党建研究上给梁健刊登一篇文章,而且起码要让省委副书记以上做批示。
梁健成为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后,工作上并没有做出什么调整。梁健也没有抱着即可回到分管干部岗位的期待,继续潜心研究干部工作。有句话说,暂停是为了更好的出发。梁健对自己说,做好准备工作,机会来了,现成的拿出来就是。
省委党建研究室的冯丰,回去已经一个礼拜,并没有任何回音。冯丰承诺过,要为他搞一篇文章,发到党建研究上的事情,一时间也有如石沉大海。梁健本想打个电话问问,可一想,当初帮助他并无任何功利性质,如果这会迫不及待打电话去,这事就变味了,冯丰也肯定不会相信,当初他的援助是出于好心了
梁健放下了电话。
忽然办公室门被人推开。梁健觉得奇怪,一般情况下,人家进他办公室都会象征性地敲敲门。被狠狠推开的门,撞在墙上,发出很响的“砰”的声音。
干部科副主任科员车小霞,出现在了门口。
车小霞情绪阴晴不定、脑子有时并不正常,这番忽然出现在自己办公室门口,梁健不敢怠慢,从椅子中站了起来,说:“车主任啊,请进啊”
车小霞却仍站在门口,不动,也不出声,只用眼睛直直地盯着梁健。
梁健对女人的眼睛其实蛮关注。一个女人的眼睛,若是灵动的,那么这个女人应该比较聪明,活泼;如果是试探的,那么这个女人会比较精明、势利;若是散漫的,大约心无城府;若是像车小霞这般直勾勾,有点凝滞,那么这个女人大概有些神经质,或者说,处在神经质的边缘。这样的女人,一个聪明的男人是不应该去惹的。
为此,车小霞那次在推荐会上,故意将他材料中的一页纸抽去,自己也并没有朝她发火,也没有把责任推到她的身上。因为,在梁健心里,车小霞是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一定特别能够搞清楚的人,她更加不会关心梁健的材料。她故意陷害自己,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被人利用。
那次之后,梁健对车小霞只是多长了个心眼,并没有采取过激措施。没想,今天车小霞自个来找梁健了。
既然来了,梁健倒也不会怕她。他对车小霞也算仁至义尽,身正不怕影子歪,如果车小霞这会在他办公室里发神经,他也没有办法,只好让办公室把她请出去,这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车小霞忽然身子蹲下去,双手抱住头部,就“呀呀”地哭了起来。梁健没做亏心事,人也清醒,不去跟车小霞理论,把门敞开,来到办公室,对李菊说:“李主任,车小霞在我办公室门口哭,不知有什么原因,麻烦你们办公室过去看看,毕竟车小霞是女同志。”
李菊是办公室主任,负责处理部里的各种杂事,如今梁健过来要求了,她也不能拒绝。她一面对方羽说:“你帮助梁部长去看看,我去干部科把姜岩科长叫来”
方羽就赶到了梁健办公室,主要是看住车小霞,并适当安慰,问道:“小霞,你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有了方羽在自己办公室,车小霞如果有啥过激举动,也有了见证,梁健就不再担心,也问道:“小车,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只是哭,解决不了问题”
车小霞继续哭。梁健说:“如果你不说,我实在帮不了你,要么请你回自己办公室,要么你呆在我这里,我出去,等你想好了要说什么,我再回来”
车小霞精神受过刺激,有些神经质,但不等于她听不懂人话。梁健的话,起到了一定作用。车小霞泪痕满面地抬起了头,瞧着梁健。
方羽又在一边劝道:“车主任,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好了。梁部长很为大家考虑的。”车小霞抽抽搭搭说:“我我知道梁部长很好,我想告诉梁梁部长对不起那次在推荐会推荐会上是是我”
姜岩忽然冲了进来,他神色紧张、眉头紧皱:“车小霞,快跟我回办公室,你这是在这里干嘛”
梁健本想听车小霞说下去,却被姜岩把话打断。梁健就对姜岩说:“姜科长,没关系。小车有事情要跟我说”姜岩急道:“她能有什么事情说车小霞,你快跟我回办公室”说到后来,姜岩几乎是声色俱厉
梁健心想,姜岩到底为什么非阻止车小霞说话难道车小霞的话里会透露什么秘密
方羽似乎也感觉到车小霞话里暗含秘密,就说:“小霞,如果有什么话,你赶紧说,说了回办公室”
车小霞的目光,在梁健、姜岩、方羽之间来回转动,神情非常迷茫和混乱,看起来,似乎快要接近奔溃的边缘。
姜岩又道:“车小霞,我是科长,我现在命令你马上回科室”方羽却说:“小霞,这里是副部长室,有什么事,你可以来说”
车小霞的眼神,就在姜岩和方羽之间打转。姜岩狠狠地瞪了一眼方羽,方羽并不畏惧。然后,他又瞪着车小霞,车小霞似乎畏惧他的目光,眼泪不断在眼眶中旋转。
梁健感觉,如果再逼迫车小霞,这个神经脆弱型的车小霞,恐怕会再次发病。他拉了一下方羽的手,向她示意了一下,方羽就停止了催促车小霞:“小霞,要么你先回吧,有事情以后再说”
车小霞又木木地瞧瞧梁健和方羽,神色终于有些缓和,站了起来。姜岩赶紧抓住车小霞的肩膀,把她引出了梁健办公室。其他科室的一些人,在梁健办公室外探头探脑,这会见车小霞被带回科室,大家也作鸟兽散。
方羽没马上离开梁健办公室,她说:“车小霞好像有什么话告诉你”梁健说:“我也不清楚,她到我办公室来哭什么,该哭的应该是我”方羽笑说:“我看你不用哭。”梁健说:“为什么我就不用哭”方羽说:“大家都说,你的能量大着呢,有大领导欣赏你所以那些虾兵蟹将根本奈何不了你”
梁健朝方羽看看,惊讶方羽时不时能说出一些经典的话来他知道,发生了上次推荐会的材料问题,若不是有胡小英挺自己,恐怕十个梁健都被万康和朱庸良他们撤了。但是,梁健却说:“有句话,叫做阴沟里翻船,在机关里,任何事都疏忽不得”
方羽叹道:“看你们做领导可真累”梁健由衷地说:“谁说不是呢有时候,我真羡慕你”方羽看了他一眼问:“我有啥好羡慕的啊”梁健说:“比我自由自在,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方羽说:“人啊,总是这样,没钱的时候,想有钱,有了钱,想有权,有了钱和权,又想要逍遥在人啊,如果不要那么多,可能就自在一点了”
梁健无言以对,或许方羽说的,还真有些道理。
区长周其同和组织部长朱庸良,也遇上了麻烦事。与其说是一个麻烦事,不如说是一个麻烦的人。
这个人就是原区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朱新毛。省委党建研究室的冯丰来到长湖区那天,已经是朱新毛第二次来到区长周其同办公室。朱新毛的要求是,“官复原职”。区长周其同当面就说,这是不可能的。朱新毛说,即使不是官复原职,也至少要“官复原级”。
“职”和“级”的区别是,“职”是职务,“级”是职级。朱新毛也知道,自己既然已经被免去职务,那么要想回到区机关事务管理局岗位上,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说实话,他也不太愿意再去当这个“大内总管”,害胡小英的心都已经有过,再去伺候她,久而久之可能就会得神经病。为此,朱新毛,最想的是能够换个岗位,到其他地方继续做一把手。
说了几次,周其同嘴上都说“你别急,总是有机会的”,朱新毛最初还耐着性子,时间一长他就认为周其同是在忽悠自己,给自己开空头支票,于是到周其同那里去,言语之间也越来越不做收敛。
这天下班前,朱新毛再次来到周其同办公室,周其同本不想见他,对秘书办的人说,凡看到朱新毛来,就说自己去市里开会了。秘书办的人当然会遵命。
但朱新毛曾是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老机关了,对这个套路如何不懂。他来找周去同,根本就不经过秘书办,一来就直窜入周其同办公室。周其同办公室的门上了锁,他就擂门,秘书办的人才冲过来,阻止他。
他见这么闹下去周其同肯定也不会出来,就假装离开,回转身,又躲入了政府办的卫生间。等到快下班时周其同从办公室出来,朱新毛就从卫生间跳了出来,拦住周其同。周其同见是祸躲不过,只好让他进办公室好好说。
朱新毛等了很久,得到的结果是周其同在故意躲他,这显然是一种不打算负责的态度了周其同让他坐沙发,他不坐,说:“周区长,我今天还尊敬的称呼你一句周区长,下次我就不一定了。我对你的尊重已经快用完了。我站着把一句话说完就走,如果在十五天内,你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向新闻媒体,曝光你让我做的那些好事”
说着,摔门而去。
机关里没有不透风的墙。机关朱新毛到周其同那边闹的时候,见到的人不多,但第二天机关里已经传开了,朱新毛又到区长那里闹了。大家对朱新毛当时被突然免职,本就猜测重重,这会更加添油加醋,说法各一。
这些话传到了组织部长朱庸良的耳中,朱庸良就积极地来向周其同汇报。周其同说:“这个朱新毛,自己犯了错误,却来找我,原本是一个好好的领导干部,这会就跟泼皮无赖有何区别”
朱庸良原本想了解一些关于朱新毛和周其同之间的内幕消息。朱庸良担任领导干部这么多年,练就了从细枝末节中发现问题的本事。朱新毛接二连三来找周其同,背后肯定有什么不能见光的事情。问了之后,周其同却仅仅说“朱新毛自己犯了错误”,并没有透露任何内部消息。朱庸良就不再多问,告辞回部里。
朱庸良走后,周其同叫来了区人大主任朱德州。
周其同说:“朱新毛恐怕要发疯了”朱德州说:“此人的问题不解决,就是一块心病。”周其同说:“他要求恢复职务,这件事难以办到胡小英是不会同意的。”朱德州说:“不管怎样,总要想个办法堵住他的嘴。”周其同说:“目前的办法,只有安排人紧紧看住他,防止他做出过激举动。”朱德州说:“我去安排。”
梁健接到了区委办主任陈政的电话,说胡书记请他过去一趟。梁健立刻关了门,来到了胡小英办公室。
已经过了夏至,颇有些炎热了。胡小英身穿白色短袖外套,里面是一件镶有lei丝花边的淡绿色内搭衫,脖子里一条细巧的白金项链垂入胸口沟壑,显得既高雅,又颇有韵致。梁健说道:“胡书记,你今天的打扮很不错”
胡小英听人称赞,心里当然开心,她笑说:“怎么不错啊”梁健说:“又雅致,又性
感吧”听梁健说出“性 感”两字,胡小英不由一振,脑海里不由又出现电梯中梁健的手掠过她身体的场面。
胡小英定了定神,说:“谢谢。”梁健说:“胡书记,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胡小英说:“你帮我去见一个人。”梁健怪道:“见谁”胡小英说:“朱新毛”
梁健疑惑:“朱新毛就是原来的那个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胡小英说:“没错”梁健问:“他不是已经被免职了吗怎么还要我去见他”胡小英微微一笑说:“正因为被免职了,所以我要你代表区委组织部去看看他。组织部不是干部的娘家吗不管进退留转,都该一视同仁,去关心关心”
胡小英说话时,坐在对面的梁健,目光时常从胡小英脸上往下滑,滑过她的项链,沿着坠饰,差点掉落到她深深的胸壑之中。
对这种目光,胡小英这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并不陌生,大多数情况,遇到这种目光,她都会非常反感,甚至会看不起露出这种目光的男人。但对于梁健,她的感情有些复杂,也不知为什么,当梁健的目光黏在自己胸口时,心里一阵阵地涌起那种熟悉的燥热
第200章 酒吧秘事
胡小英脸上泛起一丝红晕,这红晕很隐秘,不留意,就好像胭脂擦得稍红了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梁健却知道这大概跟自己的目光有关,就不敢再那么肆无忌惮地盯着她了。
对胡小英,梁健的感觉也比较复杂。当时他为了救她,在电梯里对她又吻又摸,可以说胡作非为了一番,但那一次的确毫无私心。只是,那次肌肤之亲后,每次见到胡小英,他的感觉忽然复杂起来,有时还免不了想入非非。胡小英是区委书记,但也是一个女人,且是一个面容雅静、性感迷人的女人,应该始终把她当作另一个领导来对待,还是仅仅把她当作一个女人来对待,梁健忽然纠结了。
这种纠结一时半会说不清,理还乱。
所以他也不说,也不理,只不动声色地把话题扯回到事情上:“我应该找他谈些什么”
胡小英看着梁健说:“我听人说,这些天,朱新毛连续多次找过周其同区长,还在周区长办公室大吵大闹,你听说过此事吗”
梁健想起那天开会时看到的情景,说:“我也听说了。”
胡小英的目光在梁健脸上转了一圈,落在身前的白瓷茶杯上,淡淡说:“你去了解了解,看朱新毛有什么要求如果区府不能满足,或许区委能帮上忙。不过,如果区委满足了他的要求,他当然也得给区委一些交代之前对于他的处理,我们其实是手下留情的,如果他要有所得,那么就得有所付出。做事情都得这样,这也算是规律”
梁健抬眼看胡小英,说:“明白了”
胡小英跟他的谈话,没有说深,也没有说透。不过梁健心里已经很清楚了。
关于电梯坠落事件,胡小英和梁健都是受害者,责任人是朱新毛。当时,朱新毛被免职,大家也都是理解的。朱新毛作为区委“大内总管”,连一架电梯都管不好,差点让区委书记一命呜呼,这能说得过去吗当然,朱新毛自己也知道说不过去,所以对于他的处分,他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事情过去半年多了,朱新毛忽然不断地找区长周其同,想要官复原职。这里面就有蹊跷了。如果不是区长周其同曾经答应过他什么,朱新毛干嘛去找他呢为什么不来找胡小英呢
梁健知道,这就是胡小英让他去关心、关心朱新毛的用意所在。
回到办公室后,梁健简单收拾了东西,带上公文包准备出门。
在过道里,正好撞见朱庸良从外面回来。朱庸良目光在梁健身上巡了两圈,问了句:“梁部长,出去”梁健说:“是啊,朱部长,我去基层走走,整天呆在办公室,又没具体工作,有点憋人,还是到基层熟悉熟悉情况,了解了解问题,为以后分管具体工作打基础。”朱庸良说:“好啊,没事多下下基层,熟悉基层情况,是好事,也是上级领导一直提的要求。你去吧”
等梁健走去坐电梯,朱庸良却还站在原地,回想刚才梁健所说,不由“哼”了一声,还想以后分管具体工作在组织部你就休想
朱庸良坐在办公室,思来想去,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隐隐感觉,这些天自己似乎有些情况没掌握,于是抓起电话打给李菊,说:“我刚才看到梁健出去了,你抓紧时间去看看,他去了哪里干什么这两天,我给你一个任务,就是密切关注梁健的行动,有啥异常随时向我报告。”
李菊拿了手机,匆匆地跑出去。到一楼,连梁健的影子也没见,心里着急,她就打电话给驾驶员周强强:“周强强,你在哪里梁部长是不是要用车”
周强强说:“没啊,这些天梁部长不都是自己开车吗”
李菊一听,转身跑到停车场。她关注过梁健,知道梁健习惯性地把车子停在一个地方。远远地,李菊就认出了梁健的车,还好,总算还停在那里。看来,他还在区里,不过他会在哪里呢李菊心里一阵纳闷。
李菊心想:既然不知道,就静观其变吧他总会出现。这样想着,她打电话给周强强,让他来接她。李菊坐进车里,周强强侧过脸笑着问:“李主任,去哪儿”李菊也不看他,只看着不远处梁健的车,说:“先等等,一会儿再说。”周强强摇摇头,熄了火,陪着李菊干等。
梁健从办公室出来,直接去了区机关事务管理局。
自从朱新毛被免职以后,局长办公室就换了人。梁健对朱新毛的近况并不清楚,包括他的新办公室,想了想,还是走进办公室问问情况。一个剪着齐肩发的女孩说:“朱局长啊他现在跟其他人合用一个办公室,不过这个时候他肯定不在。”梁健看女孩目光清亮,人挺机灵,又问:“那他现在在哪里”女孩笑得有些诡秘,说:“自从他的局长之位被免了,他基本上没有正常上过班,就像流星一下,偶尔来一下,一眨眼就不见了。当然,也没有人管他。这个时候,应该在家里吧”
女孩不认识梁健,看他气度举止都好,便礼貌地问:“请问,你找朱局长有什么事吗”梁健的目光风一样掠过女孩略尖的下巴,自报家门:“我是区委组织部副部长梁健,我找朱局长,有些事。”
女孩虽不认识梁健,却听说过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在区机关大楼里不算陌生,甚至可以说,是区机关未婚女孩私下聊天的热门话题。在女孩们茶余饭后的胭脂口水里,梁健年轻英俊、才干出众,还救过区委书记胡小英,前途不可限量,其光辉形象简直可以pk灰太狼,更有女孩直言,嫁人就要嫁梁健这样的男人
看着这个闻名遐迩的人忽然站在面前,女孩小巧的瓜子脸泛起一层红晕,娇艳犹如一树桃花开了。女孩略显兴奋地回答:“梁部长,不好意识,我没认出来朱局长,这个时间应该在家里你要他家的地址吗我这里倒是有。”
对于女孩脸上突然浮起的红晕,梁健有些不解,不过女孩吹弹可破般的细嫩皮肤真的很诱人,跟她说话也颇有意思。梁健便跟她要了朱新毛的地址和电话。
离开时,女孩一直送出门口。等他穿过走道,下了楼梯,女孩忽然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刚才怎么就忘了,没跟他要一个电话号码呢不然,就能常发发短信了。若是能和这样英俊潇洒的副部长结识,对自己的前途肯定也大有好处哎,都怪自己不够机灵,这下只好另想办法了
梁健出了区机关事务管理局,来到停车场取车,打算亲自造访朱新毛家
李菊坐在车里,终于见梁健走出大楼,走去取车。李菊侧身小声对周强强说:“待会,你就跟着梁部长。”
周强强见李菊有些鬼祟,说:“我为什么要跟着梁部长啊”
李菊脑子一转,说:“为了保护梁部长的安全。朱部长说了,这些天,梁部长坐冷板凳,心情很差,怕他干出什么傻事,所以我们要尽量多关心关心。”
周强强不以为然:“可我怎么觉得,梁部长精神状态很好啊。他可不是一个想不开的人不过,我们部里还真有那么一个人,需要我们多关心关心。”
李菊问:“谁啊”
周强强目光在李菊娇艳的脸上顿了顿,笑着说:“车小霞啊。”
李菊说:“谁不知车小霞有问题啊这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我们哪有那么多精力啊再说了,你在部里开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知道部里事情多,工作都做不完”
周强强说:“嗨,领导做事,尽是关心那些不需要关心的,不关心那些需要关心的,不知领导是怎么想的”
李菊见周强强多嘴多舌,不耐烦地说:“领导有领导的考虑,如果领导跟你我想得都一样,那还叫领导吗你就别管那么多了。你只管开好你的车,这个给你,辛苦费”
周强强见李菊递过来一张镜州大厦消费卡,卡面下方有“500”的数字,应该是一张五百块的消费卡,顿时就不说话了,领导想什么的确跟自己没关系,这张卡却是实实在在的好处。“好叻,放心,李主任,我只管开车”
李菊轻蔑地笑了下,暗道:“不给你点好处,还塞不了你的嘴呢”
翠苑社区是一个老小区,但地处市中心,地理位置绝对是优越的。朱新毛的房子在这里,说明他也是这座城市中首先买得起房子的一拨人。虽然他还住在老小区,指不定他哪里还有新房子,甚至别墅什么的。很多领导干部,都会装穷,腰缠万贯,穿得却是布鞋子,几十块一件的外套。当然,这还有另外一种说法,叫低调。这也是做领导的一项基本功,不显山不漏水
社区大门左边,有一家酒吧,叫“蓝吧”。在商业上有一句话,叫地段,地段,还是地段。蓝吧,门面不大,但因为地理位置的绝对优势,人流量大,在镜州市也小有名气。梁健听很多人讲起过,自己却从来没有来过。
拿出区机关事务管理局那个女孩给的地址,梁健开着车按图索骥,把车停在楼下不远处,上了楼,他在朱红色的铁门上找了一下没发现门铃,便用手在门上敲了敲。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大婶,一张脸暗淡粗糙,神色冷淡。梁健的目光不由往下挪了挪,看清她的穿着普通,毫不讲究,是一个标准的家庭主妇。
大婶的声音和表情一样冷:“你找谁”
梁健朝屋子里瞥了眼,从客厅的大小看,屋子应该比自己的租房大不了多少。这些老小区的套型,大多如此,最大也就十个平方。屋子里有些凌乱,不少衣服直接挂在饭桌边的椅背上面,一张木沙发上,袜子和裤子被坐成瘪瘪的一塌。梁健心下怀疑:难道,这就是一个堂堂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的家,虽然他已经被免职了,但那只是不久前的事,而他在局长职位上却许多年了。
虽然满肚子疑问,梁健还是问:“请问,这是朱局长家吗”
大婶的目光冷得像冬日里挂在屋檐下的冰棱子发出的光,语气里也迸射着寒气,说:“这里没有朱局长,只有朱新毛。朱局长早已经死了”
梁健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女人铁定是朱新毛的老婆,否则不会如此说话。可从她的话中也不难看出,这女人是个泼辣货,而且还是个势利的泼辣货。作为一个领导干部,没有一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妻子,不管官当多大,都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但这种遗憾,在官场司空见惯。梁健脑中忽然闪现当初和陆媛在一起时,在她父母家吃晚饭时那种胸口如堵大石的情景。
梁健说:“朱局长,虽然官职被免,但还是正科级。称朱局长也算不上错。”
大婶的目光剑尖一样往上挑了挑,明显不吃这一套:“这些话你留着跟他自己说吧对了,你是什么人找朱新毛有什么事”
梁健看她咄咄逼人,吐了一口气,说:“我是区委组织部的,朱局长在不在家”
大婶的目光一下子暖和了许多,语气也缓和了些:“组织部的怎么,你们终于想通了要给他官复原职了”
梁健一愣,说:“这倒不是,但我想找他先聊聊,至于职务的事,以后再说”
大婶的目光一下子又冻结成冰,不屑地说:“以后再说以后到底是什么时候我看啊,你们就是一群骗子,说什么以后,不过就是一张空头支票,逗我们开心呢”顿了顿,又说“朱新毛不在家,你走吧。”
梁健又问:“那,请问,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大婶不耐地说:“鬼才知道。他要找你们的时候,自然会去找你们”
“砰”地一声,门关了。梁健感觉自己的鼻子尖,只剩下零点零一毫米,就会撞在那坚硬的防盗铁门上。
梁健想,再敲门,也难以从这大婶的嘴里套出什么,搞不好这女人还会就此大喊大叫,发泄她心里对朱新毛被免职一事的不满,到时候引得左邻右舍都来看热闹,可就成了偷鸡不成蚀把米了。这样想着,梁健只好下楼,回到自己车上。
距离梁健车子十米远的地方,李菊在车上像一头等待猎物的豹子一样盯着梁健。见梁健从楼上下来,李菊喃喃自语:“梁健到翠苑小区来干什么有谁是住在这里的”
驾驶员周强强抬起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拍了拍脑袋,说:“我想想,我记得好像有个领导是住在这里的。”
李菊的目光从梁健身上滑到周强强身上,眼风却仍关注着梁健的一举一动,问道:“是谁你快点想”
梁健把车子倒了一下,一个转弯往外开去。李菊说:“等一等,别跟的太紧,这车梁健可熟悉了。”
周强强一打方向盘,说:“我想起来了。朱新毛区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朱新毛,我听他的驾驶员说起过,他住在翠苑社区应该没错”
李菊盯着梁健的车尾,纳闷:“朱新毛朱新毛不是被免职了吗梁健找朱新毛干什么”
李菊想,这个事情还是得核实一下,便给干部科科长姜岩打了个电话。
姜岩与李菊的关系,不算差,但自从两人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后,姜岩对李菊的态度比以前更热情了。只要李菊开口,姜岩一般不会拒绝。
不过,李菊还是拐了个弯,问的比较含蓄:“姜科长,你们每年是不是都让领导干部填写个人重大事项报告的”
姜岩不假思索地回答:“没错。”
李菊说:“朱部长让我问一下,原区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朱新毛的家庭住址,你这里应该能查到吧”
姜岩说:“分分秒秒的事情,你稍等下。”
姜岩翻出了个人重大事项报告单,将朱新毛的家庭住址报给了李菊。李菊一对,还真是没错,这的确是朱新毛所住的那栋楼。
等梁健的车子在前面拐了个弯,周强强不敢怠慢,立马跟了上去。李菊又给朱庸良打电话:“朱部长,我在翠苑社区。刚才梁部长去了翠园社区一户人家,你猜是谁家”朱庸良没有心情猜测:“你直说吧。”李菊说:“是原区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朱新毛家。”朱庸良心里一顿:“朱新毛”
这个名字,让朱庸良很有感触。前些天,朱新毛多次到区长周其同那里大吵大闹。朱新毛是区委免去的干部,照例说,朱新毛若是对区委的处置不满意,首先要找的应该是自己这个组织部长,但他并没有来找自己,却去找了区长周其同。这里面不免让人觉得有文章。揣着这个问号,朱庸良前些天还特意去找了周其同,想从周其同嘴里了解到一些内幕,可周其同却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这个朱新毛,自己犯了错误,却来找我”,把问题给绕了过去,并没有让朱庸良掌握更多。
这让朱庸良很是不安。
朱庸良一直以为自己跟周其同他们是非常坚固的同盟,可如果身在这个同盟中,在一些至关重要的事情上却被蒙在鼓里,这就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关于朱新毛的事情,朱庸良敏锐的感觉到,这其中一定有猫腻。干部问题是组织部和区委管的事情,朱新毛无缘无故不可能去周其同办公室吵,而周其同若不是有把柄在朱新毛手上,作为堂堂长湖区区长,面对朱新毛的大吵大闹也不会只是这样不咸不淡地躲避。既然周其同不愿告诉他,他却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掌握更详细的情况,让周其同知道,他朱庸良,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朱庸良对李菊说:“这件事,你做得很好。继续跟紧跟牢梁健,一有风吹草动,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朱新毛的行踪一下子断了,梁健不知去哪里找他。车子开到翠园小区大门口,看到“蓝吧”,梁健踩下了刹车。“蓝吧”有一个落地窗,正好对着翠苑小区大门,坐在里面,可以清楚地看到从小区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流。
梁健把车停在“蓝吧”的停车位上,走了进去。找到个正对翠苑小区大门的位置,刚坐下,便有服务员过来问梁健,喝酒,还是其他饮料。若是晚上,梁健可能会选择喝酒。毕竟这个酒吧还是头一次来,酒吧酒吧,喝点酒才有感觉。可现在才下午,又开了车,梁健想了想还是要了一杯哥伦比亚咖啡。服务员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对不起,我们这里没有哥伦比亚,只有炭烧咖啡。”梁健说:“那也行。”
酒吧装修得挺有特色,一律的木结构,靠近吧台旁的一面木制墙上挂着两个牛头,下面则满满地贴了照片,因为这个,酒吧一下子便有了艺术气息。门面虽然不大,里面却别有天地。吧台后面还有一个演出台,竖着麦克风,旁边还有一架原木色钢琴。晚上应该很热闹,不过,这个时间点,人却并不多。
里间,隔着座位的一张沙发上,背对着梁健坐着一个黑发女人。那一头长发,乌黑发亮,绸缎一般垂下来。梁健不由想起了那则关于德芙巧克力的广告:丝般感受。
因为女人的身体大半被沙发挡住了,梁健不禁有些好奇,有着这样一头秀发的女人,会有怎样的身材和脸蛋呢。当然,艺术也给过这个世界很大的讽刺,周星驰的唐伯虎点秋香中,唐伯虎看到桥上一个美女背影,真是一袭青衣翩翩、腰若弱柳扶风,才子纷纷上前,美女转身,竟然是挖着鼻孔的如花,江南才子纷纷跳河自裁想到这滑稽的电影片段,梁健不由笑了起来,也就断了上前去看一看美女的冲动。毕竟,今天来此的目的,不是看美女,而是看朱新毛的
“蓝吧”之外,李菊和驾驶员周强强待在车上,有些无所事事。周强强说:“梁部长还真会享受啊,这么早就开始泡酒吧了”李菊却摇了摇头,心想:怪不得你只能当驾驶员,就是没脑子,不屑地说:“他不是去泡吧”周强强不解,转过脸看着李菊,说:“那他去干嘛”李菊不看周强强,目光始终停留在蓝吧里那个身影上,透过蓝吧的大玻璃窗,她能清楚地看到他,她说:“你没看到他选择的位置吗这位置正对小区大门,还有落地窗。他若是去享受,作为一个组织部副部长,这时间在酒吧里,他会选择这个位置吗所以,他不是为了享受,只是为了方便,他是在等朱新毛出现”周强强却没想这么多,看了看里面晃动的人影,说:“这个蓝吧听人说,很不错的,要不我们也进去喝一杯”李菊说:“周强强,别忘了,你是驾驶员嘴馋下班后一个人来喝个够”周强强被批评了,只好说:“晚上来喝,就晚上来喝,不过,我不会是一个人。”李菊问:“那还有谁”周强强说:“当然还有别的妹子啦”李菊便不再理他。
梁健一边喝咖啡,一边看着小区门口。咖啡的味道差强人意,不过慢慢地,也还是喝完了。梁健其实最喜欢的,不是咖啡,而是绿茶,这与他在机关呆久了养成的习惯有关。不过,在这里喝茶就有些不太搭调了。
喝完咖啡,嘴里有种涩涩的粘腻,梁健抬手招呼服务员:“给我再来一杯柠檬水”因为这时间酒吧还比较安静,他这么一说,那个有一头秀发的女人便转过头来,朝梁健看了一眼。都说目光也是有温度的,梁健敏感地察觉到了,只是当他回应着女人的目光看去时,女人却已经转过了身,不禁微微觉得遗憾。
梁健暗暗好笑,为什么对一个陌生的女人,突然就生出了这么大的兴趣是因为这个酒吧的特别情调,还是说自己本就是一个色狼人说,男人都是“披着羊皮的狼”,看来也不无道理,如果扔给你一个机会,大多数可能都会在一瞬间兽性大发,只是碍于社会的拘束,大家都克制着自己。这种克制我们的东西,大约就叫文明吧。
这么一分析,梁健便抛开了杂念,专注地看着小区门口。
过了一会儿,那女人起身,往里面走去,梁健想,那边应该是卫生间的方向。摇摇头,梁健继续盯着门口。一会儿,有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清晰地从里面传了出来。梁健克制自己,一定别抬头去看。他这时,已经有点自己跟自己较劲的意思,仿佛是想看看,自己的理性和到底哪个能更占上风。
他虽然不抬头,可高跟鞋的声音,却越来越近。一会儿,一个身影停在自己身边,随着一丝淡淡的女人香味萦绕在自己周围,轻柔、略带着沙哑的声音响起:“你好,我能在这里坐一会儿吗”
梁健不得不抬起眼睛,愣了一下,看着正朝他盈盈而笑的漂亮脸蛋:“怎么是你”
女人笑说:“不然该是谁”
这个脸蛋和头发一样迷人的女人,正是在凯旋宾馆偶遇的女人,后来在凤凰景区的山道上又碰到过一次。好笑的是,两次遇到她,他是为了别的女人,她是为了别的男人,这世界真是莫名其妙。
女人眉如描画,鼻梁高挺,嘴唇樱红,黑色塑身裙将她身子裹得凹凸有致,乍一看简直犹如美人鱼般诱人。
女人毫不回避梁健有些直露的目光,只笑着问:“你看什么呢”
梁健回过神来,笑道:“看想看的东西。”
女人说:“挺会油嘴滑舌呢”
梁健转移话题,问:“你在等人”
女人说:“这里我常来,不过,今天确实等人。”
梁健说:“等那天拉你上车的人”
女人的脸色一滞,说:“是的。”
梁健说:“我们看起来挺有缘的,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就遇上了。不过,虽然我们也算熟人了,我可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女人的目光在梁健脸上转了个圈,无声地停落在自己涂着大红色指甲油的手指上,说:“我叫阮珏。你呢”
梁健也不隐瞒,说:“我叫梁健。那天那男的,是你的男朋友”
女人撇了撇嘴,似笑非笑地说:“算是吧。你挺喜欢提问的嘛我也来问你一个问题。”
梁健点点头,说:“问吧。”
女人妩媚地眨了下眼睛,说:“那天跟你在车子里的,是你女朋友”
梁健毫不犹豫地说:“不是。”
女人惊讶地吐了吐舌头:“不是你女朋友那你怎么跟她”
梁健说:“我跟她怎么了”
女人吐出两个字:“车震”
梁健脸上顿时火辣辣的。那天在凤凰景区山路上,在袁小越的车里,就是这个女人突然从山上“笃笃”地走下去。梁健以为当时天色已黑,外面的人应该看不见车里的状况。没想到,她眼力这么好,竟都看到了。不过,若不是她突然出现,梁健和袁小越的关系就没现在这么简单了。
