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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欲与雨遇     邪云记txt下载     邪云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四章 突飞猛进的血道修为

    清晨时分,初秋那仍是炙烈的阳光,开始撒落在莽莽的虞山之上。昨夜才偷偷来到的细小露珠们,被这浩荡的天威笼罩,无奈的化作阵阵盘旋缭绕、此起彼伏的山岚。倒也为这一片绿褐的山影,添了几分仿如仙境之感。

    不过也不是处处都是如此,绵延近千里的山脉之中,有一处地方显然的不同。这个独特的所在,便是位于虞山红泪寺后绝谷中的血府空间。此时这个死寂、寒冷之所,却又有了另外一番气象。

    神秘的血殿自从出现在血府空间之中,就再也没有隐去,就这么一直高高悬在这个如同地狱般空间的天上。虽然如此的现象,与往常血殿只是一闪而逝的出现、对比起来显得很是反常。但其通殿弥漫的血煞,处在这死寂世界中、倒也出现得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只是从今天五更时分起,原本与周遭环境融洽无比的血殿,却开始了不同寻常的异动。也不知这神秘的血殿究竟出了何事,一大早就发出一连串的轰鸣之声,把个寂静的血府空间、仿如沉睡了千年般的静谧完全破坏。

    此时那些已经几千年来,始终都在围绕神秘大殿的血色迷雾。仿佛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召唤,竟如同万流归源般的向着正殿之中蜂拥而去。

    而每一股血雾奔行之中、所激起的细小尖啸之声,与近万的相似之音融合成一体后,顿时化成阵阵极其诡异的雷音。

    而此时早已被愈加浓厚得近十倍的血雾满盈、仿如一片血海的正殿之中,隐约的能看到两道身影。其中一位虚幻的红袍老道正禹步盘旋,双手不断的捏出各种不同的诀印。那急速闪动的如梦似幻身形,就如同穿花红蝶一般。

    血海般的正殿中央,一道小小的身影正凝神盘坐,这个不到十岁的稚童自然就是萧云。只是这孩子当下早已沉醉在那如海的甘美之中,一双大大的紫红血眸微微的合上,嘴角更是因此时那发自身心的酣畅、舒爽,流露出极其满足的笑容。

    说来也奇怪,原本这些由血煞融合而成的精纯血之灵力,怎么说也是因千万生命的消逝才能形成,应该极其的恐怖、恶心才是。

    可事实上却完全不是这样,这些如同红色潮汐一般的精纯灵力,竟弥散着阵阵芬芳之极的气息,令见者无不垂涎欲滴,只欲占为己有。

    而这些令任何血道之修、都愿以命相争的极珍贵之物,此时却在血灵子的全力驱使下,纷纷主动的钻入萧云的肉身之中。随着萧云周而复始的运转血灵圣体的法诀,这些精纯的血之灵力迅速的与萧云融为一体。

    如此千古难逢的机缘,让萧云的修为更是因此节节高涨。随着一个又一个的修炼瓶颈,被浩大的、源源不断的血之灵力推动着一掠而过,萧云周身那逐渐开始散逸出的灵压,清晰之极的显示着、这个血灵宗现今唯一弟子的惊天进步。

    一直都在全力运转血道体修法门的萧云,终于在三个多时辰之后,让自己的肉身达到了一个饱和的极限。毕竟修复尚浅的孩子,怎么也不可能将这积累了三千年、浩瀚如海的精纯血灵力,短时间内全部收为己用。

    但仅仅是如此,此时的萧云却也有着极其巨大的变化。原本难得吃饱、身体很是虚弱的孩子,那张苍白的小脸现在却温润得仿如一块晶莹的红玉。身上的各种伤痕不知何时、都已消失不见。

    此时的萧云,筋骨与内腑脏器,都得到了源自精纯血之灵力的极大补益,原本因长期饥饿、而亏损严重的弊端尽数都被化去,且越发的生机勃勃。

    而萧云肉身更深层次的骨髓中,那丝丝越发晶莹的红线、竟有着微弱的血之灵威。就连愈加红润的肌肤上,更是自然的散发出微弱的血红光芒。

    这原本有些刺目的血光,在透过萧云身穿的紫色丝织小道袍后,却形成一片虽是微弱、但却十分灵动的紫红光幕。若是萧云自己不主动收敛,远远的看去、像极了远古传说中‘紫府东皇’的殿前仙童。

    萧云这一番全力的修炼、在血灵子的尽施密术的造就下,萧云在仅仅不到一个白天的短短时间里,成功达到血灵圣体第二层、赤莹境界。

    此时在他体内奔流不息的血液,早非以往那么的寡淡,已蜕变得如同流动的红锦一般、充盈着浓郁的血灵力气息。其间更是有丝丝的血之精粹、不时的因功法刺激、闪现出微弱的精芒。

    成功突破到血灵圣体的第二层,萧云那瘦小的身形虽是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但此时无疑在力量、速度、抵抗能力等等方面都达到了另一个更高的境界。

    更为可喜的却是萧云的肉身,在这番如同脱胎换骨的蜕变中,其本就极为卓越的修炼根骨,可以说是更上层楼。已经拥有了不凡自愈能力的萧云,再也不是那个瘦小虚弱的毛孩子了。

    发觉自己的肉身已经到了现今能修炼到的极限,萧云欣喜、激动中,还是勉强保持住了老祖爷爷先前反复交代的平和心境。当即按照血灵子交代的修炼程序,停下了血灵圣体法门的运转,转而开始全力修行老祖爷爷刚传下不久的血灵诀。

    而这血灵诀本就是与血灵圣体并列的顶级修真法门。血灵宗自上古传承至今的血灵天经之中、记叙的便是这血灵诀与血灵圣体这两大密传功法。

    作为不传之密法的血灵天经,也只有历代都拥有血灵子尊号的宗主、才有资格修行。现今血灵子传授萧云此密法,无疑已是把这孩子当成了凡界血灵宗唯一的道统继承人。

    因两大密法本就相辅相成、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已经修炼血灵圣体有一段时间的萧云,此时转修血灵诀也是上手极快。且刚一开始转为灵力修炼,萧云当即就陷入到更大的惊喜之中。

    果然,老祖爷爷让自己先修炼体修法门、补强自身不足的决定,真正是无比的英明。

    历经三个多时辰血灵子的全力造就,肉身得到了极大蜕变的萧云,只感觉自己似乎都不怎么需要全力运转功法,那些对自己极是亲和的殿中血之灵力,便如百川归海一般、纷纷前赴后继的进入到自己体内,随同功法运转的脉络疾行不已。

    而这些极其精纯、近乎于半液化的血之灵力,进入萧云行功运转的脉络体系之中后,几乎都不需要怎么过多的炼化。只是一个周天循环后,便归入萧云的丹田气海之中,完全化为他自身能绝对掌控的精纯灵力。

    意识到自己如此绝高的修炼效率、以及那近乎于没有任何杂质、也只是稍次于金丹期修者的精纯灵力,萧云顿时兴奋得走了神,一时心神不稳便脸上痴笑渐露、有了入魔的倾向。

    也幸亏有血灵子这位化神道君的全力护法,见到萧云心神不稳、神色变幻,那里还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红袍老道当即发出一声清越的道唱之音:“呔......!心魔退散......!小云儿,凝神静心!”

    此时已有些意乱神迷的萧云,猛的被这直震心灵的道唱一喝,当即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回过神来。随即心中好一阵羞愧、自己还真是意志薄弱啊,这都还不是什么冲关、突破之时,自己就这么轻易的乱了心神,都差点入了魔。

    想到这里,萧云一张小脸越发的红了,虽是刚从入魔的倾向中被拉了回来,却是又让心神再度不稳,胡思乱想起来。

    见到萧云的神色转换,血灵子也是无奈的轻摇了摇头,这孩子到底还是年幼、心神还是太容易被撼动,这可是修炼的大忌,确实也还需要练心啊!

    于是血灵子再度发出一声轻喝:“小云儿,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全神贯注的运转功法!”

    再次被老祖爷爷唤醒的萧云,此刻也意识到自己的念头太乱了,当即依言凝神静心,全力的运转血灵诀。

    于是萧云这一盘坐,便在不断的改换两大血道修炼法门的持续修炼中,让整整的一月时光就此流逝。其间虽也出现过一些小岔子,却也都没有形成什么麻烦。

    说来也确有几分奇怪,萧云体内的那些微弱雷电灵力,竟然没有与相冲克的血灵力产生什么冲突,似乎还有些要融合为一体的趋势。

    这也让身为化神道君的血灵子,虽是早就作好了化解灵力冲突的准备、却完全没用得上,对此也很是疑惑不解。

    血灵子虽对萧云身上所出现的,他也不能理解的现象疑惑,但心中却是十分的兴奋。看着萧云这个自己等待了三千年的血脉子孙,虚幻的苍老面容上就从来没缺少过笑容。

    此时通过一个来月持续修炼的萧云,已惊人之极的拥有了练气期七层的修为。而血灵圣体更是突飞猛进,已离晋入第三层赤精境界只有了一线之隔。虽说这是有了血灵子的全力造就,但显然萧云那超卓的修炼资质,才是最具决定意义的,

    从修炼中醒转过来的萧云,此时感觉到发自身心的舒爽,当即暗暗的运力捏起自己的小拳头,默默的感应着自己新得的力量。随即一阵酣畅无比的喜悦、瞬间漫过孩子的心头,这就是修道、这就是力量!

