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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罗夜雨     水浒神魔志txt下载     水浒神魔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九章 天缘谷(三)

    巨大的青色风刃,明显是一门上乘灵法所产生的,蕴含着强大的灵力,如同一道惊鸿,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斜斩!

    “啊!”

    “啊!”

    两声凄厉的惨叫声传来。正在慌忙逃蹿的其中两人身形突然一滞,停在半空,然后身体就整齐地分成了两片,血雨飞洒,直直坠落。

    另外一人,奋起在身前形成一道青色灵力,呈盾牌状,意图阻挡风刃。但是灵力盾牌在甫一接触时就被撞击得粉碎。不过青色风刃的方向还是在这一撞之下有所偏斜,原本足以拦腰斩断那人的,现在只是斜飞出去,带走了半条手臂。

    那人捂着手臂,重重地摔了下去。马上就有一队镇魔殿黑衣护卫,向其落下的地方奔去。

    另有两名护卫,分别来到两具尸体前,手起刀落,将二人尸体斩首,然后将两个血淋淋的脑袋用头发绑在一起,挂在一杆长竹竿上示众。

    惨厉的场面让翁晴心捂着脸不敢再看。在场其他很多低级的灵士也均是面如土色,“那三个人不守什么规矩了,要遭到这样惨厉的斩杀?”大家也是议论纷纷。

    这时空中那名手持流金灵剑的黑衣者慢慢落了下来,落在岗楼之前。大家才注意到,那只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短发,剑眉入鬓,星目若电,身材修颀,是个非常帅气的家伙。只不过他此时一脸冷色,静立如山,就仿佛方才下手杀人的事与自己毫无关系一般。

    “这人是谁?”许多人慑于他的风采,在底下私自询问。

    有知道的便开始卖弄了:“他是谁你都不知道?你白来天缘谷等了这么多天了!当朝参政,太子太保文彦博大人的弟子,新成立的镇魔殿内拔尖的天才,龙啸锋!”

    “原来就是他啊!”许多人恍然,看来都听过这个名字。

    “真是个好男儿。”翁晴心看看这少年,低声赞叹着,猛地想起什么,又看了看这少年,然后回头看了看阮尊,轻叹一声,神色中充满遗憾。

    阮尊大怒:“晴心学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翁晴心急忙解释,“不好意思,学弟,我没什么别的意思。我也不知道为何,看到他的时候,自然而然地突然想到,要是哪一天,万一你也能有他的十分之一的风采就好了。所以,所以也就,不自觉地看了你一眼。”

    阮尊更怒:“那声叹气呢?”

    赵志钊接口:“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呗。”

    阮尊决定离这两位学长学姐远一点,再远一点。

    几名镇魔殿的黑衣护卫从不远处的密林野走了出来,押着一名一身是血的灵士。出乎大家意料,这人竟然是个女子,年纪也不大,二十出头,左手已经齐肘被切断,一身淡紫色衣服上满是血迹。而她的手脚现在均是软趴趴的像没了骨头一般,显然筋骨已经被黑衣护卫打断。

    “这些镇魔殿的护卫,下手也太狠了。”阮尊很是不忍,“不管怎么说,对方也是个女子,就算犯了天大的罪过,就算要处死,死前也要给人留点尊严。”

    黑衣护卫们把那女子往龙啸锋面前的硬石上一扔,回禀道:“龙队长,人抓到了,如何处置?”

    龙啸锋淡淡地说:“犯我镇魔殿规矩,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黑衣护卫领命,不过龙啸锋又说道:“等等,在死之前,我先来问她两句话。”走上前,一脚将那女子踢了个跟头,灵力运用恰到好处,使她落下时正好倚在那石头旁侧,勉强能够坐起来。

    那女子被这一踢,口中顿时喷出一口血来。大家这时也算看清了她的面容,面色倒是白皙,面容也算周正,即使身受重伤,柳眉因为疼痛而拧在一起,她的神态也是坚毅的。

    “你是什么宗派,或世家家族的人,不知道我镇魔殿的禁令么?为何要执意犯险?见小利而忘命,值得么?”龙啸锋审问着。

    “呸!”那女子吐出一口血水。

    “你不服?”龙啸锋并不愤怒。

    “你敢让我说么?”那女子反问,虽然重伤在身,吐字却是清楚明白。

    “说!”龙啸锋很爽快。

    那女子长吸了一口气,稍缓和了一下,说道:“既然你让我说,那我便在死前,说个明白。这天缘谷的异象,来自天降魔气,本来就与你镇魔殿毫无关系。天降之物无主,当归天下人所有,也就是说,天下人,不管是谁,灵士或是凡人,都有获得其中好处的机会,而且,每个人的机会是平等的。”

    “也就是说,天缘谷,是天下人的天缘谷,不是信州城的天缘谷,也不是镇魔殿的天缘谷。镇魔殿以及信州城的大势力把持天缘谷的进入权限,无外乎是要从中牟取巨利罢了,这本就是在与天下人做对,你们竟然好意思,好意思口口声声说别人不守规矩,而且动辄要打要杀?这又是何道理?”

    这话一说出,龙啸锋的脸色就变了。果然,四周数百名灵士听在耳中,轰然议论。这名女子说出了大家憋在心里不敢说出的话。既然是天降异象,为什么这异象要由你镇魔殿把持,只允许少部分人进入,而且必须在规定的时间进出。

    在场大部分灵士其实是看热闹的,真正具备有进入此谷资格的不足十分之一,大家早就心怀不满,不过一直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大家的议论之声越来越大,有难以收拾之势,龙啸锋呆立在场,看着面前这一身是血的女子,举起了剑,却似乎又想到什么,又再度放下。

    “妖言惑众,还等什么,杀了便是。”那片板房里,缓缓走出一名中年文士,四十上下,三绺黑须,衣着是最朴素的布衣,人虽然瘦癯,一双眼睛明亮的却似乎能看透一切世情。

    “是,大人!”龙啸锋领命,准备动手。

    可那女子端正坐好,向他说道:“你们,就不想知道,我们在天缘谷里面看到了什么,遇到了什么?说不定,会很有用。”

    龙啸锋看向那中年文士:“大人?”

    中年文士正是御前参政文彦博,镇魔殿副殿主。听了那女子这话,似乎也有些动心,可是一想那女子此前那番言论,实在是大逆不道,若天下人都像她如此想法,岂不会导致社稷大乱?即使没有天缘谷这回事,这女子也不能活下去。

    手一挥:“妖言惑众,杀了!”

    “是!大人!”龙啸锋领命,流金长剑上举,就要一剑斩下那女子的头颅。

    “今日我死,可我的话,已经在他们心中扎了根,生了芽,死得其所!”那女子淡淡一笑,闭目引颈待死。

    可是这时候,只听一人暴喝道:“住手!不能杀人!”

    接着,一道人影冲了出来,然后一点青亮的剑光,直直地撞向了流金长剑!

第三十章 天缘谷(四)

    那点青亮的剑光,直直地撞向了流金长剑!

    持剑者身上白色灵力运行已经达到极致,几乎全部的力量都集中在这一剑之上。

    “阮尊!”翁晴心惊呼。

    出剑的人就是阮尊,招数是白鹿剑法中很普通的一招直攻剑招“白鹿挂角”,剑不是灵院派发的标准精铁长剑,而是虚靖祖师相赠的冥剑。

    阮尊要救人。他觉得这女子说的有道理。而且,就算说的没道理,也罪不致死。但他也知道,要从面前这强大的少年手下救人,自己一定要出全力。

    他的灵力,在上山时对抗那莫名的吸引已经消耗了许多,现在这一剑用上了他仅存的全部。冥剑的锋利,他毫不怀疑,只有冥剑才能挡得住那把流金长剑。

    但这些还不够。所以他运起那篇镇诀,也动用了那招镇术,击在了龙啸锋身上。这是他学成之后,头一次将此术用在人身上。虚靖祖师说,此术可使对手定身三息,极引人注目,非到生死关头不要动用。

    阮尊觉得,现在就是生死关头。尽管不是自己的生死关头,可是,别人的命,也是命。

    “他疯了!”翁晴心喃喃地说。

    “把他拦下来!”赵立钊急道,可他自己也知道,完全来不及。

    雷虎大感意外。

    在场的其他灵士,也是目瞪口呆,反应各异。

    “这人找死。”很多人心想。

    “这人找死么?”龙啸锋心里也如是想,他知道自己灵力修为现在已经达到中级仙师水平,但自己的实际战力远不是修为所能体现的。对方身上灵光淡白,一名初级灵士,也敢出手“仗义执言”?

    他手上没有特地用力,因为不值得。手中的流金长剑,是镇魔殿的上品灵兵之一。

    下一秒,那小子就会连人带剑,被一劈两半了吧。他想。

    两剑马上就要相交,可是突然,龙啸锋觉得呼吸一窒,然后,整个身体,整个身体,停止了?就仿佛自己一瞬间,愣了愣,走了走神?这怎么可能?

    停止的时间转瞬即逝,剑上的灵力已经运老。阮尊的冥剑就在这一瞬转变了方向,由原来的迎战,变为了从侧击打。

    两剑相交,流金长剑被击偏了方向,带着几束那女子的头发,斩在旁边的石头上,石头被一分为二,就像一块孱弱的豆腐。

    阮尊却在巨大的冲击力之下,倒飞摔落地上,满嘴是血,显然冲击使他内脏已经伤了。

    “我为何会突然恍神一下?”龙啸锋没想明白,就没去管地上的人是谁。

    那女子本来闭目待死,听得两剑相交的铮鸣,张眼一看,顿时明白,说道:“小兄弟,这事与你无关,你赶紧走吧。你的实力,也救不了我。”

    场中大哗,一名低级的初级灵士,竟然与镇魔殿最杰出的少年强者,中级灵师拼了一招,双方差了这许多阶层,也算是异事。

    翁晴心和赵志钊等白鹿灵院的学生们急忙冲出,将阮尊护好,怕龙啸锋下杀手。赵志钊先给阮尊服下一粒止血丹,一粒回灵丹,嘱咐翁晴心照顾,才上前向龙啸锋说道:“这位兄弟,得罪了。我们是白鹿灵院的学生。”

    “白鹿灵院?”龙啸锋皱着眉头,心思其实还在自己刚才的一恍神上,“白鹿灵院又怎么地,那三人,莫非都是你们灵院的?”声音中冷意凛然。

    “这倒不是。”赵志钊急忙分辨,“我们与他们可从来不认识。只是我们这位初级部学生,可能从小没见过世面,刚才莽撞出手,得罪了。”

    龙啸锋看了阮尊一眼,后者脸色惨白,正晕乎乎躺在翁晴心怀里,显然被自己随意一剑震伤了心脉。冷冷地说:“既然如此,你们赶紧走。别再阻挡本座执法。”

    赵志钊要雷虎与自己一起把阮尊拖回去,可是阮尊这时候却慢慢清醒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挣开翁晴心阻拦的手,向着龙啸锋走去。

    一边走,一边还大声地说:“我觉得她说得没错啊,这天缘谷是大家的天缘谷,不是镇魔殿的天缘谷,别人进去了怎么就犯了规矩,犯了死罪了?”他声音说得很大,就好像生怕别人听不见一样。

    不远处的文彦博眉头皱得更深了,这种场面是他真不愿意看到的。一名少年灵士,已经被那女子的话语蛊惑了。这样下去,只会有更多的人被蛊惑。可是,看到那少年,还有少年周围同伴的衣衫标识,他又转念了,“白鹿灵院?陆九渊陆老儿的门生们?”

    “有意思,真有意思。”他的眉头舒展开了,不再有一丝皱纹,“今日之事,是陆九渊这老儿对我的试探么?”

    略一思索,向场中白鹿灵院的学生们说道:“你们这些少年人,觉得杀她不公?”

    阮尊又吐了口血,费力地擦擦嘴唇,“当然不公。即使擅闯,也罪不致死。她已经被你们断了一臂,她的同伴,两人均被杀死,也遭到惩罚。何必非得取人性命?”

    文彦博怒道:“一个小小的初级灵士,也敢当面指责我御前参政!”手中中指微屈,捏了个法诀,只见手上金光环绕,然后对着他一张,一道细长的剑影,如电雷一般迅速穿透了他的左胸!

    “阮尊!”赵志钊等人大惊,急忙察看他伤势。翁晴心则跪倒在文彦博面前,苦求道:“大人原谅,我这学弟,真的没见过世面,不懂事,请大人见谅!”

    阮尊左胸口被刺穿,血如泉涌。赵志钊慌忙给他定穴止血,急道:“你不要再说话了,你再这样下去,是非要他们杀了你不可么?”

    那女子也急道:“小兄弟,你快走吧,不必管我。”

    阮尊已经说不出话来,文彦博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觉得自己不适合再以大欺小,向龙啸锋说道:“这里的事,你自己便宜处置。”身形一闪,凭空消失无影。

    龙啸锋便向赵志钊说道:“镇魔殿已经与信州四大灵院协商,各灵院也说了要遵守各方达成的规则。看在灵院的份上,我不想多生枝节,你们带他走吧。”

    赵志钊好容易才给阮尊止住血,准备将他拖走。他也深觉惋惜,尽管自己也觉得那女子罪不致死,可是镇魔殿的事,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灵院学生能够插得上手的。向翁晴心使了个眼色,两人正准备动手,阮尊已经挣扎起来,向龙啸锋说道:“你要怎样?才肯放过他?”

    此时他灵力耗尽,血气虚弱,近乎强弩之末。

    看他这副凄然模样,龙啸锋皱眉道:“她是你什么人,你要如此维护于她?”