听到阮珏说出“车震”两字,梁健一时还真不知如何回答,干脆就油嘴滑舌到底:“可惜被你打扰了”
阮珏一副吃惊不已又气上心头的样子:“什么被我打扰了我怎么打扰你们了啊我只是路过而已,按说,是我被你们吓到了才是真的,怎么还反咬一口”
梁健笑道:“我是说后来,如果不是你和你男朋友,在路边大吵大闹,让我以为那男的要对你施暴,我不会从车上下来,也不会打你男朋友,那么,我那天就可以”梁健故意把那些话省略了。
对于那天凤凰景区山道上的事情,阮珏记忆犹新。那天她和男友金超闹别扭,一个人走下山,金超一定要他上车,她不肯,也不知怎么的就扭打起来。梁健见义勇为,把金超给揍了
这些场景飞快地在阮珏脑海里一一回放,那天的梁健给阮珏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年轻英俊、又古道热肠,这样的男人似乎只应该出现在网络的场景里。
阮珏听梁健说了“我那天就可以”,话是半句,意思却悠长,便说“就可以干坏事了,是吧”
梁健说:“什么干坏事是好事,只是这好事被你打扰了,按说我要找你算账的,不过看你是一女的”
阮珏抬手把挂在脸前的几缕发丝撸在耳后,白嫩的手臂衬着乌黑的长发,仿佛莹然生光,她不屑地说:“算什么帐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我赔被你就是了”
梁健故意瞪大眼睛:“赔给我,这也能赔”
阮珏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打碎了别人的东西,还可以赔,打扰了人家的好事,怎么赔真要赔,怕只有以身相许了。
梁健眼珠朝阮珏身上转了圈说:“如果你真想赔的话,我也不介意啊”
阮珏恨道:“我刚才说错了,不是赔,是以另外的方式补偿。”
梁健故意调笑说:“补偿,我不要补偿,我要赔。”
阮珏忽然耳根发红,她用手心贴着左脸,白璧般的手配着微红的脸,恍如一枝梨花压海棠,阮珏努着嘴说:“你不是好人。当时,也不知你怎么就突然心血来潮,要见义勇为了”
梁健笑着:“想知道原因”
阮珏放下手,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说:“你说啊”
这时候,翠苑小区门口,一个人影一闪。梁健敏锐地捕捉到了。
朱新毛正朝小区里快步走去。
梁健没空再跟阮珏调笑,虽然和她在视觉上很享受,在心理上也很放松,但办正事要紧。他不好意思地对阮珏笑了笑,说:“对不起,我有事要办,待会再聊”说着在桌上留了五十块钱,几乎是跑着,走出了“蓝吧”,向朱新毛追去。
在他身后,周强强的车子缓缓跟了上去,看着自己慢慢接近真相,李菊心里禁不住地有些兴奋。
梁健健步如飞,追上了朱新毛。一只手蜻蜓点水般在朱新毛肩膀上搭了一下,称呼道:“朱局长。”
朱新毛顿了顿,转过脸来,看到是梁健,他心虚地让到了一边。他还真担心梁健忽然上来揍他。毕竟当初是他使劲手段让他和胡小英差点命丧黄泉,虽然他们可能并不清楚电梯事件是他一手操作,但这种事情,纸包不住火。若梁健真的知道了,此时找来揍他一顿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梁健脸色温和,还称呼他“朱局长”,应该不是为了电梯事件。
脑海里无数念头滑过,朱新毛慢慢放下心来,这两天积蓄的坏心情也慢慢地回到脸上,气呼呼地道:“别叫我朱局长,你们很清楚我已经不是什么局长了,我是朱新毛。”
梁健见朱新毛头发蓬乱,脸色蜡黄,眼角还残留着眼屎,整个人完全萎靡不振,有着当酒鬼的强大潜力,就说:“你方便吗我想找你聊几句,要不我们去外面的蓝吧”
朱新毛听说去“蓝吧”,这等于是一个喝酒的信号,就说:“好吧,不过,我只给你喝一杯的时间。”
李菊见梁健和朱新毛一同从小区里走出来,赶紧吩咐周强强:“马上转弯,别让梁健发现了。”
周强强是老驾驶员了,反应敏捷,一把方向盘,车子顺利地转入了一条岔道。
进了“蓝吧”,梁健下意识地寻找阮珏的背影。却全没有她靓丽的身影。梁健心想:这么快她就走了她不是说在等男朋友吗难道那个男的已经来过了
将思绪从阮珏身上拉了回来,梁健招呼服务员过来。朱新毛要了一杯威士忌,梁健不想喝酒,也不想再喝咖啡,就说来一杯矿泉水。朱新毛说:“来这里喝矿泉水,你也太浪费了。”梁健说:“喝什么都一样,关键是想跟你聊聊。”
酒来了,朱新毛用酒杯跟梁健的矿泉水碰了碰,一口喝了威士忌。梁健也把一杯矿泉水喝了。
朱新毛看着梁健,点点头说:“你这人,喝水都喝的这样有气势,喝酒估计也不差。”梁健说:“只可惜没跟朱局长喝过酒。”朱新毛说:“是啊,你是不可能再跟朱局长喝酒了,朱局长已经被人整死了,现在坐在你身边的只是朱新毛而已。”
梁健盯着朱新毛说:“话也不能这么说。朱局长,我看你也是个爽快人,我就跟你实说了吧,我这次找你,是因为胡小英书记让我带一句话给你。有些事情区政府不方便出面,区委却是方便的,只要你肯配合,说不定不久的将来,我就可以跟朱局长喝酒了”
朱新毛盯着梁健的眼睛,想要从他的眼神里判断出这话的真实性,看梁健目光诚恳,便又不放心地问:“你说的是真的不是故意消遣我”
梁健说:“朱局长,你应该很清楚,区委大楼里那么多部门,组织部算得上最忙,不排第一,也能排第二,你觉得我有这个时间巴巴地来找你,只是为了消遣你吗而且,这事还是胡书记交代的,作为一个区委书记,我想她没有时间跟一个已经被免职的领导开这种无聊的玩笑,朱局长,你觉得呢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事的真与不真,关键还要看朱局长自己”
第201章 关键女人
朱新毛的目光落在吧台里面琳琅满目的酒架上,说:“再给我来一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目光一动,飘过来凝在梁健脸上,说:“我要考虑考虑。”
梁健不看他,只看着服务员熟练地又给朱新毛的杯子里续了一杯,凝神片刻,淡淡地说:“考虑可以,不过我只给你一天时间。有些机会,因为是机会,所以不是它等你,而是你得等它,错过了就没有了。胡书记这人,你应该很清楚,她可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女人,一旦,她收回了这个机会,你想再要回来,那是不可能的。”
朱新毛的目光依然像苍蝇一样停在梁健脸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判断出他话里的真实意思,然后,他突然端起酒杯一口气把那杯酒喝了,扔下了一句话:“一天时间,够了。”
朱新毛走后,梁健付了钱走出酒吧,开了车,不紧不慢地回区里。周强强的车,影子一样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看梁健走的是回区里的路,李菊掏出手机,给朱庸良打电话:“朱部长,梁健跟朱新毛碰上面了他们谈了大概有十分钟。”
“现在他们人呢”
李菊说:“朱新毛回家了。我们跟着梁健,正在回区里的路上。至于他和朱新毛具体谈了什么,我还不知道。”
朱庸良说:“我知道了。有没人发现你”
李菊骄傲地抬了抬脸,说:“肯定没有,我们隐蔽工作做得很好”
朱庸良说:“那就好,你可以回来了”
然而,李菊大意了。这个世界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事情实在太多。就在李菊车子开走之后,一辆长安面包车也开动了,目标却是朱新毛。
坐在长安面包车里的人,叫潘二子。二子是区人大主任潘德州的侄子,平时游手好闲,是个混混。这次区长周其同让潘德州物色个人,专门盯朱新毛的稍。潘德州就想起了这个无所事事的侄子。为了二子不务正业,堂兄多次来找过潘德州,希望他能帮忙给他安排个工作,潘德州想这次机会正好。于是,潘德州就安排潘二子去跟踪朱新毛,每天250块,对二子这样的家伙算是高薪了,这钱变个法子从区财政支出,区长周其同也已经同意了。
潘二子见朱新毛上了楼,便拿出手机给潘德州打电话。
潘德州问:“情况如何”
二子说:“他已经回家了”
潘德州说:“他回不回家不重要,有没发生什么事”
潘二子说:“事倒是没有,就是见了一个人。”
潘德州在机关里见多了聪明人,往往他一个眼神,手下的人就知道了他的意思。听二子不得要领的话,心里有些生气。他问的有没发生什么事跟见了什么人不是一回事么可这个潘二子还跟他较起真来,潘德州只好说:“见了一个人,也是事你快说,见了啥人”
潘二子说:“是个年轻小伙子,见面的地方是在翠苑小区门口的蓝吧。”
潘德州没去过“蓝吧”,就问:“什么烂吧还馊吧呢”
潘二子说:“不是“烂吧”,是“蓝吧”,一个酒吧。至于那个人是谁,我就不知道了。”
潘德州不满意地说:“那你不去搞搞清楚”
潘二子说:“你不是让我一直跟着朱新毛吗我又不是孙悟空,不会分身术,怎么去搞清楚啊”
潘德州听二子说话,心中有气,却不知该如何骂他
潘二子忽然又说:“不过我用手机,拍了两张照片。”
潘德州终于松了一口气,总算还会拍照,赶紧说:“那你快把照片发给我”
潘二子发过来的照片,不仅仅有梁健,还有李菊坐在车里的照片。潘德州一看,有些不解,问道:“另外一张照片是怎么回事”
潘二子说:“那个女人,一直跟着那个年轻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是他老婆,怕他偷人也不一定。我反正没事,就拍了一张,不知道有没有用。”
潘德州认识李菊,心里一惊,这可是一个重要信号,怒道:“你刚才怎么没有告诉我”
潘二子说:“可你也没有问我啊”
潘德州在心里骂道:怎么就这么没脑子呢,真是算盘珠拨一拨动一动,我咋就有这种扶不起的亲戚呢
潘德州见形势紧急,赶紧来到了区长周其同办公室。周其同说:“这么说,胡小英在打朱新毛的主意”潘德州说:“如果让胡小英把朱新毛这张牌捏在了手里,我们就会很被动。”周其同说:“朱新毛这家伙,对我们来说,迟早是个麻烦。”潘德州说:“可其实,朱新毛手里并没掌握什么实质性东西,如果他敢说出什么对你不利的话,也拿不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毕竟他现在被免职了,人微言轻,到时候大家一定会认为,朱新毛是因为丢了官,精神失常乱咬人”周其同凝神思量,过了一会才说:“没这么简单,如果朱新毛真被胡小英拿下了。对我们来说,他就是一个随时会拉响的**包,主动权全在胡小英手里了。明年是届中调整,万一省委组织部来考察我,有这么一个心腹大患在,总让人不安”
潘德州说:“他手里拿不出确切证据,估计也不会乱说,而且考察组讲究证据,对无凭无据的说法,应该也不会相信。”周其同说:“证据不证据,只是程度的问题,考察组对于存疑的事情,也会向首长汇报,到时候难以做出否定性的解释,也是个问题。况且,电梯出事的那天晚上,朱新毛给我通过电话,若真是追查起来,这些通话记录,也可以作为证据。哎,当时,我还真是不该接朱新毛这厮的电话”
潘德州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说:“周区长,事情已经这样了,后悔也没用。你看,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去做”周其同说:“当务之急得阻止胡小英收买朱新毛”潘德州说:“要不我去跟朱新毛谈一次”周其同说:“潘主任,你能主动勇挑重担,我很高兴。不过,这件事由你出面恐怕不合适”潘德州:“那总要有个人出面”周其同说:“有一个人”
周其同点着潘德州的手机,潘德州会意,打开手机上刚才的那两张照片,周其同指了指其中一张照片上隔着车窗面容不甚清晰的李菊,说:“就让这照片背后的人去吧。”
潘德州狐疑地看着周其同:“朱庸良”
周其同说:“你想,李菊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这说明朱庸良也已经开始怀疑朱新毛有问题。起初,我们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朱庸良,是认为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可现在形势不同了,朱庸良好像隐隐察觉到什么了,前几天他还来我这里绕着弯的问过我,不过我没说。现在看来,他是不肯罢休了,已经开始在暗地里查了。他这人多疑,虽然现在矛头还盯着胡小英,说不定已经怀疑我们有什么事情将他蒙在鼓里,这样不利于我们这个队伍的团结。如果这时候,我把事情告诉他,让他去处理,他或许也乐意去做,把这当成是我对他的信任”
潘德州吐出一个烟圈,慢慢说道:“周区长说得有道理。他是组织部长,跟朱新毛谈话,是他的职责范围。”
梁健来到胡小英办公室,把与朱新毛谈话的情况跟胡小英说了。胡小英说:“明天你跟他谈话,如果他答应站到我们这边,你可以先许他区机关事务管理局副局长、党组副书记的职务。”梁健不解:“还是让他留在机关事务管理局”胡小英说:“目前,也就只有这个职位合适,其他职位都要涉及其他部门的调整,动作就大了。主要是,你还没有回到分管干部的岗位,在此之前,我对动干部不放心。”
梁健没想到胡小英对自己这么信赖,只是对于重返分管干部岗位,梁健却不敢太抱希望:“可是,这已经不太可能了啊”
胡小英温和地笑了,目光抬了抬,看着他说:“怎么不太可能啊我觉得很有可能。”梁健当然知道,原本安排一个副科级干部的工作,只要区委书记一句话,一切都不成问题。只是,长湖区的局面比较复杂,区长和区委书记相互较着劲,在人事问题方面胡小英的话还不是速效药,很多问题还需要充分的理由。胡小英也说过,她不会再给他安排工作,也就是,这一切都要靠他自己。梁健说:“实在还没有想出好的办法。”
胡小英的手指轻轻叩击着白瓷茶杯,因为白瓷薄脆,声音听来特别清脆,她的目光蜻蜓点水般掠过梁健黑沉沉的眼睛,意味深长地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再回去想想。”
“解铃还须系铃人”。
由于脑袋里一直念叨这句尚未完全吃透的话,梁健出电梯时差点撞上了一个人。抬头一看,竟然又是朱庸良。朱庸良的目光迅速在梁健脸上掠过,头也不点,匆匆进了电梯,下楼去了。
梁健等在电梯口,看到朱庸良所乘的电梯,在一个楼层停了下来。这个楼层正好是区政府所在的楼层。梁健猜测,朱庸良肯定又跑去区长周其同那里了这会不会跟朱新毛有关
即使与朱新毛有关,梁健此时也不能做什么毕竟朱新毛说,让梁健给他一天时间。既然约好了,梁健也不能再去催促,催得太急,倒显出了他们的急迫。办大事、干要事,都得戒急戒躁。
解铃还须系铃人解铃还须系铃人
梁健在办公室里念叨着这句话。他有一个习惯,对一个想不明白的事情,喜欢不断的念叨它,仿佛这么念叨久了,这个问题自然就从脑海里蹦出来。这还真有些作用,以前,很多梁健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是在这么反复的念叨当中,最后就有了解决的办法。
可今天这事,他念叨了上百遍,还是毫无头绪。梁健心想:胡书记对我说这句话,是一时兴起,还是她早就有了解决办法呢如果随口一说,那么他再怎么念叨也没什么用。但如果她早就有了解决办法,为什么不干脆告诉自己呢
难道又是对他的考验想看看他的脑子,是否真的管用
解铃还须系铃人解铃还须系铃人
方羽敲了敲门,以她独有的轻盈脚步走近了他的办公桌。梁健正想问她有什么事,却见她开始动手打扫起卫生来。梁健这才发现,桌上的烟缸里,满满的都是烟蒂,茶柜上也有一些水渍和茶叶碎片。还真是需要打扫了。
梁健也不阻止,目光追随着方羽青春朝气的身影,脑子里却依然盘旋着那七个字。见方羽把擦干净的烟灰缸重新放回办公桌上,梁健下意识地问道:“你说解铃还须系铃人,系铃的是谁解铃的又是谁”
方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透亮的眼睛瞧着梁健,不假思索地说:“都是车小霞”
梁健惊讶地看着方羽,重复了一句:“车小霞”
方羽没再回答,对梁健说:“如果明天还需要打扫办公室,招呼我一声。”
梁健自言自语了一句:“车小霞没错,是车小霞”
但是,他怎么可能让车小霞承认,那次会议资料的事件中,她是故意陷害自己的呢
朱庸良几乎在一分钟后就出现了,这让区长周其同多少有些惊讶。实际上,只是机缘巧合,朱庸良接到周其同电话的时候,正好在电梯里。而他本就打算去找周其同。
上次,朱庸良为了朱新毛的事情,去找周其同,周其同搪塞了过去,并没有把事情真相告诉他。这次,朱庸良手里有了更多的牌,他觉得有必要再去周其同那里试探试探,如果周其同还不肯如实相告,那就说明周其同对他不厚道,自己还藏了一手。若是这样,以后的政治生活中,他就得对周其同留点心眼了。
毕竟,他们是利益的同盟。在一个利益同盟里,如果信息不对等,那这个同盟就不牢固。这一点,朱庸良是很清楚的。
周其同和区人大主任潘德州,正在沙发上悠闲地抽着黄鹤楼,喝普洱茶。朱庸良见到屋子里腾腾的烟雾和茶杯里普洱的颜色,就知道两人已经聊了一会了。
周其同招呼朱庸良坐下。朱庸良说:“周区长,你刚打电话时,我正好从电梯下来,正要向你汇报一个情况。”
周其同和潘德州对望了一眼,周其同说:“看来我们还心有灵犀啊,朱部长找我有什么事情”朱庸良说:“今天,我让李菊留意了下部里的梁健,发现他去见了原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朱新毛,我觉得有些可疑,所以想来跟周区长汇报一下。”
周其同点了点头,说:“朱部长果然是用心啊,辛苦你了有件事情,本来我和潘主任,是想内部处理掉算了。可如今看来,事情变得有些复杂了。朱部长是我们的核心力量,我觉得这次可能需要你出马了。”
朱庸良原本还想通过自己掌握的情况,来套周其同的话,没想到这会,周其同直接提出来了,让朱庸良去了很多疑惑,心想,看来周其同还是把自己当成一伙的。朱庸良说:“周区长尽管吩咐”
周其同说:“那么我们就明人不说暗话,先让潘主任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你一下吧。”等潘德州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朱庸良心里吓了一跳,脑门上全惊出汗来
有一句话是,好奇害死猫。在官场,有时候不该知道的事情,就坚决不要知道,否则就会给自己带来大麻烦。
朱庸良原本还非常想知道周其同和朱新毛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终于弄清楚之后,才发现自己是屁颠屁颠、想尽办法,却是要了一个烫手山芋过来。吞也吞不下,扔也扔不得。他怎么可能吞得下呢他根本没有想到,周其同会如此大胆地指使朱新毛制作电梯谋杀事件在一个地区党政主要领导之间有矛盾,那是常有的事,但如何对待这种矛盾一般也都是在政治允许的范围内各显身手,谁落败谁出局,如此生死相搏,显然已经突破游戏规则的底线,如果让上面知道,说不定就要彻查到底,查清楚之后周其同非但难以上一个层面,更有可能乌纱不保、锒铛入狱,这样的烫手山芋,他怎敢往肚子里吞啊
可是,他又怎么可能扔得了在此之前,他完全不知情,虽然自己是周其同这个阵营里的人,可这事他没参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无论最终拿出怎样的结果,他从始至终没插手,就不用太过恐惧。可如今周其同把一切和盘托出了。作为一个知情人,他该怎么办难道他去报案吗这不可能。周其同是他的一棵大树,如果他倒了,树倒猢狲散,他也就势单力孤了。如果他说不想管,可人家既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你了,你还能不管吗这浑水他若是坚决不趟,那么也就是明目张胆地和周其同作对了,若是那样,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朱庸良发现自己的好奇心,把自己拉进了一个复杂的、危险的漩涡,而自己却已经失去了主动权。一直以来,他都是周其同这边的人,这会想要翻边,胡小英也未必会信任他、接受他。
所以,短短的几秒钟内,朱庸良内心惊涛骇浪,脸上一会儿晴、一会儿阴,表情非常复杂,他当真是非常后悔自己自作聪明,让李菊去跟踪梁健,又顺藤摸瓜牵扯出了朱新毛的事情。
周其同对于朱庸良的复杂心态看在心里,可他并不担心,目光淡定地落在朱庸良脸上,语气沉稳地说:“朱部长,这次,我们需要你出马,帮助办一件事情。”
朱庸良没有拒绝的理由,也没有拒绝的勇气,只有些木然地抬起头来,看着周其同问:“周区长,想要我做什么”周其同说:“希望朱部长,用你的三寸不烂之舌,去说服朱新毛,乖乖地呆在我们的队伍里,否则他什么都得不到。我们知道,胡小英已经有所行动了,正派你部里的梁健在跟他谈条件,你要赶在他们之前,给朱新毛一些甜头,同时也要给他一点威慑,让他别乱说话。”
朱庸良说:“威慑是可以。至于甜头我们到底能给他什么”周区长说:“朱部长你亲自出马,本身就是甜头啊,你别忘了,你是组织部长,你承诺的东西,他会相信的”
朱庸良心想,他相信个屁啊,虽然我是组织部长,但我这个组织部长得不到区委书记支撑的组织部长,说什么都算不了数。但他知道,这个时候,显然不能说丧气话,否则肯定引发周其同强烈不满。他听懂了周其同的意思,这个意思,说白了,就是让他出面去骗朱新毛。
这一骗,如果朱新毛相信了他的话,以后他朱庸良兑现不了,朱新毛就会来找他,而不是去找周其同,这不是等于他朱庸良硬生生地把周其同肩上的**包扛自己肩头了吗朱庸良从小听董存瑞的故事长大,对于英雄战士的事迹当然是非常敬仰的,但敬仰归敬仰,真到了做决定当炮灰的时候,内心不免要挣扎这样做到底值还是不值。
生在官场、身不由己。
其实,朱庸良心里也清楚,这形势已经由不得他犹豫或挣扎了,怎么挣扎,这事他都得去干
当天晚上,朱庸良就去找了原区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朱新毛。朱新毛刚在家里喝过酒。一个人喝酒,也能喝得如此醉意盎然,朱庸良就知道这个朱新毛精神状态已经堕落了。
朱庸良说明了来意,希望他能坚定意志,站在区长周其同一边,别听信其他人毫无保障的承诺。
朱新毛虽然很有醉意,眼神却相当犀利,这种犀利是在官场摸爬滚打后却伤痕累累的人特有的犀利。朱新毛对朱庸良说:“朱部长,我们俩也算本家。你也别跟我多说,你就告诉我,什么时候,我可以恢复职位就这么简单你看,自从我被撤职之后,我在家里还有地位吗我老婆也不给我做饭,也不给我洗衣服,每天见到我就骂我没出息,你们还让不让我活”
朱庸良看了看周围,知道朱新毛有个势利、厉害的老婆。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随着朱新毛的想法在这些方面纠缠。他简短地说:“周区长已经承诺了,不久之后就会给你安排职位”朱新毛说:“周区长承诺他承诺有个屁用。我去过他那里几次了,他每一次都是忽悠我”
朱庸良说:“那我承诺你我是组织部长,你总相信吧等胡小英书记一离开长湖区,我们马上给你想办法”
朱新毛笑了起来,因为喝了酒,声音有些沙哑,在这个阴暗、狭小的房间里忽然显得有些凄凉:“哈哈,等胡小英离开长湖区胡小英什么时候离开长湖区你告诉我”
朱庸良说:“应该快了”这句话他说得毫无底气。
朱新毛又怪笑起来:“快个屁,你们根本就不知道看这形势,周其同和胡小英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呢,还等胡小英离开等胡小英离开长湖区,黄花菜都凉了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们不能在半个月内,帮我解决职务问题,就休怪我翻边”
朱庸良实在没有办法,就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叠钱,递给了朱新毛:“朱新毛,这些钱是周区长让我交给你的,也算是给你的一点补偿。你要知道,你一年的工资也不过是十万块这总说明了周区长的诚意了吧周区长答应你的事情肯定会做到的”
朱新毛看到这十万块钱,眼睛绿了绿。他知道老婆喜欢钱,有了这十万块钱,对老婆也算是个交代。只要自己的职务一天不恢复,随时都可以向周其同他们要钱,这也不是一件坏事朱新毛就犹豫起来。
朱庸良见好就收,见朱新毛不再说狠话,就道:“朱局长,你好好考虑一下。周区长,可以给你实实在在的好处。你和周区长在一个阵营里也久了,怎么说也算老战友了。若是他的话你都不信,另外的人你又怎么能相信他们不是存心利用你呢”
第二天下午,梁健见朱新毛没有主动找自己,便又开了车去找朱新毛。朱新毛倒是在家,他没请梁健进门,说出去谈。两人又来到了“蓝吧”。朱新毛要喝酒。梁健就和昨天一样,给他叫了一杯威士忌。
梁健开门见山:“你想的怎么样了”朱新毛把酒一口喝干说:“你们能给我什么”梁健说:“区机关事务管理局副局长、党组副书记以后,时机成熟,再调整为局长。”朱新毛说:“我以前是正的,你们现在就给我安排一个副职”梁健说:“有些事情得按规矩来,如果直接给你重新任命为局长、党组书记,区委上次的决定岂不成了儿戏党委会上肯定有人反对,到时候你再想要官复原职,可能就彻底没戏了”
朱新毛权衡着,一边是区长周其同,他们给自己的价码是十万块钱,政治上复职一事却不知猴年马月;另一边是区委书记胡小英,给他的价码是恢复副局长、党组副书记,但正职何时恢复也是个未知数。每一边都有实惠,也都有不足和遗憾。朱新毛有些犹豫不决。
梁健又说:“机会就这一次,过了今天,过期作废。或许也有人给你某些承诺,但你要知道,在长湖区如果没有区委书记点头,提拔一个干部是不可能的”梁健后面一句说“也许有人给你某些承诺”,只不过是自己的猜测,是他为了说话的效果加上去。
没想到这句话起到了作用。朱新毛朝他定睛看看,心道,难道他也知道周其同给自己出了条件朱新毛说:“如果你们马上给我解决局长的职位,我马上同意听你们的。但如今你们只给我一个副职,就想来收买我,我朱新毛也太不值钱了吧”
梁健心想,朱新毛这种人,如果不给他点狠话,恐怕是不会清醒了,便说:“朱新毛,你别搞错了你以为你自己还有多值钱吗一个撤了职的干部,如果没有一把手的支持,你还当真以为你能咸鱼翻身嘛我也不跟你多说了。今天的话到此为止。就到今晚12点,如果你还觉得我们提出的条件满足不了你的血盆大口,那么就当我从来没有说过”
朱新毛也来气了,说道:“不用到12点了,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接受”
梁健瞪了朱新毛一眼,点了点头,就离开了“蓝吧”酒店。
朱新毛傻愣愣的呆在那里。他又连续叫了好几杯酒,打算喝了酒再回家。他离开时瞧见隔两个座位,有个人正在喝酒,不过他觉得这人似乎在盯着自己。不过,这人很面生,朱新毛想应该不会是在偷听他们说话。
负责跟踪的潘二子,看到梁健气匆匆的离开“蓝吧”,就打电话给潘德州,“那个梁健离开了”潘德州说:“情况怎么样”潘二子说:“没有谈成,那个梁健气呼呼地走了”潘德州不是太放心这个潘二子,问道:“你怎么知道没谈成。”潘二子说:“你侄子我又不傻,我坐在离他们才两个座位的位置,把他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潘德州想,他亲耳听到,问题应该不大了,就把情况告诉了区长周其同。周其同说:“看来,朱新毛还算拎得清”周其同又打电话给朱庸良说:“朱部长,这次你出马有效果”朱庸良正为自己去说服朱新毛是否有用在闹心呢一听区长说有效果,那应该真的有效果了心里这才放松些。
朱新毛老婆在家里等着他。等他进屋,见他又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就说:“死鬼,又喝成这样”自从朱新毛没了一官半职,老婆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也没给他好听的,朱新毛差不多也已经习惯了。
看他不出声,朱新毛老婆又问:“死鬼,你出去这么久。到底谈得怎么样”
朱新毛这时已经打算接受区长周其同的条件,放弃胡小英提出的条件。昨天组织部长朱庸良来过后,他没有马上把朱庸良带来的十万块交给老婆,他想等梁健提出的条件后,权衡权衡再说。
这会他认为,梁健提出的条件不能满足自己的要求,就从沙发底下把十万块钱掏了出来,扔在桌子上,说:“我打算接受周其同提出的条件,他答应每年给我十万块,作为补偿。”老婆看也不看那十万块,问:“那么你的局长职位呢什么时候恢复”朱新毛说:“不知道。”老婆说:“那么,区委书记那边呢提出什么条件”朱新毛说:“让我恢复副局长、党组副书记。没有钱。他们真把我当成三岁小儿了,想给我个副的,就糊弄过去”
朱新毛原本以为老婆会认同自己,毕竟老婆平时最看重钱了,有了那十万块钱,至少可以让她对自己放尊重点。
没想到老婆抓起桌上的十刀钱,朝他面上狠狠砸了过来,恶狠狠地道:“你这个傻瓜,你脑子被酒精烧坏了是不是”
朱新毛见势不对,赶紧用手狂挡,才没让崭新、坚实的钞票砸中自己的眼睛,但鼻子还是被其中一叠钱砸中了,又酸又痛,他摸了摸鼻子,瞪着眼睛:“你干嘛发什么疯”
朱新毛老婆说:“谁要你的钱”
朱新毛纳闷了:“平日,你不是最喜欢钱了嘛还敢说,不要我的钱”
朱新毛老婆骂道:“整天就知道喝酒,我就说你的脑子都被酒精烧坏了我那时候要你的钱,是因为你在位置上。如今你不在位置上,这区区十万块钱,还有什么意思没有了权力,十万顶个屁用”
朱新毛被老婆一骂,心里转了个念,不由佩服老婆的远见卓识。怯生生的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接受那个副局长、副书记”老婆说:“只有傻瓜才会去要那十来万块钱拿人手短,你拿了这十万块,以后在周其同面前,只能永远闭嘴。等到胡小英一调走,你就彻底没有了利用价值,到时候,周其同还会再给你安排职务吗你死心吧但如果你现在接受了胡小英给的副局长、副书记,至少你就有了位置,而且你的级别还保留着,总比是个一般干部要强吧况且你手里掌握着周其同的事情,看他也不敢怎么着你你动动脑子吧”
被老婆这么一说,朱新毛算是彻底醒悟了。他说:“那怎么办我刚才拒绝了那个梁部长”老婆说:“那你还不赶快打电话给他”
梁健在电话中说:“电话里说话不方便,你还是来蓝吧,我在这里等你”
朱新毛诧异地道:“你怎么还会在那里”
梁健说:“我知道你会反悔”
第202章 残缺线索
梅雨之后,正儿八经入夏了,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起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efefd男人穿短袖,女人穿短裙。朱新毛看着带他去区委组织部长朱庸良办公室的李菊,身段妖娆,心里暗道:看来朱庸良好这个调调啊,挑的办公室主任这样妖媚,哼,女人是易燃品,到时候别引火烧身
朱庸良见朱新毛进来,笑脸相迎,几乎连眼缝里都能挤出笑意来,他以为朱新毛是来告诉他,愿意接受他们的条件。等朱新毛将十万块钱,一刀刀砖块一样整整齐齐地码在他桌子上,他才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一脸笑容顷刻间凝成了冬日窗玻璃上的霜花,问道:“朱局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朱新毛瞟一眼他有些发冷的脸,不紧不慢地说:“朱部长,我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你们的条件我不接受”
朱庸良绷着脸道:“朱新毛,这是区政府对你的关心,你可要掂量仔细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朱新毛并不畏惧他的威胁,说:“朱部长,请你放心,过了你们的店,总还有其他的店。明天,我就住其他人的店去。”说着也不等朱庸良反应,直接转身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朱庸良的脸都青了。他是气坏了,原本还以为区长周其同委托的事情顺利完成,这会却成了烂尾,心里的不爽难以形容
前一天晚上,朱新毛打电话给梁健,之后到“蓝吧”见了梁健。梁健问他回心转意了朱新毛被老婆彻头彻尾的骂了一通,不敢再摆架子,就说,他们的条件他愿意接受,但以后一定要帮他解决局长的位置。梁健说,胡书记本来就是这么考虑的,所以他不需要多提,组织上自然会考虑
朱新毛心道,世界上最不靠谱的,就是所谓的“组织上会考虑”,但他知道他已经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便只好接受。