    血灵子看着萧云那些暗自的小动作,心中也完全能够体会这孩子此时的欣喜。待满心兴奋的萧云平复之后,才开始询问萧云的修炼所得,直到关于修炼的诸事都确认无碍后,老小两人这才开始了另一番交谈。

    “小云儿,现今你也算是跨进了修行的门槛,只是老祖爷爷问你,修行到底是为了什么?”

    “老祖爷爷,这个我知道啊,修行是为了拥有力量,为了以后不被人欺负。还有我要重建血灵宗,要杀光仇人!”萧云虽已摆脱了血猪的鼓惑,但已经大变的性情却也轻易改不过来。

    血灵子闻言不由得眉头一皱,他虽也在早先听萧云说过那些很是悲惨的遭遇,却是没有料到这孩子的性情会变得如此的极端。只是想要抚平萧云心灵中那些极为深刻的创伤、显然也不是一朝一夕能行的。

    红袍老道暗暗叹了口气、这才继续先前的话题说道:“小云儿,修行并不是为了力量,修行只是为了长生。不管你修炼的是雷道也好、火道也罢,再或又是什么别的道,这都是追寻天道的不同途径而已,其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成就仙位、得以长生。只有那些追求力量的魔门修士,才会成为力量的傀儡。”

    “可是老祖爷爷,那为什么修道的人又要精通法术呢?这不就是追求力量吗?”萧云很是不解。

    “小云儿,术、只是为了在求道的漫长岁月里,保护自己求道之路不夭折的护法手段,其本质仍是为求道服务的。若是重术轻道,那就是本末倒置了。老祖爷爷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萧云疑惑的抠了抠头皮,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却小脸上仍是显得很迷茫。

    血灵子见此时萧云的表现,也知自己的这番告戒没有什么效果。但想到离自己回归本体就只剩下不到两月的时间,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多时间,让这个近似于文盲的孩子能够在自己引导下领悟道之真谛,当下也只好作罢。

    “也罢,各人自有不同的人生,任谁都有各自的缘法。小云儿,现在你还不可懈怠,且不能自得自满。从今日起,老祖爷爷便将门中的传承密术、尽数传授于你,也能让你有几分自保之力。这些你还不能尽得的血之灵力,就让老祖爷爷再为你留下些根基,为你日后的进取也多一份保障。”

    言毕,血灵子虚空捏动道诀,立时整个大殿中稀薄了近三分之一的血之灵力,迅速的开始收缩。也只是上十息的时间,原本有如血海般的正殿中、竟再无一丝血红灵力存在。

    血灵子单手虚托着一个小儿头颅大小、血光四射的晶莹球体,口中发出一声轻敕。

    随即就见那精光四射的血红球体,自行飞起。只是一道红光闪过,当即便飞入萧云的丹田气海之中......。

第十五章 最后一句话语

    冰寒刺骨的血府空间中,空中的如血流云仿佛已经倦怠,不再流动的它们似乎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就那么如同烂絮一般的杂乱堆积在一起。原本鲜红如血的美丽身影、此刻却是显得越发的寡淡无神,让这个死寂世界仅有的那么一点活力都消失无踪。

    这个如同地狱般的结界空间,在沉寂中也不知度过了多少的岁月,只是最近两个多月来却是有了惊变。此刻高悬在天空中的血殿、自从脱去了那一身缠绵缭绕的红纱之后,就如同一个失去心爱衣饰的爱美女子一般、羞怒无比。

    一阵阵时而雷鸣、时而尖啸的爆裂之音,不断的从愤怒的血殿中传出。整个血府空间都被这身为核心的血殿大姐、此时暴发的雌威而瑟瑟发抖。

    如此的景象是不是在说明、存在了漫长岁月后,这个世界最终的末日正在悄然来临吗?

    轰鸣了近两月的血殿之中,此刻有一道小小的身影、正如同一朵绯云般穿梭来去。不时的、就有那么几道血光、殛电从中暴闪而出。

    而因这胆大妄为的孩子,愤怒的血殿大姐似乎都气得发抖,一浪接一浪的灵力潮汐、接连在殿中涌动。

    自两月余前,萧云得到老祖爷爷传授的血灵宗密术后,便一直在这殿中苦练。还有几个月才满十岁的孩子,对老祖爷爷说的什么修道真谛,并搞不太明白。渴望拥有力量、不再被人欺负的他,得到传承后只是埋头苦练、不眠不休。

    萧云的刻苦、专注以及那绝佳的修炼天赋,虽很是让血灵子心中欣慰。但这孩子那显然很是极端的性格,也让他心中暗忧。只是奈何去日无多,光是指点萧云修炼都嫌时间太少,那有点化、教导的闲暇啊!

    此时在殿中后方显现出虚幻身影的血灵子,既喜且忧的看着正不断捏动诀印、努力练习各种法术的萧云。沉默了半晌之后,才无奈的轻摇了摇头、心中一声暗叹,自己终归到了离去之时,又能如何?唉...!时也!命也!运也!这孩子自有他自己的人生,且看他的造化吧!

    血灵子当下也不再多想,随风飘行般前移了几步、便轻声喝止了正犹自勤练不已的萧云。

    “老祖爷爷,您来了啊,太好了!老祖爷爷您看小云儿这血影刀法术施展得怎么样,我已经按照老祖爷爷您说的施法诀窍练熟了!”萧云仍是沉浸在修炼法术、获得力量的喜悦中。红润的小脸在自己亲人面前、倒也是笑得极为开心。

    “小云儿这血影刀练得很不错,已经有了九成的威力,好孩子!不愧是我虞山萧氏的子孙,老祖爷爷很是自豪!不过今天老祖爷爷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讲,我们先不说修炼的事。”

    闻听到血灵子的话语,萧云连忙收起笑容。三个月的血府生活,也让萧云逐渐的适应了作为一名修士的身份,当下便习惯性的凝神静气,认真的等待着老祖爷爷的交代。

    血灵子看着全身隐约有着那么一点道韵的孩子,很是赞许的点了点头,这才微笑着开口说道:“小云儿,今天老祖爷爷就要回归灵界本体了,所以有些话要和你交代,你一定要牢记老祖爷爷的嘱咐,不可忘却。”

    萧云闻言、正色的脸上清晰可见的一沉,随即嘴角一阵轻微的抽动,眼眶当即就红了。

    虽然他早就被血灵子告知,此地的所有血煞融合为血灵力、被自己继承之后,这个空间必然会因失去灵力支持而分崩离析,老祖爷爷也不得不回归本体。但事到临头,萧云这个无比渴求亲情的稚童,却怎么都是心中难受、不舍之极。

    三个月来与老祖爷爷的朝夕相处,已是孤儿的孩子觉得无比的温暖,那亲人的温情让他沉醉在其中、不能自拔。

    萧云的性格虽经家中惨变,而扭曲的极为冷酷、极端,但这失而复得的亲情、直浸心脾的心灵抚慰,却是被他珍视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宝贵。

    一直以来,萧云即算是知道老祖爷爷终归要离去,却一直都自欺欺人的不愿去想起这必然会至的离别,奈何这该来的、始终还是来了。

    看着默默流泪、强作镇定的萧云,血灵子心中也是一阵叹息。这孩子虽是自己血脉相传的后人,但也隔了无数代了。那已很是稀薄的一丝血脉,说是亲人也对,说不是亲人也并无大错。

    但这孩子此时的悲伤,无疑说明了萧云的至情、至性。对一般凡人来说、这或许很好,但作为修者、却是一个能破道心、招致大祸的死穴。这孩子以后的人生、只怕难免再遇心路坎坷啊!

    不过谁又能真的做到太上忘情吗?自己又何尝不是为了道统与血脉而执着,不然又怎么可能遇到这个血脉子孙?

    唉......!修真、修道、修仙,怎么也修不出骨肉亲情,没能成仙、那就还是个人,没有了情、那还是人吗?

    萧云的悲情、引得血灵子也是好一番自问己心。一虚一实两道身影就这么静静的呆滞着,不再有声响发出的血殿之中,气氛显得很是沉闷。

    许久之后,血灵子才长叹一声,化神道君随即说出的话语中、却也有了几分的苦涩:“小云儿,不要伤心,今日的离别是为了来日的重逢。老祖爷爷一定会在灵界等着我的小云儿,且很是确信,我的小云儿绝不会让老祖爷爷失望,是不是这样呢?”

    萧云哽咽着点了点头,终还是没能忍住、哭出声来。血灵子温言安慰着悲伤的孩子许久,这才让萧云激动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好!小云儿是个小男子汉了!身为男儿、身为修者,绝不可软弱、必须坚强!只有百折不挠、愈挫愈勇,如此才能证得长生大道,成就仙位!”

    血灵子如同逗孩子般的夸着萧云,还别说、他已经丢弃几千年的活计还真是干得不赖。这一番事实上也是逗孩子的话语还真就起了些作用。

    平复下来的萧云、也不知是得到了老祖爷爷的鼓励、又或是已经习惯了与亲人的伤心分离,此时神色中竟也有了几分血灵子所描叙的坚强。

    血灵子见这孩子悲情稍定,便也不再耽误时间,开始和萧云很是严肃的交代起来。

    “小云儿,这血殿本是老祖爷爷当年祭炼出的一件后天灵宝。老祖爷爷今日回归灵界,便将此宝与殿中尚存有的灵石与血魄精华一并传与你,以利你来日修行之用。若是日后遭遇生死关头,你可祭出此宝、躲入殿中。此宝大能如山岳、小可如芥子,虽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攻击威能,但不到道君境界的敌手却也伤你不得。只是此物每祭出一次,消耗的灵石数量极大,且需大量的血魄精华弥补耗损。若是过于频繁的使用,惟恐有伤天和,所以还需谨慎使用。且此物在凡界算得是重宝,不到万不得以之时,绝不可轻示人前,切记!切记!”