    阮尊说道:“每,每一条无辜的生命,都值得,值得维护。”

    “很有道理。”龙啸锋说道,“跟她刚才说的话一样,都很有道理。这样吧,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师尊让我便宜处置,那么她的生死,就在我掌握之间。”拍拍阮尊的脸颊,“既然你也想玩,那我就陪你。你不是愿意用命去维护吗,我成全你,不用你死,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就是你打败我,人你带走。”他说着,收起流金长剑,张开双腿,“当然,你肯定胜不了我,那我再给你一个选择,想要救她,就从我的胯下钻过去!”

第三十一章 天缘谷(五)

    天缘谷外,缓缓行来一驾马车。马车后,跟着两人两骑。

    马车的样式看上去很普通,棕色的松纹木质,干净整洁。如果不是驾车的少年人帅气得一塌糊涂,如果不是拉车的两匹枣红马一看就是千里良驹与灵兽的混血,如果不是车后跟着的两人两骑有着强大的灵力威势的话,它就是一辆普通的马车。

    车厢内很宽大,布置得精致而堂皇。

    李师师半倚在一个柔软的靠枕上,仍是一副慵懒模样,半眯着凤眼,纤细的手指夹着一粒雪域葡萄,轻轻送入粉唇,轻呷着。另一只手,打开着那卷羊皮卷,轻轻地敲点着。

    在她旁边,赵玥鼓着腮帮,一直在看她。

    “你累了就去睡觉,不累的话,就去帮燕青赶车。老是看我做什么,看得我不自在。”李师师皱着眉说。

    “我不明白啊,一路都不明白,这卷旧羊皮有什么奥秘,值得你那样。还是你真的故意以这个为借口,与那少年学弟接近?那小子既没钱,也不帅啊。至少比燕青差远了。更别提跟我哥比了。”赵玥很不满意。

    李师师白了她一眼,手上青光缓缓绽放,一股灵力直接渗入羊皮纸。而后,羊皮纸表面如同被烈火炙烤一般,变得焦黄,布满裂痕,而后化成了灰烬。李师师轻轻一掸,灰烬剥落,她手上只余下一张薄如蝉翼的乌黑光泽的纸张。

    “啊?”赵玥张大了嘴,“这样也行?”抢过那纸张一看,“嗯,是极罕见的乌金蚕纸,上面,上面绘着,绘着地图?”

    李师师手一拂,那纸又回到了自己手里,揣入怀中,“现在明白了吧。”

    “我还没看清楚是什么地图呢!”赵玥不满,奇怪地问:“师师姐你的来历我知道,你们宗门那神秘传承,必然能知晓这羊皮纸的秘密。可是,可是那个普通少年,怎么也会同样感应到呢?是巧合么?”

    李师师眼神悠远,像是想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喃喃说道:“这个世间之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我倒希望是巧合。因为,若不是巧合的话,那少年拥有这样的感知,尽早会在这世间,掀起惊天波澜。”

    这时,马车停了。赶车的少年燕青下来,为她们打开车厢门,“姐,玥儿,天缘谷到了。”

    “终于到了!”赵玥欢快地喊了一声,从座位下拿起佩剑,一跃而下。

    李师师哑然,轻轻将一件斗篷披上,戴好斗篷上的帽子,让帽幨压低,遮挡住自己大半部的脸颊,这才下车。这样做,也是为了避免她的惊世之姿在天缘谷这片是非之地,再惹出什么麻烦出来。

    前面围了一大圈人,不知是在看什么热闹,大家鸦雀无声,就听得一个盛气凌人的声音喊道:“那我再给你一个选择,想要救她,就从我的胯下钻过去!”

    所有的人轰然。这是一个太侮辱人的条件。从别人胯下钻过去,受这胯下之辱,不但代表认怂,服软,自弃,还代表彻底丧失了做人的尊严。尤其是对于心气高傲的灵士来说,这样做,以后在世间,会永远抬不起头来。一般来说,双方间若无极度的仇怨,没有人会愿意向对方开出这样的条件。

    这种条件,即使对方实现了,双方日后也必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再无化解可能。

    “师师姐,你看,是他!”赵玥突然讶异地指着场中说。

    李师师已经看到了,场中争执的两名少年人,站着的桀傲不驯,脸上冷酷无情,剑指地上的弱者,一副掌控一切的气势。而半坐着的,一身是血,正是午后遇到的那位学弟,割爱羊皮卷给她,获赠她一串法绳,甚至隐晦地说出喜欢自己的那少年。

    真是巧,刚才自己二人才说到他呢。

    顾不得刚才说什么招惹是非的话,李师师把斗篷摘了下来,只为更清楚地看清场中的情况。然后,她四周的一圈灵士,顿时就呆了,眼睛发直。

    太美了,这是天上下来的仙子么?

    被文彦博灵技穿身,阮尊已经失血不少,加上灵力刚才救人时已经用尽,如果龙啸锋执意要杀,他确实无力可施。可现在,他耳朵里,听到了那一个选项。

    “那我再给你一个选择,想要救她,就从我的胯下钻过去!”

    这是一个可以拯救一条生命选项,前提是龙啸锋说话算话的话。

    场中鸦雀无声,数百人的目光一齐聚集在阮尊身上。大家没有说话,各式的目光表达着他们的意愿。一些人希望他去救,一时的胯下之辱不算什么,可以救一条命啊。另一些人觉得这样有辱灵士的尊严,还不如死去算了,至少留个好名声。有些人觉得阮尊已经尽力,到此境地,仁至义尽,无须再坚持。

    这是一个很艰难的选择,对于阮尊来说。

    此时,在他的内心里内牛满面,哥哥只想救人而已,凭什么救人就要挨那强者灵技一击,凭什么救人就要钻别人裤裆,而且还是当着几百人的面?如果说就他与龙啸锋二人在场,钻也就钻了,可现场,这么多人啊。

    他苦涩地扫视着四周的人群,这边有一百多人吧,那边还有一百多人,还有,还有。猛地,他的视线呆滞了一下,那是,那是,是谁?

    没有多做停留,视线赶紧移动,不敢再向那边多停一下,就当自己没有看见那个人。

    心在怦怦地跳,全身在瞬间冒开了汗,冷汗。他知道,是她,她也到了。想到在杂货店里那个美得让自己怦然心动的影子,他心里一阵暖意,接踵而来的却是无边的寒冷。

    吗的,当着这几百人的面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当着她的面?

    阮尊欲哭无泪。老天这是在捉弄自己么?贼老天,你真的是在故意玩我的么?

    “怎么样,钻不钻?”龙啸锋脸上带着戏谑般的浅笑,其实事情到了现在,他自己也觉得没有下手亲手杀了那女子的必要。他本心中,杀一个已经与废人没有区别的女子,确也有违自己修炼的道心。

    现在只是个剩余的游戏罢了,他不介意用这剩余的游戏,为自己找点乐子。

    “别钻啊。”赵志钊心里如此想,嘴上却说不出口。其他灵院的学生们也是如此,处在矛盾之中。这女子确实违背了各方共同的约定,应该受到严惩,否则必然引起混乱。可是,她就这样被杀,大家也觉得心中不忍。

    冥剑收回剑鞘,阮尊咬着牙齿,两颗牙齿已经咬碎了,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满嘴的血腥气还有坚硬的碎片。

    终于站到了龙啸锋面前,他抬起虚弱的头,狠狠地盯着对方,目光中透出一种别样的坚毅,“你,说话算话?”

第三十二章 天缘谷(六)

    “你,说话算话?”

    听到这句质疑,龙啸锋脸色更加冷峻,“我镇魔殿人,如果连自己说的承诺,都出尔反而,心内先生心魔,那又如何能够镇杀外界妖魔?”

    “好。”阮尊吐出一口几块碎牙和血唾,在他面前趴了下来。

    灵士们大哗。白鹿灵院的学生们有些扭过头去,有些闭上眼睛,多数不忍去看。这钻人胯下的事情,对于一名灵士来说,侮辱无以复加!

    “师师姐,我去阻止他。”赵玥急道。

    “不必。”李师师淡然说道,突然像是察觉了什么,扭头转向了另一方,在左侧十余丈外,有一名身着公门服色的青年,二十五六岁吧,个头不高,脸色较黑,负着手,一双眼睛也在盯着阮尊的一举一动,眼神中有说不清的意味。

    “他是谁?”李师师眉头微皱,这黑矮青年人给自己的感觉,很怪,很怪。

    “可是师师姐,龙啸锋,那个家伙,要小学弟去钻他裤裆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真要是钻了,以后他还怎么做人?”赵玥是真着急了。

    “师师姐,玥儿,你们认识那人?”英俊小生般的燕青凑上来,“如果你们不方便出手的话,要不我出手?”

    “真的不必,他还年轻,一个男人,磨砺一下也好。”李师师淡然说道。

    “男、男人?”赵玥脸都绿了,师师姐怎么成这样了,一个十四五岁的毛孩子,在她的嘴里,被说成了男人?

    “嘿!真不明白你!算了,皇帝不急太监急,我才懒得管你们的破事。”赵玥说道,突然想起了什么,拍了下自己的脸,“呸,呸,什么太监啊!”

    阮尊闭上眼睛。

    再见,我良好的名声。再见,我在女神师师心目中美好的形象。再见,我的脸。

    心中一连说了三个再见,阮尊四肢伏地,艰难地从龙啸锋胯下钻了过去。由于受伤的原因,他的行动很慢,正因为慢,这其中的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无尽的煎熬。他的脸火辣辣地疼。他知道,一定很红,一定很红,说不定会像猴子屁股。

    想到猴子屁股,他就想笑。

    还好,煎熬终于过去了,其实过程也不过十几二十秒。由于活动的原因,伤口挣裂,刚被止血丹止住的血,又再度流出,透湿了半边身体,显得他尤其凄惨。

    四周鸦雀无声。大家各种反应,各种表情都有,就是没有人说一句话。静得吓人。

    “好!”突然有人喊了一声,继而拍手,清脆的掌声在这静谧中显得格外刺耳。

    所有人的目光,从阮尊的身上,转到了那人身上。那是个黑矮青年,二十来岁,面对数百人的目光聚焦,却坦然不惊,负着手,别有一番气度。

    看着他,不知为何,阮尊竟然有种想流泪的感觉,这人让他有了久违的亲情温暖之感。他真想上前,跟这人好好诉说一下心中的委屈。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不是诉委屈,他坐在地上,大喘粗气,看着龙啸锋,“放,放人。”

    龙啸锋眼神复杂的看着他,收回了流金长剑,只是手上青光大绽,漫向那女子。不过这不是攻击手段,而是一种探查,确保这女子没有从天缘谷中带出什么东西。

    最终确认无可疑物后,龙啸锋猛地一挥手,周围的黑衣护卫们全部撤回了原来的岗位,他自己也慢慢地退了回去,远远向着阮尊说:“其实你挺有种的,这样吧,你有朝一日,若能达到灵师层次,就来找我。镇魔殿其实需要你这类的人。”

    “没,没兴趣。”阮尊给了他一个白眼,艰难地走到那女子面前,将她扶了起来。

    “多,多谢。”女子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面色惨白,“宿州驭兽堂凌曦晨,多谢救命之恩。刚仿佛听人喊,兄弟你的名字,是白鹿灵院的阮尊?这份恩情,我记下了。”她全身筋骨基本已经被打断,痛苦地支撑着。

    阮尊看向赵志钊:“学长,来帮个忙。”赵志钊犹豫一下,上前搀扶起阮尊。翁晴心也上前搀扶着凌曦晨。

    “手。”凌曦晨说道,指向远处那被斩断的手臂。翁晴心给她捡了回来,看到她这副模样,同为女子,心中也是凄然。

    “真是丢人!”雷虎抱着胸,冷冷地说道:“穿着白鹿灵院的院服,却当着整个信州数百名灵士的面,当众从别人胯下钻过,整个白鹿灵院的脸,全部给你丢光了!”

    另有一名灵院的学生接口:“就是,别人不会记得你的名字,只知道一个白鹿灵院的学生做了这事。这真是给灵院的面子抹黑!”

    阮尊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这眼神冷漠,让二人心中一虚。

    雷虎强自说道:“这女人违背大家的协约,私自潜入天缘谷,本应受到惩处。那位龙队长说得对,没有规矩,怎么成方圆,若是大家都这么肆意乱来,岂不是要此地大乱?”

    阮尊懒得再跟他多费口舌,只是低着头,用尽最后一点余力,搀扶着那女子凌曦晨向外走去。一路上,周围诸多灵士不断讥讽着。

    “他,竟然真的从人胯下钻过去了!”

    “真是丢脸!”

    “只怕这辈子都抬不起头做人了!”

    “白鹿灵院的名声,怕也要受他拖累了!”

    “千年灵院,竟然出了一个当众钻人胯下的人!”

    “为了一个违背各方协约的女人,真是愚不可及!”