梁健说:既然你接受了我们的条件,那么你要帮我做一件事。朱新毛问,是什么梁健说,放心,不是难事,只是要你写一份材料。朱新毛问什么材料梁健说:关于那次电梯事故的全过程朱新毛在机关呆了这么久,自然明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有人给他东西,那么同样也会向他索取东西。这点他倒是有心理准备的。关于电梯事故的秘密,肯定会有人希望他吐出来但他也担心,这些东西吐了出来,自己便没了利用价值,危在旦夕
梁健看出了朱新毛的忧虑,就说:你放心,这东西,你只要打印出来,不需要签字,我们只是了解一个情况,不会采取什么措施,这是放着存档,也表示你的诚意
朱新毛明白了,胡小英希望能够把这个把柄捏在手里,用来约束他朱新毛不对,绝不是约束他朱新毛,而是背后指使他朱新毛的那个人区长周其同。
这才是胡小英拉他到自己队伍里的真正意图所在,捏住周其同的把柄,让朱新毛在以后的日子里,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朱新毛也知道,自己除了靠向胡小英这边,也没有其他更好选择。就说:“我要去理理思路,再写出来,明天晚上还是在这个酒吧见面”梁健说:“不见不散”
听完了朱庸良的汇报后,区长周其同感觉事态有变,心情一下子坠入谷底,打电话将“军师”潘德州叫了过来。这次连喝茶的心情也没有了,只发了烟,三人抽了一会闷烟,都在烦恼这事。
好一会后,潘德州才道:“没想到,这个朱新毛头脑这么拎不清。如果不给他点颜色看看,恐怕他是不知道规矩了”
周其同将抽了一半的香烟,狠狠揿灭在烟灰缸里:“这个朱新毛,把我当什么了”
朱庸良心下有点不安起来:上次区长周其同和潘德州制造电梯事件,这次不知会玩出什么花样来,实在令人生畏,最好别搞出太出格的事情。
周其同说:“潘主任,给朱新毛点狠的吧”
朱庸良这时插嘴了:“周区长,我想说说我的想法,不知可不可以”
周其同看了一眼,似乎察觉朱庸良眼中的一丝忧惧,心里就不高兴地道:“你先说说看”朱庸良说:“给朱新毛点颜色看看,是需要的,不过我觉得也应该注意方式方法,否则万一事情闹得太大,恐怕对我们大家都不好”
周其同这时正在气头上,听朱庸良打退堂鼓,就说:“朱部长,如果你害怕,可以不参与”
朱庸良一听周其同的话,就知道自己说多了。都这个时候了,自己怎么可能退出,一旦退出,就是永远退出了周其同他们这个圈子更糟的是,他就成了他们的敌人,他可不想给自己招来这样心狠手辣的敌人。朱庸良只好硬着头皮说:“没有害怕,一切听周区长的。”
周其同这才不再虎视眈眈地看着朱庸良,转而对潘德州说:“潘主任,这件事情怎么干,由你去考虑吧。毕竟你是老领导,什么事都考虑得比较周全。”潘德州领命,大家就散伙,说好了事情有了进展再碰头。
一回办公室,潘德州就打电话给侄子潘二子:“二子,朱新毛不听话,这次要适当让他见见光了。这事你去叫几个自己的兄弟,办一办”
对于潘二子来说,打架砍人,显然要比玩跟踪爽气得多、方便得多。不过潘二子也不是傻子,这种事情,是违法的,并不是哪个人都能做,让他做,当然要更多的“辛苦费”。潘德州说:“把事情办好,让朱新毛就范,每人两万。”
潘二子人虽然不聪明,但在趁火打劫上也练就了不少经验,就说:“大伯,如今干这活行情不一样了,没个三万四万没人愿意干这种高风险的事情了”潘德州想,反正这钱也不是自个出,还是给侄子的,就说:“三万就三万。只一点,一定要把事情办好,办稳妥了”潘二子见此事大有油水,根本没听潘德州罗唣,急急领命:“好,明白。”
潘德州还是不大放心,说:“二子,还有一点,保住底线,底线就是别出人命”
到了晚上,梁健又来到了“蓝吧”等待朱新毛的材料。到了晚上十点多,朱新毛还是没有出现。梁健就狐疑起来,有些坐不住了。这时候,“蓝吧”的门上悬挂的小铃铛“叮当”响了起来,梁健看向门口,还以为是朱新毛来了。
但进屋的却是一个长发披肩的女郎,身穿蓝色无袖衫和白色包臀裙,腰间系着一条蓝色手指宽的细长腰带。梁健被她吸引。
酒吧里的不少男女都盯着女人看去,随着她走向梁健,他们的目光也跟着往梁健这边移过来。女人朝梁健笑了笑说:“今天又在这里”
梁健看着打扮异常清纯的阮珏,说:“你也在这里”
阮珏瞪他一眼,嘴角却是清浅的笑,仿佛一朵茉莉花开在春风里,说:“我是来见你的”
看到阮珏在梁健这边坐下来,那些男人看到名花有主、自己没戏,就或是钦羡、或是嫉妒、或是敌意地收回了目光。
听阮珏这么说,梁健心里有一丝激动:“为了见我”
阮珏调皮地笑着,眼睛眯起来,灯光落在那黑色里,亮亮的,仿佛星子掉在了里面,说:“跟你开玩笑的你还真以为你有这么大的魅力啊,还把自己当李敏锆了吗”
梁健不以为杵,笑问:“李敏镐是谁长得很帅吗”
阮珏眨眨眼说:“女人都说很帅,不过我看也一般,跟你差不多。”
梁健笑说:“你这话的意思到底是表扬我还是批评我啊我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到底是说我长得像李敏镐一样很一般呢,还是说,虽然我长得一般,却有点像李敏镐,所以女人都觉得帅呢”
阮珏努着娇艳的红唇说:“贫嘴我是说你很一般啦”
跟一个美女说废话,也是一种愉悦。这两天,盯着朱新毛的事情,心情本就郁闷沉重,这么嬉皮笑脸、没心没肺地胡扯,反而有种放空的感觉。
阮珏问道:“这两天怎么老在这里”
梁健没法跟她说实话,就反问:“那么你呢又是等男朋友”
阮珏眼神一滞,但马上恢复了过来,说:“也不能算是。我本来就有个习惯,下班之后,就来这里坐坐,然后再回家。”
梁健说:“看来你挺小资的。”
阮珏说:“女人嘛,小资一点。”
梁健说:“我还不知道你做什么工作”
阮珏说:“医生。”
梁健惊讶地说:“你是医生看不出来”
阮珏说:“那你觉得我应该是干什么的”
梁健说:“看起来像电影明星。”
阮珏听梁健的意思是夸自己长得漂亮,就说:“谢谢你。”
梁健说:“谢我什么”阮珏说:“谢你说我长得漂亮啊”梁健说:“电影明星也有专演丑角的”阮珏笑着朝梁健横了眼:“去”
梁健又问:“上次在这里见到你后,我出去没一会,回来你就已经走了。”阮珏说:“我男朋友来了,我怕你们见到又打架,所以还是跟他走了的好”梁健笑说:“上次是误会”阮珏说:“他可不认为是误会,说下次见到,一定要打回来”梁健说:“那他也太小气了,我也是为了他女朋友好”阮珏说:“怎么就为他女朋友好了。”梁健说:“我是以为你被人欺负,才上去打他的。这不是为了你好吗为你好不就是为他女朋友好吗为他女朋友好,他还不快点感谢我,还想打回去,这不是太小气了嘛”
阮珏笑说:“你这人逻辑有意思。不过,下次你见到他,还是躲开一点。千万别说,你是哪个单位的。”这次阮珏说得很认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梁健说:“我告诉他,又怎么样”阮珏说:“对你不好。他这人气量真的不大,他的位置特殊,我怕会对你不利”梁健想起,上次看到阮珏男友,穿着打扮有点像公职人员,但他并不害怕:“他是市长,还是市委书记”
阮珏说:“市委书记和市长,倒还好怕就怕是领导身边的人,你没听说过,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个道理吗”梁健听阮珏这话说的有趣,笑道:“你是说你男朋友是小鬼”阮珏赶紧摇着小手:“没有,没有。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说谁小鬼呢”一个有些尖的男人声音,冷不丁在旁边响起来
梁健和阮珏转过头去,阮珏的男友黑着脸,就站在一边。
阮珏一见,脸色微变,赶紧解释道:“在开玩笑呢”阮珏男友盯着阮珏说:“跟其他男人拿我开玩笑”阮珏说:“并不是拿你开玩笑,也就这么一说。”
阮珏男友狠狠地瞅着梁健说:“你为什么对阮珏纠缠不休你是哪里的哪个单位、企业的”
梁健在基层混过,看到过气势汹汹的恶人,他明白一个道理,有人对你越凶,就越说明他心里没底,他一眼就看出了阮珏男友内在的虚弱,就淡定无奇地说:“兄弟,你先消消火。我们认识一下吧我叫梁健,长湖区委组织部的。请问你贵姓啊”
阮珏男友说:“你长湖区委组织部的是吧我记住了。至于我叫什么,你没资格知道。”阮珏不好意思地对梁健说:“他叫金超,他是”金超打断阮珏:“不许告诉他”阮珏也只好不说话了
梁健笑着摇头,对于金超如此小家子气他只好摇头。这一摇头,透过酒吧的落地窗,看见小区门口,出现了朱新毛的身影。
梁健这才想起,今天的任务是来拿朱新毛的材料,而不是跟金超吵架,就对他们说:“既然不能交个朋友,那么你们走吧”
梁健盯着朱新毛,看他走到马路中央。金超见梁健不想理他们,心里又腾起火来:“凭什么我们走,要走你走”
突然,一辆面包车开得很快,但“吱呀”一声就停在了马路中间,挡住了朱新毛的身子。梁健的目光就被挡住,看不到朱新毛了梁健有些急。当车子重新开动,朱新毛已经不见踪影,肯定是被弄上了车。
梁健心想,怎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心里一急,就冲出“蓝吧”。
身后,金超在喊:“小子,你别走。你逃什么”
梁健看到那辆小面包车绝尘而去,赶紧上车,向前追去。小面包车没有牌照,梁健心想这下麻烦了没开出一公里,就看到红灯。一个老人正在巍颤颤的过马路。梁健不得不踩下了刹车。等红灯过去,那辆小面包车已经不知去向。
接下去整整一天,都没有朱新毛的身影。
梁健赶紧到胡小英办公室汇报。胡小英问:“小面包车没有牌照”梁健说:“没有。”胡小英问:“你猜会是谁”梁健说:“会不会是有人知道我们最近在跟朱新毛接触,所以从中阻挡”胡小英说:“你去过朱新毛家里了吗”梁健说:“去过。问了他老婆情况。她老婆也不知朱新毛去了哪里。自从他不当局长,她老婆对他漠不关心,说,除非他又当了局长回家,否则死在外面也跟她没关系。”胡小英跟前夫的感情也是一般,但从来没有这么咒过自己的老公,看来朱新毛算是摊上了一个势利的老婆。俗话说,一个成功男人背后总有一个支持他的女人。一个失败男人背后也总有一个拖后腿的女人。
胡小英说:“再等一两天看看,如果到时候朱新毛还是没有消息,我们可以考虑让公安介入。”梁健心想,也只有这么办了。
在区人大主任潘德州楼下,潘二子巍颤颤站在自己面包车边上,等待潘德州下楼。潘德州下来之后,见潘二子眼中充满了血丝,知道不会是好事。就没好气地问:“到底怎么了”潘二子因为紧张有点口吃:“大大伯,在这里讲吗”潘德州朝左右一望,有人在小区里散步,就说:“上你的车。”
潘二子上了车,潘德州也上去,一闻车厢里是隔夜烟味和劣质皮革混杂的气味,甚是刺鼻,心情就更糟了:“车子也不弄弄干净,坐在里面,你不嫌臭吗”潘二子说:“大伯,我是粗人”
听潘二子自甘堕落,潘德州也不想废话,心道有些阿斗就是扶不起来,也没办法,还是谈正事:“有话快说吧。那个朱新毛目前怎么样了有没有松口了”潘二子说:“他不答应也得答应了。”潘德州听他的话有些不对劲,就追问:“你什么意思”
潘二子说:“死了”
潘德州差点从位置上跳了起来。大声喊道:“什么死了”话出口,又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这么大声喊,如果给人听到还了得,幸好坐在车里,车边上也没什么人
潘德州说:“你开车,这里不安全。”潘二子把车开出小区,也没什么目的,径往镜湖边上开去。潘德州刚听说朱新毛死了,差点气背过去,心里真是懊悔,当初怎么会把这么重大的任务,交给潘二子去干呢这下出事了吧看来任何时候都不能“任人唯亲”,必须得“任人唯贤”,否则就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就是干这种背地里的事情也是一样。一直以来德才兼备用干部,看来真是有道理
事已至此,潘德州也只能硬着头皮去面对,最关键的是把情况弄清楚:“怎么会死了我不是一再告诉你要守住底线吗底线就是不能怎么样也不能弄出人命,你把我的话当什么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潘二子说:“可是,我们也没想到这朱新毛这么禁不起整啊。我们说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他还在那里发犟,我的一个兄弟就用塑料袋套在他头上,无非是想吓唬吓唬他。没想到一会儿他就憋死了”潘德州火道:“你们想吓唬他,那也得注意时间啊,看他不行了,难道都不会放开吗”潘二子说:“也怪我那个兄弟,喝高了,给他套上袋子后,自己睡着了,醒来发现没气了”
潘德州简直哑口无言。他听说过,很多荒唐的谋杀案,可没有听过这么荒唐的骂道:“干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们还喝酒你们还有没脑子”潘二子说:“不是每人领了三万块钱吗大家高兴,就先庆祝了一下。”潘德州骂道:“你告诉我你当时在哪里你带队的为什么不好好看着”潘二子说:“我当时闹肚子,就去厕所拉了包屎,没想到回来,事情已经这样了”
潘德州的脸阴沉的仿佛大雨欲来时那漫天的铅云,他侧过身,伸手就在潘二子脸上新鲜挂辣来了一巴掌:“扶不起的阿斗你拉屎,啊你拉屎,现在让我来替你擦屁股吗你个没用的东西”潘二子知道这次事情闹大了,被打之后也不敢怎么吱声,只是捂着脸道:“大伯,你放心,我们已经把朱新毛从这辆车里清除出去了”
潘二子不说还好,说了,潘德州才想起来了,潘二子和他所谓的兄弟,就是在这辆车里把朱新毛给整死的,怪不得这车子里一股子莫名其妙的臭味。潘德州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或许朱新毛不是死在这里的:“朱新毛,真死在这辆车里”
潘二子说:“是啊,大伯,就在你现在坐的位置上”
潘德州一听,差点把晚上的饭菜都吐了出来。他感觉现在年纪大了,折腾不起了,闻到点臭味就翻江倒海起来潘德州赶紧把屁股挪到了另一个位置上:“妈的,二子,你这狗娘养的,让老子坐一个死人的位置”
潘二子不敢吱声了,一会儿他踩下刹车,车子停了下来。指着左边的湖水道:“大伯,我们把朱新毛,扔在了这湖里你看前面湖面上那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应该就是”
潘德州顺着潘二子的手指看去,果然看见前面湖面上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看来应该就是朱新毛的尸体。潘德州差点就疯了:“二子,你这没脑子的,你把我带到凶案现场来,你想干什么你要害死我吗”潘二子说:“大伯,没事的,我们把他处理得就跟喝醉淹死一样”
潘德州骂道:“你们怎么处理,干我屁事。若论杀人,也是你们杀的,关我屁事”潘二子说:“大伯,你别说气话了。我们不是听你的话,才给他颜色看的吗否则我们跟这个朱新毛半毛钱关系也没有。”潘德州知道跟这个侄子是说不清话的,就说:“赶紧把我开回市区。”
潘二子又重新开车返回。潘德州打电话给区长周其同:“周区长,有空吗我马上到你楼下”
周其同和潘德州没再坐潘二子的面包车,这种破烂面包车,怎么可能让区长坐,更何况里面还出过人命。见到周其同后,潘德州打发潘二子走人,这个愣小子在这里也没用,让他回去待命,手机二十四小时开着。
周其同带着潘德州走进小区门口一间格调雅致的茶室,马上有一个风骚的半老徐娘出来迎接,把他们让进了一间包厢。周其同告诉老板娘,按照老规矩。老板娘妩媚地朝周其同和潘德州瞄了眼,就出去了。这是周其同平时定点喝茶的地方,上来的茶品和小吃当然也是上了档次的。
可对此刻的潘德州来说,不论吃什么,也跟洗脚水差不多。潘德州把事情办砸了,弄出了人命。他原本以为向周其同作了汇报后,会被周其同横眉冷对,骂得狗血喷头。
出乎潘德州意料之外,听完了这个离奇命案,周其同并没有特别强烈的反应。他捡一块精巧、碧绿的糕点放入嘴里,耐心地嚼着、品着,然后呷了口茶,慢慢地吞下嘴里的东西。
这期间潘德州一直不敢说话。一个人心虚就不淡定了,不淡定了,最好的伪装办法,就是不说话。
周其同说:“潘主任,你喝茶啊。这里的茶和点心都不错的”周其同这份超乎寻常的淡定,让潘德州捉摸不定,有些人愤怒到了极点,表现出来却会异乎寻常的超脱。周区长,此时会不会也是如此
潘主任说:“周区长,这次我没有完成好领导交办的任务,我愿意接受批评。”周其同忽然笑了出来说:“潘主任,我可没有交代过什么任务啊。我是区长,潘主任可是人大主任,人大监督政府。在四套班子排名中,也是人大排在政府前面。这点规矩我还是懂的。如果我周其同交给潘主任任务,那不是乱套了”
潘德州一阵心惊肉跳,周其同这番话的意思,是再清楚不过了,这事跟他周其同毫无关系临到紧要关头,周其同难道就要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他潘德州的身上潘德州说:“周区长,可话不能这么说啊,这事毕竟”
周其同说:“潘主任,你别急。我没有把责任全部推给你的意思。你听完我下面的话,你看有无道理”潘德州说:“请周区长说。”
周其同道:“潘主任,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再急、再相互推卸也都没有意义了所以,我们有必要把这件事情的经过,相互确认一下。朱新毛的死,完全是由于他自己造成的,跟别人毫无关系。他起先是没有管好机关大楼的电梯,造成电梯事故,被免去职务。之后一蹶不振、精神萎靡、沉湎酒精不能自拔,一失足在镜湖里淹死了这就是一起咎由自取的官场悲剧没别的”
潘德州这才明白了周其同的真正意思。周其同就是想要彻底否认,朱新毛的死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这比相互之间推卸责任要简单得多。周其同原本最揪心的,就是朱新毛会说出电梯事件的幕后主使,如今朱新毛死了,当然是去除了心头大患。如果能把朱新毛的死,归结为醉酒溺亡,那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可潘德州还有些担心,说:“现在其他都不成问题,就是担心朱新毛的家人,会来闹事。到时候公安部门介入。”
周其同说:“公安方面,我们应该也有人吧。这就麻烦潘主任出马了,任何可以擦除的痕迹做些清理,这事情就干净了”潘德州心里盘算着,区公安分局局长徐建国是市派干部,屁股在胡小英那边多一点,不能去跟他说,幸好,潘德州脑海里马上出现了另一个人,公安分局副局长、党委副书记,分管刑侦工作的许善侦。
许善侦也算是老长湖区了,从派出所一般民警干起来,对整个长湖区角角落落都熟悉,形形色色的人马都认识,他的工作能力也算是有目共睹。原本期待着能够上任区公安分局局长,没想到市里空降了一个局长下来,让他憋闷异常,和区人大主任潘德州有交情,并通过潘德州认识了区长周其同。
潘德州找到了许善侦:“如今,有件事情是周区长让我来拜托老弟的,就看老弟能不能帮忙了”许善侦说:“只要是周区长和潘主任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潘德州说:“爽快”
潘德州将事情原委说了,当然省略了一些不必要告诉许善侦的内容。许善侦一听是刑事案件,原本是他职责范围内应该侦破的案子。可如今,潘德州却要他来帮助扫除嫌疑。到底做还是不做
见许善侦稍有犹豫,潘德州就说:“过了这一村,就没这个店了。周区长能否完全信任许局长你,就看这一次了要知道,周区长以后担任区委书记的可能性极大,毕竟胡小英是个女的,在长湖区肯定呆不长。周区长当上书记后,公安局长肯定要动,他的建议权可就大了”
要说许善侦不纠结,那就太假了。但是作为许善侦来说,在基层摸爬滚打了几十年,早学会了如何规避责任、如何钻好漏洞、如何适当出击,对他来说一直缺少的就是机会。如今机会来了,就是宦海晋升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他虽然纠结,但最终还是会做出选择,否则也就不叫许善侦了
许善侦说:“要把朱新毛的事情,变成彻底的自溺事件,那么第一要义,就是要让人找不到整个晚上有人跟他接触。那么第一个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把他们翠苑小区的监控录像去除。如今我们整个路面上的监控都比较到位。据潘主任刚才所说,潘二子用面包车把朱新毛接上车,这一情景肯定会被摄入录像。就凭这一点,就可以怀疑朱新毛是他杀。为此,一定要把这段路线删除。一旦删除了这段录像,那么就死无对证了”
潘德州说:“什么叫做专业许局长就是专业。今天如果没有许局长指点,差一点就铸成大错了”许善侦说:“潘主任夸奖了,无非是搞业务时间久了而已。”潘德州说:“许局长的确是业务搞得时间太长了,该找个机会主持全面工作了,我一定在周区长面前好好建议”说着,潘德州又将一张银行卡搁在许善侦桌上,这点小意思收下吧,我们大家都有,别客气。
一天之后,镜州晚报爆出了一条猛料。长湖区原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朱新毛镜湖溺亡,据公安方面称,为醉酒溺亡,公安部门正在做进一步调查核实。
梁健刚看到这则消息,手机就响了起来,是胡小英的电话。
第203章 山重水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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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套红木组合沙发,也是整个区委、区政府大楼中,最高档的沙发,配了布艺坐垫,用色大方,又整洁、舒适,既符合区委书记的庄重大方,也符合胡小英的个人喜好。
胡小英坐在朝南的单体沙发上,脸上看不出喜怒。
三人座的红木长沙发上,分别是区纪委书记温照盛、区委宣传部长诸茂、区公安分局局长徐建国。沙发上面,是一幅行书,写着“宁静致远”四个字。
梁健见过许多领导干部,都喜爱书画,档次高一点的,请名人名家提就,档次低一点的请小有名气的书画师写的,当然还有有些人敝帚自珍,把自己写的书法裱糊挂在墙上。在领导干部的房间里,提的字,类别各异,有“为人民服务”、“天下为公”之类表态派的,有“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之类意境派的,也有“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之类纠结派的,还有“清正廉洁”、“天道酬勤”之类励志派的,像胡小英墙上那幅“宁静致远”应该是属于最后的婉约励志派,跟胡小英给人的形象也颇为搭调。
与胡小英面对面的单体沙发上,梁健正襟危坐。梁健以前只是乡镇的一个一般干部,如今却正儿八经与区委领导坐在一起商量事情,这是他以前从未想过的事情。但梁健也并不因此自惭形秽。官场上,屁股决定脑袋。有了位置,人就金贵,没了位置人就卑贱。就好像那庙堂里一身金粉庄严肃穆的菩萨,若脱了那一身金粉,露出里面的泥胎,人们还会那样虔诚膜拜吗只是,官场的位置却是可以互换的,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没人能摆脱这个规律。今天所得,也许明天便会失去。实在不用太过在意。
况且,今天坐在这里,参与讨论的,也不是什么大喜事。甚至可以说是个大难题。
胡小英嘴角的笑容淡淡的,和她短袖外套上浅浅的银色暗纹相得益彰。她的目光在在座诸人身上转了一圈,在梁健脸上停了一下,便移开了,说道:“关于朱新毛的事情,大家都在报纸上看到了。这事,公安方面掌握情况的时间,跟媒体掌握的时间差不多。因为,镜湖当地发现浮尸之后,几乎同时拨打了110和媒体的电话。目前,媒体称,朱新毛是醉酒后溺水身亡。诸部长,这件事,面对社会公众我们就统一这一口径了,不管以后调查结果如何,我们都不再更改”
梁健心下奇怪,为什么不再更改呢万一朱新毛是他杀怎么办但回过头来一想,胡小英的决策是正确的,如果说是他杀,那么百姓就会好奇,长湖区庄严肃穆的大楼里那些穿着衣冠楚楚的人不思群众疾苦,只在背后玩弄权术,还弄出了人命这样的言论,对长湖区,或者上级行政部门,都太负面。而且新闻媒体对官场话题本就敏感,随着流言蜂拥而至,这样一来,上级领导势必也会把目光投向长湖区,而胡小英是长湖区的主要领导,不管这事是不是她做的,她都责无旁贷但如果朱新毛的死被定为醉酒溺水身亡,那就只是个人行为,而且算不得稀奇古怪,媒体和老百姓很快就会失去好奇心,这何尝不是上级领导想看到的结果于公于私这样做都更加稳妥。
这么一猜测,梁健就觉得胡小英特意这么交待诸茂是有道理的。
胡小英修长的手指轻轻扣动红木椅子的扶手,白皙的手指衬着酒红色的木头,越发显得白腻,梁健不禁多看了一眼,想:人说,看一个人老不老,不看脸,应该看手。而胡小英这点年纪,一双手却是莹润生光,不知是保养得宜,还是天生丽质。
胡小英接着说:“内紧外松。对外我们要统一口径,但对内我们却丝毫不能放松。朱新毛的死绝对有蹊跷。这一点梁健可以做些说明。梁健,你来给大家说说。”
轮到梁健发言了。与几位区委常委一同商量事情,梁健还是头一次,但梁健并不紧张,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上了一口,润了润喉咙,语调平静地说:“朱新毛失踪那天晚上,我正在朱新毛小区门口的蓝吧。朱新毛从小区出来,被一辆没有牌照的长安小面包车拦住,等我跑出酒吧,他已经被弄上了车,带走了。我开着车追了一段,但还是跟丢了。之后,朱新毛再没出现过。然后,就爆出了朱新毛浮尸镜湖的新闻。我想,朱新毛的死很大可能是他杀,特别是那辆没有牌照的长安小面包车,应该和朱新毛的死脱不了干系”
区公安分局局长徐建国敏感地问:“你说,这辆面包车没有牌照”梁健说:“是的,没上牌照”。徐建国略微沉吟,又问:“车子看起来是新,还是旧”梁健皱了下眉,回想那日的场景,说:“因为是晚上,其实并不看得太清,还好小区门口路灯多。恍惚记得,那车不是特别干净,新旧倒是看不出来。但若是新买了几个月的车,不清洗,一场雨之后也就跟旧的一样了”徐建国点了点头说:“新和旧问题也不大。你还记得起,那时候大约是什么时间吗”
梁健想了想,说:“应该是在八点一刻左右。”梁健记起来,八点左右,阮珏到了“蓝吧”,接着阮珏的男友金超进来,两人针锋相对了一番,梁健突然看到朱新毛被一辆面包车弄走,这么算下来大概是在晚上八点一刻左右。
徐建国说:“知道时间,问题就不大,到时候把那段路的监控调出来一看就清楚了。”
胡小英抬起眼睛看着徐建国,问道:“监控靠不靠谱”
徐建国信心满满,气势也比较足,端正了坐姿说:“一直以来,公安工作繁忙,我也没有机会向胡书记汇报。其实,我们整个省,如今的路面监控设施,可以这样说,一点都不比美国等发达国家差多少了。路面监控遍布所有小区、主干道路。真要是有辆面包车将朱新毛从翠苑小区门口接走,这辆面包车的轨迹,还是很方便找出来的”
坐在一边始终没搭腔的温照盛忽然说道:“这一点我可以作证”
胡小英的目光落在温照盛身上,好奇地问:“温书记能做什么证啊”
温照盛笑笑说:“我能够证明现在监控设施的强大。上次我们调查一个受贿出逃的干部,因为不知他逃走的路线,就向徐局长求援。徐局长让技侦方面调出了监控镜头,那个干部从区里出发,骑电动车去了一家银行,取钱之后,又打出租车到长途车站,之后到宁州东站买火车票,所有出逃轨迹通过监控被清清楚楚描绘出来,在他上火车之前,就被警方逮捕了。”
路面监控已经如此强大,梁健倒还没有了解。别说他,想必胡小英以前也不是非常清楚。此时露出惊讶的神色。
不过,刚才的惊讶也不过是风吹过湖面时微微晃起的一点涟漪,转瞬便平复了。胡小英的目光重新落在徐建国身上,语气郑重地说:“既然路面监控已经这么强大,那事情就好办了。徐局长,请你回去之后,立马调取翠园小区门口的录像,查出那辆可疑的无牌照小面包车,并进一步顺藤摸瓜,找出小面包车的轨迹,看看究竟是哪些人把朱新毛给弄走了有了这些线索,我们就不难查出朱新毛的死究竟是醉酒还是他杀,究竟只是意外,还是某些人处心积虑为了个人利益不惜犯罪杀人这件事,一定要好好查,查清楚”说到后来,都有些声色俱厉了。
徐建国点了点头,郑重地说:“请胡书记放心,这件事我会抓紧去办。”
徐建国一回到局里,就把刑侦科长找来了,让他立马把翠苑小区那天晚上的监控录像调取出来。
虽然,徐建国很重视这个任务,但内心里,对这次胡小英交代的任务,徐建国并没有什么压力,因为他知道凭借现有的道路监控设施,要查一辆车,并不是一件多难的事,甚至可以说,很简单。他本来应该唤分管刑侦的副局长许善侦过来。“善侦”、“善侦”,的确是善于侦查的,许善侦分管刑侦已经好多年头,他的业务能力是没得说的。但他的政治方向,对于徐建国来说,却不敢恭维。
许善侦长期以来觊觎分局局长的位置,没想到市局会派徐建国出任局长,让许善侦很长一段时间都缓不过神来,生闷气、闹小性子之事,在工作上也时有发生。徐建国也已经不是头一次听说许善侦跟区长周其同等人走的较近。今天的任务,是区委书记胡小英交代的,当然不宜让许善侦知道,所以他直接找了刑侦科长来调取录像。刑侦科长还算可靠,徐建国比较放心。
刑侦科长问徐建国:“徐局长,那一天翠苑小区门口摄像头的录像都已经找到了,要看哪个时段的”徐建国说:“晚上八点左右的。”刑侦科长说了声“好”,就熟练的操作起电脑来。
徐建国心情放松地看着刑侦科长忙碌,心想:一会儿就能找到那辆小面包车,到时再派刑侦上的人做些作案路径分析,逮住那些犯罪嫌疑人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区委书记胡小英到时就又该对他们的科技手段表示惊讶了。
刑侦科长原本也以为这不过是一件容易伙,然而寻找了一遍,又寻找了一遍,等到找第三遍时,他的眉头就发紧了。
徐建国敏锐地注意到刑侦科长表情的变化,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刑侦科长为难地道:“不好意思啊,徐局。不知为什么,翠苑小区的摄像头,从那天中午十二点到晚上九点都没有任何录像储存,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徐建国心里揪紧了:“这怎么可能这么长一个时段都没有录像会不会存储出了错误,存放在其他地方了”刑侦科长说:“一般都不会出问题。我再检查一遍。”徐建国严肃地道:“你再认认真真检查一遍。”
刑侦科长,根据徐建国的命令,更加认真的检查了一遍,并不存在因为存储时间问题而存在其他时段的事情。
徐建国恼火了,之前他还向区委书记胡小英炫耀公安监控设备的先进和全面,没想到这刚一接任务,这监控就不靠谱了,这不是自己扇自己耳光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前也长发生过这种事情”
刑侦科长见徐建国局长发火,急得额头冒汗。他赶紧说:“徐局长,这种情况可真是很少发生。”徐建国脸色严峻地道:“难道正好我需要查看的时候,问题就出来了”刑侦科长解释说:“发生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原因:一是小区门口的摄像头坏了;二是有人把从中午十二点到晚上九点的录像删除了”
徐建国火道:“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你是要我来玩二猜一吗”刑侦科长忙道:“徐局长,不好意思。我马上查找原因。”
刑侦科长把副科长叫了过来。问副科长这到底怎么回事副科长说,应该是一切正常的啊,如果摄像头坏了,工作人员一般都会注意到,没有人提起过。
徐建国警觉地问道:“如果不是摄像头坏了,难道真有人,特意把录像内容给删除了”徐建国转头问刑侦科长:“这个保密机房,从昨天到现在,有哪些人进来过”刑侦科长说:“就我们科室的几个人,另外就只有许善侦副局长来过”
“许局长”徐建国脑袋亮起了黄色信号灯。难道是许善侦做了手脚徐建国道:“你打电话,让许局长过来一下”
几分钟后,许善侦来到了监控室,看到徐建国正对着的数字屏幕上,显示的是毫无内容的空白,许善侦的眉头就微皱了下,但很快就如天边的云一般舒展开来,若无其事地问道:“徐局长,找我有事啊”
徐建国转过头来,并没从椅子里站起来,指着显示屏上道:“许局长,前天从中午十二点到晚上九点的监控,是一片空白,这件事情你知道吗”许善侦说:“我知道。”
徐建国见许善侦没有否认,就觉奇怪,他原本以为许善侦会寻找各种理由,加以否认:“你知道”许善侦说:“今天下午,我还专门为此事来过监控室呢”
许善侦所说跟刑侦科长吻合。徐建国说:“你来监控室干什么”许善侦说:“有人反映,说翠苑小区的摄像头坏了,所以我来看看。一看,果然是坏了”
徐建国凝目看着许善侦,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真相来。他找许善侦来,是因为许善侦是最有可能在监控录像上动手脚的人之一。他本想质问许善侦为什么下午会到监控室来,如果许善侦说他不知道监控录像消失的事情,也可以质问他作为分管领导,怎么可以对这种事情不掌握情况。