    “老祖爷爷,我会努力修炼好道法的,能不用血殿就绝对不用,我明白老祖爷爷教导我的、不能依仗外物的道理。”

    “好!小云儿你能明白此理,老祖爷爷就放心了,且先凝神静气,老祖爷爷这便传你此宝的驭宝诀、和祭炼之法,日后若是你有机缘,也可再重炼此宝。”

    随即,血灵子手中诀印捏动,就见那威凌四方的血殿肉眼可见的迅速缩小。只是不到三息,竟化成只有婴儿拳头大小。

    此时身在虚空之中的萧云,浑然不觉自己居然凭空而立,只是瞪着一双大大的紫红血眸、看着那血光晶莹的袖珍小殿好不惊奇。

    不过还没等萧云惊奇完,那仿如红玉雕成的袖珍小殿竟飞行而起,只是一瞬、便没入萧云的丹田之中。随即便被惊奇的孩子感应到自己气海中多出了一物,正是在萧云那略带紫色的血灵力旋涡中温养的血殿。

    血灵子见血殿与萧云体内那微弱的雷电灵力并没有产生什么冲突,也微微点头。当下也不多语,只是随手一招,一块记叙着操控血殿的驭宝诀、以及祭炼之法的玉简,便凭空出现在萧云面前。

    萧云见此,先是恭敬的和老祖爷爷行礼致谢。这才双手将玉简接过,附在自己眉心之处、用灵识认真的阅读玉简中的法诀。

    待萧云将玉简中所有法诀熟记,血灵子这才继续言道:“小云儿,因我这神念化形之体、无法在血府空间之外久留,那这最后一个时辰的时间,你一定要牢记老祖爷爷的话,这无比的重要。”

    萧云闻言只觉心神一震,旋即大声应道:“老祖爷爷请讲,萧云一定至死不忘!”

    血灵子看着满脸正色,有着那么几分小小刚毅的孩子点头说道:“小云儿,我虞山萧氏先祖世代修炼、居住之地,和血灵宗山门同在一处,便是此谷后方不到十里的绯霖峰。日后你修练有成之时,必要去宗门走上一遭。若是宗门真个不在了,也要探察清楚宗门究竟是如何消失的。”

    萧云听的老祖爷爷的交代,正要大声答应,却被血灵子摆手止住了即将出口的话语。此时红袍老道继续说道:“小云儿,如果宗门真个不在了,且你又查出了仇敌。那么你一定要等自己至少元婴境界时,才可行那重建宗门之事。此前切记不要轻易曝露了自己萧氏子弟、和血灵宗传人的身份,否则会为你带来无数的危险,切记!切记!”

    “老祖爷爷,小云儿记住了,绝不敢忘!”

    “嗯......如此甚好,老祖爷爷也知道小云儿是个好孩子。但修真界险恶,修者本是最自私之人、为了自身进取从来都是无所不用其极。小云儿你还年幼,万事都需小心谨慎。既然那雷元子已经收你为唯一弟子,小云儿权且前往神霄道宗潜修。如此至少也能有个庇护之地,比起那些得不到正统道门传承的散修,不但修炼资源、又或是安全,都要强上不少。且原本属于我萧氏的血灵圣体不传密法,竟然落到了此宗手里、其中也必定大有蹊跷,只怕此宗与我血灵宗现今的无声无息大有干系。小云儿此去神霄道宗也可暗中查访究竟,但绝不可轻举妄动。不到元婴境界,哪怕明知何人是我萧氏破灭的死敌,你也要给老祖爷爷我忘记,必须如此、切记!切记!”

    萧云听得老祖爷爷这番话语,心中也不禁纷乱如麻,大大的一双紫红血眸、少见的恍惚无神,皱紧的眉头更是显得神色一片复杂。

    血灵子看着这个不知如何自处的孩子,心中也是一声叹息。造化弄人啊!这么点点大的稚童,原本就该在母亲怀抱中乐天成长,现在却背负着萧氏一族,和血灵宗在凡界的延续使命。

    且还处在现今不明、却也显现出几分纠缠不清的复杂关系之间。这一边是救命恩人兼师尊、另一边却是血脉相传的亲族,不到十岁的孩子又如何受得了此般煎熬?唉......!还真是个苦命的孩子!

    思量至此,血灵子心中越发的怜惜这个命运多厄的血脉子孙,当下对着萧云也是好一番温言劝慰,反复交代萧云无论何时都要先保住己身,一切都要从长计议。

    如此一来,短短一个时辰就这么过去。眼见回归时刻将至,血灵子不得不将心中对萧云的担忧与怜惜放下,随即作法带起萧云,三千年来第一次出了血府空间,来到了谷后的山峰之上。

    不多时,在一虚一实两道身影的注视下,绝谷中轰鸣之声大作,巨大的尘柱伴着无数的血色光华冲天而起。

    紧挨着绝谷的红泪寺终是在劫难逃,仅有的几个留守妖僧在这撼天动地的巨变中,顿时化成无数尘埃的一部分,偌大的寺院顷刻间尽成瓦砾。

    血灵子越发模糊的虚幻身影,深深的看了萧云一眼,在这秋日的微风中开始渐渐消散。不多时,在泫然欲泣的萧云眼中,一道无比晶莹的血色虹光冲天而起,其势仿若长虹贯日、一去万里。

    萧云哽咽着目送老祖爷爷离去,正要跪倒行礼,此时那已远在天边的血色长虹,却仍向萧云传出了血灵子在凡界的最后一句话语:“小云儿,好好修行,老祖爷爷在灵界等你......”

    闻听此言,萧云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悲情,当即哭倒在地......

第十六章 相遇与凡人

    金秋十月、大顺国郢洲郡、煌砀县。

    清幽静秀的煌砀山在这丰饶的季节中,也与山脚下的煌砀县小城一样、沉浸在喜悦之中。

    远远的于路看去,此刻漫山红叶随着那送爽的金风,频频笑弯在枝头之上,高低起伏之间、仿如一片血红瀚海。令见者无不心旷神怡,只觉心臆间一阵气爽。由不得要赞一声,好个秋日胜景!

    清晨,每年一度繁华来临的煌砀县城来了个小小的道童。只是这位小道爷,却和那些每年必来游山玩水、吟诗作对的书生、骚客们很是不一样。自进了城门,竟无视这小城难得的繁华,也不见问路、只是面无表情的低头急走。

    几个在城门附近厮混的当地泼皮,见这个十岁左右的紫袍小道童衣着甚是豪奢、且只是独身一人,身上也未见鸢鸣谷仙长们的红叶图存在。暗自揣测这必是外来的有钱小道士,便起了要敲诈一番的心思。

    泼皮们一阵交头接耳后,当即便起身横在正默默前行的小毛孩子道士前方路上。领头的瘦高麻杆汉子眯缝眼一翻、咧开满嘴的大黄牙喝道:“那来的小杂毛?这都要撞着爷了!”

    也不知这几个泼皮是不是流年不利,又或是作恶太多、今天终于报应当头。他们的此番举动也算是真正撞到邪了,因为遇上的这个紫袍小道童正是萧云。

    沉默前行的孩子闻听到前方传来的话语,既不答话、也不见放缓脚步。无声中只是抬起了那一直低垂的小脸,一双圆溜溜的大大血眸、紫红光芒暴闪的看向了前方几人。

    几个泼皮被这杀性十足的邪异目光一扫,顿时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随即心脏狂跳不止、头皮一阵发麻,只觉自己脑海中有无数的血海厉鬼出现,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其中最为胆小的一个矮胖冬瓜,好悬没被当场恐惧得昏死过去。

    萧云也懒得再理会这几个地痞草芥,这一路行来实在是见过的太多了。当下便脚步丝毫不慢的越过怔怔发呆的泼皮们,径直向着城中客店而去,留下几个被萧云血眼之术、震伤了七魄的泼皮。

    好半晌后,呆滞得如同木偶的泼皮们才有了动静,几人本就长得如同歪瓜裂枣般的五官一阵剧烈抽搐,旋即口沫横飞的发出恐惧至极的惊呼声:“妖怪......!”这一声嘶吼出口之后、就再也停不下来,几个泼皮却是疯了。

    自从与老祖爷爷伤心离别后,本就心理扭曲、性格很是极端的萧云又陷入了孤独之中。

    小小的稚童无比渴望着亲人的慰籍,奈何却总是得而复失、孤苦无依。唯一能和萧云交流的血猪残魂,难道还能开导这孩子尽舒心臆?估计不给熏陶成一个人间妖物就算不错了。

    萧云自虞山独自赶来与师尊会合的一路之上,更是遭遇连连。其中什么骗钱的、劫道的、拐卖小孩子的、荒郊野外开黑店的、打着行善的招牌收集孤儿训练死士的等等险恶、龌龊之事,几百里的行程中就没断过。

    也亏得萧云现在已有了些许自保之力,加上血猪那很是老辣的经验不时提点,这才无恙的赶到了煌砀县。

    若是换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这几百里的路程想独自走完,基本上是不可能之事。但这也让即将年满十岁的萧云,真正的见识到了这个残酷的世界。

    于是历经这些遭遇之后,萧云越发的显得孤僻、狠辣。杀多了山匪、流寇之后,见惯了鲜血的孩子愈加的冷酷、好杀。也把个已经认主的血猪喜得只呼主人英明、强大,虽是再也不敢鼓惑萧云,却也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这孩子的性格养成。

    沉默的萧云废了几个地痞恶棍之后,便就近投入一家客店中,打算休息半天后再出发前往鸢鸣谷。那知进得房中、刚盘坐运功不到一个周天,就被店外传来的巨大喝声惊醒。

    “店内的小道友,还请出来相见!若是肆意的伤了凡人,又不给出个交代,休怪孟某无礼!”