    ……

    白鹿灵院一干人等,跟在阮尊身后,头都压得很低,不敢对这些议论进行争辩。这些针对灵院的指责和目光,让他们很难受,如芒刺在背。

    阮尊也是头一直低着,低着的目的,是希望,万一,李师师她们所在的地方不要清楚地看出自己的脸庞。他也不敢往那个方向再多看任何一眼,生怕一眼之间,就会看见她失望的眼神。

    这又是一场煎熬。终于出了人群,赵志钊与几名灵院学生互相交换了眼神,无奈地说道:“学弟,后日就是天缘谷开放之时,院长和灵院长老们对我们抱有深望,我们还是在这里养精蓄锐,先不回灵院了。”

    阮尊淡淡地说:“没关系,天缘谷的事要紧,这谷外有马车,我们可以雇来使用。”

    赵志钊喊过一名灵士:“方渚,你送他们回城,找个好大夫,好好给他们诊治。”

    那名叫方渚的灵士面有难色,“学长,你知道,我也是要参加拓展小队的,而下午过些时候,院长大人和长老就要过来指点我们,这时候回去,会错过他们的指点的,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大好机会啊。”

    “是啊,是啊。”其他灵士也附和着。

    赵志钊为难了,之所以他与翁晴心不能亲送的原因,其实在半也在于此。虽然天缘谷三日后才正式开放,可各派力量都在尽早准备,他们今日来这的任务之一就是建立营地住下,观察好地形,等候院长和长老亲身来指点。如果回去,确实就将错过大好机会。

    而他们中,很多人对于阮尊以白鹿灵院学生身份,钻人胯下受辱之举不能原谅。不愿意护送,也在所难免。

    他正思考着,只听旁边一人朗声笑道:“各位似乎分身乏术,这样吧,如果各位放心,在下愿意亲送这位小哥还有那位姑娘回城诊治,一应费用,全算在本人身上,而且必当细心照料,不敢怠慢。”

    大家一惊,只见说话的人正是原先拍手那黑矮青年人。

    他这番话其实解决了灵院诸人最担心的麻烦,不过赵志钊等却不放心,问道:“敢问阁下是?”

    那黑脸青年掏出一份证明文书,道:“在下是公门中人,现身居县衙押司,自然不会对这位小哥有何加害之意。大家放心。”

    赵志钊皱着眉头,打开文书,看了一眼,脸上略有惊色,看向那黑矮青年。

    “你,你就是及时雨,及时雨宋公明?”

第三十三章 及时雨

    “你,你就是及时雨,及时雨宋公明?”

    听到这问话,黑脸青年人豪爽一笑,“惭愧。在下宋江,宋公明,朋友们称我为黑三郎,又戏称什么及时雨的,为济州府下郓城县小押司一名。本来是济州府下发的差使,来这信州公干,却不想正逢天缘谷盛事,特此前来一观。”

    宋江,宋公明。虚靖祖师曾演示过,未来他将带领千军万马,杀成生灵间无上杀劫?

    前世没怎么细看过水浒传,只大概记得其中几个主要人物英雄的形象和故事。宋江给他的印象其实不好,多来自于后来受朝廷招安,带着兄弟们为朝廷四方征伐。

    真正的英雄,是不会妥协的。阮尊心想。

    他还在思考间,宋公明这位郓城县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已经招呼了一辆马车,招呼着赵志钊等人将阮尊及那女子凌曦晨放入车中安置。然后,又拿出一锭金子,高声道:“在场朋友们哪位会诊治伤势的,为我这两位朋友治疗,以此金相赠!”

    此言一出,四周有些懂疗伤的灵士立马上前。宋公明便选了个带着药箱,看样子比较专业的灵士上车诊治。

    车厢相隔,总算看不见那些灵士们形形色色的嘴脸,听不见他们的侮辱与谩骂,也不必再被李师师他们看到自己的丢脸与耻辱了。阮尊才觉得自己纷乱的心得到了一些平静,才得空回想刚刚的事,觉得自己确实冲动了,可又觉得值得。

    真的是救下了一条命,如果自己不挺身而出,那叫什么凌曦晨的女子,真的会死。

    扭过头,看着她苍白的面容,而后者却一直是在看他,缓缓点头:“大恩铭记在心,必有后报。”

    “我不光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公义。”说这句话的时候,阮尊觉得自己特高尚。

    天缘谷里有异变灵药,吸引了很多在医道上有长处的灵士。宋公明选择的这位灵士大夫水准也的确不错,阮尊的外伤很快处置完成,止了血,并以厉害药草消了毒。然后开了一些治内伤的药给他们日后慢慢服用。凌曦晨的断臂无法再续,也是紧扎后止血,涂药,身上多处被击断的关节,骨骼被重新接好,多处绑了甲板。

    那灵士大夫说,若无上等灵药,即使伤好了,未来凌曦晨的修为,也只余下原来的三成左右。凌曦晨对此心里有数,并不难过,反而再三道谢。

    大夫离开,马车出发,前往信州城。宋江坐在车厢里,给他们喂了些丹药和水之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车走远了,远了。透过车厢后方的空隙,看到天缘谷还有那些灵士们逐渐变小,远去。最终,所有的人影都消失不见,阮尊笑了,笑得泪流满面。

    凌曦晨也笑了,同样是泪流满面。

    或是因为劫后余生,或是因为对这世事,这规则的嘲讽。

    宋公明愕然,不过看到二人笑得开心,也仰天打了个哈哈。

    一个多时辰后,马车抵达信州城。宋公明找了间客栈,开了两个房间让他们先住下,另聘了一名灵士医师,随时照料。

    “宋、宋大哥,真是太麻烦你了,也麻烦你破费了许多。”阮尊确实觉得过意不去,对方与自己素昧平生,只有那一面之缘,照料自己二人却不遗余力。一路上,他也在仔细观察对方,除了备觉对方亲近外,并未发现其身上有什么魔气之类。

    他真的会是虚靖祖师说的,会被那些释自伏魔殿的魔气缠身,而造成苍生无限杀劫的那个人吗?如果真的是,自己要下手杀了他吗?

    还是想多了。阮尊苦笑一下,自己还是先活下来,好好地活下来再说吧。

    “兄弟,别说客气话。”宋公明哈哈一笑,“我这个人,爱好交朋友,南来北往的朋友,只要谈得来,就都是好朋友!我也好帮助朋友,凡是朋友有事,我嘴里,从来没一个不字!所以,兄弟们送了个诨号,叫及时雨!这些区区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是啊,您家里是大地主,自己又是县公安局长兼政法委书记,有钱又有势,穷朋友们当然要靠您了。阮尊叹了口气,心想。

    “我一看你,远远的就觉得亲切,投缘!”宋公明说,“再看你仗义出手,不惧对方灵力强大,更觉得对胃口!若不是你现在有伤在身,我真想跟你好好喝上几大碗!”

    宋公明说得豪爽,阮尊心里也是同感。同灵院的学长学姐们没有站出来当面支持自己,不敢与镇魔殿直接顶撞,甚至不舍院长授法的机会,不愿送自己回来疗伤,这些都让他觉得心凉。而面前这人的热心相助,让自己却觉得分外温暖。

    他甚至觉得,宋公明就像自己的大哥。

    想到这里,一股暖流从心底升起。左胸上方的洞穿伤已经止血,灵力经过这路上的时间,已经有部分恢复,行动也麻利了些。于是说道:“这点小伤算得什么,我也想跟宋大哥你喝上几碗,只是不知道大哥酒量如何?”

    宋公明一愕,继而哈哈大笑,冲门外的伙计喊道:“伙计!上酒!你们这最醇最好的酒,先给我拿八坛上来!”

    呃,八坛……

    凌曦晨在邻屋安睡养伤,阮尊便与宋公明在自己这屋开喝。一碟毛豆,一碟花生米,些许牛肉便是下酒菜。

    酒是烈酒,店里最烈的烈酒,放在前世,大概算作有三十来度吧。

    也许是心事使然,阮尊放开了所有的顾忌,所有的责任,所有的压力,所有的屈辱,与面前这公明哥哥敞开大喝。他不怕自己喝醉,一碗又一碗,只要碰了碗,仰头就是一口干。

    他想用酒把自己完全麻醉掉,把这一天遭受的事完全忘掉在脑后,彻底忘掉。什么前世,什么今生,什么灵法,什么凡俗,什么美人如玉,什么锦绣前程,忘掉,统统忘掉。

    伤口裂开,有血渗出,剧痛仍然入心,可他不管,只顾喝酒。

    “不瞒兄弟,在那天缘谷口,遍地男儿,无一人敢出头。只有兄弟你!你这份胆气,让为兄的佩服,佩服!”宋公明说道,“天下,本就应是天下人之下天!当朝无道,则天下人共讨之!天缘谷,也应当是天下人之天缘谷,不错,真不错!”

    “大哥你不要笑我了,我灵力低微,为了救人,不得已做出那种屈辱之事。后面,还不知道如何收拾呢。”阮尊长叹。

    “胯下之辱,算得什么!越王勾践,亲尝夫差粪便;英杰韩信,不也曾受过胯下之辱!怎么能以一时成败论英雄!”宋公明说道。

    “有理!大哥,我再跟你干一碗!”阮尊彻底喝高了。

    宋公明看到他再度被血染红的左胸,本来想喝止这场似乎并无意义的斗酒,转念又是哈哈大笑,盛了两碗酒,先是各自接了阮尊流出的血,而后公文刀一闪,划破自己的手腕,将自己的血又各自滴在两碗酒内。

    虽然酒意朦胧,阮尊还是看清了宋公明的自残行为,“宋、宋大、大哥,你,你这是做什么?今日遭受屈辱的,是我,是我,不,不是你。我,我都想得开,你,你何必想不开?”

    “呸!”宋公明将其中一碗推到他面前,“什么想不开?兄弟,你我性情相投,我决定了,今日与你歃血为盟!咱们,拜了把子,做兄弟!来,我们把这碗血酒干了!”

第三十四章 凌曦晨

    这一场酒,阮尊喝得特别畅快,特别没有顾忌,醉得,也特别的死。

    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脑袋里嗡嗡作响,好半天才缓和下来。左胸的创口又被重新包好,显然昨日自己酒醉后又被重新包扎了一遍。桌来原来的杯盏狼籍,也被收拾干净。勉强洗了把脸,洗漱一下,靠在床上,脑袋里慢慢回想起昨夜的情形。

    貌似,自己与那宋公明喝了血酒,拜了把子?

    头还是痛。桌上有热茶,想给自己倒杯茶来醒醒,发现茶壶底下压了张纸条。壶边还放了一个钱袋。

    纸条是宋公明留下的,“贤弟,为兄还有公务,在信州府衙公干后,需速回济州府,先告辞了。山高水远,后会有期。袋中百两黄金,还请收下,好好养伤。你我一见如故,不必客气。听贤弟酒醉时说起故乡在梁山泊附近石碣村,你我故乡同在郓城相距离甚近,更是天大的有缘!他日返乡,一定要来宋家村,你我再度喝个痛快!”

    嘿嘿,原来是同乡,还真算有缘。

    字条后面还有几句话,“不过,为兄的不是很明白,你喝得尽兴时,一会称自己为阮尊,一会称自己为阮小二,思想混淆,前后不搭。说起日内之事,怒意上来,说什么若有猎枪、雷管什么的在手,可把那龙啸锋打成筛子,炸成碎片。敢问,这猎枪、雷管是何物?”

    阮尊扑的一声,嘴里的茶水全喷了出来,人也坐倒在了地上,嘛的,喝多了吹牛吹过头了,完全不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不会连自己二世为人的很多实话也说了出来了吧?那猎枪、雷管是自己跟着邹老大等下地时用的家伙。

    那么,有没有说虚靖祖师的事?有没有?有没有?

    捶着脑袋仔细想想,完全不记得,真的不记得了。

    “你终于活了?”一把沙哑的女声传来,来自窗边正啄着羽毛的乌雅。

    “我,我昨天喝多了,跟宋江,那个宋公明喝酒时,没乱说话吧?”阮尊心里忐忑。

    “你说呢?”乌雅递过一个白眼。

    “我记得,记得的话还用问你啊!”一阵肚饿传来,阮尊没好气地说。

    “哼,你们喝酒吹牛,都吹到天上去了,听得我那个头皮发炸啊。”乌雅说,“人家公明哥哥的话还靠谱些,你说的,什么四个轮子的汽车,日行千里;长了翅膀的飞机,一天之内可以抵达另一块大陆;打个电话,普通凡人也可以千里传音;一台什么电脑什么玩意的,就可以汇总天下学识……我呸!你还要脸嘛!”

    “偏偏说得有板有眼的,我都差点信了。照你说的那样,随意的普通人,都会有法皇、战王以上的能耐,那我们灵士还修炼什么啊,直接造出那些东西来不成得了?”乌雅翻了白眼说。

    阮尊无语,真的无语。喝高了,真的喝高了。

    宋公明,给他的感觉很亲切,亲近,真的就像亲人一般的感觉。但按照虚靖祖师的预推,未来他将被魔气缠身,成为肆虐一方的魔王。但,自己却未在之身上感受到任何的魔气。

    他其实挺希望,宋公明以后也不要被魔气沾染上一丝一毫,不希望最后,自己真的与这位喝过血酒的大哥走上对立之面。

    “那个,那个,我没有提到祖师的事吧?”阮尊小心地问。

    “没有。”乌雅哼的一声,“祖师的事,不能在人前轻易提起。否则会招来不必要的祸端。其实我一直都不明白,祖师让我跟着你,说什么善用机缘,完成天命,到底是什么机缘,什么天命?而且,这宋公明,给我的感觉也很奇怪。”

    “不该你管的事别管。”肚子更饿了,阮尊便草草收拾一下,那袋金子和字条收入影佩当中,慢慢挪下楼去吃东西。

    客栈的一楼管饭。随意垫巴了些,想到凌曦晨重伤在床,便让店伙计给送些早点上楼。

    自己先来到凌曦晨房门前,敲门。

    “是阮兄弟吗,请进。”凌曦晨说。

    凌曦晨虽然卧床,身上各处仍绑满夹板,精神气色比昨日已好了很多。阮尊让店伙计把早点放下,赶了他出去,便给凌曦晨喂粥。

    “多谢阮兄弟。”凌曦晨不好意思,“你救了我的命,还要这样麻烦你。”

    “别客气。”阮尊将粥饭给她喂食完毕,“你这样子,像个木乃伊,总是要人照顾的。不过,我一个男的,也多有不便,等下我就去请一个女工,专门照看。”

    “多谢。”凌曦晨说,又是一愣,“木,木乃伊?”