没想到许善侦对来过监控室的事好不避讳,并找到了“有人反映监控有问题”这么好的理由。看来许善侦是早有准备。徐建国就问:“可为什么行政科的人,都不知道这一回事呢”许善侦的笑在嘴角边撕了一下,马上消失了,语气却仍是带着笑意的:“我还不是为刑侦科考虑嘛我知道他们最近忙,所以就直接打电话给设备科,让他们去进行了维修已经恢复正常了”
徐建国“哦”了一声,说道:“看来,许局长真是关心下属。”许善侦也不客气:“我这人就这么一个优点,对下属比较关心,能自己做的事情就自己去做”徐建国道:“许局长,能放手的东西,还是要让下面的人多干干,你看,今天我正好来抽查一下监控,他们都不了解情况。如果有些问题许局长交给他们做,他们也不会受我批评了”许善侦冷笑说:“既然徐局长这么吩咐,我肯定照办,这也替我减轻了不少工作量”
徐建国又问:“许局长,是哪位领导反映说翠苑小区门口的摄像头坏了啊”其实,许善侦从来没有说“领导”来反映摄像头坏了的事情。徐建国说“哪位领导”,只不过是希望许善侦不注意,说漏了嘴,把他背后的哪位领导说出来。
许善侦嘴角微微上扬,笑容却如一朵花蕾刚要盛开,却突然被霜打了,一下子便萎谢了,说:“哪里是领导啊,领导怎么会关心什么摄像头这种小事啊是他们翠苑小区的社区干部,说前几天重新铺水管,会不会把监控线路挖断了。我让检查了一下,果然如此那天中午十二点到晚上九点的时段,摄像头就坏了,我赶紧让设备科进行了维修,晚上九点之后终于恢复了正常。徐局长怎么突然这么关心翠苑小区摄像头的事啊”
徐建国说:“你说呢,许局长”许善侦又装作谦卑的样子:“我想,应该和朱新毛的事有关系”徐建国说:“许局长对于朱新毛的死怎么看”许善侦说:“对朱新毛的死,我们初步认定是醉酒溺水身亡,我们对新闻媒体也已经定了这个调子,我觉得没必要再深究下去了。”
徐建国没有再跟许善侦多说,更没有把胡小英要求他来查小面包车的事情,告诉许善侦,经过刚才的一番话,他隐隐觉得在这件事上,许善侦可能有问题。徐建国让刑侦科长到翠苑小区走一趟现场,看看小区路面是不是真重新铺过水管,核实社区干部是否真向许善侦反映过摄像头有问题的事情
刑侦科长回来后的回答都是肯定的,这说明:要么情况是真实的,要么许善侦做足了手脚,串通了有关人员来欺骗他们。
胡小英听了徐建国的汇报,眉头皱了起来:“这么说,梁健所说的那辆小面包车,就无从查起了吗”徐建国说:“目前为止,没有监控的支持,很难查,只能让交警在执勤当中多加注意一些无牌小型面包车。”
对于这样的结果胡小英很不满意,她的眉心微微皱起,语气有点冷:“虽然目前没有有力线索,但我相信,这件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徐局长,私下里你一定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抓在手上,扛在肩上,一查到底事情没水落石出前,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徐建国道:“胡书记,我还是那句话,请你放心,我绝不会放弃。”
胡小英说:“那好吧,先这样吧。梁健你再留一下。”
区纪委书记温照盛、区委宣传部长诸茂、区委常委公安分局局长徐建国走后,剩下梁健一人坐在沙发上。胡小英缓和了语气说道:“对于上次我说的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句话,你考虑过没有”
梁健说:“我考虑过。如果要解除推荐会材料问题给我的负面影响,系铃的人是车小霞,按照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句话,解铃的人也应当是她吧”
胡小英点了点头:“我其实就是这个意思。”梁健说:“可这里面有个难题。她怎么肯出来说,那次是她故意陷害我,才将那份书面材料撕掉了一页纸”
胡小英看着梁健,好一会儿不说话。
有一种说法,一个领导能量最大的时候不是在她说话的时候,而是在他沉默的时候。此刻,看着胡小英表情严肃地看着自己,梁健还真的有些压力,不过他克制着自己,不慌乱,不紧张,只静待她发表意见。
许久,胡小英终于坐直了身子说:“梁健,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那七个字吗”也不等梁健回答,胡小英只是略微抬了抬目光看了梁健一眼,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只因为,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了,下次常委会,我会提出让你分管干部常委里面,起码有四个人会支持,除了我,还有刚才三位。”
梁健知道区委常委必须遵循民主集中制原则。这个所谓的民主集中制原则,虽说是一个原则,也有很多变体。在一个区委书记一方独大的地方,这个民主集中就是区委书记说了算;但在一个党政领导牵制较多的地方,这个民主集中就要靠票数来决定了。长湖区目前的状况,是属于后者。
在让梁健重新分管干部这个事情上,胡小英、温照盛、诸茂、徐建国会投赞成票,但周其同、万康、朱庸良、田坎、龚林,肯定会投反对票。梁健道:“按照这个票数的比较,这件事恐怕有点悬,或者说很可能成不了,难道胡书记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胡小英笑得云淡风轻,说:“不是还有别的办法,只是,时间上已经等不起了。区委的干部工作,必须赶紧推开了。我寄希望于万康副书记或者龚林部长,能有一个人会转向我们,这样,这件事就能成了”
梁健心想,这希望恍如天际的白云,怎么抓的住胡小英看着梁健说:“你是不是觉得这希望很渺茫但也没有办法了,如果实在过不了,那就让朱庸良继续直管一段时间,在干部的具体人选上到时候再想一些办法吧。”
梁健也提不出什么好的建议,只好悻悻离开了胡小英的办公室。
“解铃还须系铃人”。
梁健回到办公室,还在想着这句话。如果车小霞能够承认当时的那个错误其实不是梁健的原因,而是她做了手脚,那么万康就不会再对梁健有想法,这样的结果就是,支持梁健分管干部的票数也会相应多一票。那么,让他分管干部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只是,车小霞会承认吗这件事的性质很不好,做手脚那是思想有问题,态度有问题,作风也有问题,这样的大帽子扣下来,车小霞会怎么样而且,如果车小霞真是受人指使,他们又怎会让她说出来
一个人胡思乱想了一会,梁健起身打开窗子做了几个深呼吸,自言自语:事在人为。既然她是那个关键人物,我为什么不先找她谈一谈呢,不管她承认不承认,谈了再说。说不定还真能做通了她的思想工作也不一定
这么想着,梁健便去了干部科。和往常一样,一看他走进去,除了姜岩,副科长凌晨他们便站了起来。梁健的目光在车小霞空空的座位上停了一下,问道:“车小霞人呢”
副科长凌晨说:“哦,车小霞啊,她这段时间精神不好,这两天都没来,恐怕又发病了”
梁健看一眼坐在座位上装模作样看文件的姜岩,又问:“哦,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啊没人说起过她请假啊”
凌晨瞟一眼姜岩,说:“她向姜科长请的假。”
姜岩见梁健问,终于抬起眼睛来看了梁健一眼,说道:“梁部长,你现在不分管干部工作,所以我也就没有跟你汇报。”
梁健听出了姜岩的意思,既然你梁健不分管干部工作,我们干部科的事情,也无需向你汇报了。梁健不想和他斤斤计较,便说:“没事,我只是正好有事情想问问她而已。”
姜岩脸上沉了沉,问:“是工作上的事吗若是关于干部工作的事,车小霞因为精神原因,这段时间也没干什么事,梁部长有问题可以直接问我。”
梁健的目光缓缓地滑过姜岩那张说不上帅但也不难看的脸,忽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陆媛年轻的身体,他笑了笑说:“谢谢姜科长,我只是有些私事想问问车小霞。”
姜岩说:“私事”,脸色变了变,仿佛阳光穿过树叶,落了一地碎影,顿了顿,他接着说,“既然梁部长有私事要问车小霞,那我们就帮不上什么忙了,恐怕梁部长只能亲自去医院问了。”
梁健说:“恩,也只能这样了。只是不知道车小霞在哪个医院”
姜岩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说“车小霞在第二医院,至于具体病房,我一下子也忘了,梁部长到前台问一下应该就能查到。”
市第二医院是一家治疗精神疾病的专科医院。
在前台问到了车小霞的病床号后,梁健在心里理了理思路,该怎么跟一个精神比较脆弱的人谈这件棘手的事。他知道,到这里来找车小霞谈这件事是不妥当的,只是这却是目前唯一的出路。
车小霞躺在病床上,胖胖的脸像一张空洞的盘子,怔怔地对着他这个不速之客。
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坐在一旁,神色比较憔悴,应该是她的父母。看到他走进病房,都转过脸来看着他,却也并不打招呼。梁健看他们都是一副茫然的表情,便抬起手跟车小霞打了个招呼。
出乎意料的是,车小霞恍如受惊般突然缩起身子哭了起来。
梁健有些无措,想:我都还没说什么事呢,车小霞干嘛就哭难道她竟有读心术,知道我为了什么事来还是说,她现在的状况极度不稳定若是那样,还真是不宜和她讨论这件事。
看女儿哭了,父母也慌乱起来。妈妈赶紧抓住女儿的手,轻轻地拍着,爸爸却忽然有了生气,瞪着眼睛问梁健:“你是谁你来这里做什么你看你,都把我女儿吓哭了,我女儿精神本就不稳定,你还来招惹她,你说,你对她做了什么,她为什么一见你就情绪激动”
车小霞父亲一连串的问题让梁健有些哭笑不得,他看看受惊的车小霞,又看看她爸爸,严肃地说:“伯父,你好,我是区委组织部副部长梁健,听说车小霞住院了,我来看看她。没想到,她看到我这样激动,竟然哭了”
他的话未说完,车小霞忽然尖锐地喊叫起来:“我要蓝医生,我要蓝医生”
第204章 是蓝医生
蓝医生这个问题在梁健头脑里一闪而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车小霞母亲轻轻抚了抚女儿的头,柔声说:“女儿,女儿,你别急,我这就去请蓝医生来。我这就去,你别哭啊”说着就跑出去了。
听说梁健是区委组织部副部长,车小霞父亲的态度缓和了,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梁部长,不好意思,你看我,这几天因为小霞,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脾气也大了。刚才真是不好意思啊。你是领导,还亲自来看我们小霞,我们很感激只是,你也看到了,我女儿情况不太稳定。我是个粗人,也不太会说话,领导来看我们小霞,这心意我们领了,只是医院么,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梁部长你还是回去吧”
梁健原想从车小霞身上获得一点支持,只是看车小霞的状况,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这时候他若是缠着她问那些事,她一定会崩溃的。看来,这希望是彻底落空了。
看着车小霞父亲舐犊情深,梁健说:“不好意思,伯父,没想到倒给你们添麻烦了那行,你们好好照顾车小霞,等她状况好些了,我们再来看她。”
车小霞父亲听说梁健还要来,赶忙说:“不必了,不必了,梁部长,我们知道组织部工作忙,你是领导,事情肯定很多,哪能让你为了我们小霞这点事一趟趟跑医院呢你放心,等我们小霞病好了,马上会去单位上班的。”
梁健哭笑不得:难不成车小霞父亲还以为我来看车小霞是为了让她早点去上班吗
不过,车小霞的病的确是进了组织部之后才发出来的,也有许多人说,是因为组织部变态的加班作风,加上失恋,车小霞就崩溃了。
从父母的角度,无论如何都对组织部有想法吧而梁健一出现在病房门口,车小霞便仿佛见了洪水猛兽般又是哭又是叫,若说梁健平时没有欺负车小霞还没人信呢
这样想着,梁健便有些无奈了,面对一个精神失常的人,还真是百口莫辩啊说了一声“上班的事情不急”,就走出了病房。
一个身穿白大褂、戴着白口罩的医生,急匆匆地与梁健擦身而过。医生明亮的黑眼睛眨一眨,回头朝梁健匆匆瞥了一眼,目光如水,静静滑过,不曾停留,脚步轻盈地走进了病房。
从挽起的发髻,白大褂下修长的身姿,还有行走间的暗香浮动,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女医生。女医生的目光,让梁健心里一动,为什么如此熟悉难道是相识的人还是在哪里见过梁健停了脚步,想再进病房看看这位医生到底是谁回头,却见车小霞父亲,门神一样站在门口,眼睛直直地看着梁健,一副巴不得他快点离开的样子。梁健无奈地笑了笑,只得朝电梯走去。这时,电梯正好开了,梁健便随着一群人进了电梯。
女医生白皙修长的手温柔地拍着车小霞的手,说:“小霞,我是阮医生。我来了。”车小霞原本直愣愣的眼神,听到这柔和声音,慢慢便有了一丝灵动,她把脑袋靠在医生的手臂上,哭声才渐渐平息下来。
车小霞父母见医生一来,车小霞就平静了,欣慰地对望一眼。他们都知道了车小霞对“蓝医生”的依赖,心想,如果没有“蓝医生”该怎么办啊
车小霞在医生的安慰下,终于平静了,服了一颗药丸,便闭上眼睛,打起瞌睡来。车小霞的父亲问道:“医生,对小霞,我们能不能采取一些更有效的方法来治疗用什么先进的药物,或者花多少钱,我们都无所谓的。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请医生”
看着车小霞父母满心期盼的目光,“蓝医生”说:“不需要再用什么药了。小霞是心病,药物只能维持一时的镇定,用的太多,只会造成药物依赖,对身体也会有损伤。从明天开始我会试着对小霞进行催眠疗法,如果她能通过催眠,将埋藏心底让她痛苦的东西倾吐出来、宣泄出来,效果肯定比用药好许多。”
车小霞的父母虽然不是太懂“蓝医生”的意思,可他们对这个女医生是绝对信任的,说:“一切都听医生的,只要我们女儿能好起来,要我们怎样都可以。”
从车小霞的病房走出来,女医生舒了一口气,从耳朵上解下了口罩,一张漂亮、精致的脸蛋显露出来。她不是别人,就是阮珏。车小霞和父母一直称呼她“蓝医生”,“阮”和“蓝”便是“r”,“l”的区别,在镜州方言里,这两个音基本分不出来。
刚才匆匆一瞥,阮珏已经认出了梁健,只是因为刚才情况紧急,一时也没顾得上打招呼,更主要的原因是,这里是医院,是她工作的地方。与梁建的许多次偶遇不是宾馆,就是酒吧,有再多的交集也不过像是旅行途中的一场艳遇,不涉及生活。所以,刚才乍一见梁建,虽然很自然地想要叫出他的名字,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觉得,在酒吧调侃要比在这个她工作的地方打招呼更自然许多。
回到单位后,梁建一筹莫展。
对于让梁建重新分管干部工作这件事,梁建知道胡小英非常重视,所以还特地送了他“解铃还系铃人”七个字。只是没想到这个至关重要的人物在这关键时刻又发病住院了,事情一下子又没了转机。其实,对于他自己来说,分管不分管干部工作,甚至,当不当这个副部长,都无所谓。内心里,他不是一个特别争强好胜的人,也看穿了官场上的人事浮动,作为官场一员,升与不升,都说不上好坏。问题是,作为组织部副部长,他不分管干部,干部人事权力便会牢牢掌握在朱庸良等人手里,而胡小英作为区委书记,若在人事问题上控制不了,无论如何都是很危险的一件事,这不是胡小英乐于看到的局面。而且,朱庸良这人媚上欺下,又与周其同沆瀣一气,长湖区的干部工作势必乌烟瘴气一片,梁健最气不过的,其实就是这个,不管希望有多大,他还是会拼一拼。
然而,有很多事情,却不是你想干就可以干,想拼就可以拼的。有时候,上级领导的一个想法,便能彻底把你绊死,比如,区委副书记万康,就为了梁健给他提供的材料少了一页,让他出了一个洋相,从此便对他有了想法。这个想法成了让梁健“坐冷板凳”的正当理由,也成了梁健重新“归位”的绊脚石。
梁建脑海里忽然又浮现胡小英书记说的那七个字:解铃还须系铃人,其实,细想想,车小霞是那个人,区委副书记万康也是一个。若是能把万康书记对于他的想法给解除了,那么他分管干部的事也就不成问题了。
只是,要去除这个绊脚石,梁健就得想办法弥补,但弥补的第一个办法车小霞自己承认陷害了梁健这条路,对梁健来说,明显已经堵上了。这时,梁健脑海中忽然冒出了第二个也许有用的人,那就是省委党建研究室冯丰。
冯丰曾经答应过他,要给他在党建研究杂志上发表一篇文章,并把梁健署名第一作者。然而,自从冯丰回省里后,却一直杳无音信。梁健不是没有想过联系他,问一问这件事是否有了进展。有好几次他都翻出了他的号码,却还是按捺住了那一股子迫切。因为,他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怕他的迫切倒反而让冯丰误会当初的帮忙,就是为了在党建研究上发文章,让两人的交往都蒙上了一层利益的灰尘。
只是,梁健现在毫无办法,冯丰竟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他想,打个电话问候一下,联络联络感情,也属正常,即便不提起那篇文章,冯丰应该也能明白。
梁健掏出手机,拨了电话。电话嘟嘟地响了许久,梁健几乎以为不会有人接时,冯丰终于接了。梁健清了清喉咙,响亮地说:“冯大哥,你好啊”与梁健的洪亮声音形成鲜明对比,冯丰压低的声音传了过来:“现在有事,我待会回你电话。”然后就把电话给挂了。
梁健傻愣愣地对着手机看了一会,心想:也许冯丰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还是耐心等他回电话过来吧。
梁健翻开那本古旧的资治通鉴,只是心烦意乱,竟一句都没看进去。心想,古往今来,到底有多少能人志士,把精力全放在了“权”这个字上面一部资治通鉴,不就是一个“权”字嘛
手机短信提示音响来。打开一看,是冯丰发来的信息,写着:
兄弟,我这里正忙着。有什么事情吗可以发个短信给我。
梁健心想,冯丰难道真忙得这副德行了连发个短信的时间都没有也许这不过是他委婉拒绝与他联系的方式,如果他能把那篇文章发出来,也许早就跟自己说了。于是,也就不再抱什么希望,回道:“没什么,只是有段时间没联系,问候一下。”
不一会,又回复来一条短信:“那好,忙着,有空联系。”
表妹蔡芬芬打了电话过来,说一起吃晚饭。梁健问是谁蔡芬芬说,就只有沈老板,其他就是朱怀遇、雪娇、小宇。梁健一听说是酒庄沈鸿志老板,原本不想去,毕竟他是商人,他不愿意跟商人走得太近,可想到自己住院的时候,沈老板曾让表妹送了一个红包,梁健想还是趁着这个酒局,把红包送还给他。
酒店并不是很堂皇,小菜却很有特色。
梁健是最后一个到的,其他人都已围着六人小桌子坐好了,剩下的空位便是他的了,坐在他旁边的就是酒庄美女小宇。
小宇今晚打扮得简洁明快,又不失性感,粉色无袖衫,露出肩头和臂膀白皙健康的肤色。齐耳短发末梢,在嘴角附近微微弯起,拨弄着人的心弦。梁健坐下来时,小宇朝他微微笑笑,只说了句:“梁部长。”梁健说了声:“你好。”
沈鸿志说:“梁部长来了,那我们可以喝了,雪娇,你跟服务员说下,让上菜。”
雪娇亭亭地站起来,通知服务员上菜,又迈着曼妙的步子回来坐下。雪娇坐在朱怀遇身边,雪娇坐下时,朱怀遇侧过脸轻声对雪娇说:“你今天这身打扮,很好,很衬你”雪娇朝朱怀遇瞄了眼说:“谢谢。”
虽然朱怀遇声音不高,沈鸿志却听在耳里,笑着说:“老朱,你这人也太偏心了你只夸了雪娇,其他两个美女就不管了我跟你说,做人不能太偏心,小心待会两位美女给你颜色看。”
老朱的目光里都蕴着笑意,春光一般洒过两个美女娇艳的脸,说:“沈老板,你这话可不对。我夸雪娇,是我的本分其他两位,美当然是美的,只是名花有主,应该你和梁部长来夸。我这人很讲究各尽其职,从来不做越俎代庖的事情”
朱怀遇这话说得露骨,等于是说桌面上三个女人,由三个男人分头包干的意思了梁健情不自禁地看了身边的小宇一眼。没想,小宇也正朝他看过来。目光相对,小宇立刻低下了头,白皙的脸却增了一份桃花般的娇羞。
蔡芬芬抬了抬下巴,眼光妩媚地扫过在场所有人,说:“朱镇长这话可差了,我们女人最喜欢什么,无非就是夸奖了。你们每人都夸一遍,我们不就多赚了吗偏偏朱镇长就这么吝啬,不肯夸我们一句,还说什么各尽其职”
沈鸿志说:“在朱镇长眼里,就我们雪娇最漂亮”
朱怀遇见众人围攻,一张脸堆满了笑,说:“芬芬、小宇也很漂亮,你们的打扮让你们光彩照人”
小宇笑着说:“朱镇长,这话听起来,怎么就这么假呢”说完,她又偷瞄了梁健一眼,就如顽皮的小孩子,完成了一个恶作剧后来看大人的脸色,让小宇增添了几分鬼灵精的可爱。
大家都说:“假,假老朱,我看你今天是得罪美人了,还是快敬敬美女们吧”
朱怀遇说:“美女当然要敬的,但这第一杯酒,我们还是一起来吧”说着,端起酒杯。沈鸿志说:“也行,第一杯酒,我们一起喝了。第二杯酒,朱镇长单独敬美女”老朱说:“先喝第一杯”
第一杯酒干了。
梁健原本不太想喝酒,但他深知,人在酒局身不由己,既然来了这个酒局,不喝酒,除非有特殊理由,否则就是不敬了。因为是空腹,一个满杯红酒下去,人就有些微醺了,再看杯中酒,反而不怎么抗拒了
沈鸿志在喝酒方面,一向都实行盯牢看死,他说:“朱镇长,刚才说要敬美女的酒,可要抓紧啊,我们可都等着你呢,你敬好了,我们才敢敬啊”朱怀遇知道这一劫逃不过,豪放地说:“好,来,倒酒”
雪娇浅笑盈盈地拿了扎杯给朱怀遇斟满酒,朱怀遇瞟一眼雪娇青葱白玉似的手,端起了那满盈盈的酒杯,说“敬美女,我是诚心诚意。你们看,这酒杯可不留一点双眼皮,那么,各位美女怎么喝呢”
蔡芬芬娇笑着说:“朱镇长,既然是你敬酒,那么我们美女当然是随意了”
朱怀遇看着沈鸿志说:“沈老板,这恐怕不行吧美女们这是不给我面子了啊”
沈鸿志朝三位手下看了眼,说:“朱镇长,按照规矩,你一人敬多人,他们随意也是可以的。在工作上我是她们老板,但酒局上可不分这个,大家都是兄弟姐妹。她们怎么喝,得看她们跟朱镇长你的感情深不深了”
朱怀遇说:“那好吧,我今天就摸一摸底,看看三位美人和我的感情到底深浅如何”朱怀遇说完,仰脖子把酒喝了。
三个美女相互看了一眼,蔡芬芬和小宇都是喝一半,把杯子放下了。
朱怀遇说:“哎。我都看到了,芬芬啊、小宇啊,你们俩对我可是半心半意啊”
两位美女异口同声地说:“自有人对你全心全意,就是了”
三人中,只剩下雪娇还没有喝。雪娇见大家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才端起了酒杯,微仰起脖子,任由深红的液体从杯子里慢慢流淌进她两片殷红的嘴唇之间。杯子里的酒少了三分之一,又少了一半,雪娇还没有停下来。
看样子她是要把整杯酒喝下去了。忽然,有一滴酒从嘴角淌下来,在她白玉般的脖子上蜿蜒而下。朱怀遇眼尖,伸出手指,在她小鹿般的脖子上轻轻一滑,便抹去了那红豆般的一粒。雪娇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终于把杯中酒喝得见底。
大家都鼓起掌来。
朱怀遇说:“看来,还是雪娇跟我的感情最深”
每个人脸上都漾着盈盈笑意。
沈鸿志说:“待会,还是这么喝,我们每个男人都敬美女一杯,看看到底哪个美女跟我们的感情最深。”
梁健知道这是营造喝酒氛围的新把戏,说:“这种游戏玩一次还好,玩多了可不行啊”
话未落,梁健其实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这话太直白了,等于是说刚才雪娇喝满杯也不过就是一个“游戏”。朱怀遇敏感,第一个就不答应了,朝梁健狠狠看了过来。
沈鸿志也开口了:“梁部长你这话可不对啊,我们的美女可要伤心滴,刚才大家也都见了,雪娇可是真心诚意在喝酒哎,喝的是真感情,怎么可以说是游戏呢”
雪娇眼见自己的一个满杯,竟被梁健说成了“游戏”,也特别不满,努着嘴说:“梁部长,我全心全意地喝了酒,怎么却成了游戏了梁部长这么说,我可不依”说着撒娇地双手摇着朱怀遇的臂膀。
朱怀遇被雪娇双手缠着胳膊,早有些神魂俱醉,就说:“梁部长,这回我也救不了你了你可别说我老朱见色忘义,是你自己说错话了”
梁健心想,言多必失,一句话竟然惹得大伙群起攻之了
沈鸿志看着梁健陷入窘境,心里高兴,原本还找不到让梁健喝满杯的理由,这下梁健自投罗网,算是抓个正着,就说:“梁部长,你看你的话可是伤了我们雪娇的心了,我看你还是自摸一杯算了”
梁健心想,这杯酒怕是逃不掉了,便把自己的杯子满上了,说:“好吧,雪娇,我承认自己说错了。这杯酒,我敬你和老朱。”
老朱瞥一眼雪娇,开心地说:“你一个人敬我们两个,那你不是赚了”
梁健说:“那你们喝一半,我干了”
只听身边一个清脆的声音说:“我陪梁部长一起来。”小宇站了起来,圆润的手臂与梁健靠在一起,凉爽丝滑的感觉小蛇一样无声地盘上梁健心头。
沈鸿志说:“看来,我们小宇对梁部长感情最深了”朱怀遇也说:“既然有小宇陪我们梁部长,那就行了我向来不喜欢打折扣,雪娇,我们就跟他们一起喝个满杯,圆圆满满。”雪娇笑着说:“肯定要喝的,否则梁部长又要说我们是在做游戏了。”
梁健侧过脸,对小宇说:“不好意思,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连累你了”
小宇抬眼笑了,眼底都是妩媚:“没事,跟他们喝了”说着,手臂似是无意地碰到了梁健。梁健感觉自己的神经细胞,像热锅上的蚂蚁,忽然兴奋起来,再加上酒精的作用,眼中的小宇越发明艳照人,娇俏可爱。不过,酒醉却心明,梁健心里清楚,小宇是酒庄老板沈鸿志旗下美女,他无论如何都要保持距离。
梁健微微挪了挪身体,离那只白莹莹滑溜溜的臂膀远一点,免得自己想入非非,小宇却敏锐地觉察到了,很快地朝梁健看了一眼。
朱怀遇道:“梁部长、小宇,你们俩能不能先喝了酒再眉来眼去啊你们敬酒,我们都已经喝了,你们还端着那满满的酒杯,是什么意思吗”
梁健和小宇不约而同仰脖子喝了酒。
因为心里有了防备,梁健便给自己留了余地,不再随意满杯喝酒,也不再随意说话。他只是在等待机会,把身上携带的那个红包还给沈鸿志。
梁健拿着酒杯站起身来,来到了沈鸿志身边:“沈老板,我敬你一杯酒。”沈鸿志看梁健“打的”过来敬酒,就赶紧站了起来说:“梁部长,你这也太客气了”梁健说:“哪里,哪里我们都喝一半,别喝完。”沈鸿志本爱喝酒,说:“梁部长敬我酒,我哪里好喝一半的啊,我干了”说着一饮而尽,害得梁健无法,只能也把杯中酒喝光了。
桌面上其他人都在说笑,朱怀遇跟雪娇靠得很拢,说着笑话,两人时不时前俯后仰,朱怀遇顺势抓住了雪娇一只手,抚摸着。雪娇也不反感,只拿一双明亮的眼回看朱怀遇,两人一副你侬我侬的样子。
沈鸿志离开了位置,要与梁健私下说句话。梁健想这个机会正好,把红包还给沈鸿志。
沈鸿志笑问:“梁部长,上次你在医院住院,我让蔡芬芬去看了你,我的一点小意思,你收到了吧”梁健心想,沈鸿志这会特意跟他提起这件事,是对表妹蔡芬芬不太放心的意思还是故意提醒梁健,他曾经是送过钱给梁健的梁健心想,真是无奸不商啊沈鸿志虽然看起来是那么大大咧咧,其实心细着,人奸着呢
梁健说:“是的,我收到了”沈鸿志一条胳膊抬起来,在梁健肩膀上拍了拍道:“这就好,这就好。那是兄弟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梁健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那个红包,递给沈鸿志说:“沈老板,你的心意我已经心领了,可钱我不能收”沈鸿志见梁健当场拿出红包还给他,还以为自己刚才说错了话,赶紧说:“梁部长,这是干什么啊我只是一点小意思,给梁部长冲冲喜。如果你把这红包还给我,就是不给我面子了”
梁健说:“沈老板。我刚才已经讲了。你的心意我已经心领了,可这钱我还是不能收。组织上有明文规定的。沈老板的面子我是不敢不给的,因此今天我特意来赴宴,如果我不把沈老板当作兄弟,那么今天我就不来了,你说是不是啊”
沈鸿志心道,这个梁健到底怎么回事竟然把我送的钱拿来还给我哪有当官的不喜欢钱从来没有碰到过难道他是对我不放心沈鸿志说:“梁部长,你就别客气了。如果你硬是要把这钱还给我,那可真是兄弟也没得做了”
梁健就是反感人家拿做兄弟来威胁自己,就说:“沈老板,不管你是以什么方式与其他人交往的。但这也是我交朋友的底线,如果突破了这个底线,我宁可少一个朋友。如果你一定要让我拿着这钱,那也可以,我恭敬不如从命,但是从今以后,我们之间兄弟也就不做了你来选,要做我这个兄弟,还是要我拿着这钱”
沈鸿志真有些莫名其妙了,这梁健还真是不要钱哎他曾经通过各种方式,向其他人送过钱、卡、酒,但大家也都稍作推迟,就欣然接受,从没像这梁健这么毅然决然不收钱的。沈鸿志当然不想跟梁健弄砸了关系,看他这么坚持,再僵下去怕反而驳了面子。沈鸿志脑袋一转说:“既然梁部长这么坚持,那我也不能勉强。但这钱,今天晚上我们一起活动活动,算是我们一起请大家的”
梁健说:“是你请大家。”
沈鸿志见梁健不再反对,总算有了些面子,就大声说:“大家听好了。今天梁部长请大家唱歌。”梁健纠正说:“是沈老板请。”沈鸿志说:“梁部长请,我埋单”
朱怀遇、雪娇、小宇起哄说:“好、好、好”,兴致异常高昂。
梁健原本以为,自己坚持把红包还给了沈鸿志,会引起沈鸿志的不快。收“礼”也是有讲究的。有时候,你不收礼,反而比收礼更加会得罪人。好在,沈鸿志似乎并没有特别在意,至少脸上没有任何表露。
酒喝到七八分,大家就提出换场子。沈鸿志打了个电话,联系好了一个叫做“潜贵”的ktv包厢。喝了酒没人开车,六个人一辆车坐不下,只好打两辆车。其他四人有意让梁健和小宇坐同一辆车,抢着坐了前一辆车走了。
梁健和小宇坐在同一辆车上。小宇说:“梁部长,你和芬芬真是表兄妹啊”梁健说:“是啊。”小宇说:“芬芬能力真的很强,她到镜州才短短几个月时间,跟各级政府都混得很熟悉了,我们酒庄的生意大部分都是芬芬做的呢。”梁健知道表妹在这方面的能力,就说:“是啊,她能力很强。”小宇说:“我们老板也很看得起她。”梁健对小宇这话敏感,问道:“我表妹跟你们老板,关系怎么样”小宇说:“关系很好啊”梁健说:“我是说,没有那种关系”
小宇转过头,盯着梁健看了一会,笑笑说:“没想到,梁部长你也会八卦啊”梁健说:“她是我表妹嘛,总要了解一下,以后我大姨问起来,我也好有个交代啊”小宇说:“我也只是酒庄一个员工,芬芬与老板关系到底到什么程度,她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呢”
梁健知道蔡芬芬的为人,比较放得开,要说她跟沈鸿志毫无关系,估计也难。一个女人在外闯荡江湖,还是一个颇有姿色的女人,要想做到守身如玉,不牺牲色相,恐怕不太现实。关键在于如何牺牲,牺牲给谁,以及牺牲之后能够换来什么。有些人换来了锦绣前途,有些人换来一屁股债,这就是区别。
这么想着,也觉得表妹在镜州混其实也挺不容易,如果有机会的话,也应该帮帮她,毕竟也是自己的表妹
忽然,一只微凉的手,碰到了他的手。梁健朝身边的小宇看去,小宇看着前方,并没有在看她,但她的手在出租车的昏暗中,在一路飞驰而过的路灯光影里,偷偷伸过来,碰到了他的手。
梁健其实很有些酒意了。小宇美丽动人在酒店时就给了他很深的印象。这回她主动把手伸了过来。小宇的手,是年轻女人的手,肉感而又柔软,是有点年纪的女人无法比拟的。梁健情不自禁地紧紧握了握她的手。
小宇身体一阵颤栗,目光妩媚娇羞地看了看梁健,便把头靠在梁健肩膀上。梁健垂下目光看着她柔顺的眉眼,也不好意思把她推开,便任由她靠在肩上,任由那一阵一阵的香味丝一样一圈一圈地绕上他的心。
车子在“潜贵”ktv门口停了下来。
正要向 ktv 内走去,梁健猛然瞧见,就在街对面,一个人身材高挑的女人,独自一人,背着一个小挎包向前走去。走了几步,推开了边上一家咖啡馆的门,消失了。
梁健确信,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阮珏。
第205章 柳暗花明
这一带多是ktv、酒吧和咖啡馆,是镜州市有名的娱乐消费街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露天停车场都是车,路边还有很多招揽客人的出租车,路面上车流穿梭。小宇靠近梁健,双手在梁健手臂上一攀:“梁部长,到了。我们进去吧。”见小宇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如此亲昵,梁健既不好将她的手捋开,又不能让她攀着自己,让人看到影响不好。
梁健就说:“我们走。”说着就向前面走去。梁健的步子快,穿着高跟的小宇一下子没跟上,手自然放开了梁健的胳膊。小宇看了一眼梁健,急急跟了上去。
ktv包厢很大,对于六个人来说,显得太过奢侈。沈鸿志的意思是要把送给梁健的红包都花在这里,如果不要个大包厢,恐怕还真用不完。