    萧云闻听到这番喝声,察觉似乎这是在说自己。从声音来处那传来的隐隐灵压,虽略高于自己、顶多也就筑基不久而已,自己却是无惧。

    只是无端被打断了修行、萧云很是烦躁,当即心中一阵发狠,既然你要为欺自己年幼的地痞出头,那小爷也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心中邪火开始升腾的萧云、旋即起身走出店来,就见一个身形甚是壮硕的年轻修士当街而立,其身后正是几个犹自疯癫的地痞。

    燕睛虎颌的年轻修士也是身着一身紫色道袍,只是胸前却绣有一片醒目的红叶。此时见萧云已从客店中走出,当即便人如其表的急声喝问起来,显然是个急噪性子。

    “这位小道友,你乃修行之人,怎可随意出手伤害凡人?这几人纵是有错,可也不至你施如此狠手吧?今天小道友你不给个说法出来,孟某少不得要无礼了,也替你师门好好的教训教训你!”

    正自烦躁的萧云被这年轻壮硕修士一喝,心中那小小的邪火无异于被浇上了一盆油,当即便厉色尖喝道:“小爷的师门也是你这蠢货比得了的,看你的行经,只怕和这些地痞流氓本就是一伙的,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修行之人!有胆子就来,小爷难道还怕你不成!”

    急性子年轻修士那受得了萧云如此的喝骂,立时捏动道诀就要上去与这无礼的小道童斗法,却被身后出现的、另一个同样服饰的修士拖住了身形。

    “师兄,且先不要动手。这几个也确实是地痞,而这位小道友甚是年幼,这其中只怕是另有缘故,还是先问清了再行事吧。不要好心却行了恶事才好。”

    壮硕修士闻听到师弟的规劝,心中也暗觉有理,当下便强自压下火气,仍是稍显气闷的哼了声,才对着刚刚出现的清秀修士说道:“师弟,那你去问吧,俺火气太大,一个不好就又忍不住了。”

    清秀修士恭敬的应了一声,便移身来到萧云身前三丈之地以示自己没有敌意。即而先施了一礼、这才开口言道:“这位小道友请了,小可是神霄道宗外门弟子黄膺,刚才那位是我门中大师兄孟刚,先前有失礼之处还请小道友不要见怪,我们只是来询问个事情真相,并无敌意。”

    听得这名叫黄膺的清秀修士一番言语,萧云心中的邪火顿时不知飞去了那里,只是瞪着一双大大的血眸,一时之间竟发起呆来。

    黄膺看着这个不知在犯什么糊涂,不言不语只是呆滞的小道童,也好自心惊。暗道这孩子的紫红双眸怎么就这么邪性,难道遇到了长辈们所说的魔门中人?

    且这小道童如此年幼,就已明显有了离练气期第八层不远的修为,怎么说也是应该是个天之娇子般的人物,自己怎么就从来都没听说过?难道这是那位隐世不出的魔道大能、教出的密传弟子?

    于是场中两人各自好一番胡思乱想,半晌时间过去,萧云才回过神来,当即便恭敬的施礼,说出的话语中也流露出几分惊喜。

    “小弟萧云,见过孟师兄、黄师兄!”

    “什么?你叫什么?”急性子的孟刚这才刚听清萧云的话语,便按捺不住、急切的大声问了起来。

    “小弟姓萧名云,近五月前被师尊雷元子收为弟子,来到这里就是去鸢鸣谷面见孟师兄的。”萧云此时显然为这意外的相遇很是开怀,小脸上的阴沉、杀气早已不知去向,却是笑得灿烂。

    “你是萧师弟?老祖留给你的雷电印记怎么不见了?”黄膺拉住了正要向前冲的孟刚,很是疑惑的盯着萧云,有那么几分不敢确信。

    “师尊留给我的雷电印记,已经和我的识海化为一体了,黄师兄,你看......”萧云说完便抬手捏起一个雷殛术的诀印,随即一道细小的紫色电芒凭空而现,一瞬之后,竟化作一道大了十倍的紫色闪电劈在了地上。这却是修习雷云诀,才能施展的正宗雷道法术。

    见到萧云施展出如此威力巨大的雷殛术,孟、黄二人心中再无疑虑。这雷元子老祖的独门法术,除非是亲传弟子,即算是门中其他太上长老也施展不来。于是两人飞快向前,围着萧云就好一番询问。

    “萧师弟,你可把俺老孟急死了。老祖飞剑传书说你顶多两月就会到,可现在都快五个月了,都没见你来,怎么迟了这么许多时间啊?俺这次出谷就是打算来寻你的啊。”

    “萧师弟,你可真是把大师兄急坏了,我这几天都被他催促得不能修炼,只好跟着出谷来寻你。总算是我们师兄弟缘份深厚,没有错过今日的相遇。”黄膺此时也不由得欣喜,这老祖传书中反复交代的萧师弟,总算是无恙的见着了。

    萧云被满脸喜色的两位师兄七嘴八舌的不断问询,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待自己与师兄们都稍微平复之后,先是施了个礼、重新见过两位师兄。这才将自己离开冶洲之后的行程说了出来。

    不过萧云心中牢记着老祖爷爷的告戒,话语间仍是隐去了血府空间中的三个月。只推说是被红泪寺妖僧禁锢了太久,后因地震突发,这才得以逃出。而随行的李、杜等人早已被妖僧谋害,自己才独自来到此间。

    听完萧云的这一番话语,孟、黄二人不禁嗟叹不已。这小小的萧云师弟,命运竟如此的坎坷,这也忒苦了些!

    而此时的萧云说起这些无法忘却的伤心之事,情绪也随之低落、哀伤起来。一双大大的血眸越发的红了,顿时有了几分泪感。

    看到小师弟伤心的样子,孟刚这个虽是性急,却很是豪爽、有着古道热肠风范的大师兄,当即伸手便把可怜的小师弟搂在怀里安慰。那一份真实不虚的爱护之情,却也让萧云感觉到无比的亲切。

    孟、黄二人安慰师弟许久,待萧云情绪稍定,旋即想起萧云说起的红泪寺妖僧。纷纷扬言此等妖孽必要禀告师门严处,孟刚更是当场就道出、誓要除魔降妖的话来。却不知此时的小师弟体内,正有一头即将化形的大妖。

    师兄弟三人在这客店门前好一番交谈,其中黄膺更是为萧云如此年幼,就拥有了不弱于自己的修为很是感叹了一番。这老祖的亲传弟子还真就是不一样啊,也不知自己何时能有如此的福缘。

    于是这个斯文有礼、心思机巧的清秀青年,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羡慕心理中,已有了那么一颗小小的嫉妒种子在发芽。这也难怪,人之常情嘛。只是不知因此,又会带给萧云什么?

    豪爽的孟刚此时却是没有半点私心杂念的欣喜着,这个可怜的小师弟虽命运多舛,却真正是个顶级的修道苗子。毫无城府的大师兄只顾着替萧云兴奋,神情、言语之间却是来的无比的真诚。果然,负心多是读书之人。

    三人在这店前攀谈了许久,直到午时将近,这才在孟刚带领之下,离了此地只奔五十里外的鸢鸣谷而去。

    安静下来的客店门前,此时只留下了几个已经痴傻的地痞,正遍地寻着吃食。这些早已不在修者眼中的凡人又将如何度过余生?或许这就是修者从来都只是说说要保护的凡人......

第十七章 我叫吴欢

    小小的煌砀县城为数不多的狭窄街道上,到处都是如潮的人流。

    在这每年一度的观赏满山红叶胜景之时,无数自命风雅的饱学之士纷至沓来,也使得午后的城中、处处都是各种叫卖之声。有卖书的、卖字画的、卖文房四宝的,但更多的却是卖笑的,读书人嘛、都是风流人物啊......

    萧云紧跟着孟刚大师兄,与黄膺一路疾行,便要出城让已是筑基期的大师兄找个僻静之处,祭起飞剑返回神霄道宗设在顺国的供奉收取之地、鸢鸣谷。却还离着城门老远,萧云竟自停下了脚步。

    此刻萧云惊奇的发现,上次在浑洲城里、错认是自己小妹、却实际上是个贼的小女孩,正头插草标的跪在路旁。

    此时这个与萧云年龄差相仿佛的女童、也不知遭遇过何种经历,一身的破衣烂裳,眉目间更是一片郁色。原本颇具几分灵气的小脸上,更是布满泪痕。

    惊见这让自己曾经伤心欲绝的小女贼,萧云也不声张,默默的前移几步来到正跪着哭泣的女童身边。随即右手一伸,便牢牢的按在这女孩的肩上。当下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那张随之抬起、酷似自己小妹的脸。

    “云...云...云公子......!”小女孩显然吓得不轻,自己当初可是盗了这位疯子般的云公子不少财务,今天只怕是不能善了!