    “就是绑成粽子的意思。”阮尊说。

    “哦,你不必要请人了,我昨晚已经让那大夫去通知驭兽堂在信州的分堂,取得了联系。一会儿,他们就将派人来接我。”

    “你也要走?”阮尊一愣,心里有些失落。宋公明、凌曦晨都是他昨日才相识的人,一个与他歃血为盟成为兄弟,另一个是自己舍弃了脸面几乎是拼了命保护下来的,可以说,情分都不小。而现在,两人又马上先后离开了。

    “大恩不言谢,阮兄弟,你的救命之恩,我记着。本来我想说,我驭兽堂人来之后,你想要什么,黄金,灵晶,灵技、法宝,什么的,随便提,可是,又觉得这样的说法,实在是对你这救命之恩的一种羞辱。”凌曦晨说,“你那里,尽乎豁出性命来救我,又受那等侮辱,我如果再说出这些话来,实在是不知所谓。”

    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黄金,灵晶,灵技、法宝,其实挺好的。阮尊心里在流泪。

    “从此之后,宿州驭兽堂,就是阮兄弟你的生死之盟。”凌曦晨正色说,“但凡阮兄弟你有事,知会一声,我盟兄弟,绝无二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个时代的人,对于承诺看得非常重,有的时候,看得比生命还重。就像龙啸锋,他所说出的只要阮尊肯从他胯下钻过去就放人,原来恐怕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大概也从未想过阮尊真的愿意为一个陌生人而受此大辱。而在阮尊真的去做了后,他还是遵守了自己的承诺。

    凌曦晨这句话,同样意味着,驭兽盟和她,欠阮尊一条命,他们不会用身外之物来回报,而只是会在阮尊生死之际全力出手,还了这条命。

    人这一生,谁不会遇上个三灾六难?尤其对于更是凶险的灵士世界来说。这句承诺,等于是为阮尊日后的灵士生涯,多了一道生命保障。只要驭兽盟能够做到。而相比生命的宝贵来说,其它的外物,又算得了什么。

    “镇魔殿把守如此严格,你们是怎么进入天缘谷的?”或许是盟誓的气氛太压抑,太庄严,阮尊开始转移了话题。

    凌曦晨犹豫了一下,这事确实极为机密,就连在镇魔殿人之前,她死都不愿吐露半个字。可是现在,这位救了自己性命的少年问起,刚发过赴汤蹈火之誓的自己又如何隐瞒。

    终于,她低着声音,缓缓开口,“这事,这事,要从一个名为圣手书生萧让的人说起。”

第三十五章 凌曦晨(二)

    凌曦晨说,这次天缘谷外事件的起缘,要在于一个人,一个名为圣手书生萧让的人。

    凌曦晨所在的驭兽堂,总堂在宿州,然后在南方部分大城内设有一些分堂,信州分堂就是各地分堂中实力较为强大的一个。凌曦晨的灵力修为为中级灵师,是这信州分堂的右护法。总堂的四长老,是她的父亲。

    驭兽堂的名字已经显示了,这是一个以豢养灵兽、捕杀灵兽为旨的宗派。灵兽,亦称魔兽,身上的材料是灵士修行所需的武器、装备、法宝、丹药的最重要来源。驭兽堂或许总体实力不足,强者有限,但其在追踪灵兽、捕杀经验、加工制作方面,也确有独到的优势。因此,百余年来,该宗派一直营利丰厚,根基稳固。

    信州分堂一直培养有一种名为信獒的灵犬,这种灵犬嗅觉极为敏锐,可以在极远的距离就能辨识出细微的气味,是分堂追踪寻找魔兽的重要助力。此次,信州天缘谷天降异象,谷内出现种种异象,信州分堂不甘人后,凌曦晨便带了一头信獒,以及堂中两名强者,先行前往查探。

    来到谷外之后,他们却被镇魔殿的人拦下,声言未得到镇魔殿及各派联盟允许,不能擅自进入,声言擅入者杀。凌曦晨等人虽不甘心,可镇魔殿强者众多,不敢硬性冲撞,只得在外围观察。

    天缘谷面向信州城的一方为正门。凌曦晨等人便绕过正门,在谷外向西查探。

    天缘谷外围,也是林木森森,每隔一段路,均有镇魔殿或当地官府的灵士把守。很多地方甚至设置了陷阱,以及肉眼难见的响铃丝线,不小心就会触碰。有的地方,若要硬闯,也能进去,只是不免要惊动人。

    已经有十处数灵士,因为惊动护卫,被斩杀当场,死处放置了其人头警示。

    正因为如此,绝大多数灵士们早已经放弃了硬闯的打算,而是按镇魔殿的规则要求,只能选择派遣势力中的精英,按规则到届定时间进入拓展。

    凌曦晨等在天缘谷以西查探的时候,在一座山涧旁侧,见到了一名灰衣书生。那书生是名初级灵士,二十一二岁,面孔白净,不过眼神中似乎总存在着一股阴鸷之气。他原来挟着一张巨大的画夹,持着笔砚等物,在山涧之上的溪边,似乎是在写生作画。在他身边,放置有一个半人高的箱笼,密合着。

    天缘谷是从中凭空下陷数百米而形成的巨大谷地,方圆数百里,内中林木高大,郁郁森森,雾气弥漫,从上根本看不清内中虚实。这溪流到了谷缘,骤然落下,就形成了一道壮丽的山涧美景。

    这里并无灵士把守,因为山涧直落达数百米,无处可攀,一般灵士若要从此飞跃而下,立马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别的灵士,都是想尽办法查探谷中的虚实,想谋求各类的好处,一个个心焦得不得了。这书生却有心情在这里作画。凌曦晨等心觉好笑,上前去看,却真的大吃一惊。只见这书生所画之山涧飞瀑,灵动十足,就像是实物跃然纸上一般。

    凌曦晨本来对山水书画少有研究,一见之下,深感钦佩,就上前讨教。那书生便声称本人名为萧让,自幼酷爱习字作画,善于模仿名人字画,人们送了一个外号,称其为圣手书生。今日特地是来天缘谷外,观赏风景,对涧作画的。

    本来只是普通的对话,也无什么。不过突然凌曦晨脚边的信獒鼻翼一动,像是闻到了什么,四下转了一下,最终停在了那箱笼旁边,转着箱笼转了起来。

    那书生萧让脸色一变,对凌曦晨等人说道:“这箱笼里面,是在下中午和晚上的吃食,清水,替换衣服什么的,可别让这畜牲给弄翻弄脏了。”

    凌曦晨说声抱歉,就准备把那头信獒叫回来。可是那信獒猛地神色大变,高声冲那箱笼吠叫起来,声音疾厉。驭兽堂豢养的信獒,都是受过特别的训练,绝不会因为别人的吃食或衣物而有此异状,这箱笼里面,必然别有文章。

    凌曦晨便向萧让高喝道:“里面是什么!且打开来看一看!”

    萧让脸色大变,对方仅一个人就是中级灵师修为,自己这初级灵士万万不是对手。猛地站起来,抢过那箱笼背上,身子一纵,就往涧下跳了下去。

    这就寻了短见自杀?凌曦晨傻了眼,不至于吧。

    可再定晴一看,那萧让落下时,已经看准了涧下一道长藤,直接扑过去死死抱住,晃荡两下,然后撞入山涧,然后人就从长藤上消失,不见了。

    不见了?

    凌曦晨揉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好一个大活人,就在脚下十来米处,平白不见了。她自信以自己的目力,那书生即使想逃,一名初级灵士,又能逃到哪里去?

    那藤上可能有古怪。凌曦晨自小就被父亲当成男孩子养,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爽快性格,当即一咬牙,看准萧让落下的那处长藤,猛扑过去。山涧的流水巨大冲力撞到身上,将她身体迅速冲下去,她只是咬牙死命抓住,然后一荡,如萧让一般撞入涧水之间。

    涧水之后,不是预想之中的坚硬石壁,而是一个半人高的洞穴,怪不得萧让能突然不见,显然是钻了进去。

    凌曦晨修为较他高上不止几个层次,钻入这种洞穴更是轻而易举。猱身一跃便轻轻进入。其他二人见状,也一个个地落下,抓住长藤,荡了进来。

    这个洞穴比较深,每隔一段,穴壁上就镶有一块蒙蒙发光的荧石。前行了十来丈后,里面霍然开朗,出现一个大溶洞,就像一个大厅那么大,大溶洞中满满一层,都是森森白骨,多数都是人骨。还有少许未啃啮完的人尸,血气扑鼻。

    在这里,他们看到了萧让,他半跪在地上,正在从箱笼里往外掏着什么。开始是掏出很多腊肉和咸鱼,可到后来,掏出的是一块块新鲜的人体尸块,或是手,或是脚,或是头颅,或是肚腹,血气四溅,腥气扑鼻。

    原来,他就是用那些咸鱼腊肉刺激的味道来掩盖尸体的气息。

    然后,萧让就跪在那大溶洞中,面对着一处祭坛模样的地方,闭着眼睛,嘴里喃喃有词,就像是在举行一场祭祀。

    这人竟然在这里以人的血肉来举行这类邪恶祭典,还不知道那尸体是不是无辜被他杀死的平民呢。凌曦晨心中愤怒,正要冲过将他拿下问个明白,猛地溶洞深处一阵腥风卷出,然后祭坛上出现了一头小蛇,嘶叫一声。

    这一声,顿时让凌曦晨三人脑中剧震,痛苦无比。

    三人扶着脑袋,再看那条小蛇,不过巴掌大小,一边啃啮尸块,一边瞪着金豆般的眼珠看他们,不对!他们突然觉得什么不对!

    一、二、三、四,四只眼睛,两个脑袋,这小蛇,这小蛇竟然是一头罕见的双头灵蛇!

第三十六章 凌曦晨(三)

    双头灵蛇是变异的灵兽,极是珍贵难得。驭兽堂的灵兽录里,虽然还没有关于它的明确记载,但从长年捕杀灵兽的经验来看,其珍贵程度绝不亚于一些极为强大的特异魔兽。

    原来这萧让带了人尸,就是来喂养它的。

    还未来得及多想,那双头灵蛇又是一声嘶叫。这嘶叫中似乎蕴含了无限的魔力,让凌曦晨等三人如遭雷击,脑中剧痛,全身麻木。奇怪的是,那萧让竟然不受任何影响,毫无异状。

    见到三人的情形,萧让似乎早有预料,脸上现出一阵阴笑,向三人靠近,就准备下杀手。

    这时,“嗷”的一声犬吠传来,那头原本在崖上等待的信犬,竟然也冲了进来,然后对着双头灵蛇狂吠不已。那灵蛇对这信犬似乎稍感畏惧,扭头就走,游向溶洞的另一头。溶洞的另一头,有三个出口,每个出口之后都是一段阴森森的洞穴。双头灵蛇选择了左侧的洞穴,瞬息身形就消失不见。

    萧让则是满脸恨意,身子一躬,也钻入了左侧洞穴,很快消失。

    直到他们消失了小半个时辰左右,凌曦晨三人才慢慢缓过气来,恢复了行动能力。想到刚才的凶险,三人都是一头冷汗。这神秘的天缘谷果然厉害,自己三人一入谷就遇到了这等灵兽,若非信獒及时赶到,只怕三人已经人头落地。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更加确定了那灵蛇的珍贵。这样的灵兽,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在信州城乃至宋国,只怕都是有价无市。如果它体内再有一枚灵晶的话,那更将是无价之宝。

    现在,追,还是不追,是摆在他们面前的一个难题。追的话,难免不会再被灵蛇的古怪嘶声所杀;不追的话,就将与这等灵兽失之交臂。三人想了一会,终于决定还是追上去。有信獒在侧,说不定会有克制之效。而如果放过,下次能否再遇上就不可知了。

    于是三人也跟着进入那溶洞之内。

    溶洞往前,分叉口很多,就像蛛网一般。还好靠着信獒灵敏的嗅觉,他们慢慢地竟然追上了萧让。毕竟三人都是灵师以上修为,而那萧让,只是个最低级的初级灵士罢了。然而这时也到了溶洞的一个出口,萧让猛地冲了出去,三人也紧跟着冲了出去。

    还未来得及仔细看出口周围的情况,就听那萧让大声叫道:“来人啊!有人擅闯天缘谷!来人啊!有人擅闯天缘谷!”然后一缩身子,蹿入附近的深林,不知躲哪里去了。

    三人听人大喊大叫,心知不妙,那萧让对此地地形极熟,现在喊叫,想必知道附近就有镇魔殿的强者守卫。

    果然,稍顷不远处便有身影破空之声,几道黑影迅速奔来,为道的便是龙啸锋,高喝道:“何人擅闯天缘谷!违反规矩,杀无赦!”

    三人情知不妙,再也不敢管萧让逃去哪了,自己先逃命要紧,便奋起灵力,想要迅速逃出。而龙啸锋等则紧追不舍,一直追到谷外,就出现了阮尊之前见到的一幕。

    原来之前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听完这段阮尊也很奇怪,“那萧让只是个初级灵士,怎么有能力去豢养一条如此灵异的灵兽?”