朱怀遇、雪娇、沈鸿志、蔡芬芬比梁健先到。服务员正在忙活倒茶、开酒。朱怀遇和雪娇两人靠在点歌台上,点歌。朱怀遇的手,很自然的搂着雪娇的细柳腰,仿佛情侣一般。
梁健知道朱怀遇家里是有老婆的,但朱怀遇与其他女孩交往的时候,却仍然如初恋一般投入,在这方面梁健还真有些佩服朱怀遇,这说明他的感情很容易出现“清零”状态。不过,他也替朱怀遇有种隐隐的担心,毕竟老朱是一镇长,在女人方面太投入,容易给女孩子一种错觉。何况雪娇还没有结婚,只有一个关系时好时坏的小男生。这种年纪的女孩子,感情还不稳定,搞不好就会喜欢上朱怀遇这种正当壮年、事业有成的男人。真喜欢上了,情况就复杂了。
点完了歌,朱怀遇和雪娇就窝进了沙发里,两人依偎着,俨然亲密爱人般拿着话筒唱知心爱人。
小宇看到朱怀遇他们已经点了歌,就跑到梁健身边问:“梁部长,你要唱什么歌”梁健说:“我你先点吧,我想想。”小宇说:“那行,你想好了告诉我,你快去沙发上坐坐,我待会就来。”说着就去点歌了。沈鸿志从包厢的卫生间出来,见梁健还未落座,就过来搭着梁健的肩膀说:“梁部长,我们都是兄弟姐妹,放松一点。你看老朱多放松啊”
两人看看老朱,一手搂着雪娇,一手拿着麦克风,非常投入地对着屏幕唱歌。梁健心想,这就是所谓的花天酒地吧。花天酒地的感觉,的确是非常好的。自己也很想,搂着小宇,忘乎所以,陶醉在花的世界、歌的海洋。
他试着让自己沉浸在这儿的氛围里,彻彻底底的放松下来小宇来了,一屁股坐在自己身边,梁健伸出右手,搂着她的腰。
小宇的腰还真是风韵无限,青春弹性、毫无赘肉,就如雨后森林中的原木,又如水中的蛇身,还有淡淡香水味和女人的香味,阵阵传来。梁健不由地手掌在她腰间紧了紧。小宇感觉到他手上的动作,朝他看了眼,然后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你还真有些闷骚”
梁健听到这话,手就放松了下来。“闷骚”这个词,是网络用语,然而,还真有些杀伤力。梁健回味着“闷骚”这个词的意思,闷骚,应该就是心里很想要,又因为性格和礼数,不敢要。这就成了一种不敢正大光明、只搞底下活动的状态。梁健感觉自己真有这方面的特征。可他并不喜欢自己这个状态。
梁健说了声“我去下卫生间”,然后向包厢外走去。
门口的服务员说:“先生,包厢里有卫生间”,梁健说:“没事,我感觉有点闷。”服务员说:“换气扇已经开了。”梁健没有理服务员,向着ktv的公用卫生间走去。解完手,梁健对着洗手台上的镜子,看着自己的脸。
因为酒精正在体内发作,梁健的脸红红的,眼里似乎也有发红。梁健这么看着自己,心里有个问题:这是真实的我吗
人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因为人思考的很多东西,都没有什么结果。梁健想了一下,就放弃了。用这个装满了酒的脑袋来思考这么严肃的问题,实在是不太合适。不过,这么“照照镜子”“思考思考”,他就没有了回到包厢,继续去做“闷骚男”的念头,反正包厢里也没有他的什么私人物品,梁健就向ktv外面走去。
当然,很多人在酒场或者夜店活动,都有半路出逃的情况,喝着喝着、唱着唱着,不知去向的人很多。大家都理解,对方要么是喝高了,要么家里人叫了,发个短信问下没事,也就算了。
梁健来到马路上,就给朱怀遇发了信息,说自己高了,回去了。
打车时,忽然瞥见对面咖啡馆亮着的招牌“简约”。刚才,他看到阮珏就是进了这家名叫简约的咖啡馆。梁健不再打车,冲着他招手停下来的出租车摇摇手。
出租车司机没好气的说“开玩笑啊神经病有病去住院”说着一溜烟开走了。梁健听到被骂,摇头笑笑,横穿马路,朝着那家咖啡馆走去。
与ktv中的喧嚣、吵闹不同。咖啡馆里倒是异常安静,只隐隐流淌着轻音乐,梁健初环顾四周,没发现阮珏,向内走了几步,在一个靠着圆木廊柱的角落里,发现了正端着杯子浅啜咖啡的阮珏,身边没有他人。
梁健停在阮珏身边,说:“你好。”
阮珏抬起头来,饶有趣味地看着梁健,笑着说:“又碰到你了一个人”
梁健借着酒劲说:“两个人。”
阮珏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失望:“哦,两个人,那我不请你坐了。”
梁健说:“不请我坐了啊可是,另外一个人,是你啊。你不请我坐,就让我这么站着”
阮珏笑了,像一朵栀子慢慢盛开,说:“你的意思是要替我埋单是吧”
梁健说:“如果你允许的话。”
阮珏说:“我向来不拒绝有人埋单这种好事。”
为了醒酒,梁健也要了一杯咖啡。梁健坐下来后,阮珏看着梁健说:“真的一个人”梁健说:“还能几个人”阮珏笑说:“跟你在凤凰景区山道上车那位呢”梁健不是傻子,听出她原本脱口而出要说“车震”两字,硬生生给逼回去了。梁健说:“你还记得那档子事情啊那天被你打扰之后,就没再来往过”阮珏说:“鬼才相信呢”
梁健说:“真没再见过,如果见过我就不是个男人”阮珏笑着,抿了口咖啡,摇了摇头说:“你们男人,最喜欢撒谎了。”梁健说:“那可能是因为你们女人喜欢听谎话。比如,有些女人明明心里清楚自己已成昨日黄花,却喜欢听男人说她依然年轻漂亮如小蓓蕾,明明知道男人已经变心,却仍然喜欢男人说就爱她一个。”阮珏看着梁健说:“虽然,你说的有些过分。不过女人还真是一种喜欢听谎话的傻子吧,男人的谎话越说得气壮山河,女人也就越坚信如磐石。”
梁健看了看阮珏的表情,见她情绪有些低落,就说:“怎么,看你似乎深有感触的样子”阮珏说:“是啊,女人嘛”梁健问:“今天,一个人”阮珏横他一眼说:“这不,你不是人吗”梁健说:“我只是奇怪今天你不等男朋友了”阮珏垂下目光,语气淡淡的:“其实他也不算是男朋友。”梁健说:“不算男朋友那算什么”阮珏说:“我也不清楚算了,不说我了。说说你吧。”梁健笑着问:“我有什么好说的”
阮珏抬手撸了下额头的发丝,问道:“我想想先就说说,你怎么认识车小霞的吧”
梁健惊讶不已,阮珏怎么会忽然说出“车小霞”这个名字,就睁大眼睛问道:“车小霞,是我们区委组织部的干部啊”阮珏用手拍了拍沙发扶手,说:“哦,我记起来了,你上次回答金超,说你是组织部的。”梁健疑问:“你怎么认识车小霞的”
阮珏朝梁健一笑,然后低头从身边的小包里,取出一个口罩,戴在了脸上。一下子,阮珏就变成了一个医生的模样。瞧着口罩上闪亮的眼睛,梁健顿时想起那一天在市第二医院擦肩而过的一个女医生,当时觉得那医生的眼睛,非常熟悉。原来竟是阮珏。
阮珏说过,她的职业是医生,当时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阮珏见他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笑说:“你去了一趟医院,就把车小霞弄哭了你是不是欺负过小霞啊”梁健顿觉冤枉,有必要说明下:“要说欺负啊,还真欺负过,不过不是我欺负她,是她欺负我。”阮珏:“是她欺负了你你可要知道,阮珏的情绪很不稳定,她怎么可能欺负得了你”“还真欺负得了。”
梁健就把那次在干部推荐会议上,车小霞将梁健的说明材料撕去一页纸的事情说了。阮珏若有所思了一会儿说:“如果,这真是小霞做的,那也很可能是有人指使。其实,车小霞目前的心理,非常脆弱,她遭受过的打击、做过的一些内疚的事情,就像消化不了的石块一样堵塞在她的神经系统里,得不到一个有效的疏导,动不动就会情绪低落,如果得不到治疗,时间一长,她可能受不了那种痛苦,最后可能会频繁采取自杀等过激行为。”
梁健听阮珏说得严重,也不再把车小霞给他造成的不良影响放在心上,关心地问:“那你们有什么好办法吗”阮珏说:“我想尝试一下催眠疗法,看看能不能有些进展。”梁健说:“那就拜托你了”阮珏说:“那次车小霞把说明材料的一页撕了,后来给你造成什么影响了啊”梁健说:“影响就是,直到如今,我一直在坐冷板凳。”阮珏惊讶地说:“你们那里这么严格啊犯一个错,就要坐这么长时间的冷板凳”梁健说:“官场如战场,有时不能走错一步,否则后果严重。”
阮珏说:“那,你怎么样才能结束这“冷板凳”生涯呢”梁健说:“除非,有人证明,这事不是我犯的错。我本来对车小霞抱着希望,可如今她这种状态,我也不忍心让她再做什么,冷板凳多坐点时间也无妨。”阮珏听梁健这么说,脑袋里滚过一个念头,说:“你给我留个电话吧,方便联系。”
梁健瞧阮珏跟自己要电话,心里高兴,便相互交换了电话号码。阮珏说:“时间不早了,我明天一早还有工作,咖啡也喝了,先回去了。”梁健说:“要不我打车送你”阮珏说:“不用,我自己开了车。要我送你吗”梁健说:“不用了,你明天一早有工作,早点回去休息吧,我打个车很方便。”
梁健见阮珏挎着包,迈着轻巧的步子,走向停在路边的小车,路灯下,梁健有种朦朦胧胧、似真似幻的感觉。她的车开过他身边,摇下车窗,露出她一脸明媚如春的笑,然后,她轻轻挥了挥手,开车走了。
阮珏的车子刚开走,一辆车冷不丁地呼啸而过。梁健吓了一跳,放眼看去,一辆小型面包车,俨然就是那辆把朱新毛抓走的嫌疑车辆
梁健赶紧掏出了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然后拨打公安局局长徐建国的电话。自从胡小英召集温照盛、诸茂、徐建国和梁健开过一次会,这几位区领导已经接受了梁健。虽然梁健还没到跟他们平起平坐的地步,但他们也都知道了梁健在胡小英心里的分量,平时梁健跟他们打个电话都很方便。
然而,这一次徐建国却没有接电话。梁健心想,需不需要给区委书记胡小英打个电话捏着手机斟酌一番,还是觉得先等徐建国回了电话再说。有些事情,在没有眉目之前,最好别去烦领导,若鸡毛蒜皮的事,都要跟领导说,领导会烦的。尽管这事非常紧急,只是跟胡小英汇报后,胡小英仍然得倚靠徐建国去侦察,还不如自己直接跟徐建国联系,等有了些线索再向胡小英汇报。
直到第二天早上,徐建国的电话才回过来。徐建国问:“梁部长,我早上才看到你昨晚给我打电话了嘛”梁健说:“是啊,徐局长,昨晚上我发现了一点线索,本想跟你汇报。”徐建国说:“那太不好意思了。这几天有个案子,前几天一直在加班,昨天才放假回到家就睡着了”
梁健原本以为公安局长,都是非常严谨的,公安要抓罪犯,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可现实生活中,公安也是人,也要休息可想而知,徐建国是公安,又是一把手,昨晚上睡着了,不接电话,也在常理之中。梁健说:“没事没事,徐局长辛苦了。”徐建国说:“梁部长,我知道你轻易不会给我打电话,我有没错过什么重要信息”
梁健说:“是这么回事,昨晚我站在街上打车,看到一辆车很像上次抓走朱新毛的面包车,就给你打了电话。”徐建国说:“真的时间地点报给我”梁健说:“我还拍到了照片,我一起用手机发给你”徐建国说:“行。”
梁健整天都在等着徐建国的消息,但徐建国一直没有打电话来。梁健本想打电话去问问问,一想,徐建国是公安局局长,又受命胡小英书记调查情况,他若是有了发现,肯定会跟胡书记汇报,他梁健无非是提供了一些线索,若自己打电话去催,则变成了自己督促徐建国办案。那徐建国肯定会有想法。
尽管大家都是同一条战壕里的人,但这事建立在恪尽职守、相互配合、遵守规则的基础上,如果有人不遵守基本规则,就会被人认为手太长或者根本不懂官场套路,很容易就出局。为此,梁健决定等。
到了第三天上午,梁健还是没有接到徐建国的电话。下午,有个电话打进来,梁健盼望是徐建国的,结果却是胡小英的电话。胡小英问:“最近在忙什么”梁健想,如果自己什么也不说,就等于是没心没肺地等日子,在胡小英眼中,自己就太没志向了
梁健就把上次发现那辆嫌疑面包车的事情,跟胡小英说了。胡小英说:“徐局长已经向我报告了,说你还拍了照片。这件事情,就交给徐局长去处理吧。关于你自己,有没做些什么,可以拿到台面上说说,为你恢复分管干部工作增加点砝码的”梁健说:“我考虑了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句话的含义,并且去找了车小霞,可惜车小霞目前精神状况不稳定,正在第二医院治疗,我去了医院,她病情很严重,这个铃虽然是她系的,但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去解这个结了”
胡小英那边顿了顿说:“明天区委常委会,我会提出来让你重新分管干部工作,只是对其他几个常委,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梁健也觉得没有多少信心:“我自己也觉得,没有太好的理由。”胡小英说:“不过,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时间上的确等不起了,这事必须提出来。如果实在通不过,那就只好再另行安排”
胡小英放下电话,心里还是有种莫名的不安,到长湖区以来,每次上常委会之前,她还是心里有底的,唯独这次,这种惴惴不安的感觉却一直萦绕心头。
在省委党建研究室内,冯丰手捧着一本党建研究,心里的激动简直难以形容,自己这段时间的辛苦终于有了回报。
这段时间为了写好以长湖区为原型的干部队伍建设文章,他废寝忘食、没日没夜、绞尽脑汁,终于写出了打造梯次互补、奋发有为干部队伍以长湖区干部队伍建设为例的调研报告,并在党建研究上作为重点推荐篇目刊登了出来。杂志主编起初还不肯刊登,冯丰厚着脸皮,到主编家里送了礼、说了好话、死皮赖脸、软磨硬泡,终于争取到了刊登全文的机会。
文章刊出之后,他又动用自己在省委办公厅的同学关系,好不容易将杂志第一时间送到了省委书记和省委副书记的案头。接着,就是漫长的等待。可是依然毫无音讯。冯丰几乎要不自信了,难道自己费尽心血所写的文章,还是不能博得领导的一声好评
就在绝望的当口,他同学的声音从省委办公厅座机中传来,说:“要恭喜你了你的调研报告,得到了领导肯定,马超群副书记已经批示了,你赶紧来复印批示件吧”
冯丰虽然原本期待省委书记能够批示,不过能得到省委副书记的批示也很不错了,堪称一个很大的喜讯。冯丰三步并作两步去省委办公厅把省委副书记的批示拿了过来。
只见“打造梯次互补、奋发有为干部队伍以长湖区干部队伍建设为例”标题的左上方,省委副书记用黑色大号签字笔写下的遒劲的字样:
该调研报告是经过实地调研后写出的报告,根植实际、分析透彻、解决办法可行,希望报告人能够继续深入,以更高的眼光给全省干部队伍建设“找找茬”、出出主意。同时,长湖区的同志也非常好,成为了该报告的主要参与人。希望长湖区委要正视问题,注重培养,落实分管领导抓好本级干部队伍建设。
后面就是马超群的落款。
批示中说的“长湖区的同志也非常好,成为了该报告的主要参与人”,主要是因为冯丰将梁健作为了报告的主要执笔人,在后面进行了标注,才引发副书记马超群有此表扬。
冯丰心想,马书记让我“继续深入,以更高的眼光给全省干部队伍建设找找茬、出出主意”,这就给了自己一个重回重要岗位的机会看到领导的这个批示,有关干部或有关领导肯定会非常接灵子的来找到自己,给自己一个能够从事该项工作的岗位。
冯丰心想,这个大喜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梁健。前不久,梁健就打过电话来,他当时正忙着校对稿子,没有跟梁健多说。在当初看来,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保质保量的把文章写好,把自己的才能发挥到极致。如今,任务完成,值得庆祝。他想给梁健打个电话。
转念一想,还是先不打电话,给梁健一个惊喜。
于是,他将领导批示的复印件上,写上:“交梁健部长”字样,通过传真机传给了长湖区委组织部。传真完毕,冯丰就把复印件塞进了包里,收拾东西,赶到楼下取了车,准备赶赴长湖区,今晚上,他要与梁健好好庆祝一番,大醉一场。前段时间的废寝忘食,让他几乎忘记了人间烟火,今天要好好享受一下生活
传真机中缓缓吐出了一张纸。李菊正好从传真机边上经过,顺手拿起了传真过来的材料一看打造梯次互补、奋发有为干部队伍以长湖区干部队伍建设为例。在这个题目下面,所署的两个名字中,第一个竟然是“梁健”。更让李菊吃惊的是,省委副书记马超群竟然在上面作了重要批示。
收发传真的小事,李菊原本从不过问,都是交由方羽处理。方羽见有传真过来,就说:“李主任,有传真啊,让我来收好了”说着,就伸手打算接过传真。
李菊却缩回手,不让方羽接过去。道:“这是朱部长的传真,很紧急,不用办收文了,我亲自拿过去。”方羽觉得奇怪,以前即便是再急的传真,李菊都会交给方羽先进行登记,然后再拿去交给朱庸良。
不过方羽的李菊的怪异也是见怪不怪。这段时间李菊常常做一些奇怪的事,方羽也就没有往心里去。
李菊来到了朱庸良的办公室,朱庸良正在跟一位前来拜访的干部谈话,见李菊进去,说:“李菊,你待会再进来吧”
李菊着急,说:“朱部长,你先看一眼这个传真吧”
朱庸良见李菊神色严肃,就接过传真瞄了一眼。一看传真,朱庸良心里一惊,转头对那个干部说:“我有点急事,你的事情我记下了,有空我打电话给你”
那干部见部长有急事,不好打扰,就说:“那好吧”,离开了朱庸良的办公室。
朱庸良将传真平放在桌子上,盯着李菊问:“梁健有没看过这份传真”李菊说:“应该还没有看到,传真过来时,我正好在传真机边,就我一人看过这份传真,再没第二个人看过,连方羽我也没有让她看”
朱庸良说:“很好,下午就要开常委会,如果梁健拿到了这份传真,他肯定会拿去给胡书记看,就凭批示上省委副书记对梁健的肯定,就是充足的理由,让梁健重新分管干部工作这份传真,不能让任何人看到,至少下午常委会结束前,不能让任何人看到。”
李菊说:“可如果再有人传过来怎么办”朱庸良说:“想个办法,让传真机生个病,确保任何传真都过不来”
李菊说:“知道了”但她想,为了阻止一份传真,就要给传真机制造故障,未免也太浪费了吧。不过,她想,既然是朱部长交代的事情,她就必须去做,毕竟在区委组织部,还是朱部长说了算,他即便是要弄坏十台传真机,她也照办不误
第206章 跌宕起伏
下午一点半,区委常委和区人大、区政协两位主要领导,陆续走进常委会议室。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进入初夏,大家都穿着短袖,有些领导脑满肥肠、精力旺盛、额头冒汗,进了常委会议室就喊热,为此,服务已经提早开启了空调。
按照作息表,下午上班时间是两点,由于四点左右市人大主任要过来调研,区人大主席潘德州要陪同,区长周其同也要参加座谈会,就把常委会提前了半小时。常务副区长田坎擦着额头上的汗,对潘德州开玩笑说:“潘主任,市人大吴主任四点左右才来,明摆着是要你请客了嘛四点到这里,开个座谈会,再去一家企业,少说也得五点半。”潘德州说:“请客怕什么,今天周区长都在,我还怕没人埋单啊”周其同说:“我们要得就是吴主任能留下来吃晚饭呢平时想请也请不到。”
区委书记胡小英走进了会议室,一看有几个常委还没来,目光在在座几个常委身上转了一圈,静静地坐了下来,拿出手机,翻出通讯录,点了一下“梁健”的名字,等到电话通了,她又赶紧挂了。
刚才的动作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无非想再打个电话问问梁健,有没什么变化,可以供她在常委会上作为提出让梁健恢复分管干部工作的最后砝码,。可她马上意识到,在常务会议室给梁健打电话是相当不妥当的,即便只是让在座的人看到她手机上闪着梁健的名字,也很不应该。
为此,胡小英赶紧挂了电话。为避免梁健回电话过来,她将电话调整为静音,放在了自己的左手边。她的右手边,坐西朝东第一个位置是区长周其同,她不想让他看到什么。
然而,周其同却略有察觉的,朝胡小英的手机瞥了眼,没有发现什么,也就把目光移开了。这时,其他几个常委也陆续进来了,会议时间到了。
胡小英主持会议:“先跟各位常委说明一下,市人大常委会主任吴惊涛同志下午四点要来我们长湖区调研,周区长和潘主任都要参加座谈会,会后还要去走一家企业,所以我们的常委会要赶在四点之前结束,为此提早了半个小时,辛苦大家一下。今天的会议,主要是研究两个问题:一是省文明城区创建问题,这个由区委宣传部和区街道办联合汇报;二是有关干部问题,由区委组织部来汇报。我们抓紧时间,现在进行第一个议题。”
区委宣传部分管文明城区创建工作的是副部长宋城,文明城区创建工作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宋城将整个方案汇报了一下,就用了四十五分钟,接下去,区街道办主任又对一些具体工作做了些说明,又用了十五分钟,一个小时就过去了。事先,有关材料都已经提前一天发给了各位常委,可这些常委哪有空看,这项工作既不是主抓,就高高挂起了。但到了会场上就不一样了,知道这项工作虽然不是自己抓,但作为常委,在会议上,却一定要发表一些看法,否则就等于是没有行使常委的话语权,久而久之就会在常委会上失去话语权
作为一个领导干部,除了话语权,细想想还有什么权力领导干部都不具体操作事情,一天的事情概括起来无非就是三个字:“说、走、坐”。说,就是讲话,传达上面精神,给下面提出工作要求;走,就是到分管的部门或地区走走看看,督促或者调研一下工作;坐,就是开会,听上级给自己开会,或者自己给别人开会。然而,三个字里,“走”和“坐”的同时,都必须“说”。“说”才是领导干部最需要注重的硬功夫,一些能说会道、不会做事的人能够提拔,一些塌实肯干但不善言辞的人只能做别人的垫脚石,这是现今的真实写照。
“说”,就是话语权。能官至区委常委的人,没有一个不明白话语权的分量,因此都知道,在常委会上都必须讲,而且还必须讲出点道道来。既然要讲出点名堂,那就要研究材料。可这些材料各位常委都没看过,于是常委会也就变成了读材料的会议。
各部门秘书,都考虑到领导平时没空看材料,虽然提前发了材料给领导,可还是安排了职能部门的有关领导在常委会上把材料念一遍,至少可以让各位常委对内容有个了解,防止大家发表观点时,无的放矢、乱放一气。所以,研究问题的会议也就开得往往很长。
汇报结束之后,胡小英说:“今天时间有些紧张,请大家抓紧时间发表意见。”各位常委就按照排名从后到前开始发表意见了
文明城区创建工作的所有材料,事先胡小英都已经翻看过,心里有数,她也与宣传部长诸茂沟通过,有些细节在会前就已经定下了调子,上会无非是在常委之间通通气,于是各位常委在说些什么,她也不太关心,她知道,这些常委在会前基本都没看过材料,发表的看法,也是东一句、西一句,无非是表达一个态度,没有实质性内容。胡小英瞥见自己的手机亮了一下,上面闪出了“梁健”的名字。
梁健果然打电话过来了。胡小英把电话摁灭,然后回复短信道:“刚才打错了,如果有新情况可以发短信过来。”
梁健正在办公室内。他知道今天下午有常委会,也知道胡小英会在常委会上提出让他分管干部工作。常委会即将召开的时候,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胡小英”,梁健正要接起来,胡小英就挂了电话。梁健心想,胡小英在这个点打电话来,而且只响了一下到底什么意思或者说她只是打错了考虑到这时间是常委会,梁健便没有回电话。但后来想想又觉得这事不太对,胡小英在常委会即将开始的时候给他打电话,肯定是有什么意思的那个时间点,她肯定想着怎么在会议上让更多的常委来支持让他继续分管干部工作的事,很可能她的确是找他。只是为什么又突然挂电话呢是因为不方便吗梁健觉得这个理由比较符合,觉得还是回个电话比较妥当。只是,胡小英回复的短信,却说她是打错了。
但,短信里那一句“如果有新情况,可以发短信过来”,明明是针对让他分管干部工作的事而说的,看来,刚才那个电话并非是她打错了,只是因为另外的原因不方便打电话而已。只是,这短信的意思,难道是说,胡小英对能否重新让他分管干部工作,心里没底
可是,梁健手中也没什么“新情况”,可以回复给她以安慰她心中的不安,只能望手机而兴叹。
胡小英见梁健迟迟没有回复,心中默默叹了一声。
从省城宁州到镜州市的高速上因为一起重大交通事故,发生了大堵车,否则省委研究室冯丰早该到达镜州了。
眼看着前后的高速路慢慢成了停车场,冯丰感到十分无聊。让他奇怪的是,梁健怎么还没打电话给他,难道是没有收到传真
冯丰拿起手机,拨了梁健的电话。梁健听到手机响起来,以为是胡小英又打来电话,一看,原来是省委研究室的冯丰。心里一阵激动,难道有什么好消息他接起了电话:“冯大哥,你好”
冯丰听梁健声音热切,猜梁健已经拿到了领导批示,就说:“马超群副书记的批示已经看到了吧,这个批示足够组织上提拔任用你了吧”梁健不知冯丰在说些什么,就道:“冯大哥,我不太懂你的意思。”冯丰惊讶道:“难道你没有收到我的传真”梁健问:“什么传真啊”
冯丰回想一下,自己发传真的时候,分明一切都正常啊,传真没道理发不过去啊。冯丰说:“上次说的,要给你在党建研究上刊出一篇文章的事情,已经顺利刊出了,省委副书记马超群同志还在上面做了批示,我把你写在第一执笔人,马书记还特意表扬了呢”梁健说:“这真是个特大喜讯啊,批示已经传真过来了”冯丰说:“上午就传过来了。我一发完传真就从宁城出发往镜州赶,原本想晚上跟你一起庆祝庆祝,没想到车子堵在高速上,否则我包里倒是有一份,可以拿给你看”
梁健说:“一定要庆祝,晚上我等你一起晚饭。我现在马上去查收一下,也许办公室忘记给我了。”冯丰说:“好,你快去吧。”
梁健急匆匆跑到办公室,李菊和方羽都在办公室内。梁健知道,传真一般都是方羽处理,就问方羽:“方羽,上午有没有收到一份传真,有省委副书记马超群同志批示的”
方羽想了想,不记得有什么批示的传真:“我没有收到过类似的传真啊。”她见梁健很急的样子,就赶紧翻开了自己接收传真的文件夹,里面并没有有批示的传真件。
梁健说:“这就怪了,省里明明说,上午把传真发过来了,能到哪里去了呢”一边的李菊心里清楚,但她故意说:“可能人家发错了吧。”
李菊不出声,方羽倒忘了,一听李菊的声音,方羽就记得上午有一份传真,李菊先看到,之后,她就没有让方羽登记,直接拿去给了朱庸良。方羽就说:“李主任,早上不是有一份传真,你没有让我登记,直接拿去给朱部长了嘛这份传真,会不会跟梁部长要的是同一份”
李菊朝方羽白了眼说:“怎么可能早上的传真是市委组织部专门传给朱部长的,跟梁部长要的传真根本就是两码事。”方羽心下怀疑,但也知道不能再说什么,毕竟自己没有看清楚,没凭没据。
梁健感激地朝方羽看了眼,虽然李菊极力否认,但他相信,自己的传真多半是给李菊截留了梁健当即拿起了手机,打通了冯丰的电话:“我们这里还真没有收到。不知能否让人再发一份过来。”
冯丰为难的说:“复印件在我这里啊,我在车上没有传真机。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我让省委办公厅的同学给你传一份过来。”
梁健大喜说:“那太感谢了我把传真号码报给你怎么样”冯丰说:“我有号码,不过确认一下也好,省得待会又没收到。”
梁健正要报传真号码,听李菊说:“部里的传真机坏了”梁健看了看传真机,真的毫无信号,出纸的卡口也已经裂开了,就像被人摔过一样。梁健在电话里说:“不好意思,传真机也坏了。没办法了”
梁健心想,这真是天意弄人。回头又瞥了眼李菊,如果是朱庸良和她为了防止自己收到传真,特意把传真机摔坏,也真够用心良苦的啊
冯丰说:“高速虽然堵车,但我想几个小时之后,我肯定也能到长湖区了。”梁健快步离开了李菊他们的办公室,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道:“冯大哥,你不知道,今天区里正在召开常委会,其中有一项就是讨论我是否重新分管干部工作的事情。如果这份马书记批示的材料,能够让常委看到,我分管干部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如果再晚上几个小时,常委会结束了,那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了他们说不定会考虑把我调出组织部,随便安排一个岗位。”
冯丰心想,如果梁健分管区里的干部,肯定是件好事,手中有权、办事不慌,以后自己来长湖区多吃几餐饭也方便。动脑子一想,灵机一动说:“没事,梁健,我们可以用手机啊我用手机给马超群书记批示那一面拍个照片,发给你,你再发给正在开会的领导,这不就行了”
梁健心道,我咋就没有想到这个好办法,一个手机、一张照片、一传,不就完事了梁健说:“那好,太感谢了,麻烦你这就发给我吧。”冯丰说:“好叻”
前面的几个议题都已经差不多了。区委组织部又汇报了几个到龄退岗的干部,这次不涉及干部调配工作,因此汇报也相对简单。关于干部的到龄退岗,全省有明确的规范性文件,自然也不需要太多讨论,只有一个干部身体不好,提出希望退出领导岗位后从乡镇调回区级部门工作。这位老同志私下里也已经找过区委副书记万康。所以,万康说,这样的老同志,如果能关心,就关心一下。其他人若没有意见,这个议题就过去了。
这时胡小英开口了,对朱庸良说:“朱部长,你这里还有一位干部,梁健。前段时间,由于推荐会议上说明材料的问题,被暂停分管干部工作,你看看,如今怎么处理呢”
朱庸良没想到胡小英突然在常委会上提出梁健分管干部工作的问题。这段时间以来,他直接分管干部工作,感觉非常好,干部使用自己一个人说了算,非常享受这种一言九鼎的感觉。但他又不好说,自己想一直分管下去,毕竟他是部长,干部工作本不应该他直接分管。就说:“虽然梁健是我们部里的干部,但这件事情上,我还是听万康书记的。当时,梁健的错误给万康书记的工作造成了不良影响,后来,梁健本人提出有人陷害他,对这件事情是由万康书记组织去调查的。所以,万康书记,我们还是听你的”
自从出了那个事件,万康对梁健一直很有意见。虽然当时胡小英说,由万康负责调查核实。可万康认定这就是梁健干的,哪肯花心思去调查什么实情朱庸良如今说听他的,万康就说:“我觉得,梁健还是算了。一个是工作不好,其实,工作上出点差错,这也正常,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关键是他还不诚实,做错了事情,还要推给别人。作为一个领导干部,这样的素质是很不过关的,即使在那件事情上,手下的人也有不足之处,但作为分管领导,就应该勇于承认,勇于担当。敢作敢当才是经得起历练的好干部。我觉得,梁健作为一个领导干部的素质还是差了些。”
听万康这么一说,区长周其同和组织部长朱庸良心里都踏实了,基本上梁健算是废了
这时,区委宣传部长诸茂说:“万书记对那件事情做过深入调查了吗万一冤枉了一个年轻干部,对长湖区也是一个损失啊”诸茂知道胡小英力挺梁健,他本人跟梁健这段时间接触下来,也有了一定的感情,所以及时跳出来说个话,担心万康之后,许多人都顺着万康的意思说下去,到时候反对多于赞成,形势就扳不回来了
见诸茂跳出来反驳自己,万康很是愤怒,说:“诸部长,所谓有人陷害这种说法不过是梁健的一面之词。如果梁健能够拿得出证据,证明真是有人陷害,那么我也会极力为他澄清。问题是,他拿不出证据,我又从何开始调查再说,当时干活的人,接触他的材料的人都是他的兵,如果真有人动手脚,那说明什么说明他这个副部长让手下不服,那和他自身不过硬是分不开的。我们一再强调要培养能够拉得出,打得响,过得硬的干部队伍,要培养勇于挑重担,勇于担责任的年轻干部,在这件事情上,无论这个错误是不是梁健的个人原因,就凭梁健推脱责任,我觉得他就不是个好干部。如果我们犯了错误,都说是别人故意陷害的,那还有谁来承担责任那样的话,我们还得专门成立一个查找原因的队伍的确,诸部长也说了,培养一名年轻干部不容易,我们也不能冤枉了一名年轻干部,但是,关于梁健,我经过详细分析,不觉得是冤枉了他。”
胡小英没料到,万康的火气会这么旺,还说的这样头头是道,若接下去再有人添柴加火,让梁健重新分管干部的事情,基本上就黄了。
这时,手机亮了一下。胡小英一看,短信是梁健发来的。打开短信,里面是一段音频。胡小英心想,梁健这个时候发东西过来,应该不可能是无关紧要的,于是她打开了,但没开免提,放在耳朵边听。
这时,区长周其同说话了:“组织部分管干部的副部长,非常重要,可以说,在全区所有副职当中,这个岗位是最重要的副职岗位了。因此,我们要求分管干部的副部长,必须德才兼备。就梁健来说,他工作有纰漏,说明才能一般;做了错事,不敢承认,又说明品德有问题。这样的干部,我是不放心的。所以,我建议由目前临时担任常务副部长的王兆同同志重新分管干部工作,梁健同志调出组织部”
朱庸良害怕周其同的火候不够,也添油加醋地说:“我也同意周区长的意见。”
胡小英还在听着手机中那段录音。
常委们该表达的意思,基本上都已经表达完了,只等胡小英做最后的总结。
周其同想,胡小英故意当作没有认真听他们的意见,其实就是一种逃避的表现。如果她无视大家的意见,仍然坚持让梁健分管干部工作,万康肯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到时候自己这一边的人全部出来反对,肯定能把胡小英搞得脸面全无。周其同直视着胡小英,就如一条眼镜蛇盯着一只田鼠,等待对方稍有动静,就迅速出击
胡小英的心顿时安定了下来,她此刻已经听完了梁健发来的录音。她朝常委们笑了笑说:“大家还是听听这个录音吧。”