    此时孟、黄两人察觉到小师弟的举动,便移步来到萧云身边,孟刚有些诧异的问道:“小师弟,这个小女孩是你的故人?”

    萧云闻言顿时笑了,接着摇了摇头说道:“确实也算是故人,只是这位故人当初我也算是救她脱了一难,更是将她当成自己小妹对待。虽说当时我确实是乱了神智错认,但她却不该不告而别。盗走许多财务虽不算什么,只是她的行为无异于在我胸上又插了一刀,不然我后来也不会被困红泪寺了。”

    黄膺闻言也回想起先前萧云说过的此事,当下把头连点、开口说道:“萧师弟,此等凡人虽是可恶,倒也不需花费太多时间,且叫几个城门的管差过来,送县衙法办就好,我们还是早回鸢鸣谷吧。”

    跪在地上正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听到三人此番言论,却是早已吓得不轻,那衙门可是去得的所在?越想越怕的小女孩当即就想起身逃跑,却那料萧云那按在自己肩头的右手,竟如铁铸一般。

    见脱逃不得,小女孩连忙告饶起来。她知道哭闹无用,这三位都是衣着豪奢的道爷,就是县老爷来了都得打躬作揖。于是抽泣着双手抱住了萧云的大腿,好一番哭诉、哀求。

    “云...云公子,我真不是存心要偷你的东西。我...我...爹爹当时病得只剩下了一口气,我没法子,只...只好拿了你的钱,可...可等我跑了一天一夜赶...赶回去,我...我...爹爹还是死了!呜...呜...呜...!”

    闻听到小女孩此番哭求,萧云本待呵斥,不过随即想起了自己的乞讨经历,不觉之间信了几分。思及这些往事,萧云心中也是有些酸楚。想这大顺国九洲之地,全都遭了两年的大旱,只怕这小女孩说的不会太假。

    难道自己就真是没有任何错吗?这个小女孩父亲的离逝,若真是如她所说一般,那日自己强行带她离开浑洲的行为、恐怕也是难辞其咎。想到这里,萧云的右手、也不由自主的松了力道、形同虚设。

    不过一旁的黄膺却是丝毫不以为然,抽出把折扇在手中轻摇着嗤笑道:“这般小小的年纪,便行那鸡鸣狗盗之事,想你也只是虚言委过罢了。萧师弟,且不可再被这小贼欺瞒。”

    而一直在旁的孟刚却是个心善之人,见小女孩嚎哭的样子甚是可怜,当即止住了黄膺想要继续的话语,对萧云劝道:“小师弟,这娃俺看着也是可怜,这两年大顺国饿死了无数,还是放了吧。唉!都是可怜人。”

    萧云闻言也不禁心中一软,看着这个像极了自己小妹的女童,真要他用什么手段、恐怕根本就做不出来。先前上前来制住了这个小女孩,也只是一时气不过的下意识反应,现在却是心中半点气愤皆无,反而有了几分同病相怜之感。

    萧云默然了片刻,终是摇了摇头轻声的说道:“唉!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就不怪你算了,你走吧。”

    说完之后,萧云从乾坤袋中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塞到了小女孩的手中,随手把那头上的草标拔去。他实在不忍心看着这个酷似自己小妹的女孩、份外凄惨的样子,虽明知这不是自己的妹妹,可就是没来由的觉得心中很痛。

    萧云轻嘘了口胸中的郁气,再看了眼这像极了自己小妹的小脸,这才扭头和孟刚说道:“大师兄,我们走吧。”

    孟、黄两人见萧云已是事了,当下也不再多言,便三人一道向着城门而去,留下个怔怔发呆的小女孩,双手捧着那十两银子,泪眼婆娑的看着离去三人的背影。

    或许这就是天定的命数,萧云和这个小女孩、两个同样是自小孤苦的孩子,注定了要将一生的命运纠连在一起。

    此时发呆的小女孩,浑然不觉身后那射来的贪婪目光。还没等萧云三人走远,一股大力就把小女孩推倒在地,可怜的孩子当即就摔了个头破血流、昏死过去。那滚落在地的十两银子,早被趁机上前的泼皮飞快捡起,瞬间逃入人流中、影都不见了。

    此时身后突然响起的喧哗声,也让萧云三人停住了前行的脚步,回过头来就看到那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小女孩。

    一楞之下,萧云心中也不知是为了什么猛的一疼,此番景象自己早就见过了很多次,定是自己留下的银子,让那可怜的小女孩遭了祸事。

    对此很是懊恼、自责的萧云,也许是因为小女孩那张酷似自己小妹的小脸;又或是本性仍是善良的他,对有着与自己类似命运的苦命孩子很是同情;再或是不知究竟为了什么的莫名原因,看到那小小的瘦弱身体倒在地上的样子,萧云此刻竟心痛得眼泪都差点流了出来。

    仿佛重临小妹死在自己怀中那一幕的萧云,立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此时他那还管得大师兄说的不要惊世骇俗,小小的身影只是一闪,瞬间便回到倒在地上的小女孩身边。旋即飞快的伸出双手,把小女孩紧紧的搂在怀里,口中更是惊呼连连。

    “兰......你......妹子......你怎么样?”萧云一阵恍惚,只觉得又将自己的小妹抱在怀里,一时间竟紧张得连话语都表达不清楚了。

    “小师弟,别急,让俺看看这娃的伤势。”紧跟着萧云返回原地、最是性急的孟刚,终于有了机会说出要别人不急的话。

    “大师兄,一定要救救她,我......”此时的萧云显然已乱了方寸。

    “不急、不急、俺先看看,应该没什么事的。”话语间,孟刚当即抱过昏迷的小女孩,顺手就把住了脉门细察起来。

    孟刚自凝神为小女孩察脉起,一双燕睛却越发的闪亮,片刻之后竟惊呼出声:“这...这...这是玄阴绝脉、隐灵根!”

    闻听到大师兄的话语,黄膺立时也失了一贯的温文尔雅、当即惊呼出声:“大...大师兄,怎么会?可...可别弄错了!”

    显然这两位萧云的师兄,并不是半桶水的李纬玄可比的,这小女孩在孟刚的断脉之下,其比萧云雷灵根更为万中无一的修炼根骨被发现了。

    只是对于这些也是不太懂的萧云,明显更为关心这小女孩的安危,他却管不得什么隐不隐、绝脉不绝脉的,只是一个劲的追问着大师兄、这小女孩到底怎么样了?

    孟刚此时却是恍若未闻,只是看着怀中昏迷的小女孩,咧开了大嘴、开怀之极的哈哈大笑,顿时把个焦急的萧云搞糊涂了。

    好半天后,狂喜的孟刚才收住了笑声对萧云言道:“小师弟,这还真是托了你的福啊,这娃真是个宝贝,千年难遇的好根骨啊!放心、放心,有大师兄在,这娃出不了事的。她只是头部受了些震荡,没什么大伤,就是体质虚弱了些,要好好调养一阵子。”

    焦急的萧云听得大师兄所言,也把一颗吊到了嗓子眼里的心放了下来,当下忙不叠的对着孟刚好一阵感谢。此时就连萧云自己都没发觉,无意之间、他还真就把这个小女孩看成了亲人一样。

    确定了这小女孩没什么事后,欣喜不已的孟、黄二人便待动身回返鸢鸣谷。此时萧云却来到孟刚身前,坚持着要自己背这个昏迷的小女孩。孟刚见小师弟执意如此,便笑了笑把手放开。

    孟、黄二人当先便走,却突然发现小师弟又有了新的举动,只得再次停步下来。

    就见萧云背着昏迷的小女孩、瞪起一双邪异摄人的血眸,朝着几个远远围观的泼皮喝道:“我知道你们是一伙的,小爷也懒得再去抓。叫那几个强抢银子的恶贼,三天之内自行前往鸢鸣谷领罪,若是迟了一日,小爷我定叫这城中的地痞、恶棍尽数死绝!”

    萧云此番杀性十足的话语,顿时让四周一片哗然。就连孟、黄二人闻言也不禁眉头轻皱,暗道这小师弟还真是够狠辣的。不过这也是在惩恶,似乎没什么错处,就是杀气太重些罢了。

    说完口中的狠话,萧云也不再耽搁,跟着两位师兄不多时就径直出了煌砀县城。只是却多了小女孩这个宝贝疙瘩,原本想由孟刚驭剑回谷的念想便落在了空处。

    而孟刚虽是有着其他的飞行法器,却又怕小女孩虚弱之极的身体、受不得高空罡风之袭,再生意外。

    于是师兄弟三人一阵埋头急赶,所幸三人修为最低的萧云,都是练气期七层颠峰之境,黄昏之前便把五十余里山路抛在了身后,回到了鸢鸣谷。

    说来也真是奇怪,急急忙忙赶回谷里的三人,还没来得及和另一个共同在此地轮值的同门说上只言片语,刚被萧云放到床上的小女孩竟醒转过来。

    “妹子,你怎么样?好些了吗?”萧云立时关切的问道。

    “云...云公子...这是那里?”小女孩仍然很是迷糊,浑然不知自己已到了五十余里外的仙家之地。

    “别叫什么公子,以后叫我萧云好了。妹子别怕,你现在很安全,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小女孩闻言很是疑惑的扑闪着那双大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但萧云那浓浓的善意却是被她清晰的感觉到了。

    这时孟刚从乾坤袋中取出颗白玉一般的济元丹,递给小师弟示意喂小女孩服下。萧云感激的看了眼大师兄,连忙依言而行。

    不多时,先前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小女孩,已有了明显的好转。确信自己真是安全了的孩子,很是感激的看着云公子,终于流畅的说出了第一句话。

    “云公子,谢谢你救了我,小欢愿意为奴为俾报答你!”