    “那灵蛇是有极强灵智的,萧让为它提供灵士血肉为食,它则可为萧让带来别的好处。”凌曦晨说,“神魔大陆,灵幻奇妙之事层出不穷,这种事,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信州驭兽分堂的人果然来接凌曦晨了。一名六十来岁的老者,花白头发,满脸皱纹,正是分堂的凌宣长老,凌曦晨的父亲。看到女儿的重伤,他忧愤不已,就要带人去跟镇魔殿拼命,还要凌曦晨冷静,劝阻了他,要他先把自己接回去,然后派人去料理那两位死者的后事,报仇的事另说。

    毕竟,以信州分堂的力量,去硬撼镇魔殿,无异于以鸡蛋碰石头。

    这个哑巴亏信州驭兽分堂估计也只能硬吃下去了。

    冷静下来后,凌宣长老对于阮尊的救命之恩再三表示感谢。说的话与凌曦晨基本相同,就是阮尊日后若有事相求,整个信州分堂必全力相助。他同样没有提出什么黄金、灵晶、功法、装备的赠予,同样认为救命之恩若用这些东西相报,未免就亵渎了恩情的意义。

    果然是父女啊。

    阮尊再次内牛满面,对于他们这种逻辑,自己实在难以理解,难以理解啊。

    身外之物可以不收,不过阮尊还是希望他们能帮个忙。天缘谷外救人受辱,别的什么的且不论,受辱的最主要一点,就是自己的实力不够强大,现在才是一名小小的初级灵士。看人家那龙啸锋,大不了几岁,已经是中级灵师,那气场强的。

    实力不够,就要努力修炼。修炼有内外兼修之说,修内,就是修炼灵力,提升灵力的强度,灵力的强大决定了力量、反应、速度、灵技的强大。修外,就是要修炼自己灵技招数和对战经验,有的时候,丰富的对战经验和玄妙的招数,完全可以令灵力修为低的人出奇制胜。

    而人族最早,最先的灵技,招数和灵力,产生于哪里?

    灵兽!

    甚至有一种说法称,在远古时期,本是没有人类的,人类只是从灵兽中的一支演化进化而来。

    在白鹿灵院,他所接触的初级典籍很多都显示了这么一个基本道理,灵兽是灵士世界的根基。

    他觉得,想要提升自己的实力,要迅速提升自己的实力,就需要先与灵兽打交道。先与最低级的灵兽打交道。而驭兽堂以靠什么过日子的?恰恰是灵兽。

    说了自己的请求,凌长老与凌曦晨都是愕然,原以为他会提出什么不易办到的事,原来是这么个事。凌长老便掏出一枚腰牌来,“小兄弟,驭兽堂随时欢迎你,有这枚令牌,你就相当于有了本堂长老的权利,想看本堂的什么灵兽,看多长时间,学什么灵技,技巧,学多长时间,要什么灵兽身上的材料,等等,只管开口!无有不应!”

    “而且,小兄弟你若想在实战中磨砺自己的话,本堂有一处斗兽场,最是适合不过!”

    “斗兽场?”阮尊脑中灵光一闪。

    “不错!据说有些强者,年少时终年生活在灵兽森林中,每时每刻都生活在与灵兽生死搏杀的环境中,在生死重压下,能够迅速地提升自己的实力,发挥最大的潜力。本堂斗兽场,虽然平日是作为博彩之地,但里面的魔兽,可是实打实的。小兄弟你灵力还低,不妨从低级魔兽开始挑战。”

    这倒是个好主意。

    想起自己在天缘谷外弱弱的表现,阮尊动心了。

第三十七章 打探消息

    凌曦晨走了。很快就被凌宣等人接回去驭兽堂。

    她的伤很重,非常重,必须尽快回去疗伤。

    凌宣甚至委婉地邀请阮尊加入驭兽堂,准备在他这个长老权力范围内给予少年人最大的回报。但阮尊拒绝了,他的身份还是一名灵院初灵部的学生。作为刚刚踏入灵士世界的新人,异界的轮回者,他要学习的东西太多。

    这学习的首选,当然是灵院,而不是营利组织驭兽堂。

    当然,他也要去驭兽堂学习和锻炼的,收下那块长老权限的金牌,就是为这目的。

    房间中现在,只余下阮尊一个人,很安静。除了那名雇佣的灵士医师,每隔三个时辰来固定为他换药外,安静得很。

    时间一天,又一天地过去,伤势渐好,创口处重新长出了鲜嫩的皮肉。阮尊的思绪,却飞往了外面。

    天缘谷,天缘谷应该开放好几天了吧,不知道赵志钊和翁晴心他们进入之后,会获得什么样的机缘,有什么样的收获。不会遇上什么强力的魔兽吧,但愿灵院的学生不要有伤亡。龙啸锋会不会又斩杀了不守规矩的闯谷者,毕竟进入条件限制,大多数人是无缘进入的,铤而走险者只怕也是有的。

    李师师,李师师她们也在闯谷吗?她们会为着自己所受的屈辱,感受到一丝一毫的难过么?她会忘了自己吧,会在人前笑笑摇摇头,说我怎么会认识那个人吧。

    一阵阵心痛袭来。久久的,久久的。

    思来想去,又想到灵院。自己受胯下之辱的事情,应该已经传回灵院了吧。初灵部,那些多数年纪要小自己很多的学生,应该又会嘲笑自己了吧。他们年幼还小,嘲笑的时候,必然不会太留情面吧。

    这样想着,甚至提不起尽早返回的劲头。

    客栈伙计殷勤地送来饭食,带来新的衣物,拿走换洗的衣物。钱的作用就是好,公明哥哥走之前,想必付了不菲的小费让他好好照顾。

    拿起一锭五两重的银子,问那伙计:“伙计,知道这是什么吗?”

    伙计脸上堆满了笑:“知道,知道。小爷您莫非是要赏我的?”

    “我要买消息。任何有关天缘谷的消息。你这里南来北往的人多,你又是个细心的,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给我弄来天缘谷的消息,都用纸笔给我写下来送来,一则消息一两银子。这是订金。”

    对于不是灵士的凡人来说,社会底层的平民来说,一两银子,不是小钱。

    “成。小事一桩。小人店里不但南来北往的灵士多,还认得一个跑腿帮的人,消息最是灵通。”伙计收了银子,“天缘谷的消息大家都关注,找我您是找对人了。您就等着吧。”

    阮尊突然想起另外一事,“另外,帮我打探一个名为圣手书生萧让的人的消息,是个卖假字画的,任何消息都及时告诉我,价格同上。”他又补充,“如果我觉得某条消息格外有用,还有钱赏你。当然,这些事对外要严格保密。若是我发现你对别人说这是我要搜集的,对不住,一文钱也不给你。”

    “放心,您就安心养伤,这事交给我了。”伙计拍着胸打了包票。

    金钱是好东西,金钱激励之下,在一天内,阮尊就得到了需要的很多情报。

    天缘谷是四天前开启的,那时,信州城各大势力的青年才俊,分组成多个小队,向谷内搜索,总计人数可能有两百余人。白鹿灵院的队伍就是其中一支。这只是信州灵士对此谷的初步探索,老一些的强者自恃身份,还未直接插手,但严密关注着。

    天缘谷并不像此前无意闯入的猎户或当地人所说的,有诸多变异的灵兽或是天材地宝,充其量是数量多了一些罢了。首日有些灵士寻找到了一些制作灵兵、法宝的矿物,一些少见的药草,也捕杀了数头灵兽。

    这些灵兽不算太珍异,可在信州地界,也是平日少见的,实力也强。每一头灵兽的捕杀,都是以十倍以上的人命来换得的。灵晶也有,出产率极高。普通的灵兽,一般来说十只里面有一只可能会产生灵晶。实力越强的灵兽,产生灵晶的机率越高。而这捕杀的几头灵兽,几乎体内都有灵晶。

    这些事更加引起人们的疯狂。为了争夺灵兽,有些势力已经产生了摩擦冲突,甚至还有人命伤亡。实情如何,暂时还不得而知。

    天缘谷此次开放时间为五天,即将结束,听说白鹿灵院也捕杀了一头灵兽,算有收获。

    至于那圣手书生萧让方面,这萧让平日里居于信州城南郊,以模仿名人字画为生,原来也只是温饱糊口而已。这人在修炼方面,性格懒惰,所以灵力一直停留在初级灵士。近段时间以来,其模仿他人书画的能力似乎飞速提升,完全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与以往的境界层次截然不同。其所做字画,甚至引起信州书画界的严重混乱。但是最近,此人完全失踪,家门紧闭,大门上锁,里面空无一人,不知道去向哪里。消息上甚至详细写有那萧让家的住址。

    又住了几天,消息说本次天缘谷开放的时间已满,各路人马都退了出来。除了在与灵兽的战斗中死亡数十人外,另有近十人,是在互相争夺中,被人类自身所杀。

    创口恢复得七七八八,有了钱,就有上等的伤药,恢复的就快。阮尊决定先回灵院。老是在外面,自己的进度,就会比同时进入灵院的其他初级灵士们落下。虽然自己也有自信进境极快。

    灵院还是老样子。拓展小队回来了,但在人前人后,都闭口不谈此行的收获。

    倒是阮尊那次胯下之辱,成为了初灵部甚至整个灵院的话题,议论者甚多,反应不一。走来灵院的路上,时常可以感觉到背后的指指点点。不管在哪里,几乎都可以听见有意或无意的指责议论。甚至在上课是,他都完全可以感受到教授先生和学生们各自异样的目光。

    这是预料中事,阮尊决定不予理睬,把全部身心都投入到自己的修炼当中。他忍受一切的白眼和议论,不顾一切地修炼,向灵院教授师傅们请益,身上的钱如流水般花销。

    拼命的苦练让他的招法一天天地精进成熟,虽然只是些灵院的初级灵技,但那是基础,基础再扎实也不为过。灵力的增长也是日渐深厚,加上黄金流水般花出去购买增实灵力的丹药,终于在公明哥哥所赠的黄金几乎全部花完时,阮尊觉得,自己开始触摸到了中级灵士层次的门槛。

    而这时几乎整个初灵部,已经认识了他这个“知耻而后勇”的修炼狂人。

    这时,距离他重回灵院,已经过了有两个月。

    他终于来到了那处名为信州城斗兽场的地方,戴着青铜面具,在那人流熙攘的大门口,眼睛中闪烁着执着而坚毅的光。

    或者,更重要的是,那眼光中,还一种对于未来的,渴望。

第三十八章 斗兽场

    阮尊面前,就是信州府府衙设立的斗兽场。

    宋国人好赌成性,普通人中,各类赌盘、牌局、博彩、竞赛均广受欢迎。灵士中最欢迎的赌斗场所,则是斗兽场。斗兽场是灵士与灵兽生死相搏的地方,观众既可在此欣赏到精彩血腥的搏杀,也可通过下注以期换回不菲的赌金。

    斗兽场有官办和民办之分。像这座宏伟的信州府斗兽场就是官办,规模较大,也比较正规,里面灵兽种类也多,但门票和其它种种消费水平较高。民办的一般规模小些,像驭兽堂的斗兽场,经营方式灵活,灵兽少,门票消费便宜些。不同的规模,吸引着不同身份的人。像灵士一般喜欢到大斗兽场去观看,而凡人平民则喜欢到民办的地方去。

    尽管驭兽堂的凌宣长老和凌曦晨都应允说驭兽堂会给他足够的便利,并给予了他长老权利的令牌,可阮尊思考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应该依靠他们。修炼依靠的是自己,是自己在任何不利情况下甚至绝境下的拼搏,一旦有了倚靠,心意首先就不会坚决。

    更重要的是,阮尊现在又缺钱了。及时雨公明哥哥赠送的黄金在这段时间的修炼与疗伤中基本花得精光,他实在是要找一个赚钱的门路。斗兽场中下场与灵兽相搏,每一场无论胜败,都有不菲的出场费。如果胜了,杀死灵兽,灵兽的尸体就任凭处置。

    这是大陆通行的规则。但如果在驭兽堂,即使战胜之后,索要灵兽尸体,也未免有些不好意思。倒不如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不过,斗兽场的钱也往往不是那么好赚的,时常是要用命来抵押。上场前要签订生死状,签了之后才能上场。由于灵士的实力一般要弱于同阶的灵兽,但机变和招法强于灵兽,因此,为了提升比赛的可观性,只允许灵士挑战与自己同阶的灵兽,或是越阶挑战比自己更高阶的灵兽,而绝不允许挑战比自己级别要低的。

    上场后不能使用法宝和特定的武器,只能使用主办方提供的一般武器。而且,出场的灵兽,一般来说不会是现成的自野外捕捉的,而是豢养多代的,性格相对较温驯些,实力和凶残性也远低于野外灵兽。这类灵兽体内产生灵晶的机率更低,身体的各部分可供使用的更少,强度也差。

    饶是如此,前往斗兽场挑战灵兽,还是被许多灵士视为赚钱修炼的重要手段。

    斗兽场一般分为四个部分,入口接待处暨博注点,兽笼、观众席以及后台休息室。另外,经营斗兽场的人,一般会配套建设有相应的处置灵兽尸体的地方,关押灵兽的兽栏,以及对外出售灵兽尸体制品或灵晶的商店等。

    接待处的两个小姑娘,十七八岁,脸上堆满笑脸招待着每一名客人。在她们身边的告示牌上,公示着今日下午的一场对战,是一名初级灵师,对战一头二阶灵兽黑罡熊。许多客人,都在争相下注登记,然后拿着一张凭据进入观众席。

    阮尊并不着急,待其中一名接待的姑娘稍空闲了些,走上前去。

    “客人你好,请问你是要下注么?”那小姑娘问。

    “我,我想成为挑战灵兽的灵士,不知道要如何办理?”阮尊很有礼貌。

    小姑娘上下打量了阮尊一眼,虽然戴着青铜面具,从声音和身量上看,还是个少年,身形略瘦些,问道:“挑战灵兽,斗兽之事非常凶险,需要签订生死状,不死不休。你确定吗?”