常委都非常好奇,胡小英又要搞什么名堂了只见胡小英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然后将手机放到了桌面上,手机中发出了沙沙的声音。大家这才明白,胡小英是要让大家听一段录音。
录音中,一个低沉、沙哑、陌生的女人声音:我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姜姜岩科长让我我把那份说明材料撕掉一页我知道那么做不对不对抽泣的声音,可姜科长说他说这是朱部长要求的要让梁部长出丑我就那么做了那份材料被我撕掉了抽泣一页。后来,我知道这给梁部长带来了大麻烦我很后悔这么做可是我不能告诉任何任何人姜岩说谁都不能告诉这是朱部长交待的对不起梁部长抽泣
这段录音最后在抽泣中结束了
常委们不太搞得清这声音来自谁,但朱庸良却非常清楚,这就是干部科车小霞的声音,当然他不会说出这个女人的声音是谁,更不清楚这段录音是谁录的,在哪里录的。听到车小霞的录音中,两次提到了“朱部长”,是人都知道,这是在说他朱庸良。朱庸良特别气愤:“这是什么东西,这么古怪”
胡小英笑道:“这是人家发给我的一段录音,我听到这里提到了姜岩,还有朱部长。我就放出来给大家听听。”
区委宣传部和区委组织部是在同一层楼办公,宣传部长诸茂对组织部的干部也有所熟悉,再加上职业习惯,诸茂本身对声音比较敏感,他几乎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谁,就说:“听起来,这声音像是朱部长部里的车小霞啊”
这时纪委书记温照盛也说:“车小霞,就是把推荐说明材料递给梁健的那个女的听这段录音,她好像是承认了那份说明材料被她故意撕掉了一页,而且她的意思是,她是受到某些人的指使啊”
温照盛用某些人代替了录音中的“姜岩”、“朱部长”,但谁都知道他指的是谁。朱庸良再也忍不住了,就说:“车小霞本就是个疯子,现在还在市第二医院,她的胡言乱语也值得当回事拿到常委会上来说”
常委们都没想到,朱庸良竟然在常委会上公然骂自己部里的女干部“疯子”,看得出朱庸良是真的气急败坏了否则不管怎么样,一个区委常委是不会公然大骂自己的干部的,这是涵养问题。话音刚落,朱庸良也自觉失言,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难收回,便深吸了口气,说道:“不好意思。我的意思是,车小霞这段时间情绪一直不稳定,在住院。这段录音也许是造假的。胡书记,这录音不知是什么人发给你的”
几分钟前,梁健收到了短信,以为是冯丰将省委副书记马超群的批示发了过来,打开一看,没想竟然是阮珏的短信。阮珏的短息共有两条,其中一条写道:我们对小霞进行了催眠疗法,在催眠过程中,小霞说了很多,我们也听到很多压抑在她心里得不到释放的故事。听到下面一段时,我想也许对你有些用处,我发给你吧。
接下去就是车小霞的那段录音。梁健听了之后,也是第一次真正确认了推荐说明材料事件,是车小霞直接造成的。冯丰的短信还没有来,他就把车小霞的录音及时转发给了胡小英。
胡小英知道,这个录音来源不明,但此时也顾不了许多,至少在目前的情况下,对梁健不利的形势可以扭转一二。
果然,听了录音,朱庸良就对录音的真实性提出质疑。胡小英沿着朱庸良的意思说:“这段录音是人家转发给我的,录音的真实性,的确有待考证。不过,这至少也给我们提了一个醒,很多事情,我们有必要认真考察考察,不能凭主观意识来断定。比如,这段录音中提到了朱部长和姜岩,我们当然不可能光凭录音,就认为朱部长会去做这种不够光明的事情,如果光听一面之词,就妄下结论,的确会冤枉好人。同理,对待梁健,我们也一样,不能随随便便就把罪名扣在他的头上,刚才万书记说,关于梁健的事,苦于没有证据,如果有证据,他是会极力为他澄清的。那么这个录音材料还真是一个及时的证据呢,看来那件事情也不能不说是有人故意为之大家说对不对”
胡小英的话里使用了辩证法,大家虽然听得很绕,但最终还是明白了一个意思,那就是胡小英要保梁健。朱庸良有把柄捏在胡小英手里,不敢再多说什么,如果胡小英一定要跟踪录音查下去,万一真查出什么,他朱庸良还不名誉扫地
副书记万康却不肯屈服,坚持说:“如果这个录音是真的,梁健真是被人陷害,作为分管组织的副书记,我很愿意还梁健一个清白。但,至于让梁健分管干部工作,我还是觉得不够妥当。作为一个年轻干部,梁健实在不算有担当,对干部工作的了解和把握也远远没有达到副部长的要求所以,我不赞同让他分管干部工作。”
胡小英在这方面倒真的很难为梁健说话。毕竟,梁健分管干部工作就那么几天,对干部工作的了解,肯定没法跟从事干部工作十来年的王兆同相比。她唯一能说的,就是给年轻干部锻炼机会,但这个机会已经给过梁健了,再提就没有说服力了
这时,又有一条信息进来。
这条信息是一张照片。胡小英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内容,简直惊呆了。这次连胡小英自己都有些怀疑这信息的真伪了省委副书记马超群竟然在梁健主笔的一篇文章上做了批示
胡小英心里暗暗吃惊:梁健这是交了什么狗屎运啊竟然刊登一篇文章就被省委副书记批示了。胡小英从市级机关到县区的一把手,省委副书记还从来没有在自己的文章上批示过这可以为梁健加多少分
胡小英本想马上将手机上的这张照片,给大家一一传看。可转念一想,刚才她已经拿出了录音让大家听,如果这会又拿出关于梁健文章的批示给大家看,未免显得她这个区委书记,也太关心梁健了。说不定会在干部当中引发无数流言蜚语。
胡小英灵机一动,将信息转发给了区纪委书记温照盛。还好,温照盛敏感,立马查看了手机,他定睛看了看内容,又瞥了胡小英一眼。但胡小英恍如没发现他的目光,只静静端着茶杯喝茶。温照盛立马明白了胡小英的意思。
温照盛清了清喉咙说:“至于梁健的工作能力,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特别是对于干部工作,不仅了解,还很有些想法,他新写的一篇文章,省委副书记马超群同志都给了批示。不知委办有没收到这则批示啊”
在座的常委,都难以相信,这是连他们都梦寐以求的事情,怎么可能落到一个正坐“冷板凳”的副部长身上区长周其同第一个表示怀疑:“温书记,你这话从何说起,该不会是搞错了吧”
胡小英也装作一脸惊讶地问:“有这回事我们怎么不知道啊”她转向正在一边做记录的办公室主任陈政,问道:“陈主任,委办有没收到省委马书记的批示单”
马书记的批示非同小可,陈政却毫无印象。这会既然温书记提了出来,自己却还不知道这回事,这就显得自己信息闭塞,且没有尽到一个委办主任应尽的职责。他立马说:“我马上去查一下。”
委办收发上的确没有相关文件,陈政动用自己在省委办公厅的关系,获知真有这么一回事,赶紧回到了常委会议室说:“各位领导,我已经问过省委办公厅,真有这么一回事,只是批示今天才刚刚下来,省委办公厅尚未办文下发。”
周其同、朱庸良和田坎等人,听说这是真的,有些无语,这个梁健运气也太好了点吧。周其同不甘心地道:“批示有很多种,还得看到底是什么批示”
温照盛笑容亲和地说:“批示的内容我这里倒是有一张照片,我可以读给大家听听”
听完了省委副书记马超然的批示,大家心里基本有数了,梁健重新分管干部工作,基本上是铁板钉钉改不了的事情了。
第207章 胜出一局
梁健重新分管干部工作的事终于尘埃落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最紧要的关头,两件至关重要的证据从天而降,一下子封住了那些处心积虑的人的嘴。这一仗赢的如此漂亮,险中求胜,的确值得庆祝。
第一时间告诉梁健这个好消息的,不是朱庸良而是区委常委宣传部长诸茂。当然,朱庸良也许希望梁健永远都不知道这个消息。
得到这个消息后,梁健开心地说要请诸茂和温照盛吃饭,并把省委研究室有一个朋友晚上也来镜州的事跟诸茂说了。
诸茂虽然平素看起来稳重严肃,却并不是一个呆板的人,耐得住寂寞,却也喜欢热闹。他喜好结交形形色色的朋友,不仅仅为了热闹,更为了那一句“朋友多了路好走”。在官场,朋友永远不嫌多,但敌人却多一个也不行。诸茂深谙此道。
中国人交朋友讲究一个礼字。这个礼,不仅仅体现在见面时的一些虚礼,更需要一些实实在在、具具体体的事物来表现,重点表现为送礼和宴请。送礼,礼不在轻重,投其所好才是真谛。送钱是最简单的,但送钱有风险,且不易被接受。也许没有人不爱钱,但却很少有官员会明目张胆地收钱。送一些和当事人的兴趣爱好相关的小礼物,礼虽轻,但重在心思,被送礼的人既没有收礼的压力,且会对送礼人的心思留下深刻印象。至于宴请,那是一种更亲密的方式。常在一起吃饭、喝酒的人,就是所谓的圈子。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同一个圈子里的人,有什么好处自然想先到圈子内部的人。
只不过,这些礼,说穿了是需要成本的,还好,有级别的领导一般不需要自掏腰包为这些东西买单当然那是在八项规定之前。
诸茂不是官场中第一喜交朋友的人,也不是最后一个。他非常高兴去赴梁健的宴会,一个原因是梁健的事情终于办成了,胡小英肯定开心。胡小英开心,对他本人肯定有好处,毕竟在常委会上他很明显地在为胡小英挑担子。另一个原因是省里面有人来,既能吃饭,又能新交到一个朋友,何乐而不为他当然也会叫上温照盛,只是温照盛老婆正好生日,无法出来赴宴了。有句话说,攘外必先安内。诸茂认为温照盛老婆生日不出来赴宴,是情有可原的,牺牲这一天,可以换来一年的潇洒自如,何乐而不为。就劝温照盛说:温书记,你可一定要把家里那位哄开心了,只有你家里那位开心了,我们以后在一起喝酒吃饭才能开心。温照盛笑着说:诸部长的吩咐,我一定办到。
到了副处级以上职位的领导干部,在人前都喜欢摆出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这只是树立威信的需要,是必须的。也许正因为如此,私底下,就更喜欢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这也算得上是一种解压。
会议之后,梁健很快收到了胡小英的一条短信。短信中只有寥寥数字:事情已成,下步需更加努力。单有仁不够,要智慧的仁。
梁健看了这区区二十一字,发了好一会呆。他仔细辨别胡小英这二十一个字的味道,特别是后面那句“单有仁不够,要智慧的仁”,其实既包含着胡小英对他“仁”的认可,也就是说他心好、人善;同时也对他没有防人之心、为人不够精明、不够圆滑的批评,因此才对他提出了“智慧的仁”的希望。
在官场单单好心的确是远远不够的,人家轻易使个绊子,就能让一个好心人摔到鼻青脸肿。就拿梁健的经历来说,当时正是因为对干部科的人太善,对姜岩、车小霞等人没有防范之心,才造成了后来的被动局面。如果没有胡小英的一路支持和保护,他恐怕再就被扔在某个犄角旮旯、清汤寡水的岗位上独自凉快去了。
因此,“智慧的仁”,既是对梁健一针见血的批评,也是对他针对性的期待和要求梁健回复短信:谢谢胡书记的指点,我会谨记在心。
自从电梯事件之后,胡小英一直热切关注着梁健的动态,在仕途上三番两次地支持和提携他。但梁健也敏感地觉察到,虽然胡小英很关心他,却又似乎有意避免与他面对面的接触,多是采取电话和短信的方式。也许,她正是以这种方式告诉他,他们俩的关系只能始终维持在一种体制能够允许和接受的程度范围内,毕竟,她是区委书记,与任何男性的过密交往都可能给别人造成可以利用的口舌。
梁健非常理解胡小英的这种处理方式。他感觉他与胡小英的关系像一艘船一样,正慢慢地驶进一个比较和谐、亲密的航道,对梁健来说,这是非常有用的。
冯丰打电话来时已经是傍晚了。电话里,冯丰的声音有些热度,火腾腾的:“妈的,这次堵车,真把人心都堵碎了”梁健笑说:“前面堵了,后面就不堵了。今天堵了,明天就不堵了。冯大哥,估计这一年的车,今天都给你堵没了”冯丰说:“希望梁弟的吉言成真这辈子就是不喜欢堵车。”梁健说:“堵车不堵心。冯大哥到什么位置了我去接你”
冯丰说:“不用来接我了,镜州市我还是有些了解的,下了高速稍微问一下,估计就能找到酒店了。”梁健说:“那好,我先去点菜,等你到了就直接上酒上菜,今天我们好好喝几杯。”
这样的聚会,人多了太杂,人少了没有气氛。梁健安排的这个晚饭,人不多也不少,就七个人。
温照盛既然不来,那最大的领导就是区委常委宣传部长诸茂了。另外还有朱怀遇,朱怀遇要求带上雪娇。梁健心想:这些天老朱跟雪娇还真是混的热火朝天啊,既然老朱开了口,他也不好不成人之美。老朱得寸进尺,问:要不要让雪娇叫上小宇梁健心想:此时我若说不要,他日小宇一定会对他有想法。算了,反正多一个不多,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更何况是喝酒吃饭呢有女孩子,气氛也活络。索性给诸茂也找个酒伴。便对朱怀遇说:“我来跟我表妹联系吧,让她们三姐妹一起来就行了”
冯丰终于误打误撞地找到了酒店。
梁健站在酒店门口,迎着冯丰,还真是有些激动。这次若没有冯丰的帮助,他的事也许就成不了。不过,梁健也没多说,只用力拍拍冯丰的肩膀,带他走进了包间。
诸茂看冯丰进来,就从位置上站起来,要让冯丰坐主位,冯丰说:“这怎么敢当,还是诸部长坐。”诸茂说什么都不肯,他说:“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这个位置都该我们冯主任来坐。从职务来说,虽然我们俩都是副处级,但冯主任是省里的干部,那是很不同的;另外,今天是梁健请客,若没有冯主任提供的那个批示,梁健的事可能就成不了,那我们今天的晚餐估计也吃不成了,从这一点上来说,我们其实是镶冯主任的边,再者,冯主任远来是客。所以,这个位置肯定得冯主任坐,大家说是吧”
在座的都说“是”。
冯丰自从不再当省委组织部长的秘书,再没有得到过如此礼遇,简直可以说受宠若惊。心里对梁健的好感便更深了一层。在众人相劝中,他还是颇为勉强地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主位定了下来,其他人就依次坐了下来。
诸茂坐在冯丰左边,小宇则被安排坐在了冯丰右边。诸茂的左边坐了蔡芬芬、梁健,小宇的右边坐了朱怀遇、雪娇。这样一来,男女相间而坐,酒不醉人人自醉,气氛相当的好。只有小宇有些闷闷不乐,她本来是想好了要坐在梁健身边的,没想到却被安排在冯丰身边,嘴里又不能说,只不时拿眼睛瞄着梁健,梁健不是没看见,却只是礼貌的笑笑,这笑既是一种回应,也是一种距离。不得不承认小宇是年轻貌美、非常诱人的,不过梁健很清楚,小宇美则美矣,但他却不可能在她身上找到所谓的“爱”。
当然,男女之间的交往有时候并不是为了“爱”。有时,也许单纯只是为了满足生理上的需求,或者是赤果果的利益交换,甚至可能是一场莫名其妙的偶遇。只是这些在梁健和小宇之间都不可能成立,原因在于,小宇是沈鸿志酒庄的人。对于沈鸿志这样的生意人,梁健始终抱着尽可能敬而远之的态度,当然,这也包括他的营销人员。哪怕对于表妹蔡芬芬,他都是带着三分戒备的。小宇她们酒庄三美女会出现在今天的酒局上,完全是因为朱怀遇坚持要带雪娇。
小宇见梁健对自己不冷不热,心里很不是滋味,喝酒便没了兴致。
然而,坐在主位的冯丰却对小宇的印象相当不错。冯丰主动给小宇敬酒。小宇却拿眼睛看着梁健。梁健不好说什么,毕竟,他不想让人留下他和小宇关系不一般的印象,也不想让人留下小宇听他的话的错觉。想了想,梁健也不管他们,只拿起酒杯来敬诸茂。
小宇很勉强地把酒喝了。冯丰虽已年近四十,却是一个单身老剩男这跟他以前的观念有关系。冯丰认为人这一生,“成家立业”这句话,应该倒过来,变成“立业成家”。若没有“业”,何以为家即使有家,也是一个非常艰辛的家,他不想让老婆孩子整天扑腾在柴米油盐的烦恼里。因此,在担任省委组织部部长秘书那段时间,他一心只扑在工作上,一应相亲安排,他都婉拒,实在拉不下面子的就去勉强应付一下走个过场。没想到,还真应了那句话,“天有不测风云”,组织部长出事,他的前途一下子黯然了。至此,他才猛然发现不仅“家”没成,“业”也成了一片荒地,不由感叹浪费了大好青春。
失落的时候,人会特别脆弱。从省委组织部部长的身前红人一下子跌下来后,他也想通了许多事,对于女人,也有了不同的想法。他已经不再年轻,能够浪掷的青春也实在所剩无几,今天,如此偶然地遇上小宇,他的心却如被一只小小的手给捏住了,那么贴心、那么紧张、那么不舍,他问自己这是不是一见钟情
对爱情,对女人,冯丰还真有些门外汉的感觉。算起来,半辈子过去,他还真没有认认真真地追过女孩。
冯丰几乎把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小宇精致的脸上,他抓住敬酒的机会,不停地跟小宇说话,想要逗得小宇开心,更加关注他的存在。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小宇的异常,她似乎心不在焉,总是有意无意地拿那双秋水含烟般的眼睛瞟着梁健。难道小宇是梁健的女人若真是如此,君子不夺人所爱。只是,如此一想,心里便涨潮般地涌起无限的惋惜。
这时诸茂站起来向冯丰敬酒。他说,能够和冯主任见面实在是非常荣幸冯丰虽然觉得不能夺人所爱,一副心思却仍然不由自主地全在小宇身上,连诸茂说了什么都没有听清。眼风都在小宇姣好的身体上,只见她拿着酒杯,绕过餐桌“打的”过去敬梁健酒。
梁健看小宇“打的”来敬酒,也只好站起来,笑脸相迎。小宇说:“梁部长,我敬你。”梁健说:“谢谢,小宇。”小宇一双眼睛专注地看着梁健,情意像春光流泻,挡都挡不住,梁健避开目光,仰起脖子喝了酒。
小宇低低地说:“那天在ktv,你怎么不辞而别,害得我等了许久”梁健记起那天的事,后来他去“简约”咖啡馆找了阮珏,这件事小宇没必要知道。梁健便说:“那天实在有些高了,不想出丑就离开了。”梁健特意又加了一句,“后来想想,那天都做了些什么,却都不记得了”
小宇问:“什么都不记得了”梁健说:“不记得了。”小宇问:“出租车和ktv里的事情都不记得了”梁健当然记得,在出租车上小宇握了他的手,在ktv包厢里他还搂了小宇的腰,但他必须说“不记得了”。他已经下定决心,与小宇的关系到此为止,不再朝更深处挖掘探索。
小宇脸上明显地流露出失望,朝梁健看了一眼说:“那我也什么都不记得了。”声音虽柔软,梁健却也听出了她的不开心。只是既然打定了主意不去招惹她,那么她的开心或者不开心都和自己无关了。否则,会很麻烦。小宇回到座位后,只觉得意味索然,因为碍着蔡芬芬和各位领导都没有离开,她也不好意思离开。
冯丰也站起身,朝梁健走来。梁健也立马站起来,冯丰搭了一下梁健的肩膀,说:“我们到外面抽支烟。”
梁健从桌上拿了烟,跟着冯丰往外走。冯丰说,里面空气闷,我们到外面去抽一支。梁健却知道,冯丰应该是有话跟自己说,就跟着他往外走。
酒店外就是马路,在马路与人行道之间,拦着一排铁栏杆。梁健和冯丰就靠在铁栏杆上,点着了烟。
梁健先说:“冯大哥,这次真是太感谢你了”冯丰说:“兄弟之间,说哪里话啊要不是你提供材料,我也写不出这篇文章,也没有机会让省委马书记给文章批示,至少如今马书记也知道了还有我冯丰这一号人,知道我也是可以思考、可以写文章的。所以,说起来,我还需感谢你”梁健说:“这次既然来了镜州,那就多待几天,在镜州好好玩玩。”冯丰说:“今天主要是来跟你这个兄弟一起庆祝一下,明天是周末,还可以玩玩,然后我就回去,毕竟还要上班。”梁健说:“那么,周末好好玩玩,我陪你。”
冯丰叹了一口气,说:“我们俩个也算有缘,素昧平生,这么快就成为了莫逆之交,我很幸运,有你这么一个朋友。我有时候甚至觉得,镜州比起宁州,似乎更像有了家的感觉了”梁健说:“冯大哥,你能这么说,我挺高兴”
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从酒店里走出一个人来,正是溪镇镇长朱怀遇。朱怀遇站在门口喊“你们两个怎么溜号,快回来,美女们都在等你们呢”梁健听朱怀遇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喊,感觉很是不妥,喝了酒,朱怀遇就不太注重形象了。当然,从这一点也可看出朱怀遇是个性情中人,不拘小节吧
梁健说:“那我们进去吧”
冯丰没有动,梁健就把目光落在冯丰脸上,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就问:“冯大哥,你是否还有什么话说对兄弟,有话就说,别放在心里我能办到的一定办到。”
冯丰摇摇头说:“不需要办什么事情。”顿了好一会,他才又说:“我想问兄弟一个问题。”
梁健说:“冯大哥,你尽管说。”冯丰看了眼梁健说:“小宇是不是你女朋友”
梁健这才意识到,冯丰跟他来外面抽烟,原来是问小宇的事情。梁健笑说:“当然不是啦。我跟小宇才吃过两次饭。她是我表妹蔡芬芬的同事,所以这次吃饭也叫了她来”冯丰说:“原来如此。但是我觉得,她看你的目光有些不一样。”
梁健知道小宇对自己有好感,即使当着满桌子人的面,她看梁健的目光依然流淌着脉脉深情。但梁健清楚,虽然她对自己有好感,但也仅仅只是好感。刚才自己已把话说的很明白,对她并无其他意思,相信小宇也已经明白,不会再有什么纠缠。
梁健就说:“也许是她的位置,正对着我,所以目光比较直接吧”
冯丰本对女人不太了解,听梁健这么一说,信以为真,就拍了一下梁健的肩膀说:“这下我总算放心了”梁健说:“放心什么”冯丰说:“我放心她不是你的女人,这样我还有机会”梁健盯着冯丰笑说:“冯大哥对她有意思”冯丰说:“虽然今天是第一次见,我觉得她挺不错。”
梁健说:“我支持你,祝你马到成功”梁健原本也为自己毫不留情地拒绝她,心下有些不忍,如今看到冯丰对小宇有感觉,心下一阵放松。心想,小宇其实也是个好女孩,这会有人追她也是好事。
冯丰还是不放心地问:“她真的不是你的女人,也不是你的女朋友吧你以后可别说我横刀夺爱”梁健说:“放心吧,如果她真的是我的人,我可不会这么容易拱手相让,你也知道我的为人,若是我爱的,我绝不会随便放弃”冯丰说:“那就好,我可要出手了”
这天晚上,梁健安排了活动,大家到ktv唱歌。四男三女。知道冯丰对小宇有意思,梁健故意坐得离小宇远远的,冯丰就凑在小宇边上,不断敬酒,不断讨好。小宇开始还有些不适应,可后来一想,既然梁健对自己没意思,她若再执意,倒显得她不懂规矩了。这么一想,心下释然,便放开了跟冯丰聊天,唱歌。
除了梁健,包厢中诸人俨然一双双鸳鸯。朱怀遇担心梁健落单,心里不好受,就走到梁健身边说:“你再不出击,小宇可要被别人抢去了。”梁健朝朱怀遇笑道:“你还不了解我啊,如果小宇真是我喜欢的类型,我怎么可能放给别人呢”朱怀遇盯着梁健看了一会,相信他所言非虚,便说:“原来你对小宇不来电啊,那真是可惜了小宇对你的一片深情了。小宇可在雪娇她们面前尽说你的好话呢这小妮子是喜欢你的”梁健说:“我刚才已经委婉的跟小宇说明白了,她应该不会想太多了。”朱怀遇望了望小宇和冯丰,微微点头说:“既然没意思,早点说明白也好。还好,你刚拒绝了人家,小宇马上就迎来了新的追求者,心里应该会好过些。”梁健说:“所以,我还真得感谢冯丰”
梁健说:“你们都一对一对,我呆不住了。我也得去找人了。待会我去埋单,然后先走了。你帮我陪好客人。”
朱怀遇道:“说什么呢有我这个镇长在,还要你埋单啊。你还把不把我当镇长了啊”梁健客气地说:“这不成,今天你们是来给我庆祝的,怎么可以让你埋单。”朱怀遇说:“好的,我不埋单,溪镇埋单请区里和省里的领导总行了吧”梁健见他执意要埋单,也就不再坚持。
他向宣传部长诸茂和冯丰告假,说自己酒多了,要先回。两人都有女人相伴,见他多半是要去找女人,也就放他走了。梁健对冯丰说:“明天上午我来找你,带你到镜州市区各处走走,看看风景,吃吃镜州地方特色小吃。”冯丰说:“好。”
第二天上午九点,梁健从家里出发时,提前给冯丰打电话。冯丰接起了电话说:“不好意思,兄弟,我已经回到宁州了”梁健一惊:“你怎么一大早就回去了,出什么事了吗”冯丰说:“现在不说了,马上要谈话,谈好了我打电话给你”梁健想,他果然有事,就说:“好吧,一定记得打电话给我。”冯丰说:“一定”,便挂断了电话。
冯丰的电话打来时,梁健正坐在区机关食堂里吃饭,一看是冯丰来电,梁健把只吃了一半的面条一放,就跑到了食堂外面的草坪上。
梁健说:“冯大哥,没事吧”冯丰说:“有事,当然有事。”听冯丰这么说,梁健有些担忧,但听得出来冯丰的声音却是欢快的,梁健想应该不会是坏事,就问:“什么事”
冯丰顿了会,才吐出两个字:“好事。”
接着,冯丰把昨晚十一点多到今天早晨十二个小时里发生的事一一跟梁健说了。
原来,昨晚十一点多,冯丰刚唱了歌回到梁健给他定下的房间里,正准备洗个澡睡觉时,却接到了省委办公厅副秘书长的电话。秘书长让冯丰第二天一早就到省委副书记马超群办公室去,说马书记有事找他。冯丰受宠若惊,只是不敢直接问副秘书长是什么事。冯丰和副秘书长虽然平时也有接触,但并不特别熟悉,何况副秘书长毕竟是领导。而且冯丰知道,有时候,领导要见一个人,并不一定会告诉通知的那个人到底为什么要见这个人。一来,领导很忙,二来,领导无需跟下属解释自己的意图。只是能站在领导身边的人,都长着一颗七巧玲珑心,对于领导的心意不能说猜个十有,十有五六还是能猜到的。
挂断电话后,冯丰兴奋的全无睡意。马超群副书记竟然要见他,会是什么事呢如果不是特别的事,马书记不会亲自见他。作为省委副书记,他的每一天应该都排的满满的,一大早的就要见他,一定有重要的事。说不定,自己会从此走出人生的梅雨季就这样,他想了所有可能发生的事,躺在床上幸福地辗转反侧,愣是朦朦胧胧没有睡着。为了不耽误时候,早上四点多他就动身出发,一路畅通,回到宁州才早上五点半。上午八点半,他准时来到了马超群副书记办公室。马超群对他牵头那篇打造梯次互补、奋发有为干部队伍以长湖区干部队伍建设为例表扬了几句,然后问他:“让你来办公厅工作,你有什么想法吗”
第208章 重新上位
面对马书记亲自递来的橄榄枝,冯丰内心可谓惊涛骇浪。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不过,他自制力还行,表面上依然波澜不惊。冯丰曾在省委组织部呆过,知道一入侯门深似海,如果单单到省委办公厅的一个处室做个小罗罗或者笔杆子,其实也说不上有什么发展前景,更何况他已经不再年轻了。而且,马书记既然亲自召见他,肯定是看上了他。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想到自己年近四十,这一辈子想要在仕途上再冲一冲,过了这个村,大约再遇不到伯乐了。冯丰想豁出去赌一把,赌输了,最多也就是维持原状。反正他已经失无可失。
冯丰抬眼看着马书记,说:“马书记,有句话说,士为知己者死。虽然把马书记说成我这种小干部的知己,有些自抬身份了。但我真的很希望能够为马书记工作。”
冯丰这么说,等于是明目张胆地抢马超群贴身秘书的饭碗。不过,冯丰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马超群的秘书已经跟着马书记有些年头了,而马书记也有心想把他放出去,只是一直没有务色到合适人选,便一直耽搁着。冯丰正是考虑到这点,才大胆表了忠心。
当马超群的目光落在冯丰脸上时,冯丰感觉脸上一下子烫起来,却仍然维持着不卑不亢的样子。马书记缓缓点头,说:“我会考虑的。那就这样,从明天开始你到省委办公厅工作。这些天,你要重点就全省干部队伍建设,多留点心,多做些了解。特别是对长湖区的队伍建设,按你们标题上说的梯次互补、奋发有为,你要多关注,督促他们多探索、多创新,改革不足,争取为全省县市、区干部工作创新提供样板。”冯丰说:“马书记,我明白了。我一定按照马书记的指示精神,把工作抓好”
听完冯丰的这番长篇叙述,梁健感觉得到冯丰心里的激动,否则他不会泥沙俱下,说得这么具体,这么多。梁健说:“冯大哥,等于说,你又是冯大秘了以前的老板是省委组织部部长,现在的老板是省委副书记,上了整整一个台阶呢”
冯丰忽然谨慎起来,轻声说:“梁弟,这事我就跟你一个人说,其他人我不会去说,你也不要跟任何人说。你知道,在官场,没下文的事都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我这事,虽然有些眉目,但尘埃落定之前谁也说不准,若传得沸沸扬扬,有风声落入马书记耳朵,这事说不定就黄了。而且,官场好比江湖,深不可测。有些人,武功平平,毫不起眼,关系却是通天的。”梁健说:“冯大哥,放心,这点政治觉悟我还是有的,而且我也绝不会把你的前途,还有你对我的一番信任当儿戏的。直到这事尘埃落定前,我绝口不会提这事。”冯丰这才放心,笑道:“我相信组织部长的嘴,保密是你的基本功。”
跟冯丰打完电话,梁健心情大好。
与冯丰的结识,真可谓机缘巧合。现在冯丰突然一飞冲天,有可能出任省委副书记专职秘书。省委副书记专职秘书,与党建研究办公室主任,职级虽相同,身份却天差地别。作为省委副书记专职秘书,哪怕市委书记、市长都得给他几分薄面,虽然这不过是“狐假虎威”,但在官场,这样的“狐假虎威”,却不是自己装出来的,而是别人给予的。虽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但,梁健相信他与冯丰的感情不会因为冯丰的突然飞升而中断,毕竟患难之中见真情,梁健是在冯丰人生低谷的时候,遇上并结识的,而且,梁健对他始终礼遇有加。
冯丰的飞升,使得梁健有了一条不同凡响的关系线,正所谓“一人飞升,仙及鸡犬”。不过,这条线究竟会对他的仕途产生怎样重要的影响,梁健也无法预料。
梁健结束了“冷板凳”生涯,重新分管干部工作的消息,一下子就在长湖区科级领导干部和后备干部中传开了。
分管干部的副部长,这在科级以下干部眼中绝对是一个重要岗位,是决定他们能否进入组织视野最重要的一个人。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林镇镇长唐磊、溪镇镇长朱怀遇、区委宣传部副部长宋城等人最先打电话来道贺,并说,要好好聚聚,庆祝下。这些天,梁健吃饭喝酒有些过于频繁,原本享受的一件事,也成了负担。他婉拒道,这段时间想安静下来考虑一些问题,否则工作难以开展。他们知道他重新上位,这些天多加加班、理清思路也是正事,因此就预约过段时间再好好聚聚。
区财政局局长姚发明办公室。姚发明双眼瞪着桌面上一个中号信封,里面是五万块钱。这些钱原本是送给梁健的,后来梁健因为“缺页事件”坐了“冷板凳”,这五万块钱经过袁小越有血有肉、不折不挠的纠缠又回到了姚发明手中。他万万没有想到,梁健竟然还能重新归位,又分管干部工作了。
姚发明抬头看了一眼袁小越,为难地说:“小越,这怎么办”
袁小越对姚发明的做法很有意见,说:“还能怎么办上一次我为了拿回这钱可谓是使尽解数,若再要我去送钱,我是办不到了”
姚发明苦着脸说:“谁想到梁健额头那么高,运气那么好,被剥了的权力还能夺回来真不知他是走了狗屎运,还是怎么滴哎,上次巴巴地把这钱给要了回来,他肯定记恨我们了”袁小越瞟一眼姚发明胖乎乎的脸说:“那也没有办法,反反复复,也难怪人家会记恨。不是我说你,姚局长,你有一个很大的优点,也有一个很大的缺点。”
姚发明脸色沮丧,抬眼瞧着袁小越,说:“你说。”
袁小越说:“其实,人情投资,就好比股票投资,道理是一样的。姚局长,你善于做短线投资,哪里有利可图,你眼光敏锐,手脚也快,这是你的优点。但是,也正因为你善于投资短线,把操作短线的那一套用在长线上,那肯定是不行的。短线讲求快、狠、准,长线则不同,讲求耐心、信心还有恒心,要经得起低估,才能迎来高峰。在梁健这件事情上,你就缺少了一点耐心和恒心。现在这支潜力股开始攀升了,你想要再买入,代价就高了”
姚发明点点头:“小越,你分析的非常到位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只想知道,现在我们能怎么办”袁小越眨了眨眼睛,有点娇媚地说:“虽然不容易,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姚发明面露喜色:“你有办法快说,什么办法”袁小越挑眉笑道:“你记得梁健的表妹蔡芬芬吗”姚发明声音巨大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笑了:“小越,你真是有才”
一天晚上,梁健接到表妹蔡芬芬的电话。蔡芬芬在电话中说:“梁部长”梁健说:“搞什么鬼,你都叫我梁部长也好,以后有什么事,我也只能跟你公事公办了”蔡芬芬笑道:“那可千万使不得。我最怕你公事公办了。你这人有时候严肃起来,让人害怕。”梁健说:“我有吗”蔡芬芬说:“当然有。”
梁健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不休,就问:“找我有事吗”蔡芬芬说:“当然有事,没事怎么敢打扰你这个大忙人啊”“说吧。”蔡芬芬说:“你啊,可把人家小姑娘害惨了”梁健一愣,这段时间他没招惹过哪个小姑娘啊有些莫名其妙:“你可别胡说”