    小女孩的这番话语却让萧云慌了神,很是不知所措的扭捏了好片刻、这才说道:“别、别,是我大师兄救了你,以后你就把我当哥哥就行,我也会把你当成亲妹子的,可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看到萧云那手足无措的样子,回复了几分神采的小女孩被逗乐了,瘦削的小脸上惊现一缕很是妩媚的笑容:“云哥哥,我叫吴欢,小妹见过大哥......”

第十八章 夺命的金光

    红叶漫山的金秋时节,并不太巍峨、高险的煌砀山,却有这另一番令人流连往返的美景。本就清幽秀雅的山势,被满山的火红妆饰,越发显得如妖娆的美人一般,使人不舍离去。

    于是,点缀在山间的瀑布、清溪之畔,便成了无数文人墨客饮酒、赋诗,各展才华的绝佳所在。因此也引动山下满城的清倌、红伶,扭动着那娇柔的身子,尽皆来此赴那风月之会。

    虽说她们只是为了金钱而来,对这已经见惯了的景色半点兴趣都欠奉,但却也是恋栈不去。这每年难得一次的凯子大聚会,不捞个肚饱怎么甘心轻易返回?只可惜了这难得的秋日胜景之地,却成了个熙熙攘攘的名利场。

    不过煌砀山中也不是处处都如此。位于后山的鸢鸣谷虽是清涧如酒、谷隐轻岚,景色更胜此山他处。但却没有什么读书人敢轻易涉足其中,甚至言谈间都很少有人提及此地。

    只因那处绝好景致之地,乃是仙家修真之所。就连大顺国的皇帝陛下,每年来参拜、供奉,才进得了一次。凡人?没有那个福缘,最好还是不要多说吧!

    一向都很是清幽、神秘的鸢鸣谷,自从萧云背着那个名叫吴欢的小丫头来到此地后,却是少了几分寂静、添了几分欢欣。随着小女孩的逐渐康复,这个幽静的小谷中,也难得的不时传来银铃般的嬉笑声。

    不觉间,萧云来到鸢鸣谷已有一周。他与师尊雷元子,约定的最迟重聚时间已是所剩无几,可至今师尊却仍是杳无音信。夜深难眠之时,萧云虽很是思念雷元子,却竟也有着几分怕见到师尊的复杂心理。

    只因萧云实在不愿联想起,萧氏一族以及血灵宗与神霄道宗之间,那说不情、道不明的纠葛。这也让他十分的迷茫,于是唯一知道这些隐情的血猪、成了萧云夜深人静之时最好的倾诉对象,可那妖孽又能是什么好导师?

    由此、萧云的性格越发的孤僻、极端,甚至偶尔有些类似神经质的表现。黄膺与另一个在此地轮值的外门弟子,几日前看到萧云亲手将当日强抢吴欢银子的几个泼皮处死后,对他也开始了敬而远之。

    所幸大师兄孟刚对这个可怜的小师弟很是关怀,与萧云同来的吴欢小丫头也越发的和这个哥哥投缘,两个孩子处得就跟亲兄妹一样。这也让心中苦不堪言的萧云,有了些活力、与像极了自己小妹的吴欢嬉闹之时,才真正的像个孩子。

    时间就这么悄悄的流逝。每日里不是全力修炼,就是独自胡思乱想的萧云,终于在冬日到来之际,成功的晋入了练气期第八层。只是这许多时间过去,雷元子师尊还是没有到来。

    其间孟刚也曾传书回门中询问,却也只是得到了雷元子老祖不曾归来的消息。于是萧云的情绪越发的低落,就连往日他最喜欢和吴欢嬉闹、玩耍之事,现今也表现得没了兴致,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孟刚看着与这来临的冬日一样、越发显得萧索的小师弟,心中很是怜惜。这日清晨便专程带着萧云和已是练气期一层的吴欢,驭起飞剑出了谷,前往两百多里外的一处隐秘坊市散散心、长长见识。

    孟刚虽刚筑基不久,所用的也只是勉强达到灵器、并算不得好的飞剑。但区区两百余里、也是不到刻许时间便已来到。萧云和吴欢两个初次经历这般风驰电掣感觉的孩子,当即惊奇得下巴都差点掉了下来。

    看着两个很是钦佩自己的师弟、师妹,孟刚咧开大嘴笑了:“小师弟、小师妹,走!今天俺好好的带你们逛逛,开春可就要回宗门了,下次要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好啊!好啊!大师兄最好了,小欢最喜欢逛街的,这都好久没出来过了呀!”小丫头听得孟刚的话语,牵着萧云的手就雀跃了起来,一双大大的眼睛顿时笑成了月牙儿。

    萧云此时也被身边小丫头那兴奋的情绪带动,阴沉的小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些许笑容,一双大大的血眸更是好奇的四处打量,似乎对这个听师兄们说过多次、属于修者交易的坊市、很是感兴趣。

    孟刚看到带着萧云出来散心还真有了些效果,当下便笑呵呵的点着头,转身前移几步,来到三人身前的空旷之地。随即壮硕的青年修士抬手向着前方虚空中发出一道问讯符,又运起灵力向着空中击了三掌。

    就见虚空之中波纹叠起,一阵涟漪泛过之后有了声音传出:“原来是神霄道宗的孟道友光临,有失远迎,请进!”

    声音刚落,一道虚空门户凭空而现。孟刚回头笑着和两个孩子说道:“师弟、师妹,跟着俺进去,看今天咱们运气咋样,能不能淘到些宝物,嘿嘿!”

    说完,孟刚笑个不停的迈开大步进到门户之中,萧云却被迫不及待的小丫头好一番拖拽,也紧跟着进入了坊市。

    越过坊市门户的萧云只觉眼前一花,原本只是一片荒野的所在,此时却成了处处亭台楼阁、人来人往的场所。

    虽说这些建筑也只是有些华丽、与老祖爷爷曾经描叙过的仙境相去甚远。但初次来到这样的地方,萧云也是有些局促,暗暗心惊之余、也很是小心的打量着这个奇异之所。

    这一番仔细探察之下,萧云居然发现此地竟全是修者,就连那些纷纷来到孟刚身前揽活的掮客,也都有至少练气期二层的修为。于是小小的孩子,便越发的对此地好奇起来。

    不过萧云的这番举动,却是违了修者的惯例。用灵识随意的扫视其他修者,这可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只是萧云少有修真界的经验、不知道而已。

    孟刚见小师弟如此的懵懂,连忙轻声提醒,可仍是迟了一步。此刻察觉到萧云灵识探察的几人中,一个很是怪异的汉子当即发作起来。

    “那来的毛孩子,不懂规矩吗?要不要老子教教你!”身着金袍、却显不出半点富贵的青脸枯瘦汉子大声吼道。那与声音完全不相匹配的身形,让人远远看去、还以为是根八尺高的竹竿挑着块金色的绸缎。

    孟刚闻言转身就待发作,可想想确实也是自己小师弟失礼在前,便压下心中火气、拱了拱手说道:“这位道友,今日孟某带着师弟、师妹前来逛逛。两个孩子只是初入修真界,还不太懂规矩,要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给我神霄道宗几分薄面,原谅小孩子没见识,孟某先谢过了。”

    几个原本察觉萧云无礼举动的修者,闻听到孟刚的此番言语后,也都是大度的拱了拱手、说了声无妨便分头离去。惟独那金袍瘦竹竿却仍是不依不饶,口中犹自不停的破口大骂。

    “哟呵...!神霄道宗很了不起吗?别人怕你,老子可不怕你。来、来、来,小杂毛你和爷磕几个响头,老子便放你一马。”这嚣张的怪汉显然有病,只是练气期六层的修为、居然敢挑衅筑基期的孟刚,估计比萧云还要神经上百倍。

    如此的污言秽语,急性子的孟刚那里还能压住火气,在这阖洲百万里疆域之内他还从没怕过什么同辈,何况还是一名不知什么来历的练气期散修。

    于是几个掮客还来不及相劝,就见孟刚闪身上前,兜头就是一拳。顿时把个金袍怪汉打了个满面飞血,身着的长袍也成了金地梅花图。

    “小杂毛,你...你敢打老子!你...你跟我等着...哎哟...!”金袍瘦竹竿还在嘴硬,却被暴怒的孟刚飞起一脚踢在那没有四两肉的屁股上,随即飞出了老远。如此滑稽的一幕,顿时引发周围一阵哄笑声。

    如此一来,暴怒的孟刚也不禁觉得好笑,当下怒气也散去不少。远远的对着那四肢快速于地爬动、如同疯狗窜逃的身影喝道:“行,俺就在这等着你!记住了,俺是神霄道宗的孟刚,可别不敢来。”

    这一番闹剧过后,三人也浑不在意那金袍怪汉的临去威胁话语。这也难怪,在这阖洲地界难道还怕了如此的跳梁小丑?只是三人显然没有注意到,那些原本对他们极是热情的掮客们,现在却与三人离得远远的,仿佛在躲着什么祸事。

    孟刚带着两个好奇的孩子,在坊市中很是逛了一番。虽是没有像他说的那样淘到什么宝物,不过看着两个开心的小家伙,热心肠的大师兄也只觉气爽。这一趟出来散心还真是来对了,小师弟和小师妹开心就好。

    不觉间三人已是逛了两个多时辰,重新有了笑容的萧云确也是见识大涨。而得到了云哥哥特意买给自己的法器玉簪,小丫头更是眉开眼笑得仿如朵小花一样。

    见此时已是过了正午,孟刚便带着两个孩子出了坊市准备返回鸢鸣谷。那知刚刚吐出飞剑,还没来得及飞起,就听前方猛的传来一道声音:“祖师,就是这小杂毛!”