    阮尊肯定地点头。

    小姑娘说道:“那请跟我来,我带你去见陈管事。”

    跟着小姑娘穿过一道门廊,来到一处房间,房间里堆满了各类文书,一名四五十岁的黄脸管事正在埋头登记着什么。小姑娘向陈管事低声说了些什么,就自顾离开了,剩下阮尊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小兄弟,你要成为我们信州城斗兽场的斗兽士?”陈管事一边打量着阮尊一边问。

    阮尊点点头。

    “你戴着面具前来,说明你不愿意以真面目在斗兽场上示人?那么,你的姓名来历,也更不愿多说了?”陈管事问。

    “正是。”阮尊才不想自己在众目睽睽下被某个认识的人撞见产生尴尬。毕竟,他还只是个学生,而学生,参加这类的生死搏斗,总有些不伦不类。

    “很好。其实也无妨,我们这里的斗兽士,用真名的很少,基本上都用外号,什么飞天豹子,铁血猛虎的。其实都无妨,都无坊。这里的规矩么,很简单,生,或死。”陈管事简单说了一些斗兽场的规则,与阮尊知道的基本差不多。

    “基本的情况我已经说完了,现在,你最后确认一下,你是否不计生死,真的愿意成为我们斗兽场的斗兽灵士?”陈管事已经拿出了两张契约来。

    他说得很郑重,毕竟事关生死。看着他的表情,阮尊不由得最后一遍确认自己。

    从凌宣长老他们口中第一次得知有斗兽场这种场所存在时,他其实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了。斗兽,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活动。虽然面对的多数是经过豢养的灵兽,但地毕竟是灵兽,是人类血肉之躯基本上完全无法匹敌的生灵!

    整个神魔大陆姑且不论。看过的宋国开国史中,已经有很明确的记载。宋国所在的中原大地,八成地域为形形式式灵兽占据,只有二成是为人族开创的地盘。一只普通的低级灵兽,实力要远高于普通的低级人类灵士。人类捕获一只灵兽,往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但灵兽之于人族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大处先不论,先说自己,自己的主要目的先是要在生死对战中磨炼灵力、锻炼灵法,也熟悉一些底层灵兽的基本习性扫路数。

    他想要变强,成为强者,至少成为同侪中受人瞩目的那一群。没有人希望自己整日成为别人的笑柄,别人的垫脚石,别人成功后的背景。上一世,这只是奢望,这一世,他拥有了无限的可能。

    受虚靖祖师的嘱咐,消灭魔气魔王,最多算个可望不可及的目标。而真真切切的目标,是他要在这过程之中,拼命地充实、强大自己,以期有朝一日,也能感受到旁人投来的羡慕的目光。

    更真真切切的目标,是他在这过程之中,不要再受那日在别人各类讥讽,嘲笑,毁谤,打击的目光,不要再受那从别人的胯下钻过去的侮辱。

    他需要尊严。

    每个人都需要尊严,哪怕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

    即使是在前世,身为一个盗墓贼,他也是想成为一个有尊严的盗墓贼。

    思绪纷繁复杂,交织在心,让他很纠葛,但这样的信念,让他豁然开朗。

    “是的,我确认。”他说。

第三十九章 斗兽场(二)

    “姓名?”

    阮尊稍微思索了一下,在登记册上填上“阮小二”三个字。尽管他对这三个字的认同感越来越弱,但这三个字,是自己来到这个神魔大陆最重要的缘份。

    “年龄?”

    “十四,哦不,十五。”给自己虚填一岁。

    “籍贯?”

    “山东济州。”

    “灵力修为?”

    “初级灵士。”

    “哦对,这个,等下还要去进行灵力考测。善使的武器为?”

    “剑,长剑。”

    陈管事稍微在登记册上填了几个选项,最后脸色凝重下来,说道:“有一个必填项,就是你若在斗兽中身死,联系谁,死后的财物交由谁来接手,抚恤由谁领取。”

    看他说得郑重,阮尊的脑海中迅速地浮现几个人影来。父母早亡,也无兄弟,媳妇女友也是只存在于想像当中。这意外险的受益人填谁,还真得思量一番。阮小五、阮小七这两个族弟?不行,未免太便宜他们了。一同在洪太尉身边待过几年的同事陆虎子?灵院的几个熟人,如翁晴心、赵志钊?钟秀?嘿,自己这点东西,人家还未必看得上眼呢。

    李师师呢?他微闭上眼睛,脑海中泛起那美丽如仙子般的人物。又是苦笑一声,我这样的人,也配惦记上这样的仙子么?哪怕想上一想,也是对她的玷污了吧。

    最终,还是在那一栏上长长地写了一行字,完成了手续。

    “呃。”陈管事拿着那份登记册,脸上的表情很精彩,“小兄弟,什么叫死后的所有财物,全部换成烧鸡和美酒,放到龙虎山后山,供养守山灵兽,一只猛虎和一只大白蛇?”在这里干了也有三十年,从没见过这么奇葩的遗嘱。

    “为什么你就别管了,能不能做得到?”阮尊问。

    “尽力吧。”陈管事无语。

    阮尊又问道:“难道每个斗兽灵士登记时,你都要这么问一遍?这斗兽的死亡率极高么?”

    “高也不高,一半一半吧。”陈管事这话说出来,就见阮尊脸上一黑。

    自己是否会太冲动了,本来是本着锻炼自己的,不要到后来,锻炼没成功,反而成了灵兽的点心。

    不过,最后他还是在登记册上签了名字,完成手续。登记完毕后,领取了一枚象征斗兽士身份的令牌,他就正式成了这信州城斗兽场的一名初级斗兽士。陈管事又嘱咐了他一些话,就让他自行四下去参观。一名最初级的斗兽士而已,并不值得斗兽场如何陪同关照。

    琢磨着刚才陈管事的那些话,阮尊先是来到斗兽场的观众席上。这是一个巨大的大厅般的地方,呈扇形,外面一侧是数百座的观众席,中心区域是一个巨大的精铁笼子。此时,在笼子中,正进行着一场斗兽赛。

    出战的灵士是一名同样的初级灵士,也戴着一个鬼怪面具,身披皮甲,手持精铁长剑。这是初级灵士层次的斗兽士标准配备。

    他的对手,则是一头大牯牛大小的巨大豺狗,从外形看,长相就与普通的疯狗差不多,就是爪牙较为尖利了些,长长的犬齿半尺来长,闪着尖利的锋芒露在唇外。它的四肢趾上,有着虎狼一般的利爪,一望就让人胆寒。它身上皮肤一看就十分厚实,就像是犀牛皮甲一般,显示着其防御力也不可小瞧。

    这只豺狗眼放红光,凶猛地盯着对手。作为有灵智的它,知道这场比斗的下场,不是自己被片成狗肉火锅,就是要把对方变成人肉包子。所以,自然是要全力求生。

    虽然只是一头最低级的一阶灵兽,还是豢养的,不是来自野外捕捉,阮尊还是被这形象吓了一跳。这哪里是只豺狗啊,看上去要比老虎还凶了吧。

    阮尊来到时,一人一兽已经斗了好几个回合,都是以试探虚实为主,没有直接拼战,还算没有来晚。看旁边对战牌上,那初级灵士的名字叫做庄四平,名字边上画了两颗星星,显示他已经战胜过两头一阶灵兽。

    身后有两人在低语评价,说的是这庄四平的来历。这人是信州城北义强帮的一名青年好手,一手强锋剑法修练得炉火纯青。由于此前战绩不错,两战皆胜,所以赌盘开得就比较平衡一些,基本上是五五开。但这两人均下了百两黄金赌他获胜云云。

    巨大兽笼中,一人一兽再度照了一面,互换了位置。

    这使得诸多的观众们不满起来,有些人发出喝倒采的嘘声。大家来这里,都希望能看到精彩的斗杀场面,不是来看捉迷藏的。

    庄四平也感受到了场外的气氛,一振精铁长剑,侧步上攻,长剑直削那豺狗灵兽的颈下。

    颈下是要害,这里的血管若被割断,它马上就要倒下。

    “悭!”豺狗伸爪一挠,硬生生将剑挡住,爪剑相交,竟然蹿出一溜火星。

    庄四平收剑,变招,散出几朵剑花,剑尖点刺豺狗眼睛,仍是取要害。

    “好!”观众中有人叫好。

    豺狗嗷的一声,张开血盆大嘴,“咣!”硬生生将剑身咬住不放。这一咬的应变速度很快,庄四平猝不及防,运力抽剑,剑却在豺狗嘴里纹丝不动。

    “啊!”周围观众中发出几声惊叫,灵兽夺人武器,这也算少见了。

    这时,豺狗后腿两脚已经蹬出。这两脚上,爪如利刃,如果蹬实了,非得在庄四平身上划出几道深深的创口不可。

    无奈,他只得松手弃剑,飞身跃后,背倚笼壁,严阵以待。

    阮尊身后那两人已经站了起来,满脸焦急,不住喊糟。一人怒道:“这恶狗明明只是豢养的一阶灵兽,为何会有如此迅速反应和力量?斗兽场要给个说法!”

    阮尊的心也是怦怦在跳,不住琢磨着若是自己正在与这豺狗对战,是否有所胜算的问题。算到最后,才失望地发现,若是自己上场,下场必然更遭。即使使用了镇术,将之定身三息时间,若自己一个手软,把握不好时机,未必也能取胜。

    笼中,豺狗将长剑远远掷于身后,低嗥着,缓缓向庄四平抵近。

    庄四平脸色难看,猛地一沉气,灵力运于拳上,暴喝一声,拳上形成一个巨大的灵力拳头虚影,一拳向豺狗当头击去!

    这一拳气势不错,若能当头打实,只怕也能造成一定的眩晕。可异的是那豺狗的灵活远出他的意料,只是侧身一闪,蹬到笼壁上,不但躲过了拳头,而且借笼壁反弹的力量,一扑而下。

    “哧!”庄四平胸前顿时出现五道血印,鲜血汩汩渗出。他原来还算镇定的反应终于变了,扯掉面具,拼命扑到笼壁上,拍打精铁笼壁,慌乱向外面的人们求救:“救救我!救命啊!救我!”

    他年青的脸上现在满是惊恐之色,甚至有些变形。

    观众们很多人脸上有不忍之色,可是他们既然来这里观战,就对这样的结局有所准备。而这里的规则,大家也都很清楚。

    既然签了生死状,就没有人,会去干涉笼中的生死。

    没有人移动半步,在座数百人,都像是木头一般死寂。

    这时,豺狗呼啸而上,张开的大嘴一口从后面咬住了庄四平的后颈!

第四十章 斗兽场(三)

    那豺狗身为灵兽,两排利齿坚锐如钢,这一口下去,顿时将庄四平颈椎咬断,鲜血四溅。庄四平双眼突出,眼珠翻白,当即断气,身子顿时软了下来。

    豺狗闻见血腥气,凶态毕露,又是一口,将庄四平脑袋咬了下来,疯狂啃啮。

    观众中有些心软的已经离席而去。兽笼护卫提了半扇猪肉,从外打开一扇小门,扔进斗兽笼中。那豺狗已经习惯了这种喂食,便舍弃了庄四平的尸体,扑到猪肉上猛食。才吃了一会,猛地身子一滞,一头栽倒在地,呼呼大睡。

    这是斗兽场的手段,将混有蒙汗药的猪肉给灵兽喂食,使之入睡,遏制其行凶,利于搬动。在确认其睡熟后,便有四名力士将之抬出兽笼,抬回豢养圈里。然后便有人打扫斗兽笼,收拾现场,通知家属办理后事。

    观众席上,阮尊摸着脑袋,只觉得颈后到现在还冒着寒气。这还是他头一次看到灵兽杀人,而且场面如此血腥,不免让他一直惴惴不安。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不管经历过什么大场面,总还是怕死的。

    不过惴惴不安之后,阮尊还是一咬牙。没错,确实,这种生死之际的博杀,给予他心灵上的震撼特别强烈,非常强烈,不亚于直面汶川大地震。若在这样的环境下拼杀,修炼,哪敢有一丝一毫的分心,不用心,掉以轻心。

    回到陈管事面前时,拿着面具在扇风,其实不热,只是为了掩饰略微的惶恐。还没有说话,陈管事轻瞟了他一眼,“害怕了?”

    “没有。”阮尊强作硬气地说。

    “还没有?你脸上都一头汗。”陈管事毫不含糊。

    “我从兽笼那边过来,走得急了,身上热。”阮尊说。

    “那脸怎么煞白煞白的……”

    “你管我!”阮尊有点恼羞成怒,“先来说说吧,准备什么时候给我安排第一场斗兽?”

    陈管事看着他年少的脸,叹了口气,“有句话我刚才没跟你说,就是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不要参加这类的斗兽博杀。就像刚才,以那庄四平的实力,苦战以后,是能够取胜的。但是那豺狗,也出现了意外,它应该是平日一直在积蓄力量,而在搏杀中突然释放,要晋升品阶了。”

    “晋升品阶?”

    “就是从一阶灵兽,在搏杀中晋升为二阶灵兽。它平日里压制了晋阶的表征,而在搏杀中突然爆发。别的不说,光这份智慧,已经可以媲美人类了。”陈管事颇有感慨。

    “有的学究说,人类在远古的时候,也是灵兽子孙,说什么灵兽,兽人是人类的祖宗,嘿嘿,既然是祖宗么,自然也是极聪明的。”阮尊讪笑着说。

    “那你还坚持参加么?”陈管事问。

    “参加!”阮尊到这份上了,咬牙坚持着,“而且,我希望你,今日内就给我安排!”