蔡芬芬说:“我怎么可能胡说呢对于别人我不敢说,对于小宇我还是挺了解的。”梁健一惊:“小宇她怎么了”蔡芬芬说:“你不喜欢她也就罢了,还介绍了一个年过四十的老男人给她”梁健知道蔡芬芬指的是谁,她说的是冯丰,梁健解释道:“冯丰差不多四十没错,但还称不上老男人吧况且我从没有意介绍他们认识那天吃晚饭,我说过一句要让他们熟悉一下的话吗那天你可是在的”蔡芬芬说:“即便你没有说,晚饭总是你安排的吧”梁健说:“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这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蔡芬芬说:“你不知道,自从那天之后,那个姓冯的每天都来骚扰小宇,一天电话七八个,还快递花啊、巧克力啊等等过来,小宇都快被烦死了”梁健说:“你别弄错了。这是小宇的福气你可帮我跟小宇说啊,人家是省里的干部,什么时候一提拔就是厅级干部了。这种好事,可是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蔡芬芬说:“可人家小宇说,她觉得你更好。”梁健“嗨”了一声说:“我跟小宇不合适。虽然她觉得我好,可是她一共才见过我几次,应该不了解我,也许正因为我没有像冯丰一样缠着她,她才觉得我好吧;对我来说,虽然我承认小宇长得漂亮,也打动我,但我清楚她并不是我想要过一辈子的人。”蔡芬芬叹口气说:“小宇听了,肯定会很伤心、很伤心的。”梁健说:“有些事其实说穿了就好了,更何况,她对我的感觉也仅仅只是感觉而已。你帮我劝劝她就是了。”蔡芬芬更大声地叹了口气说:“我忽然发现你挺无情的。”梁健说:“也许是有些残忍。不过我觉得对一个女孩子的好感欲拒还迎,或态度暧昧,是不负责任的表现。我不喜欢她,却也不想她太受伤。把一切扼杀在萌芽状态,是最好的结局。”
蔡芬芬说了声“知道了”,突然有些神秘兮兮地低声问:“那个姓冯的,到底有没有什么发展前途啊如果没有发展前途,虽在省城,也只能过窝囊日子。”
梁健不想把冯丰当上省委副书记秘书的事告诉蔡芬芬,他不想小宇只是奔着这个位置和身份去跟冯丰接触,只淡淡说:“官场上的事情,谁说得准。如果小宇实在不喜欢冯丰,早点跟他讲清楚就是了。冯丰懂得取舍,不会胡乱纠缠。如果她真喜欢,那就想的简单些,好好经营感情,别太看重物质和职位。在男人和女人之间,隔了太多物质的东西并不是一件好事。”
蔡芬芬说:“话虽这么说,但事先总要了解清楚吧,否则被人骗了也不知道。”梁健说:“感情的事急不来,慢慢了解,慢慢考察。你打电话来就是为这个事”
蔡芬芬说:“那倒不是,这事只是随便问问。我还有正事呢,想问问你明天有没空,请你吃个饭”
梁健听到又是吃饭,头就大,说:“最近没空,工作忙”
蔡芬芬说:“再忙,饭还是要吃的。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怎么工作啊”
梁健说:“又是谁要请客啊,总不会是你吧”
蔡芬芬嘿地一笑,说:“我请客,人家买单。”
梁健问:“谁买单”
蔡芬芬倒也不隐瞒:“你们区的财神爷姚发明。”
一听姚发明这个名字,梁健的头更大了,脑海里迅速浮现出那一晚在凤凰景区山道上和越小越四肢纠缠的一幕,还有饭店里,姚发明对他说话的表情。梁健不悦地说:“他安排的饭局,我不会去。你最好也跟他保持一些距离。”
蔡芬芬敏锐地问:“你跟他有仇啊”
梁健说:“仇是没有,就是不喜欢他。以后凡是他请客,你别叫我了就是。”蔡芬芬见梁健说得认真,也不好勉强,毕竟梁健是组织部副部长。她只好说:“那我也不去了。”
挂断电话后,梁健忍不住又想起袁小越,若那一次没有阮珏的突然出现,两人真发生了关系,那今天怕就彻底被动了人在仕途,到处都是诱惑,也到处都是陷阱,有时候只要稍微放松警惕,就可能万劫不复。
下班时间,区委宣传部长诸茂来到区委书记胡小英的办公室。胡小英说:“梁健的事情真是悬,若不是后来从天而降的一段录音和一份材料,梁健想要重新分管干部工作,只怕是千难万难。”
诸茂说:“是啊。不过,我还是很佩服梁健。”胡小英抬起眼皮看着诸茂:“哦,连我们诸大部长都佩服梁健”诸茂说:“梁健这小子,结交的朋友还挺上档次的。”胡小英对此感兴趣:“说说看。”诸茂说:“你知道,梁健那篇文章为什么能够得到省委马超群副书记的批示吗”胡小英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诸茂说:“因为梁健认识一个人,是省委党建研究办的。”胡小英皱了皱眉:“党建研究办,没怎么听说过,应该不会是什么权力部门,能有这么大的能量”诸茂说:“此人并不是一直在省委党建研究办的。其实这人来头极大,他叫冯丰,以前可是省委组织部部长的秘书。只不过,后来部长出了点事平调走了,他才被安排到省委党建研究办的。”胡小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这样。不过,既然部长走了,他这个秘书恐怕也是再难重用了。”诸茂说:“也不一定,这人能力还是比较强的。否则省委副书记也不会给他和梁健合写的材料批示了。说不定,这是另一个信号。”胡小英说:“你是说,那个冯丰,还有可能咸鱼翻身”诸茂说:“很有可能。”胡小英说:“秘书这种职业,跟领导是捆绑销售的,一般而言领导不行了,秘书也跟着废了。不过,冯丰若真能咸鱼翻身,对梁健也是一个好事。”
天气日益炎热。烈日炎炎下,在马路上执勤,就有了摊烧饼的感觉。一个普通交警,刚站在马路当中执勤完毕,按照规定可以休息几十分钟。当他正要跨上摩托,忽然一辆无牌面包车,风驰电掣而过,明显是超速行驶。
警察心里就不爽了:这么大热天的,我汗流浃背站在这里,竟然当着我的面超速行驶而且还是无牌的,真是不拿我的劳动当回事啊
交警跨上摩托,打起警灯,追了上去。
那无牌小面包车,从后视镜里看到后面有交警追来,非但不停,反而加足了马力往前开。交警一边紧追不舍,一边用对讲机,向其他正在执勤的交警发出求救信号:“一辆小型面包车,没有牌照,超速行驶,正从新华路向大树路逃逸。请予以拦截”
那一段路的交警听到求救信号,纷纷响应:“收到收到”,并做好了拦截准备。
小面包车内,正是区人大主任潘德州的侄子潘二子。前不久,潘二子伙同一个狐朋狗友将朱新毛拉上了车,本来是要威胁朱新毛不准将区长授命制造电梯事故的事情说出去,结果造成了朱新毛的意外死亡,他们弃尸镜湖,想就此瞒天过海。事后,媒体又声明朱新毛疑为醉酒自溺而亡,他们便认为此事既然有了定论,尘埃落定,公安定不会再继续追查。
他们在暗地里避了一阵风头,感觉朱新毛事件风头已经过去,又开始出头露面。这天,潘二子和他哥们,用潘德州给他们的五万块钱辛苦费,搞了点毒品,吸完之后,正兴奋的五迷三道。见到交警拦截,他们还完全沉浸在毒品的兴奋之中,压根不把交警当警察,还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是美国大片中的疯狂赛车手呢。
两人把小型面包车,当成了法拉利跑车,速度惊人地向前驶去。两人一边开,一边“哈哈哈”、“啦啦啦”、“来来来,追我呀”“我是老鼠你是猫,看你追不追得着”
交警在他们身后不断鸣着警笛。这个交警也是彪悍,跟这辆面包车耗上了他搅动着油门,向前追去。在一条路上,车子相对较堵,小面包死命摁着喇叭,在车子之间钻来钻去,许多好车,见到这辆小破车横冲直撞,怕自己的车子无缘无故被刮擦,都赶紧避开了。
交警的摩托车非常灵活,趁着路堵的机会,从人行道上开到了前面。横拦在了小面包车前面。交警以为,都这样拦阻了,小面车肯定不敢再开。
没想到小面包车里的人,不知是因为丧失理智,还是心肠歹毒,非但没有减速,而是冲着他加速冲了过来。交警见势不好,赶紧从摩托车上跳下来,扑向一边。等他回过神来,车子已经被撞出去老远。
小面包车在原地打了个转,又向前逃窜而去。交警再次拿起对讲机喊道:“这车子竟然袭击警察,若不是我反应迅速,命都没了。大家一定要严阵以待,逮住这辆车”
正在路上巡逻的交警,一听面包车袭击警察,还差点撞死人,义愤填膺,都向着一个方向涌去,目标就是这辆小面的。阵势越来越大,从不同的街道支流中,警车呼啸而来,紧跟小面的而去。
车上潘二子的同伙,看到这个架势,迷糊感减弱了不少,问道:“哥们,情况好像不对哎”潘二子回头一看,一长串的警车朝自己追了过来,情况的确是糟糕了,嘴上却说:“别急,我大伯是区人大主任潘德州,我给他打电话。”潘二子一边开车,一边打起电话来。
潘德州在电话中问:“二子,有什么事”潘二子火急火燎地说:“不好了,大伯,交警都在追我,快救我啊”潘德州说:“你又惹什么事了”潘二子说:“也没惹什么事啊我不过是快了一点,警察就追着我不放了我身后,现在有十十多辆警车疯狗一样追着我呢”潘德州说:“你自己闯的祸,自己解决”
潘二子说话直:“如果我自己能解决,我还用打电话给你吗,大伯”潘德州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解决不了,那也是你自己的事情。你倒说说,你能办好什么事上次让你办那么点小事,你硬是把人家给整没了”潘德州不提醒还好,潘德州此话一出,潘二子倒清醒起来了,说道:“大伯,我今天磕了药,这时候如果真被哪个警察给逮住了,我可不敢保证我的嘴巴会乖乖的,不胡说八道。”
潘德州听这个傻愣愣的侄子竟然赤果果地威胁自己,气得毛发直竖。但,气归气,他还真是不放心这个扶不起的侄子,生怕他万一说出点什么来,就道:“你先撑住,我马上打电话”潘德州立马拨了区公安分局副局长许善侦的电话,把事情说了。许善侦说:“这件事很难办了我是分管刑侦的,交警不归我管。潘主任,你也知道我们局里情况复杂。而且,这情况,你侄子惹恼了交警,而且还是犯了众怒。十多辆车都在追他,这时候让他们停,也不一定真的都听话。有一句话叫: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交警中也不乏这样的人。即使真的听了话,不追了,那一大帮子交警会怎么想这屁股也难擦”潘德州说:“那怎么办这家伙可不是个正经人,而且还吸了点东西,我还真怕他乱说,影响会非常不好。”许善侦略略沉吟,说:“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先停车就范,等到了局里,找个人说句话,也就没事了”
一辆大卡车正在一条路上快速行驶。这条路与潘二子逃窜的路,在一百米远处交叉。大卡车司机见前方路口绿灯只剩下十来秒的时间,加大油门朝前冲去。
潘德州已打通侄子潘二子的电话,交代道:“二子,你先停车。不会有事,我已经找了人,到了局里,有人会关照你,保管你没事”二子说:“大伯,我不想到公安局去。否则我肯定管不了自己的嘴,你最好让他们现在就别追我了”潘德州说:“二子,你听我,现在不可能让这么多交警停下来不追你,得给他们面子,让他们抓到你,否则只会把事情越搞越大”潘二子磕了药,想法一根筋到底:“大伯,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你让他们停下,我是不会进警察局的”潘德州喊道“二子你听我说”
交叉路口,绿灯已成黄闪,大卡车毫不犹豫地一脚油门到底,轰隆隆地开到了最高速
潘二子一手抓着电话,一手抓着方向盘,瞧见前方路口红灯,一脚油门,向前冲去只听一声巨大的“砰”一声,潘二子的小面包车被大卡车拦腰撞去,面包车彷如一片梧桐树叶直接在地面上,翻滚了过去
几分钟后,一个交警的手指头,从潘二子涌血的鼻孔边缩了回来,摇了摇头说:“没气了”另一个查看潘二子同伴的交警也摇了摇头,说:“这就是报应只是没想到这报应来得这么快还好,他是闯红灯出的事,否则的话,我们这些追的人还脱不了责任呢”有一个交警看了看那辆破铜烂铁般不成形的面包车说:“我们也不怕承担责任,这两个人就是该死,无牌驾驶,超速行驶也算了,还袭警,这是谋杀,现在又闯红灯,当然有报应。他们也不想想,我们这些交警,不管天寒酷暑,每天里站在街头干什么不就是为了维持交通秩序,保障大家的安全还袭警真是不当我们是人啊就冲着他们的丧尽天良,哪怕他们的死我们要承担责任,我也欣欣然,这种人少一个好一个。不然,倒霉的就是无辜老百姓,这样子横冲直撞,想不出事都难。”交警们七嘴八舌一番,看周围慢慢围拢许多看热闹的人,便也不再议论,只等着救护车来。
潘二子和同伴两人被从破烂的车里拖出来,搬上了救护车,经过急救人员的专业诊断后,就被一块白布遮住了
区公安局副局长许善侦打电话给区人大主任潘德州,说:“潘主任,你侄子发生了车祸。”潘德州问:“情况怎么样”许善侦说:“潘主任,你要节哀,人没了”潘德州并无悲痛,只是问:“真没了”许善侦非常肯定地说:“真没了。”潘德州微微叹息一声,说:“没了也好,少了我弟的麻烦。人家说,养儿防老,二子是个不孝子,反正靠他也养不了老。”许善侦看潘德州心态稳定,直言道:“没了好,也少了我们的麻烦。”
刚挂了许善侦的电话,潘德州立马将这个消息报告给了区长周其同。周其同听了,说了句:“潘主任,为了我们的事业,害的你少了一个亲人啊。”潘德州说:“这事也怨不得我们,主要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这也是命”周其同说:“这样也好,少了不少麻烦。”潘德州说:“就是我那个弟弟恐怕,有些悲伤,毕竟是要靠他养老的。”周其同说:“潘主任,你看看,不管怎么样,你那个侄子也帮我做过事,你想点办法,给你弟弟家搞些补助吧。既然是你的弟弟,也是你自己人。”潘德州说:“周区长,四十万,你说怎么样”周其同说:“再加八万吧,算是我慰问的。”潘德州说:“那谢谢周区长了。”周其同说:“别客气。”潘德州回头一想,四十八万,这个读音真不太好,还是给弟弟家四十万,零头平时留着打打牌、喝喝茶算了。
区公安局局长徐建国将潘二子的车祸,告诉了梁健。梁健看了小面包车的照片,确认就是这辆车将朱新毛接走的。没多久,便曝出了朱新毛浮尸镜湖的事。梁健深信:这辆小面包车和朱新毛的死绝对有关系。只是如今车子损毁,人也死了,线索一下子消失的干干净净。
徐建国说:“你知道,开这辆车的人是谁吗”
梁健摇了摇头:“是谁”
徐建国说:“区人大主任潘德州的侄子。”
梁健说:“潘德州跟周区长走得很近。”
徐建国说:“现在人已经死了,证据也就没了。”
梁健说:“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徐建国默然。
胡小英听了徐建国的汇报后,问:“人死了”徐建国说:“死了。”胡小英沉默了,不再说话。徐建国说:“胡书记,还要再查下去吗”胡小英摇了摇头:“人命关天,这事已经出了人命,就到此为止吧”
关于胡小英的话,梁健是后来听徐建国说的。为此,梁健颇有些佩服,胡小英果然有些与众不同,她知道紧追不舍,也知道适可而止。后来,梁健也遇上过政治斗争中类似的情况,胡小英那句“人命关天”对他影响不小不管是友人,还是对手,人命都最重要,到了这个地步,一切都该停下来了。
胡小英的办公桌上沏了一壶好茶。她不是一个人听音乐,喝清茶。她也不是找梁健过来聊天,度过一个下午的悠闲时光。她请得恰恰是区长周其同阵营的重要人物朱庸良。
等朱庸良敲门进来之后,胡小英没站起来,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朱部长,过来坐。”
朱庸良坐下后,胡小英说:“朱部长,我不会抽烟,只好请你喝茶了。”朱庸良瞟了一眼浮在水中的茶叶,心道:果然是好茶。朱庸良对茶品有些研究,因为抽烟多,所以也很嗜茶,他听说,茶多酚有益于消解香烟中的尼古丁。朱庸良说:“谢谢胡书记,这真是好茶。”胡小英说:“喜欢的话,我这里还有些。”朱庸良说:“谢谢胡书记的好意,君子不夺人所好,这茶还是胡书记自己留着喝吧”
胡小英也不再多说,给朱庸良和自己都倒了茶,抿了一口,久久没有开口。
朱庸良心里有些急,不知胡小英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跟比自己职位高的人在一起,最难受的状态就是沉默。朱庸良有些沉不住气了,问道:“胡书记,今天找我来”
胡小英这才朝朱庸良笑笑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这里难得有些好茶,想请朱部长来尝尝,我知道朱部长肯定有比我这更好的茶叶,品得多、见识高”朱庸良听着胡小英雨带双关的话,心想,难不成胡小英知道自己收受了基层的高档茶叶吗不太可能啊。嘴上却说:“哪里,哪里,我们哪敢和胡书记比,部里茶叶是有,但要比胡书记这茶更高档的,还真是没有呢”
胡小英说:“没什么,喝点茶叶,成不了大事”
朱庸良垂下目光,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说:“胡书记,这茶还真是好茶啊。”
胡小英却没再接他的话,只是问道:“朱部长,你们部里那位因忧郁症生病住院的车小霞,最近怎么样了”
听胡小英忽然提起车小霞,朱庸良不由心里一紧,有些急促地道:“应该还好,只是还没来上班。应该快来上班了”
胡小英说:“哦,这样啊。朱部长,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上次我在常委会上播放的录音,来自于车小霞在接受治疗过程中的倾诉。”
朱庸良急道:“胡书记,你要知道,车小霞精神不稳定,既然是在接受治疗,她说的话,不一定都是真的”
胡小英阻止了他的解释,说:“当然不可能全部是真的。如果我全部信以为真,那么今天也没有必要请朱部长来喝茶了。我坚信,关于朱部长的那些话,肯定是假的。不过我想,这些话也不会完全是假的,你说是不是我想关于姜岩指使她的那些话,应该不会太假,否则还有谁会去指使她呢你说是不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朱庸良终于懂了。胡小英请他喝茶,其实是跟他秋后算账呢她的话,还真是绵里藏针啊。谁教唆了车小霞车小霞说是朱庸良和姜岩两个人。而胡小英却说,相信不会是他朱庸良,但这事也不能就这么完了,必须有个人来挑这个担子,那么就只能是姜岩了。
打击了姜岩,也等于是打击了朱庸良
虽然知道胡小英这一招是斩他手臂,但朱庸良也不能不接招。朱庸良目光落在玻璃茶壶里那些浮浮沉沉的茶叶上,说:“胡书记,请放心,等车小霞状态好一些,我会再做进一步的深入调查。”
胡小英的目光透着霜雪般的寒意,语气却是温和的,说:“调查是调查。但对一些不再适合呆在部里的干部,我们也应该适时给予安排和调整,这方面你是专家,比我懂。”朱庸良心里紧了一紧,嘴上却谦虚道:“哪里,哪里。”
胡小英的目光在朱庸良脸上蜻蜓点水般地一滑而过,落在朱庸良身后的某一点,说:“朱部长,有空也可跟梁部长研究一下部里的队伍建设了我想,贯彻省委马副书记关于干部队伍建设的精神,还是先从部里抓起吧”
朱庸良说:“是,胡书记。”
第209章 援川考察
从胡小英办公室出来,朱庸良站在门外,忍不住又回头朝胡小英的门口望了一眼,眼中喷射的阴毒仿佛蛇信子一般哧哧有声:,最毒妇人心关于部里干部的调整,竟然要我和梁健商量
然而,这是一个逃避不了的问题。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朱庸良心里明白,胡小英让他先考虑部里干部的调整,其实是给了他机会,如果他按兵不动,说不定什么时候,胡小英就会亲自动手了。到时候,他还真不知道后果如何。一个组织部长,看起来掌管着组织人事大权,但这个权力是在党委书记的支持下才得以实现的,如果离开了党委书记的支持,就会处处受制。
朱庸良原本并不看好胡小英,一个对长湖区情况并不熟悉的外来派,而且还是一个女的。他以为长湖区只要有周其同区长这位根深叶茂的“老长湖”在,胡小英是翻不起多少浪花的。只是,如今的局势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最近关于人事方面的几次较量,胡小英都以她以柔克刚的手段,占尽了优势。虽然说,有时候不免险中求胜,赢得很玄。但朱庸良还是很清楚地看到了一种趋势,那就是胡小英在长湖区渐渐变得风生水起了。
胡小英乘胜追击,这次又要拿他组织部来开刀了。朱庸良带着这样的疑惑和不甘,来到了区长周其同办公室。
周其同递了一支烟给他。朱庸良接了点着。
周其同说:“朱部长,怎么耷拉着脸”朱庸良深深吸了一口,喷出一口烟,仿佛那就是他心头的火气,这样一来,心头感觉微微松些,说:“我刚从胡小英那里过来。她让我调整部里的干部”周其同也点着了烟,抽了一口,慢慢地吐出一口烟,看着那慢慢腾起的烟,不断变化,说:“看来,她是不肯善罢甘休啊”朱庸良说:“是啊,也怪我部里的干部科科长姜岩,让患了忧郁症的车小霞去处理推荐说明材料的事情,现在倒好人家神经有问题,撑不住了都交代了,还把他自己和我都绕了进去”
周其同朝朱庸良看了一眼,说:“朱部长,有时候就要有壮士断腕的决心,有些人没有利用价值了、脑袋也不太好使,那就坚决划清界限。否则,当断不断,其乱不断。”
朱庸良看了看周其同,见他眼中都是冷冷的光,仿佛两汪冰水,心中不由一阵颤栗:周其同够狠。说穿了,我们都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罢了,只是,姜岩不过是个小卒,而他身份更重要一些。如今他让我对姜岩狠一点,他日,对他来说,如果我也失去了利用价值,他是不是也会这般干脆,毫不犹豫地“壮士断腕”呢
周其同不知朱庸良心中的顾虑,又说:“我的意思是,胡小英就推荐说明材料的事情,恐怕不会这么算了。车小霞说你也是指使者之一,如果这件事姜岩不出来挑,那么还有谁来挑如果没人来挑,胡小英就有理由,继续查下去。这样一来,恐怕对我和你都是不利的,虽然说,她继续查下去,也未必能查出我们什么来,但事情弄大了,总归会影响我们在干部中的形象,你说是不是我们要把危害控制在最小的范围,让职位最低的人来承担责任,对我们来说,就是将损失降到了最低”
朱庸良没办法不同意这一做法,如果这个责任不由姜岩来挑,那就得由他朱庸良来挑。那天的录音,各位常委都在场,听得清清楚楚,特别是万康副书记听得脸都发紫。如果不把责任搁在姜岩肩头,万康副书记肯定会对他朱庸良有意见。如果万康副书记认定是他朱庸良觊觎他的位置,所以设计让他在大会上当众出丑。那就糟糕了。万康书记这人虽然粗,却有一股倔脾气,他若是认定了,一时半会儿就拗不过弯了。朱庸良可不想就这样给自己树立这么一号敌人。而且,万康副书记分管组织,是自己的分管领导,若是他看自己不顺眼,加上梁健又和自己不对盘,两面一夹击,想要把他这个组织部长架空,也是很容易的。无论如何,千万不能让万康书记给恨上了,这事既然姜岩没有做好,也只能让他自食恶果了。
回到办公室,朱庸良左思右想,还是把干部科长姜岩叫了来。姜岩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双腿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毕恭毕敬地面对朱庸良。他在朱庸良面前一直这么毕恭毕敬。
朱庸良看了看姜岩说:“姜岩,有件事情,我要先跟你通个气”姜岩赶紧点头:“朱部长请吩咐。”朱庸良说:“这是关于你自己的事情。组织上可能要考虑给你换个岗位了。”
姜岩眼中闪出了兴奋的光芒,这是年轻干部在听到自己升迁有望时,都会有的那种闪亮亮的目光。姜岩说:“谢谢朱部长了。”朱庸良心想,你谢我什么啊等我说完,你不骂我,我谢谢你才对。
姜岩期待地看着朱庸良。朱庸良有点心烦,端了茶杯喝了一口水,理了理思路,说:“姜岩,这件事情,这样的结果其实是我不愿意看到的。毕竟你在部里工作时间也长了,为干部工作也付出了许多的劳动,有功劳也有苦劳。”姜岩心想,看来朱部长还是舍不得放我走,不过能提拔着出去,总是好事,就说:“谢谢朱部长的肯定,我在部里的时间也长了,也该给后面的同志腾腾位置了”朱庸良朝姜岩看了一眼说:“你有这种想法就好”
姜岩满怀期待又小心谨慎地问道:“朱部长,我斗胆问一下,不知组织上会安排我去哪里”朱庸良说:“这个还没有定下来,不过我想,不外乎乡镇或者部门。”姜岩在干部科长岗位上干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一般组织部的中层干部出去,肯定会提拔到重要的副职岗位。干部科长,到乡镇去担任党委副书记,也不为过;到部门担任副局长更是理所应当。
姜岩说:“谢谢领导关心如果到乡镇,是担任党委副书记吗”朱庸良听姜岩这么问,就知道姜岩是彻底会错了意他还以为自己会得到重用和提拔,真是大错特错啊。看着姜岩闪亮的眼睛,还有恭恭敬敬的态度,朱庸良都有些不忍了。只是,事已至此,不牺牲他,他朱庸良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看在他一向对他这个部长恭敬顺从的份上,看在他在组织部干了多年,且勤勤恳恳的份上,话总得给他说清楚了。不然到时候也难收场。
朱庸良看了姜岩一眼,硬着头皮说:“姜岩,这次情况有些特殊”姜岩眼神一暗,他感觉情况有些不妙,但他又不知如何不妙,就怯怯地问:“朱部长,你的意思是”朱庸良说:“我还没有跟你讲起,上次的区委常委会上,胡书记收到了一条短信,短信里有一段车小霞的录音。那段录音在常委会上播了,车小霞说是你授意她把给万康副书记的材料抽调了一张纸这段话所有的常委都听到了。”
一听这话,姜岩就呆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朱庸良,好一会儿才说:“可车小霞在医院治病啊,她本就是忧郁症患者,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的话常委们也相信朱部长,这事你最清楚,你帮忙解释解释吧”朱庸良瞧着仍抱着一丝希望的姜岩说:“我当然解释了。但常委们,特别是胡书记,认为无风不起浪。他的意思是,这件事情,必须要有一个处理,否则她不会善罢甘休。你说,如果胡书记派纪委或者其他什么人去跟车小霞核实,以车小霞这样的精神状况,她能不说吗到时候,证据确凿,可比不得现在只是一段莫名其妙的录音,真假值得推敲,你觉得,到那时候,你能更好过吗”
姜岩这次哑了。当时授意车小霞的,确实是他姜岩,可他姜岩也不过是他朱庸良手中的一颗棋子。也就是说,这一次如果他姜岩不做替罪羊,他们就要查到他朱庸良头上去了。而朱庸良肯定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只是,他在组织部那么久,不能说不努力,不敬业,难道自己的政治前途就因为这么一件事情宣告结束了吗他不服气。
姜岩握紧拳头,身体却因为生气微微颤抖:“朱部长,那么组织上会怎么安排我”朱庸良说:“应该是平调。不过,我一定会争取在你出去之前,把你的副科级组织员身份给解决好,这样也就是副科级干部了”姜岩从事干部工作,当然知道副科级组织员,跟真正的副科级领导干部成员,是存在本质区别的,一种是职级,一种是真正有权力的领导。姜岩看着朱庸良,愤愤地吐出一句:“我会是有史以来,从部里出去安排得最差的一个吧”
朱庸良耐心说服着:“姜岩,你别急,等你出去后,组织上还是会考虑你的适当的时候,肯定会提拔你”
姜岩的额头沁出汗来,笑声却是冷的:“朱部长,我不傻。如今我还在部里,才给了这样的安排,出去后,凭什么还能得到提拔我在部里,不可谓不努力,不认真,没想到,到头来,却落得这样一个结果。还真是应了一句话,多做多错”
朱庸良知道这样的安排对姜岩的确是一个打击,可他也没办法。如果他不打击姜岩,那么接下来胡小英就会来打击他,他叹息一声,语重心长地说:“姜岩,你是组织部的老人了,在干部科科长职位上也呆了有些年头了,对组织应该有信心。也希望你能正确对待这件事”
姜岩猛然喊了起来:“正确对待你叫我怎么正确对待我在组织部里拼死拼活、没日没夜地干,不论是对你朱部长,还是对组织部,我自认没功劳,也有苦劳,没想到,临到头来,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你让我怎么正确对待”
姜岩几乎喊叫出来的声音嘶哑中带着点悲怆,朱庸良看姜岩失态,担心此事搞得沸沸扬扬、尽人皆知,就朝姜岩厉声喝道:“姜岩,你要清楚,你现在的身份还是干部科长,说话要注意分寸。好了,你先出去吧,好好想想,冷静一下。”
姜岩瞪着眼睛,眼里几乎要沁出血来,但朱庸良却并不看他,目光平静地滑过姜岩肩头,落在窗外,阳光落在高大的香樟树叶上,闪烁如金。姜岩无奈,狠狠地摔门而去。门外几个机关干部,看到姜岩气呼呼地出来,都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这样的姜岩是不熟悉的,一向以来,姜岩对朱部长都可谓必恭必敬,亦步亦趋,今天竟然摔了朱部长的门他今天受什么刺激了大家各自猜疑。
姜岩怒不可遏,只觉得胸口闷着一口气,吐不出,也压不回去,烦闷异常。看到有人满脸好奇地看着自己,脚步微停,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便朝办公室快步走去。看了办公室里各自忙碌的两个人,姜岩不声不响地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径自出了办公室。他觉得,若在办公室继续待下去,自己恐怕真的要发狂了。
朱庸良办公室巨大的碰门声惊动了坐在副部长办公室里的梁健。他看了看门外,似乎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想了想,还是起身往外走,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刚走到门口,就见姜岩一脸苍白地从办公室冲出来,朝电梯口奔去。看着姜岩的背影,梁健心道:姜岩也敢跟朱庸良发飙看来,朱庸良真是把他惹急了。是什么事呢能把这个平日里对朱庸良亦步亦趋的人逼到绝处呢嗯看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姜岩要走了,而且走得恐怕不太舒服。
几分钟后,办公室主任李菊来到梁健办公室,说:“梁部长,朱部长让你去一趟他办公室。”梁健看一眼李菊,淡淡说:“知道了。”
李菊今天穿了浅绿色修身夏装,胸部高高隆起,两条修长圆润的腿如剥了皮的竹笋般直而且白。梁健觉得有些燥热,朝天花板的中央空调看一眼,心想:也许是天气太热了。
对于李菊,梁健的心情是比较矛盾的。梁健几次帮过李菊,但这个女人灵活而善变,让人捉摸不透。她有时与梁健很亲近,有时又对梁健很冷淡,甚至带着明显的敌意,在好几次事件里,都有她的参与。对于李菊的多变,梁健相当反感,当然,这反感也许仅仅只是因为她没有隐藏好自己的敌意。只是,即使如此,当梁健看到李菊美好的脸蛋和魔鬼般的身材时,偶然还是忍不住想入非非。这也许就像书本上说的,人具有两面性,一面是作为社会的人,一面是作为动物的人。作为社会的人,他不喜欢李菊这种性格类型的女人,但作为动物的人,却又被李菊的美丽性感所吸引。
见李菊扭着屁股走了,梁健重整心神,走进朱庸良办公室。
朱庸良坐在老板椅里。梁健问了声:“朱部长”朱庸良这才架子十足的从靠背椅里端正坐姿,对梁健说:“梁部长,恭喜你,常委会已经通过了重新让你分管干部工作。我终于也可以松一口气了,前段时间,我直管干部工作,真有些忙不过来。”
梁健知道朱庸良口是心非,像朱庸良这种人,大概做梦都想着能够把权力集中在自己手中才好,干部人事工作也最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才过瘾,夹了梁健在里面,他怎么可能放心不过既然他这么说,梁健也不会拆他的台,就说:“朱部长能力过人、精力充沛,干部工作在朱部长手里不过是小事一桩。”朱庸良的目光在梁健脸上像剃须刀般刮了一遍,眼神微微一变,心想:这个梁健也开始会对我说套话和马屁话了,这说明他比以前更加放得开了,也比以前更加危险了。
朱庸良笑了笑,那笑容就像被谁忽然掐了似得,转瞬即逝,说:“哪里,哪里我年纪也不小了,有时候真感觉精力不够。如今你分管干部工作,我也可以少操点心了。区委胡书记对你很看好,也希望你能在珍惜这个机会,把干部工作干好,最关键的一点,干部工作是非常严肃的,切不可再出任何纰漏了”朱庸良抓住这个机会,当然不会放弃婉转的批评梁健。
梁健认真地说:“朱部长,你说得太对了。我会珍惜这个机会,对得起领导对我的肯定。从今以后,我会打起十二分精神,再也不能让某些人随随便便给我吃套路了”他这句话,是说给朱庸良听的。梁健清楚,在说明材料事件中,车小霞是直接操作者,而幕后最大的指使者,肯定是朱庸良。朱庸良听了,脸色微微变了变,接着像拉丝般拉出一缕笑容,哈哈笑着:“某些脑子有问题的人说出来的话,就当不得真了梁部长,干部工作这个位置相当重要,坐在这个位置上,可要锻炼出一身从表象到本质的本事,不然全区那么多干部,偏听偏信,可做不好工作的。”
梁健知道朱庸良所说的“脑子有问题”的人,指的是车小霞。
梁健听朱庸良这么说车小霞,心里并不舒服,车小霞只是一个被教唆者,说穿了不过是一个受害者,为了这件事,她心理负担加重,最后精神濒临崩溃,才住了院。梁健心里非常清楚怎么对待这件事,便不再接话茬,而是问道:“朱部长,今天叫我来是”