    孟刚三人闻声连忙向前方看去,就见刚刚还空无一人的半空之中,一个同样是浑身没有四两肉的金发金袍老着、正带着先前在坊市中被打的瘦竹竿,立于凭空停滞的金色骨爪之上。

    见到此番景象,孟刚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神色唰的一下凝重起来。那金袍老者全身散逸出的灵压最少都是金丹祖师,而那金色骨爪更是法宝无疑。

    孟刚此时却是懊悔无比,早知有此番祸事,自己先前就该结果了那瘦竹竿。没想到一时的大意,竟惹来如此的大祸。心思急转之间,也连忙把两个孩子护在了身后,对着那空中的金袍老者行了一礼,这才开始了询问来意。

    “神霄道宗孟刚,见过前辈!不知前辈拦住我们去路,有何事吩咐?”

    金袍老者闻言发出一阵如同小儿啼哭的怪笑,这才阴阳怪气的说道:“老子就是专门来找你的,老子这侄孙再不成器,也轮不到你来教训,神霄道宗?!桀、桀、桀......老子倒也杀过不少,今天又多了三个,桀、桀、桀......”

    听到这番话语,孟刚那里还能不知道来者是谁。此獠就是被阖洲五大宗门通缉已久的金袍老怪。只是此人修为早已是金丹颠峰,且形单影只、毫无拖累,通缉了二十余载,也仍是没有将这专与五大宗门作对的魔门散修拿获。

    心中暗道不好的孟刚,抖手就发出一道千里符向师门传讯。旋即将飞剑驭起护在身前、全力戒备之时、也不忘出声分散金袍老怪的注意,以免飞起的千里符被阻截。

    “你是金袍老怪!竟敢还在阖洲出现!杀了俺们三个你这老魔也跑不了,他日俺门中长辈必要让你魂飞魄散!”

    原本想戏弄三人一番、再慢慢虐杀的金袍老怪,没想到孟刚居然如此无惧。也只是被孟刚毫不示弱的话语听得一楞,随即便发现那千里符却已是飞远,金袍老怪顿时恼羞成怒起来。

    “草......!没想到老子终日打雁、今日被雁啄了眼。居然被你这小辈、在老子眼皮子底下玩出了手脚。说什么也留你不得,给老子死吧!”

    话毕,也不见空中的金袍老怪怎么作势,金色的鬼爪瞬间射出一道金光,直奔孟刚三人而来。

    到了如此境地,孟刚心知自己再怎么逃、也逃不出这金丹颠峰的老魔追杀。何况身后还有两个年幼的师弟、师妹,当下也只有舍死挡住一刻,逃进坊市中再图后计。想那老魔还不敢毁了整个坊市,主持坊市的金丹前辈也必会出手阻止。

    心念电转之间,孟刚鼓动全身灵力、尽数贯注在那灵器飞剑之上,迎向那急射而来的金光。

    那知孟刚这全力的一剑、刚一接触那道金光,便一声清脆的金铁之音响起,那飞剑立时被断为了两截。夺命的金光仍半点不缓的朝着三人直射而来......

第十九章 血殿灵宝威能

    杀意十足的金色光芒、如惊雷疾电一般,向着被毁去了灵器飞剑的孟刚直射而来。如此危势让一向神经粗大的大师兄,也暗咐自己今日必死。他身后的吴欢小丫头,此刻更是被吓得惊声尖叫起来。

    此刻这荒野外之中的情势,已是危急到了再无可避之时。可孟刚面临着这威势惊人的袭杀,才刚筑基不久的他、即算是使出了竭尽全力的手段,却也没有抗拒之力。眼见着萧云三人、就要死于这凌厉无比的夺命金光之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已经完全失去了逃生念头的孟刚,猛然惊见一道红霞闪过。随即感觉到一轮如同瀚海般浩大、恐怖的灵威,从自己头顶上飞越而过。孟刚还来不及看清,那璀璨的红霞、便径直向来袭的金光迎了上去。

    已被惊呆了的孟刚,此时浑然忘记了自己正处在生死关头。他被那突然来临的浩荡灵威、震撼得目瞪口呆。此刻他满头的长发尽数被头顶上方经过的伟力、吹得倒立而起、齐齐指向了前方,显得好不怪异。

    于是在孟刚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就见离他不到三丈远的半空之中,猛的红光一闪。孟刚那双紧盯着的双目,瞬间被明亮到了极点的光芒刺得短暂失明。

    片刻的无声后,一道惊雷凭空炸响。巨大的声浪只震得孟刚好一阵耳鸣,当下也不得不运起灵力、护住自己的双耳,那里还能去倾听究竟是何变故。

    尘土弥漫之中、随着雷声渐渐弱去,孟刚这才又听到夹杂在雷声之中、金袍老怪那如同鬼哭一般的惨嚎声在逐渐远去。

    孟刚此时睁开被刺得流泪的双目,正待看清此刻场中的情势。却不料一阵猛烈无比的旋风、平地狂飙而起,立时将他卷飞了数十丈之远。落地之后竟是仍然立足不稳,头昏眼花的踉跄之间、只觉胸前猛的遭到一物撞击,当即仰倒于地。

    几十息后、待场中尘埃稍微落定,惊惧无比但却毫发无伤的孟刚翻身坐起,发现已被震晕过去的小丫头吴欢正趴在自己身上。

    孟刚此时那还顾得查看小丫头的安危,当即就用刚恢复过来的双眼,四处探察金袍老怪这个夺命仇敌的踪迹,却是连个影子都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有元婴老祖在暗中保护自己?莫非是雷元子老祖早已归来,只是在暗中观察萧云吗?又或是有盖代强者路见不平、出手相助?

    片刻之后,胡思乱想的孟刚草草的平复下纷乱的心绪,摇头暗道自己还真是乱了方寸,这不是瞎想吗、又怎么可能!

    如此的结果、让孟刚这个筑基期修者虽是安然无恙,但也感到惊魂难定。此时他惟恐真有什么前辈高人在暗中相助,仍很是大声的对着空旷的四周行礼道谢,却那里有半点声音答复他。

    惊疑不定的孟刚胡乱探察着周遭许久,终于又有了新的发现。前辈高人半点影子都没见着,却发现小师弟和他们两个很不一样,竟还留在先前三人呆的原地。

    此时的萧云正大张着小嘴、瞪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怔怔的发着呆。孟刚暗道、只怕小师弟已经被吓得不轻,可自己都被旋风卷出了老远,萧云为何独留原地?

    远远的看着衣着仍旧整洁、似乎没受到刚才那旋风半点影响的萧云,孟刚也不知这小师弟出了什么状况。担心之余、便连忙抱起已晕过去的吴欢来到小师弟身边。

    “小师弟!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呆滞的萧云被大师兄的急切的大声问语惊醒,小脸上却是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喜色、可也有着那么点的小小的狡黠。

    “大师兄,我没事啊,你和小欢没受伤吧?”

    孟刚疑惑的看着萧云,不过确也没发现小师弟有什么不妥之处。心道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于是把心中的不解先抛在了一边,心急火燎的说道:“小师弟,没事就好!也不知那老魔还会不会再来,赶快和俺离开这险地。”

    “大师兄,小欢怎么啦?要不要紧?”萧云显然更在意昏迷的吴欢,言语中焦急尽显。

    “小师妹没事、也没受伤,只是被那巨雷震晕了,睡一觉就好了。”孟刚却更急于离开这险地。

    说完、孟刚拉起正不断探查着吴欢状况的小师弟、迅速的离开这险地。由于他的飞剑已被毁去,也只能尽快的背着吴欢离开这里再找个隐僻之地。飞行法器虽好,可也没有飞剑来得便捷,要花上更多的时间。

    不料师兄弟两人才走出不到百步,就被确认吴欢无碍、开始探察四周的萧云有了新的发现。随着萧云突然喊出的话语,两人离去的行动也缓了下来。

    “大师兄,快看,那个瘦竹竿在那里!“

    萧云的话顿时让孟刚一惊,他还以为是金袍老怪去而复返了。当即拖着小师弟急速退后,更是极尽目力向着萧云手指的方向、紧张无比的观望。

    只是随着孟刚看清了那倒伏于地的瘦竹竿,并没有看到周围有金袍老怪身影的存在,惊魂稍定的大师兄才算是松了口气。既然这祸首都已倒伏在此,而那老魔却无踪影,想来此地也算是安全了。

    片刻之后,萧云和背着吴欢的孟刚,便来到数十丈外瘦竹竿的倒毙之地。

    “大师兄,这个家伙可死得真惨,脑袋都成肉酱了。叫他这么凶,死得好!活该!”萧云看到头颅完全被击碎的瘦竹竿,莫名其妙的显得有些兴奋,小脸上竟然有着几分傲然的神色。

    其实这也难怪,刚才那将三人拯救、并击伤金袍老怪,使其受惊远遁的红霞,正是萧云在生死关头祭出的血殿。此时看到这该死的瘦竹竿、被自己一举击毙,本就因初次祭出血殿、被其威力震撼到的萧云,又怎能不喜、不傲?