    一头灵兽,就在自己面前,残杀了一名灵士。这惨烈的场景,像放电影一样,一直在脑海浮动,让自己时时回想,时时心惊。这种情绪,必须压制,不能带回家,带回梦里。解决这份惊悚的最有效办法,就是亲手斩杀一头灵兽。这样,就可以压制恐惧。

    “你确定?不后悔?”

    “当然确定!我马上就可签生死状!”

    陈管事默然,点点头,“勇气可嘉,也好。下午有一场大战,那我便在大战之前,给你安排一场,一头一阶灵兽,而且绝对是仔细查过无爆发晋阶之虞的,战力极一般的。你自己,也做好准备。”

    阮尊应下了这场斗兽,签下了生死状。生死状一签,便可得十两黄金。然后,只要自己杀了灵兽,灵兽的尸体全算自己的。而且,斗兽场赌盘庄家开盘赢下的利润,其中有一成也是他的。

    对手仍然是一头豺狗,不过不是刚才那一条,是一条经过仔细检查过的弱弱的豢养豺狗。陈管事再三向他保证,这只是一条最弱的豢养灵兽,比人类初级灵士的实力可能还要差。

    迟管如此,它站在那的个头,竟然与阮尊差不多高。由于是自己第一次参加斗兽,陈管事特地关照,阮尊可以先在兽笼外面观察它一个时辰。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优待。这一个时辰中,可以更加详细地了解那豺狗的形体、习性、要害、行动特点等。阮尊甚至在脑海中无数遍模拟着关键时刻使用镇诀来使其定身三秒而攻击要害的战术。

    虽然虚靖天师说过,那镇术、冥剑、影佩都要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才使用。可是对于现在的阮尊来说,每一次的出手,都是万不得已的时刻。

    临时安排的斗兽公告很快发出去了。阮尊这场搏杀因为毫无名气,自然遭遇了冷场。直到搏杀开始前一柱香时间,进来的客人还只有那么十五六个人。

    阮尊再度检查了自己的装备。灵野牛皮制作的皮甲,皮靴,精铁长剑便是全部的攻防装备。其它随身物品,都放置在场外的铁柜里锁好。

    人先进入斗兽笼,等待。等待的过程不长,却很难熬。很多人都把这段时间,作为自己生命中最后一段时间来珍视。阮尊脑海里仔细地回忆了镇诀的要领与口诀,回忆着他已经练得非常非常扎实的白鹿灵院的灵技。

    然后,在确认一切都在精确思虑之中后,他开始迫使自己脑中一片空明,静待。

    陈管事负着手,站在观众席的最后边,眼神中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会儿,他叫过一名伙计,低声说:“到落注处那里,告诉他们用我箱子里的黄金,买那少年人阮小二赢,下注五十两黄金。”

    “可是管事,现在赔率一比四,买灵兽胜出的人居多。”那伙计提醒。受上一场魔兽杀了灵士的影响,这一把对手又是个新手菜鸟,大家倾向于灵兽的胜出。

    “知道,你按我说的做。”陈管事说。

    伙计下注去了。

    “但愿我眼光不差。”陈管事淡淡地说。

    剑已经被从剑鞘里抽了出来,执在手上,泛着乌亮的光。是一把好剑,虽然只是适合士级灵士使用的精铁长剑,也必然是在铸造中非常用心的。陈管事对于自己的优待,甚至顾及到了这一点,这让阮尊有点小感动。

    不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嗥叫。然后一阵腥臭的腥风袭来。

    斗兽笼的另一端,通道的门打开,一头灰黄色,身上有少许几个黑色斑点的巨大豺狗钻了进来,停在阮尊对面,“嗥”地发出一阵挑衅般的嗥叫。

    “就是你了!”阮尊心想,暴喝一声,上前就是一剑!

第四十一章 斗兽场(四)

    每一场斗兽战,都是生死之战。

    自从比赛开始,精铁笼门着上那一刻,直到斗兽双方有一方倒下死亡,这中间都不会有任何人来干涉。生死,只掌握在自己手里。

    在对战之前,阮尊脑海里想过很多直接与灵兽面对而战的场景,或是像那庄四平一样先避让观察谋定而后动,或是一上场就先声夺人下手抢占先机,或是利用自己人类的优势以多招剑术与灵兽打持久战。

    可见到那头豺狗灵兽之时,所有的谋划似乎都抛到脑后。他心里有一股强烈的愿望,用他的力量,他手中的剑,他的灵技,他的心,将之屠戮剑下。

    这一头豺狗的反应速度和力量,明显不如与庄四平对战的那一只。不过其爪牙也是比较尖利的。一爪与剑锋相扛,竟然也是不受丝毫损伤。豺狗然后一咬迅速咬来,阮尊虚晃一招,向左躲开。

    第一招相扛,阮尊心里稍有了些底气,从种种表象来看,以自己这数月来的苦修,还有掌握的斩蛇逐鹿剑法来看,即使不使用镇诀,应该也能获胜。获胜不是目的,能够在每一场对战中提升自己对战经验,才是最需要的。

    自己现在不缺苦练,缺的就是与人或灵兽对战的经验。

    身子一扭,于是又一扭“白鹿挂角”的守势招击出。

    一人一兽,剑与爪牙相交,不时蹿出一溜溜火星。双方你来我往,缠斗不休。阮尊一套斩蛇逐鹿剑法反复打出,原来还按顺序使招,后来得心应手,随意拈来各招,有时会加上一些普通武技的招数。

    他招式变化多,豺狗的力量强速度快,倒是半斤八两。很快,二十多招已经过去了。总的来说,阮尊还是占上风的,有几次他都可以击中豺狗的要害,但还是收手了。真要是现在就杀了这豺狗,或是让其它丧失战斗力,不就少了个陪练吗?

    他在笼中打得热闹。笼外的观众开始打起了瞌睡。总共就十来名观众,大多数也是为了等待下一场激战的。这场斗兽只是早来后权作消磨时间的。这样的场面早在预料之中。前面那场斗兽时坐在自己身后的两名赌客也在。二人上一场赌输了,却不甘心,于是这场也来,虽然赔率一比一,能赚点回本就赚点。

    由于上一场的斗兽士死于灵兽之手,这场小打小闹的赌客们都倾向于押灵兽获胜。而且,看着本场斗兽士只是个身形瘦削的人,名字也俗气得很,叫什么阮小二,这种想法就更确定。这两人也押了豺狗获胜。

    不过两人也算有点见识的,其中一人看了数招,惊讶地说道:“邝兄,我怎么看那斗兽士的招式有眼些眼熟啊,翻来覆去都是那几招?”

    另一个被称为邝兄的人定晴一看,“不错,是斩蛇逐鹿剑,白鹿灵院的基础剑法。从身法上来看,那人还是个少年,难道是白鹿灵院的学生?”

    “不可能,白鹿灵院的学生,个个都是天之骄子,背后的实力一般不错,哪里会到这种地方来做生死之搏?他们提升实力的途径可多得去了,更不会缺钱!”先前那人说。

    二人谈话之间,巨笼中的阮尊与豺狗又过了十数招。不管是灵士,还是灵兽,动用灵力相搏,对于自身体能和灵力的相耗都是极大的。双方的攻防效率渐低,闪避的招数开始增多。

    阮尊逐渐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豺狗原来看似极为普通,甚至是同类中偏弱的,可是随着双方攻防时间的增长,一柱香时间过去了,其虽然显出疲态,但眼神中的兴奋之意有增无减,而且状态似乎也越来越好,眼睛也愈来愈显出红色,那是疯狂的前兆。

    不对啊,陈管事不是说,这一头豺狗是经过全面仔细检查的,是绝对不会出现那种临时突破,提升品阶的情况么?

    脑中一个走神,恍然间听见笼外似有人尖叫,才发现那豺狗一张大嘴已经近来咫尽,满嘴利牙直冲自己喉咙咬来。

    生死相搏,哪容得走神。阮尊暗骂了自己一声,双手持剑,死命地抵在豺狗的大嘴前。那豺狗竟然也不含糊,一口咬住剑身,那动作与之前那头咬住庄四平那剑时如出一辙。随后,豺狗四脚脚趾利爪乱蹬乱抓。阮尊双手持剑,无法防御,身上当即被抓出七八道血痕,有两处伤口较深,鲜血当即洒了一地。

    闻见血腥之气,这畜牲更加疯狂,嘴里紧咬剑身不放,四爪继续乱蹬乱抓。它狗腿的长度,蹬直了竟然不输于人腿。为免自己再受伤,阮尊只得弃了长剑,迅速后退。

    笼外发出几声惊呼,就像上一把一样,斗兽士失了武器,与死无疑。

    “我去!这招狗嘴夺剑,是它整个种族的传承啊!”阮尊心里哀号一声,只得摆开了架式,指鹿为马拳法,准备。

    豺狗扭头,将精铁长剑甩在角落,低嗥着向阮尊靠近,颈毛倒竖,竟然用巨大的生满倒尖的舌头舔着嘴唇,唇边有一滩滩口水掉落。眼神中更是出现了贪婪之色。

    吗的,这畜牲是把我真的看成点心,要吃了我啊!

    阮尊欲哭无泪,你妹的陈管事,你办事还能再不靠谱点吗?看对手这模样,这是最弱的豺狗?你特么的眼神是有多不好?

    豺狗缓缓逼近,但是突然在笼中间停了下来,神色中满是疑惑之意,伸着长鼻在空中嗅了几下,然后又低头朝地上猛嗅。最后,它的目光盯在地上阮尊伤口洒下的那一片血迹上,再低头细嗅,鼻尖几乎都贴到了地上。

    最后,像是确定了什么,它抬头看了一眼阮尊,然后就伸出巨舌,对着那些血迹舔了起来。

    看来这畜牲喜欢自己的血,这更没有和谈可能了。阮尊一咬牙,突然冲向自己的长剑。也做好了豺狗来袭的准备。出乎意料的是,后者只是听见响动,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专心低头舔着血迹,很专注,就像一头在喝水的猫,全身心地投入。

    长剑在手,阮尊心安了不少。摸摸脖子上的冷汗,长长出了一口气。还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步庄四平的后辙了,却出现了这一线生机。

    夜长梦多,不能跟这畜牲再玩了,赶紧以镇诀定住它,然后一剑割喉了事。阮尊想,今天的锻炼已经足够,获益巨大了。

    豺狗在嗥叫,声音先是很低觉,然后逐渐粗重起来。似乎是地上的血迹舔干完了,甚至连地表皮都给它舔去了一层,它终于抬起了头,一双眼睛竟然变得血红血红,凶暴异常。同时,它身形似乎大了一圈,上的皮肤似乎也在增长,变得更粗厚,犬牙和利爪也在逐渐伸长,更加尖利。

    它在靠近,每前行一步,行动间的力量感似乎就在增进一层,带来的压力气息也越来越大。

    这不同寻常的变化让笼内笼外的人都惊呆了。陈管事及斗兽场的一些高层都冲了进来,甚至场外原本等看下一场重头戏的人都冲了进来,想要看着这场斗兽中出现的异象。

    陈管事揪着自己的头发,目瞪口呆。

    “不能够啊!你妹的!难道又是晋阶突变?!!!!”

第四十二章 斗兽场(五)

    斗兽场内有个茶水间,类似于的后世茶座的地方,在斗兽战开始之前,供客人们歇脚休息,喝茶聊天的。也是开战前,大家下注的重要场所。

    这时候,茶水间里有很多人,怕不下百八十号。他们都是等待看今天的重头戏,中级灵士龙啸九天对战二阶灵兽黑罡熊一战的。给自己取名龙啸九天的那位中级灵士,在这个斗兽场出战已经七场了,每场挑战的都是二阶灵兽,七战七胜。

    这是个非常了不得的战绩。二阶灵兽总体相当于人类的灵师级,但实力要强于高级灵师一个层次。而且灵兽各有绝技,各有所长,或是防御惊人,或者速度反应飞快,或是力量雄厚,或是灵技奇特,以中级灵士的实力,七战七胜,是非常了不起的。

    正因为如此,这位龙啸九天在数月内迅速崛起,成为这个官办斗兽场最受人欢迎的斗兽士。每逢有他出战,基本上都是看客满座,而且赌注数额大得惊人。

    大家喝着茶水,一边等待,一边下注。告示栏中提示,斗兽场内现在正在举行一场初级灵士对最低阶的灵兽豺狗的一场对战。这是小打小闹,这些信州城内的老牌看客们根本不屑于去关注。用他们的话说,去看一场那样低级的对战,简直是侮辱自己的眼光和审美标准。

    为什么说那场对战低级?看看今天这些客人的身份就知道了。

    信州城府君,南宫风雷,战将级强者。

    龙虎山上清宫俗家主事道长,弘九道人,法王级强者。

    镇魔殿驻信州城总旗旗主王满,战将级强者。

    白鹿灵院院长陆九渊,法圣级强者。

    还有他们的随从、弟子、同伴……

    还有城风闻风而来的很多人,当然,都不是一般人,一般的人,也没有资格陪同这些大人物们在这里观赏这场斗兽战。

    这场对战引起他们如此重视的原因,是因为那黑罡熊不是由这斗兽场捕捉或豢养的,而是来自于天缘谷。镇魔殿的人在搜索时发现了它,将之重伤后带回,放在这斗兽场的兽笼里医治疗养,同时仔细观察它与普通外界灵兽的不同。

    这种天自天缘谷的黑罡熊,暴虐,强大,嗜血,机敏,种种表现,完全不是一般野外灵兽所能比的。这对于大家来说,都是一件宝贵的财富。所以,大家也没有去做什么杀鸡取卵的短视行径,它身上有待发掘的地方多着呢。人类之所以千万年来,生生不息,无论多艰难的环境下,都能够生存自繁衍下来,最重要的原因,就在于人类善于学习,从一切所接触到的事物中学习生存之道。