朱庸良说:“哦,跟你闲聊一下,把正事差点给忘了。胡书记提议,我们组织部的干部要做些调整,我想听听梁部长有什么建议”
梁健的目光落在朱庸良身前合拢的笔记本上,说:“没什么建议。我想,部里的干部工作,我听朱部长的,朱部长怎么交代,我怎么操作。”他不想把自己的心理倾向透露给朱庸良。
朱庸良见梁健把这个球又踢回给自己,暗道:以后还真得更加小心这小子了。不过,表情却仍然和煦:“我考虑让干部科长姜岩出去,你怎么看”
梁健愣了一下,很有些奇怪。梁健清楚,在这个部里,姜岩一直是听朱庸良的。如果让姜岩出去,朱庸良就明显少了一条臂膀。这绝对不会是朱庸良本人的意思,他一定是受到了某些压力。这压力也许来自胡小英。
梁健说:“我听朱部长的。”朱庸良知道,梁健跟姜岩平时关系非常一般,他之所以问梁健的意见,就是想看看梁健听说要把姜岩弄出去时那种欢欣雀跃,人有时候就希望看到别人肤浅的一面。可结果,梁健出乎意料地表现得很沉稳。
朱庸良对梁健的这种沉稳,又恨又嫉妒,他知道自己在梁健这个年纪,从未表现出如此的沉得住气。他再次看到,站在胡小英那一边的梁健,如果让他就这样待在他身边,对自己是不小的威胁。
梁健感觉到朱庸良射过来的目光,有些阴恻,问道:“姜岩出去担任什么位置”朱庸良说:“先安排一个乡镇的副科级组织员吧你觉得怎么样”“副科级组织员”梁健非常惊讶。
一个干部科长出去,只安排一个副科级组织员,这在区委组织部成立以来,也是绝无仅有的。这真是开历史先河,对姜岩肯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朱庸良说:“你觉得副科级组织员怎么样”梁健看着朱庸良,脑筋飞快转着圈,朱庸良为什么要问他怎样作为组织部长,朱庸良完全可以给姜岩安排的更好点。姜岩是干部科长,出去安排一个乡镇党委副书记,也并不太过分,最多有人说组织部太强势,给自己的干部安排的这么好但这不违背组织原则,以前也有过先例。次一点,安排一个乡镇组织委员或者部门副局长、纪检组长,也未尝不可。
如今,朱庸良却只给姜岩一个副科级组织员的身份,并不给职务。这不符合常情。梁健更加确信,这不可能是朱庸良自己的意志,很可能是胡书记的意思,朱庸良不敢违背,所以才来问他。
撇开姜岩对梁健所使的那些阴谋诡计,梁健觉得,这个安排对于姜岩来说,实在不怎么样。而且,组织工作是讲究延续,讲究参照前例的,如果给姜岩这样的安排,会对部里其他中层干部的提拔产生不良的辐射作用。
领导岗位资源稀缺,其他人都盯着那些领导岗位,姜岩以副科级组织员出去,以后其他干部出去安排的更好一点,人家就会有说法,姜岩不是只安排一个副科级组织员嘛他凭什么安排副书记这对组织部内部的积极性调动也很不利。
但是,这些话,梁健现在不能说。为什么不能说原因很简单,姜岩曾经给他使过绊子。梁健不是没有既往不咎的胸怀。但既往不咎,是建立在对方充分承认错误的基础上的,如果对方认为整你是对的,你还表示对他的宽容,那是脑子浸水,梁健是不会充当这种傻逼的。
梁健说:“嗯,副科级组织员,也很不错了,至少也是副科级干部了”
朱庸良原本还指望梁健说,这样安排的太差了点。毕竟姜岩是干部科科长,是梁健手下的兵,如果手下的人安排得太差,分管领导脸上也无光。姜岩安排的不好,在外人看来,也说明梁健能量不够。
所以,朱庸良希望梁健从自身的领导形象出发,表达异议。他也好跟胡小英说,梁健也觉得这样安排差一点,或许至少可以安排一个组织委员但梁健是这种态度,他也无话好说:“那好吧,下次常委会,把这个方案先做进去”
梁健说:“明白了”
这时,有人敲门。朱庸良说了声“请进”。
李菊拿着一个文件夹进来了。李菊并不避讳梁健,看来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李菊把文件夹摊开,放到朱庸良面前,说:“朱部长,市委组织部,让我们安排一个人去四川考察援建干部。”朱庸良看了一眼文件说:“让姜岩科长去吧,梁部长你看怎么样”梁健说:“我没意见。”李菊说:“那我把名单报上去。”
梁健拿起手机,给菲菲发了一个信息,晚上我来你这里。菲菲很快就回复:好啊,你一个人吗梁健想到了朱怀遇,就说“几个人,我等下告诉你”
梁健给朱怀遇打了电话,朱怀遇说晚上有个应酬,但应酬之后应该就有时间了。这等于说,梁健晚上要一个人吃饭,吃过之后,等待朱怀遇一同去菲菲那里。这么一想,就觉得特别复杂,就跟朱怀遇说:“那还是算了,下次再聚吧。”朱怀遇似乎有个蛮重要的应酬,也说:“那也好,我就安心陪领导去了。”
梁健想不到另外可以一起吃饭的人,心里十分诧异,难道我就这么一个朋友了身在官场,看似每天交往的人有很多,一天都要接无数的电话,真到下班了,回到了自己的生活中,可以聊聊天、谈谈心的人却只剩了寥寥可数的那么几个。所以说,官员其实是表面风光无限、内里孤独寂寞的一个群体。
梁健一个人来到了市中心,看到镜州市民广场边上,新开了一家必胜客。看到必胜客,梁健心里就涌起了回忆。大学时代,梁健和陆媛刚谈恋爱的时候,必胜客刚刚进入国内,陆媛是小家碧玉,很喜欢这种时新的玩意,梁健为让陆媛开心,省下做家教的钱,带着陆媛坐了五个小时的火车,到南京吃了一趟必胜客。当时觉得,那必胜客的味道,真是回味无穷。
没想到,踏入社会,两个人就南辕北辙,各奔东西了。如今陆媛成了姜岩的老婆,而自己的感情自从与陆媛分开,就再难重新开始。看着一对对情侣,走入必胜客,有些挽着手,有些相互对望着,脸上无不是幸福的光色。梁健就自问,我还有像他们那样爱的能力吗
梁健也跟着那些人,走进了必胜客。服务员上来,问“几位”梁健说:“一个人。”女服务员的目光在梁健脸上飞快掠过,说:“这边请。”
梁健点了牛排和咖啡,还有一块芝士蛋糕。等了许久,食物总算上来了。这期间,梁健瞧着那些年轻家庭,看他们将食物放进嘴里,或者喝着饮料,聊着天,梁健就感觉这个世界真有些陌生。
以前整天忙忙碌碌,感觉生活似乎很充实,可看着芸芸众生的庸常人生,感觉那也许才是幸福的真谛吧自己所过的日子,不是充实,反而是在掩盖生活的空虚。
不论是牛排、芝士蛋糕还是咖啡,入口都不是味儿,与回忆中的味道真可以说是天壤之别了。有句话说,相见不如怀念。吃东西也是这个理儿。
梁健匆匆吃了几口,实在有些味同嚼蜡的感觉,也不管饱没饱,就付了钱,走出了必胜客。看看才七点不到,这个时候去清池会所,还早了点,就向市民广场的中心地带走去。
来到广场中央,已有不少老年人在散步、活动。这晚上有些凉风吹过,暂时消除了暑热。梁健就在广场一个木头椅子上坐了下来。
刚坐下来不久,就听到“叔叔,你能帮个忙吗”,一个清脆的女声。梁健转过眼去,瞧见一个可爱的五六岁小女孩,身穿一条漂亮的小裙子,裙子底下的细细长长的腿白生生的,像极了两节藕。她手中拿着一瓶饮料,闪忽着明亮的大眼睛,瞧着他。
梁健笑着说:“当然,你需要我帮你什么”女孩说:“叔叔,我力气不够,这个瓶子旋不开。”梁健问:“你是一个人”女孩转身说:“还有我妈妈,她在那里,她也力气不够”
梁健顺着女孩的目光看过去,不远处,有一个女人双腿并拢坐在草坪上,白色裙子盖住了膝盖。梁健不由心想,母女俩都是赏心悦目的美人胚子呢。
小女孩的妈妈也正看着这边,朝梁健微笑点了点头。她的笑十分迷人,给人一种春风拂面的感觉,梁健也报以微笑,转而对小女孩说:“我帮你打开吧。”
饮料瓶子盖还真有些紧,怪不得小女孩和妈妈都打不开。梁健使劲一旋,瓶盖终于开了。梁健递给小女孩说:“拿去吧,可以喝了。”女孩子接了过去,说:“谢谢。”
女孩走后,梁健把目光移开,看见天空之中隐隐出现了白色的月亮。夏天晚上七点,天都还没有完全黑下来,月亮就如素描一般,浅浅淡淡,却有别样的味道。
小女孩如欢快的蝴蝶般又跑了过来,说:“叔叔,这块蛋糕给你”梁健从小女孩手中接过一小块蛋糕,问道:“今天你生日吗”小女孩说:“叔叔,你真聪明,一猜就猜到了今天是我的生日,所以妈妈带我到公园里来玩。你刚才帮了我们大忙,这块蛋糕是我请你吃的。”
梁健说了声:“谢谢”将一块大蛋糕,一下子全部塞入了嘴里,大嚼起来,嘴部被撑的圆鼓鼓的。女孩子看了,捂着嘴巴,笑着奔回妈妈那里去了,一路喊:“叔叔肯定没吃晚饭,把蛋糕一口就吃掉了”
听着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就着头顶一轮素描般的明月,梁健忽然感觉,郁闷的心情已变为淡淡的美好。
白天里,因为力比多过剩而引起的难受,此刻似乎以另一种方式得到了宣泄。再想想,他原本打算去清池会所找菲菲,动机如此不纯,真是不可思议。他想,还是打消那些邪恶的念头吧
梁健拿起手机,给菲菲发了一条短信:“菲菲,今晚另有事情了,不好意思,我暂时不过来了”菲菲回复道:“那好吧。我原来也有几个客人,还担心晚上没办法好好照顾你呢下次再来。”梁健:“好的,下次联系。”
刚发完短信,有一个电话打进来,一看却是李菊。梁健心下狐疑,这都已经下班了,李菊还找我干什么他接起了电话。李菊说:“梁部长,有个事情,我通知你一下。”梁健道:“请说。”
李菊说:“市委组织部援川干部考察组,由你去参加。”梁健想起,白天在朱庸良办公室,朱庸良明明把这个人选定了姜岩的,怎么又突然改了便问道:“朱部长不是定了让姜科长去吗”李菊说:“名单报给了市委组织部,可惜没有通过。他们说必须是副部长去。”梁健说:“还有这种要求啊”李菊说:“是的。所以你做些准备吧,7月25日出发,还有一个星期时间。”
既然这么定了,梁健只好说:“好吧。”他想,四川他还没去过,趁着这次考察,去看看也不错。
第210章 笼络人心
在机关里,每个领导干部几乎每年都能轮到一次出门的机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efefd这出门,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可以是开会、考察、参观、学习等等,名目众多,其实万变不离其宗,无非是让领导辛苦工作之余,出去散散心,开阔开阔思路,也舒缓舒缓工作压力。为此,无论是开会、考察,还是参观、学习,最后一站往往是旅游景点、风景名胜。当然,领导干部级别不同,出门的规格也不一样。处级以上领导干部,不出国门不算出门;正科级以上领导干部,不到港、澳、台不算出门;副科级领导干部,不出省不算出门。
梁健心想:这次市委组织部组织的考察活动,考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可能也是考虑给县区组织部分管干部工作的副部长落实一次“出门待遇”呢,所以才拒绝了不是领导干部的姜岩吧
既然要出门,梁健打算把这段时间的工作好好理一理。其中也包括了关于姜岩的任命工作。
领导交代你的工作,很多都是随口说一句,点到为止。至于具体内容,往往不会细说,也不会明确要求。但作为下属,最好提前主动做好一切准备工作,说不定哪天领导心血来潮想到了这事,或者因为其他原因忽然想到这事便问你要这方面的材料,如果准备不充分,就会陷入被动局面。而领导是不喜欢看到下属手忙脚乱的,手忙脚乱只能给领导一种印象,那就是你不认真或者还不够认真。
梁健不是一个做事拖沓的人,也不喜欢手忙脚乱。更何况,如今他面对的是朱庸良,不说鸡蛋里挑骨头,甚至还要在背地里往豆腐里塞骨头,这样的领导交办的事情,梁健必须打起精神,留足心眼。俗话说“有备无患”。
姜岩很可能已经知道了部里对他的安排意图,正儿八经地闹起了脾气。连续两天,上午都不见他的踪影,直到中午十分才出现在办公室,下午三点左右,又迅速地消失了。
他对办公室的人说,自己身体不好,早晚都要到医院挂水。
梁健敲开干部科办公室的门,见姜岩不在,问道:“姜科长今天还没有来”
副科长凌晨看梁健进来,站起身来,说道:“还没来。他说每天都要挂水。”
梁健的目光在姜岩办公桌上停留片刻,移到凌晨年轻的脸上,说:“凌晨,那你过来一下。”
凌晨看着梁健,面露喜色,答应一句“好的”便随梁健往副部长办公室走。
在梁健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后,凌晨看着梁健,坦然中带着一点点雀跃,问道:“梁部长”
梁健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下,不失严肃地轻声说道:“凌晨,有件事要麻烦你。”梁健的目光在凌晨脸上顿了顿,凌晨感觉脸有些发烫,目光里却透着坚定,说:“梁部长,您尽管吩咐。”
梁健说:“我要你准备一些表格和材料,但是,这事得保密,连科室里的人也不能告诉。可以吗”
听到梁健交给他的是秘密工作,连科室里的人也不能知道,凌晨心下欢喜,想:梁部长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我做,充分说明了梁部长对我的信任,赶紧说:“梁部长,我可以发誓,一定保密”
梁健笑了,说:“发誓就不必了。做干部工作,需要保密的事还多着呢,如果每次都要发誓,一年要发多少的誓啊保守秘密,是干部工作的基本要求,只要把这作为开展工作的基本底线牢记在心,就行了。”
凌晨点点头说:“梁部长说的是。我记住了。”
梁健也微微点头,对凌晨的表现他是满意的。自从梁健重新分管干部工作之后,时不时也会考虑自己分管科室的内部建设。姜岩资格老了,又长期得不到提拔;车小霞精神状态不太正常,这两人若长久留在自己科室,总是心腹大患。梁健在考虑如何给他们一个合理的安排,没想到朱庸良竟主动提出来要把姜岩放出去,还真是帮他解决了一个棘手问题呢。
梁健考虑的另一个问题是,姜岩走了之后,干部科长这个职位,让谁来接班干部科长这个岗位非常重要,这个人选选得好不好,直接关系到分管领导的苦与乐,如果选一个业务能力不精、工作态度不严谨的干部科长,以后,分管副部长就只能越俎代庖,降格为科长。这是梁健最不想见到的状况。
自从当了副部长之后,除了坐冷板凳的那段时间,梁健的工作虽然算不上繁多,但协调工作、各种会议还有人事调动时需要的各种准备,零零总总,总体来说也算忙的。况且他也知道,自己业务水平和政策水平,还需要不断提高。正因为如此,他不能让自己陷入因为干部科科长工作不行,而事必躬亲的状态。梁健清楚,作为一名领导干部,不能被事务牵着走。领导,就是提纲挈领。领导重在思路和谋划,重在全局,重在与时俱进的眼光,所以,在每一天忙碌的工作之余,还得腾出时间、挤出时间来学习和思考,否则就很难再上台阶。
听说,广东地区的父母见孩子不好好学习,就说:你不好好学习,以后就只能做官了。这种说法和这种教育方式一样有点搞笑。但认为当官是天下最容易的事,却并不是稀奇事。甚至身在官场的某些级别较低的领导干部,还有大多数身在官场却不是官的办事人员,都有一种认识:做官么,谁不会屁股往那张椅子上一坐,喝喝茶,开开会,指指点点,说说套话,上行下效。重要的不是那个屁股,是那张椅子。谁坐在那张椅子上,都像模像样。
其实,这种认识还是肤浅的。也许,在美国、英国等政府地位并不高尚的国家,很多聪明人都宁愿做律师、医生或商人。可中国却是不同的,几千年“学而优则仕”的传统,让中国人或多或少地都有了做官的情节所以,才有了公务员考试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蔚为壮观的现象。挤过公务员考试那座独木桥,通过笔试、面试双重考验,顺利进入官场的人,可以说,无论是智商,还是情商都不会太低。所以,官场是对一个人的综合考验。当了领导,如果不注重学习,开阔思路,解放思想,更没有一个“杀手锏”,那么,在官场中就很难服众,坐在那张椅子上就会有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梁健知道学习对于一个领导干部的重要性,更知道,分管科室要各司其职,做好具体工作,保证不出错,才能让他这个分管领导有时间学习。
梁健分析了部里中层岗位上的几个人,基本上没有干部工作经验。如果姜岩走了,科长这个人选从其他科室平调,他还得手把手教,不仅累人,还容易打击干部科副科长的积极性。
干部科副科长凌晨、还有科员肖远这两个小伙子,梁健其实还是比较看好的。这两人学历高,思维敏捷,年纪轻,动作快,也不怕吃苦。关键是这两人服他。这一点相当重要,若找一个眼高于顶的干部科科长,不把他这个分管领导放在眼里,凡事都越过他和朱庸良商量,那就很糟糕。
所以,对干部科人员安排,梁健基本上已经考虑好了。他想让凌晨来接科长之职,肖远提为副科长,车小霞精神状况不好,不适合呆在干部科,适时得把她安排到其他相对轻松的科室,再从乡镇或部门调进一至两个年轻、有干劲、素质好的干部,这样干部科也算理顺了。
当然,目前,这些话他还不会说给凌晨听。见凌晨洗耳恭听的样子,梁健说:“部里已经决定,让把姜岩科长放出去了。”凌晨的眼睛一亮,克制自己的激动,问:“是吗”梁健说:“你听我把话说完。你今天最好就把姜岩科长和其他最近要晋升或退职干部的表格准备好。领导可能随时会用。姜岩科长,暂时提拔为十面镇副科级组织员。”凌晨眼中明显流露出惊讶,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梁健知道他惊讶的是什么。
梁健欣赏凌晨的,就是他虽然年轻,但还算沉稳,不该问的,能够憋住不问。他说:“这只是暂时的安排,也许还有变动。”凌晨说:“知道了,梁部长,我会严守秘密的。”
梁健点点头:“好的。”
凌晨说:“梁部长,那我马上去准备。”
凌晨刚站起来转身往外走,梁健又叫住了他:“凌晨,你稍等”凌晨转过身来:“梁部长,还有其他吩咐”梁健说:“姜岩科长,你可以适当让他知道一下,但要表现的无意,知道了嘛”
凌晨眼睛轱辘转动了一下,说:“我知道了。”
看到凌晨眼睛的转动,梁健相信他不是不懂装懂,就说:“那你去吧。”
让凌晨采取假装无意的方式,让姜岩看到表格上自己职务的任免,是梁健即兴想出来的。凌晨出去后,他又掂量一下这么做到底对不对最后他还是认为,这样做是对的。
姜岩直到下午上班时间才回到办公室,除了住院的车小霞,凌晨和肖远都在,看起来两人都在忙。姜岩其实身体没问题,只是闹情绪,所以才故意迟到早退。看到科室两个小年轻在忙,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几天,辛苦你们俩了”
听到姜岩的说话声,凌晨似乎惊了一下,赶紧用双手盖住了桌面上的材料,说:“姜科长,不辛苦,不辛苦”。凌晨不盖还好,他这一盖,欲盖弥彰,引起了姜岩的注意。姜岩当作不见,坐了下来。
凌晨把材料放入了抽屉,若无其事的自言自语:“没水了,烧点水去”说着,就拿着水壶出去了。
姜岩对凌晨抽屉里的东西非常好奇,难道是关于我的事姜岩对肖远说了句:“肖远,你去办公室拿一下报纸吧”肖远看今天的报纸还真忘记取了,就说:“我马上去”,起身匆匆往外走。
办公室只剩下姜岩一个人。水房一直在走廊尽头,姜岩心想:凌晨一时半会还回不来,赶紧走到凌晨座位旁,拉开了抽屉偷看。一瞧果然是涉及到自己的职务,上面写着姜岩,拟任职位为十面镇副科级组织员。
姜岩的心里拔凉拔凉的。他原本还抱有希望,朱庸良部长可能还会为自己想想办法,至少给自己安排一个镇组织委员,如今表格也出来了,却真的是副科级组织员。这几天,姜岩闹脾气,不是闹给别人看的,而是做给领导看的,希望领导能再酌情考虑,没想到结果还是如此。
凌晨哼着一首不知名的歌,声音倒是欢快,姜岩听到了,赶紧关上他的抽屉。他刚回到自己座位,凌晨就进来了
凌晨回到位置上,看了一眼抽屉,又见到脚边有一张很小的纸片。凌晨心下暗笑,知道姜岩已经偷看过他的东西了。事先,他将小纸片悄悄塞在抽屉的缝隙中夹住,如果有人开抽屉,纸片就会掉落下来。凌晨的目光恍若无意地滑过姜岩低垂的头,他看起来有些低落,心想:姜科长在部里许多年了,这次出去却只安排了一个副科级组织员,心里一定很难过吧只是,他这样偷偷摸的,还真不是一个磊落的人呢只是,部里为什么突然安排他出去,而且只给了这么一个副科级组织员的身份呢
姜岩一直闷闷不乐。在陆媛父母家,姜岩低着头,只顾吃饭。岳父陆建明不明状态,一如既往关心第二任女婿的升迁:“姜岩,你什么时候能从部里出去啊”姜岩敷衍说:“快了吧。”岳父说:“快了,是什么时候”姜岩说:“这我也说不准,领导可能已经在考虑了”岳父说:“这段时间,你要多跑跑领导家里,这次出去,至少要弄个乡镇党委副书记。”
姜岩心里只有苦笑:自己只被安排了一个副科级组织员的身份,连组织委员都捞不到,还说什么党委副书记
陆媛见姜岩闷声不响,想到这几天他闷闷的,有些不对劲,就对姜岩展开了逼问,姜岩开始不肯说,后来抵不住陆媛的威逼利诱,只好把朱庸良要把自己弄出去的事情,告诉了陆媛。陆媛一听只给安排一个副科级组织员,心里特别不平衡。叫道:“这怎么可以明天我们找朱庸良去。”
姜岩又把车小霞录音的事情说了。他说,部里能给安排一个副科级组织员已经不错了,如果这事继续查下去,恐怕啥都没有,到时候只能灰溜溜地离开组织部。
陆媛问:“这到底是谁的意思是朱部长,还是梁健”姜岩说:“应该是朱部长的意思,他最先找我谈的。”陆媛说:“那你去找梁健谈谈,看他能不能帮一下至少得有个组织委员吧”姜岩无力地摇头。陆媛说:“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毕竟他是分管副部长,如果他肯说话,也许能帮到你”姜岩说:“这不可能,既然有车小霞的录音,恐怕他也知道了他那次的纰漏是我让车小霞做的,他不来踩我一脚就很好了,怎么可能会帮我”陆媛说:“可是,你是朱部长授意的,既然朱部长对你无情,你为什么不借这个机会跟他说说清楚”
姜岩感觉非常困难,让自己去求梁健帮忙,实在有些开不了口,他说:“我还是再去找找朱部长吧,毕竟我一直站在他那一边。”陆媛说:“这样也好,但如果朱部长不肯帮,你还是去找找梁健吧”
十面镇党委书记金凯歌难得打了个电话过来:“梁部长,你好啊今天晚上一起吃个饭怎么样啊”梁健说:“今天什么风把金书记的电话给吹来了啊”金凯歌说:“不好意思,以前联系少了。今天有空吗我们兄弟好好聚聚”
梁健说:“有什么喜事啊要吃饭”金凯歌说:“吃饭,每天都得吃,不一定有喜事啊何况梁部长马上要赴四川考察干部,我给你践行一下总可以吧”梁健惊讶道:“金书记,你怎么知道我被抽去四川考察干部啊”金凯歌笑说:“你没听说过,官场消息传播最快吗你别以为你金大哥在基层工作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说,我在市里还是认识几个人的”梁健说:“那是,那是晚上在哪里”
梁健也有短时间没有见过金凯歌。梁健在十面镇比较憋屈的日子,其实也是金凯歌最“窝囊”的时候,他当时被人称为“窝囊”镇长。真是应了那句话:风水轮流转,如今金凯歌终于上位了,成为长湖区第一大镇的党委书记。金凯歌叫他吃饭,他真找不出不去的道理。
这次吃饭,是叙旧型的晚饭,除了金凯歌,就是他生意场上的几个朋友,也有美女作陪,一样的觥筹交错,一样的好话拍卖。梁健都没留下特别的印象。梁健记忆当中,最深的还是晚饭快结束的时候,金凯歌拿起酒杯敬梁健。金凯歌说:“这杯酒,我是替我一个朋友敬的。”
梁健奇怪,问道:“替谁敬的”金凯歌笑说:“就是你即将去考察的一个人。”梁健更加好奇:“在四川援建”金凯歌说:“没错。我部队的一个哥们。翟兴业,市建设局副局长,他现在是镜州援川指挥部指挥长,据说,你们这次过去,他是考察的重点人物。”梁健惊讶道:“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啊我还没去,对于要考察的人选,一点概念都没有。即便考察,也肯定只是打打边鼓,写写考察材料之类的。”金凯歌说:“考察材料很关键啊到时候,你跟考察组组长要求一下,你来起草这个考察材料,不就得了”
金凯歌的为人,也知道。今天金凯歌竟然为考察的事情要求自己关照,还真是让他有些奇怪。是因为金凯歌当了党委书记之后,性格变了还是真的跟这个人特别要好,希望能给他一些帮助
想着,梁健说:“今天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连金书记,也开始拉考察组的关系了”
金凯歌说:“嘿,兄弟,你也知道,我不是太喜欢。可这次让不转了,他翟兴业,真是我出生入死的哥们。而且,你放心,他人特别好,你去了就知道了所以,能关照,一定麻烦关照一下”
听金凯歌这样说,梁健笑着说道:“我懂了,金书记关照的人,只要不违法乱纪,而且由我来主笔的话,我肯定往好里写”
金凯歌笑着拍着梁健的肩,说:“有兄弟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梁健感叹,官场真是再难找到免费的午餐了连金凯歌请他吃饭,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么一想,梁健感觉十分无趣。不过,金凯歌不管怎么说,都是梁健乡镇时代一个战壕的战友,他拜托的事情,只要能帮,梁健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晚饭之后,梁健想到回租房觉得没意思,看到对面公交车站台广告牌上,一张巨幅的色戒电影广告。这是李安执导的电影,前期在香港上映的时候,就成为了众人热议的话题。梁健对李安这个导演印象不错,演员梁朝伟的电影从小就看了许多,再加上电影里有个“色”字,就更增加人窥探的,估计不少人就是冲着这个字去的。
梁健来到电影院买了票,等了半个多小时才入场。上座率还蛮高,大部分是刚成年的少男少女或者情侣模样的青壮年,老年人几乎一个都没看到,大概老年人看这种电影也是浪费。梁健的座位在最后排,梁健倒也无所谓,他最恨的是坐在第一排,仰着脑袋,非常不舒服。在最后一排勉强可以接受。
梁健左边是一对情侣,男女两人看到梁健后,男的主动坐在了靠梁健这一边,又看看梁健是一个人,露出非常疑惑的目光。
梁健不去理他,心想,难道看这个电影,一定非得两个人吗是何居心电影马上要开场,在梁健右边正好还空着两个位置。梁健心想,估计又是一对情侣不过,人家目前还没来。梁健祈祷,最好别来,最好别来
灯熄了,电影开场。右边位置上的人还没来,梁健就暗自庆幸,那种左边右边拥抱缠绵,把自己变成夹生饭的感觉终于不会到来。这时入口处灯光闪了下,有人进去了放映厅,一个女的从别人的膝盖前面,向着这边挤了过来。梁健心里黯然,是祸躲不过啊看来还真是又有一对情侣要来了。
美女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挤到了座位上。黑暗中看不到女人的脸,但借着荧幕上的光线,依稀看见女人的身材一流,穿着短袖短裙,梁健不由想,刚才挤过来时,不知她有没被人揩油
美女到了跟前,拿着电影票对座位号。梁健看看她后面,竟然没有人跟过来,心想,难道她是一个人习惯了黑暗的目光,已经渐渐可以辨别女人的脸蛋。不看还好,一看梁健心里一阵悸动。
这不是阮珏吗她背着小挎包,身穿休闲紧身短衫,将整个人的曲线凸显的异常分明,只要是个男的,估计都想多看一眼,甚至自控能力差的,估计就会趁着黑暗浑水摸鱼起来。
梁健对尚未认出自己的阮珏说:“没想到这么巧啊”阮珏很惊讶,竟然有人跟自己说话,认出是梁健后,她脸上迅速绽出了欣喜的笑容:“是啊,真巧。”
梁健发现左边那男的,自从阮珏一进来,就拿目光盯着她。这会瞧见美女竟然跟梁健说起话来,心里就是一百个羡慕嫉妒恨啊。与阮珏相比,他的女友就相形见绌了。
梁健见男人的目光带着色迷迷的模样,就扭过头去盯着男人。男人不好意思,就转过头去。接着男的就“吆”地叫了一声,他的屁股被女友用手指狠狠掐了一下,算是对他眼睛不老实的一种惩罚。
梁健和阮珏相视一笑。阮珏坐下来。梁健心想,阮珏的男友跟自己有过节,当然在凤凰景区的山道上,被自己打倒在地,后来又在“蓝吧”咖啡馆见过,这会在电影院如果碰到,肯定有些尴尬。梁健就不时朝阮珏边上的空位上看。
阮珏问道:“你看什么啊”梁健说:“我看你身边空了一个位置,一定是你男朋友的吧”阮珏说:“是的。”梁健心想,果然如此,尴尬是避免不了的:“他怎么还没有来”阮珏有些落寞的说:“不来了”梁健好奇:“为什么不来了你不是电影票都买了吗”
阮珏说:“他说领导有事找他,在来的路上,又回单位去了。”梁健问:“他的领导是谁啊晚上都找他”阮珏朝梁健看看,压低声音说:“他的领导是个重要人物,24小时他都得候命,随时都可能找他,他也得去”梁健笑道:“哪有这种领导难道他的领导是市长啊”
阮珏朝梁健看看,笑了:“比市长还大”梁健知道镜州市市长是宏叙,比宏叙还大的,那就只有市委书记谭震林。梁健想,阮珏是在跟他开玩笑,就说:“那么他的领导,就是市委书记谭震林喽”阮珏笑说:“没错啊”梁健笑笑说:“你真会开玩笑啊”
阮珏说:“谁开玩笑了”她平时是从不告诉别人,自己男朋友金超是给市委书记谭震林当秘书的。毕竟秘书工作很特别,有些人就会想着利用跟她认识,来接近金超,从而想从市委书记那里谋到些好处。为此,她对金超的工作可以说是讳莫如深。但面对梁健,她却感觉没有必要,也不想骗他。
虽然和梁健也说不上熟悉,但直觉还是告诉她,梁健是那种光明磊落的人。阮珏还清楚的记得,当时在凤凰景区的山道上,梁健把金超击倒了,金超满腔怒火,问梁健在哪里工作。梁健毫无惧色,说自己是在长湖区组织部工作,他这种敢作敢当的做派,让阮珏很是敬佩。后来,金超多次要打电话给区里有关领导,要向他们告状,都被阮珏劝阻。阮珏说,其实那天也没发生什么,人家以为你是要强暴女性,误认为你是暴徒,这才出手的,你不是也踹了他一脚的吗也算没有吃亏啊经过百般劝阻,金超才暂时收起了整梁健的念头。否则,梁健说不定又会被某人穿小鞋,至少也会挨批。
梁健并不清楚,是阮珏的百般劝阻才免了自己的很多麻烦。至到此刻,他还认为阮珏在开玩笑,就说:“没事,你男朋友是省委书记秘书更好”阮珏见梁健不相信,还想反驳。忽然前面一个男人转过头来,说:“喂,你们安静点行吗这里是电影院,不是咖啡馆真是,看个电影都不得安静。”说完气愤愤地转过了头去。
梁健和阮珏也觉得自己这样相谈甚欢的样子实在没有礼貌,相互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然而,刚才说说笑笑还好,静静地开始看电影了,对梁健和阮珏来说,却是相当尴尬的。电影开头还都挺悬念,也没什么色
情场面。但到了中途,大胆的画面就出现了。特别是到了梁朝伟和汤唯,身体摆成回形针形状,在那里大汗淋漓,大搞特搞的时候,梁健感觉浑身不舒服。
身边那些情侣们,看到这个场景,眼睛虽还盯着荧幕,手却已经伸到了对方身下,或者上身的关键部位去了。也许男的都把女友当成了汤唯,女的都把男友当成了梁朝伟。
唯独梁健却不能做什么,也不敢做什么。虽然身边坐着阮珏,美丽而妖娆,但她不是自己的女人,他只好忍着。看着那些压抑又qing色的镜头,梁健又尴尬又难受。前面那些情侣有些甚至旁若无人地开始疯狂接吻,还大尺度抚摸,更加撩拨得整个电影院都充满了荷尔蒙的味道。
梁健非常后悔来看这个电影。这两天连梦遗都没有,积聚的荷尔蒙,本就处在燃点上。这样活色生香的场面,实在让梁健有些招架不住。
昨天,跟清池会所的菲菲联系好了,却因为市民广场上一对美丽的母女,竟然忘却了。如今,看着这部压抑却尺度很大的文艺片,那些沉睡的一下子又被搅动得翻天覆地。眼见整个电影院里都是蒸腾,梁健低头看看,有些难为情地对身边的阮珏说了句:“我要出去了。”
阮珏惊讶的侧脸看他:“为什么”梁健看看阮珏,借着荧幕的光线,她的脸蛋光洁如玉、无比妩媚,更加刺激了梁健敏感的神经,他说:“看得难受”阮珏一脸迷惑,问:“什么难受”梁健看着她让人心动的脸,虽然尴尬,却也有一丝向往,问:“你真想知道”阮珏说:“真想知道。”梁健说:“你把脸靠过来,我告诉你。”
在整个电影院都充满了接吻的声音时,当你向一个女人说让她靠过来,按道理她不会。所以,梁健故意这样说,想吓吓她,让她就此放弃。没想到,她竟真的毫不犹豫地倾过身子,一时间,她莹润生光的脸只和他间隔零点零一公分,呼吸间全是她发丝和脸蛋上好闻的气味。梁健一阵心跳,忽然顽皮地说:“看着电影,难受得很。其他人都有女朋友。对别人是享受,对我却是备受煎熬。所以,我想逃”
梁健以为阮珏会羞红了脸骂他,便坏笑着看着她。却见她目光平静地滑过他的眼睛,微微一笑,如栀子花开在晚风里一样,带着难以言说的清纯。她说:“这个电影其实不错的,看到一半,岂不可惜”她停了停,又说,“如果你真的难受,我可以帮你”
说着,也不等梁健说什么,她修长的手便伸过来犹如触电般,梁健浑身一震。他转过脸看着阮珏,却见她若无其事地看着电影。
阮珏头微微动了动,却并没有朝他看,只是轻声说道:“别看我,看电影。”
荧幕上再次出现了梁朝伟和汤唯性感压抑的镜头,梁健所有的注意力却全落在阮珏柔若无骨的手上,揉、捏、抚、拨、提、压混合着隐在昏暗中的接吻声,梁健从没感受过如此的刺激
忽然,他侧脸一看,身旁那个男人正盯着他那里,目光里明显的羡慕嫉妒即使在昏暗中依然看的清清楚楚,一种奇妙的震颤一下子攫住了梁健,他就如被放飞的风筝,飘到放映厅的顶上,感觉想要把全身的辉煌洒满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