    直至数日前,这黑罡熊完全恢复,大家便准备以同样层次修为的灵士与之对战,看它在对战中的表现。它的对手,选择的是最近斗兽场风头正劲的龙啸天下。

    原因嘛,除了龙啸天下表现出来的远超自身的强大实力,以及他新近猛然崛起的知名度外,更重要的是,他的实际身份,镇魔殿副殿主文彦博的嫡传弟子,龙啸锋。

    镇魔殿主持的这次行动,肥水自然不能流入外人田园。所以出战的人选就选定了龙啸锋。出战的地点选择在官办的信州城斗兽场。

    。。。。。。

    斗兽笼中。

    豺狗仍在缓缓靠近。之所以没有迅猛地冲上来,是因为它的身上还在发生着异变。

    在阮尊的眼中,它这时身体不断散发着一团雾气般的黑气,黑气很淡,但非常邪异。它的双眼变得血完全血红,瞳仁呈竖线状,犬齿还在增长当中,显得越来越峥嵘可怖。它的骨骼不断发出响亮的爆裂声,肢体变长,筋肉突起如虬,显示着强烈的力量感。

    在笼外陈管事的眼里,却没有看到那团黑气,只是看到这豺狗在不断变异着。它身上泛起的灵力光芒,也渐渐变得浓郁而凶横。

    此时,他的心里充满着愧疚,望着阮尊,心里暗道,“小兄弟,这样的意外,确实难以预料,你死之后,我必将厚葬,而且加倍按你的抚恤去办理后事。”

    他在这斗兽场从事数十年,多少生死之事过于眼前,本来就是一副铁石心肠。这时,只是对于自己工作安排失误的一种忏悔罢了,并不是什么大发慈悲。

    。。。。。。

    茶水间中,一干强者们仍在等待。

    信州城府君南宫风雷的一名亲随,大概是对于这比预计时间要长的等待感到不耐,伸手叫过来一名倒茶水的伙计,“伙计,那边那场低级初灵斗兽还没结束么?”这斗兽场直属于信州城府衙下辖,让一干强者等候,信州城府衙自然觉得失了颜面。

    那伙计慌忙道:“大人稍等,我再去看看。”匆匆去查看了。

    “阿云,不用急切。难得与这诸多老友同聚一堂,在这聊聊,也挺好。”南宫风雷长相威武雄壮,说出的话倒颇显耐心和文雅。

    那亲随阿云恭声道:“是,府君大人。”退回位上,不再作声。

    几名强者在聊天缘谷的事。也只有事关天缘谷的事,才能引起他们这么强烈的关注。

    “陆院长,听说,你们灵院的拓展小队,也不负重望,擒杀一头灵兽?怎么的数月以来,一直秘而不宣,莫非从中悟到了什么灵技功法?”

    说话的是龙虎山上清宫俗家主事道长,弘九道人,是主持真人景元道人的师弟,法王级强者,四十来岁,长发长须,眉目紧凑,长相挺像个瘦包子。天缘谷天降异象,同在江西路的龙虎山上清宫自然不能坐视,派出以他为首的一支队伍,前来查探。

    陆九渊的外在形象就要好得多,长发黑中夹杂数缕白发,飘逸自然,人约为五十来岁,一袭青袍,长相和气脱俗。听到弘九道人这话,先是打了个哈哈:“白鹿灵院,只是个学院而已,本就无甚实力,派出的多是年轻人,哪会有什么收获。”

    各方均将在天缘谷中的收获视为自身的核心要密,人前人后均不愿张扬,低调异常。白鹿灵院的收获,无必要时自然也不肯透露。

    “跟老道我你还藏着掖着,未免太小家子气了。”弘九道人不满,“若论降妖除魔,斩灵问道,我上清宫当之无愧的是江西路第一大派。信州城各方,受我派恩惠不小,陆院长难道就不能先透露一二么?”

    “就是。”镇魔殿信州城总旗主王满,一个满脸凶悍之色的壮汉附和:“我镇魔殿所获的这头黑罡熊,对大家可是一点藏私也没有,开放各方参详其秘。希望大家也拿出合作的诚意来,不要互相藏着掖着。谁又知道,这天缘谷的异象,未来会不会祸及各方呢?”

    许多人点头,各方在天缘谷的收获,在信州城强者间公开得差不多了。白鹿灵院是其中一个尚未公开的势力。各方早就有意施压让其公开,正好借此机会相逼。

    陆九渊在众压之下,只得强笑道:“白鹿灵院收获也没什么,一头青鹫而已。不过是已经死了的,没有太多的参详价值。”

    此言一出,在座的强者们均是非常讶异。前次天缘谷之行,历时数日,各方小有斩获,但收获的都是走兽类的灵兽,想不到,白鹿灵院所获猎的,竟然是一头飞禽类的灵兽。

    “好,有空,我们一定要前去灵院拜访,开开眼!”

    众强者聊得热络,心里都在骂娘。这白鹿灵院的运气也太好了,从天缘谷获猎了飞禽灵兽,这可是一大收获啊,这事竟然给瞒了个密不透风。

    老狐狸!

    时间又过去了半柱香,还没有传来那初灵斗兽战结束的消息。各方强者的亲随们很多人都坐不住了,让这样的强者还在等待,是他们这些亲随的失职。可是碍于各大强者似乎聊得正热闹,大家又不敢相扰。

    在座中,最为难受的就是陆九渊了。被迫公开灵院的收获以后,他非常郁闷。因为这意味着其他强者对于自己的底牌已经了解了,甚至有可能意味着各方强者未来也真的要上门共同参详那头灵鹫的秘密。

    心里在骂着娘,突然瞄见门外走来一名灵士,似乎是认识茶座中的一人,轻声走到那人耳边,耳语两句。那人攸地站起,失声道:“真的?”顿觉失态,急忙掩嘴,瞧了众人一眼,大步跟随那灵士走出门去。

    搞什么鬼?陆九渊眉头皱了起来。

第四十三章 斗兽场(六)

    刚出去打探的伙计回来了,在那位府君南宫风雷亲随阿云耳边说了几句话。阿云脸色一变,挥手让伙计走开,自己脸色犹豫。

    “怎么了,阿云?”南宫风雷问。

    “伙计说正在相斗的那头一阶灵兽,可能要晋阶了。”阿云说。

    “嗐,我还以为什么事。”南宫风雷哈的一声,“上午不是说就有一头灵兽晋阶嘛,还杀了斗兽士。无关紧要,无关紧要,不去管它。”

    一阶灵兽晋阶到二阶灵兽,对于这些强者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大事。二阶灵兽,也不过相当于人类灵士的灵师级,与他们这些动辄法王、战将级的强者相比,差得天高地远哪。有些级别低的仙士或许会被吸引过去,对于这些强者而言,就无所谓了。

    强者们继续在聊有关于天缘谷的奇闻轶事。后来话题又扩大到修真界的一些近期奇闻。

    。。。。。。

    斗兽笼中,对峙,沉闷而持续紧张的对峙。

    那头豺犬在进行着莫名的异化,阮尊则在持续观察它的弱点。镇诀使出后,只有三息时间给他,必须一击而杀。镇诀每日只能使用一次,若是一击不中,自己就再也没有底牌了。

    “小兄弟,实在对不住。”陈管事在笼外,再三道歉,“赛前已经完全仔细检查过了,这畜生真的没有半点能异化晋阶的迹象。我老陈在这斗兽场干了三十年,从没见过这样的情况。”

    “说这些有鸟用啊!放我出去!”阮尊真的没有把握一击即杀,无论如何,他也不想像庄四平一样,真的把小命送在这里。

    “对不住了,小兄弟。”陈管事满怀歉意,“斗兽场的规矩,是不死不休,这么多年来,从无例外。这么多年来,成百上千的灵士,在不敌之后,对笼外跪地求生,却无一例被放出来。因为,一旦破例,斗兽场就失去了它的准则,就不会再吸引人。”

    说了一堆废话!阮尊呸地朝地上吐了一声,不再指望这不靠谱的人。

    阮尊在寻找时机,不敢轻举妄动,而那豺狗则在持续异变,也没有妄动。

    由于灵兽异变的原因,原本场内只有稀稀拉拉的十几名观众,赌客,在奔走相告之下,很快多了近一倍,后来越来越多,竟然达到了五六十人。原来在茶水间内等候的客人们,除了几大势力的强者及追随者,其他人基本上都花了钱买票进来。

    一头灵兽在自己眼前晋阶,这也算一个值得的看点。因为对战已经开始,赌场已经不接受下注。有些赌客看胜负还未分,自己就自得其乐地互相赌了起来。

    而场中,对峙,还在对峙,紧张而持续沉闷的对峙。

    。。。。。。

    茶水间内显得空荡起来,原先还算大部分满座的现在的上座率,只有不到一半。

    “莫非?那场初灵斗兽,战时晋阶,真的有什么值得看的地方?”许多人的脸色神态已经显示了他们心中的好奇。就连几大强者,也觉得气氛稍微有点不对了。

    陆九渊看向斗兽笼的方向。即使隔了很远,即使中间有多处墙壁阻隔,他还是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气息。这股气息非常奇怪,说不清,而道不明。在他之后,其他的强者也先后感觉到了,都安静下来,仔细感觉着。

    座中,龙啸锋戴着黑色的鬼怪面具,肃然坐着,等待出场。

    他一言不发,只是在用心倾听,在座的强者们说的每一个字,都没有逃过他的耳朵。

    猛地,斗兽笼方向传来一阵巨大的撞击声,轰然响动,然后有金属扭动的吱咯声,像是有什么力量重重地撞上了兽笼。那可是精铁兽笼,各支点间力量支撑设计恰到好处,可随受极为强大的冲击力。而且在几处关键点上,布有防护法阵,可以化解相当程度的冲击。

    又是一阵巨大而刺耳的撞击声。

    然后,是一阵暴怒的狂嗥,声音震动着整个茶水间,震得墙壁簌簌作响,粉尘落下。

    所有的强者都站了起来,脸上变色。南宫风雷脸上惊讶之情显现,“怎么会……”

    陆九渊话也不多说一个字,蹬蹬蹬地就冲向斗兽场。其他人中有一些跟了过去,想看个究竟,另一部分人犹豫一下,也还是过去了。

    。。。。。。

    斗兽场内,那头豺狗在长时间的对峙之后,终于动了,像失去神智一般,嗷的狂吠一声,飞扑向阮尊。

    白鹿过隙身法,发动!冷眼相看,早有准备的阮尊侧步躲了过去。

    豺狗轰地撞上了笼壁,发出一声巨响。看来它真的神智已经混乱,初始时它还倚仗灵活的动作,闪避这笼壁轻而易举。是什么让它突然产生这样的巨变呢?

    豺狗撞得脑袋生疼,站起来晃晃,似是责怪笼壁般地运起前爪,身上黑色翻滚,兼有青色灵力光芒闪现,然后一爪狠狠地攻向笼壁!

    轰然声响中,笼壁竟然一阵颤抖。被它攻在正面那根精铁栏,竟然有弯曲的迹象。它似乎仍不解恨,一爪又一爪,精铁栏变形更厉害。这样下去,再来个几爪,怕不就被它弄断。

    这畜牲吃错药了,力量竟然变得这么强!

    “老陈,你妹的!”阮尊忍不住再爆了一句,又迅速提起全身的力量,再躲!

    因为那豺狗竟然在那一击之后,迅速腾身飞上半空,又朝他飞扑过来,身上青光大盛!

    青色的灵力之光,那可是二阶灵兽!这畜牲在刚才的对峙中,完成了晋阶!

    不能再等了,这畜牲刚刚晋阶,境界还不稳定,必须尽早将它拿下。自己灵力已经消耗不少,越往后拖,对自己越不利。是死是活,看这一击了!

    灵力灌注,运起镇诀,藏于斩蛇逐鹿剑法中,迎了上去!

    这时的陆九渊等人已经步入了斗兽场,看着变形的笼壁,还有那穷形恶相的二阶豺狗,尽皆失色。这种力量,哪止是二阶灵兽的力量,完全还要超越一个阶级!

    在这种情况下,它对面的那身形略瘦的少年人,戴青铜面具的少年人,一个初级灵士,还活着?

    众人正茫然间,就看半空中一人一兽就要对面硬拼一招。那豺狗血盆大口似乎就要一口咬掉少年人的脑袋。而少年人左腿虚运,身形一转,右腿在豺狗身上轻踩一下,然后身体就划了一个半弧,到了豺狗身后!

    然后,他手中的精铁长剑,就以极为刁钻的角度,刺向豺狗的后庭!

    不管对于人类灵士还是灵兽来说,后门都是永远的弱点。但也最容易保护,谁会放任对手站在自己身后?所以在很多人眼里,这少年这一招基本无用,因为豺狗已经做出了扭身的动作,只需要电光火石的一瞬,就将转过身来,而这一剑,要么落空,要么会被豺狗拍飞。

    但是,观众们的眼珠都要掉到地上了。

    因为豺狗突然莫名的在空中停滞了一下。时间很短,但对于生死相搏时的速度已经完全足够。所以,那柄精利的长剑,三尺长剑锋利的剑锋,从其后庭全部刺了进去。

    接着,在豺狗的惨嗥刚刚叫出时,阮尊就放开了剑,狠狠一肘击向它的后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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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神魔水浒大陆,逆天争命,灵法无双! 这是一个不屈于命运的年轻灵魂,挑战规则,强势崛起的故事。水浒神魔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水浒神魔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水浒神魔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