    这件后天灵宝虽在血灵子那等境界的化神倒君眼里,攻击威能并不算太突出。可在只是金丹期的金袍老怪遭遇到时,无异于天威来袭。那还不恐惧得亡魂大冒、逃之惟恐不及。

    而修为更低、还只是刚刚筑基的孟刚,至今都没搞明白自己三人是怎么得救的,就连看、都没看清楚血殿的本体。又那里会想到那如天威一般、且救了三人性命的红霞,竟是自己身边还是个孩子的小师弟所为。

    师兄弟二人围绕着此处探查良久,除了已死得不能再死的瘦竹竿外,也只发现了孟刚他那被毁去的断剑,和一些逐渐远去的血迹。

    看到这些,一直都心神不宁、紧张着的孟刚总算是彻底放下了心。显然那金袍老怪是受伤远遁了,就是不知道是何方高人救了自己三人。

    一直搞不明白状况的孟刚,虽是心有疑惑,但一贯神经粗大的豪爽大师兄在苦思无果后,便也把这些蹊跷抛在了脑后。管他呢,反正自己三人安全无事就好,那前辈高人不愿现身相见自有原因,自己也强求不来不是。

    于是粗犷的孟刚走到倒毙的瘦竹竿身前,将尸体腰间无损的乾坤袋取在手中。孟刚粗略的用灵识扫了一下,除了些灵石和魔功典籍之外、就是一些日常的用品之类,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对魔道功法毫无兴趣的孟刚,便随手将乾坤袋抛给了萧云。

    “小师弟,你还没正式的入宗,领不到宗门每月例定的修炼灵石,这货乾坤袋里倒是有着不少,你先拿去作修炼之用。但是那些魔道功法可不能学,你自己随便找个时间都毁去了吧。”

    孟刚的这番举动,让萧云难免的心潮涌动。从年初离家起始,苦命的孩子见过了无数的江湖险恶、人性丑陋,这样真心关怀自己的大师兄,又如何能让他不感激?于是想起孟刚飞剑被毁的萧云,暗暗的有了行动。

    趁着孟刚低头察看瘦竹竿尸体之时,萧云飞快的从血殿中取出一把通体火红的极品灵器飞剑,并微侧身体、迅速的放入手中刚接过不久的乾坤袋中。随即装出一副惊喜的样子喊了起来。

    “大师兄、大师兄,这有把好飞剑,快看!”

    孟刚闻言、还以为萧云在和自己开玩笑,便回过头来准备和小师弟调笑。却没想到亲眼看着萧云自那乾坤袋中,取出一把三寸长短、通体火红的飞剑。

    失了自己飞剑的孟刚慌忙接过一看,竟然还是极品灵器!顿时心中暗骂自己刚才真是瞎了!

    “小师弟,你真是和宝物有缘啊!俺刚才就楞是没看到这把飞剑,还是留着你自己以后用吧。”

    孟刚虽是心中爱极了这柄和自己火行功法完全相匹配的极品灵器飞剑。可是乾坤袋都已经送给小师弟了,他怎么也不好意思再拿回飞剑,当即又把飞剑交还到萧云手中。

    萧云看着自己大师兄那张纠结无比的大脸、如何不知道孟刚其实很是喜爱这柄飞剑,机灵的小师弟对这死要面子的大师兄时而叹气、时而又装作无所谓的表情,不禁被逗得笑了起来。

    “大师兄,这火行飞剑我也用不上,我修炼的可是雷道呢,这飞剑也只大师兄你才能用啊!”

    听到小师弟的话语,孟刚也觉得在理。于是腼腆得像个小姑娘般的健硕汉子、忸怩了好一阵子后,终是抵不住那极品灵器飞剑的诱惑,再次把那火红的飞剑接了过来。随即开怀无比的哈哈大笑,这前后的表情差别虽是天差地远,倒也来得真实无比。

    看着大师兄那狂喜的样子,萧云的小脸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不多时,将这附近仔细探察、再无发现的师兄弟两人,便准备动身返回鸢鸣谷。可才刚刚起步,远处天空之中却传来阵阵轰鸣,且越来越近。

    刚刚才逃脱一番死劫的孟刚、见此刻又有惊变将现,立时紧张起来。也不管刚得到的极品灵器飞剑自己能不能驭使得自如,只是全力的将自身灵力贯注其中,更是拉起萧云、脚下不停的向着坊市门户所在之处疾走。

    还没等师兄弟两人背着小丫头吴欢、重新进入到坊市之中。金袍老怪那枯瘦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三人身后不远的天空中。只不过这老魔此时显然极是疯狂,口中却不断的喷吐着股股血箭,似乎是到了强弩之末之时。

    去而复返的金袍老怪见孟刚和萧云三人居然还逗留在此地,先是一阵惊慌,深恐再遭受到先前那令自己受伤不轻的恐怖攻击、不敢快速接近。但随着几息的时间过去,金袍老怪看着两人正在快速逃跑,不见有其他的异动,旋即又大喜起来。

    刚才那练气期的小子祭出的红霞,想是其长辈赐予的护身之宝。不过此等宝物威力虽是巨大,却都是有着限制的。小小的练气期毛孩子,绝不可能再有能力施展宝物威能。不然的话、有此一宝在手、还要修行何用?

    心中再无顾忌的金袍老怪、意识到自己的危机终于有了转机。若是抓住这三个小辈当成人质,那自己必然能摆脱刚遇上的那臭婆娘。怎么说这三个小辈也都是神霄道宗的嘛,就不信那臭婆娘作为门中长辈,能不投鼠忌器。

    想到这里,金袍老怪又再度猖狂起来,当即口喷着鲜血大笑一声:“桀、桀、桀,贼老天,你今天也总算做了件好事,为老子留了条活路,桀、桀、桀.....”

    如同饿鬼嚎哭一般的诡异笑声中,就见金袍老怪径直向着萧云三人扑去,其势虽有些虚弱之感,却也不是修为尚浅的孟刚、萧云二人可挡的。

    萧云眼见着逃无可逃的杀机再次来临,而三人离着坊市门户尚有几十丈之远,且时间紧迫、金袍老怪正以远超他们的速度迅速接近,也不容他们再从容作法敲开门户。

    而萧云的血殿刚刚才祭出攻击过一次,殿中虽是灵石、灵器、典籍等其他之物无数,关键的血魄精华也还够祭出几次攻击,可萧云自身的灵识之力、却还没能尽复,不能再次驭动此宝大展威能。

    于是在这生死关头、万般无奈的萧云再也顾不得隐藏血殿这个秘密,只得再次将这灵宝祭了出来。不过却不是去攻击金袍老怪,只是退而求其次、耗费大量的灵石化成为一个庇护所,将孟刚和吴欢都卷入其中。

    此时就见荒野中红光一闪,萧云三人瞬间消失不见,全都避入血殿之内。任谁也没注意到,一颗几不可见的红色微尘,就这么随风漂浮着,不多时就静静的落在了地上......

第二十章 鸾鸣之音

    金袍老怪发出阵阵难听之极的怪笑声,速度越发迅疾的向着萧云三人扑去。老魔对抓住这三个小辈,完全认为只是轻而易举、手到擒来之事。却不料前方红光一闪,当即把金袍老怪给吓了个半死。

    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脸色越发煞白的金袍老怪正要转向就逃,却突然发觉自己处身的偌大范围内,竟没有半点灵威存在。似乎这暴闪的红光,并不是先前那威力巨大的宝物来袭。

    很是嘘了口气的老魔,发现原来是自己吓到了自己,当即暗骂一声、就要继续向前冲去。可猛然发现那三个神霄道宗的小辈不见了。

    一时间完全搞不清状况的金袍老怪,不由得一阵发傻。这他娘的还真是怪事,怎么就这一眨眼间功夫、人就不见了?!

    不过金袍老怪怎么也是个金丹颠峰的魔道强者,又那里会猜不到萧云三人身怀须弥之宝。只是要把这三个小辈再给找出来,实在是太废时间。后面那紧追不舍的臭婆娘、只怕也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

    于是胁持人质念头落了空的老魔,飞快的放弃了继续寻获萧云三人的打算,催动足下的金色骨爪就要远遁。却因这仅仅不到十息的劳而无功,后方天空中紧追不舍的青虹,离他已是只有了二十余丈的距离。

    金袍老怪见此那还能不亡魂大冒,这可是真正要命的杀星来临。旋即顾不得胸腹部间的隐隐巨痛,拼命的调动全身所有的灵力、就要向前方继续逃窜。

    也不知他是否命中注定要葬身此地,又或是原本他的阳寿就应该于今天终结。先前已经逃离了此地的金袍老怪,偏偏遇到了不可力抗的强敌。却那里也不去、惊惶中仍是回到了最初现身的此地,最终还是得死在萧云身边的咫尺之地。

    此时金袍老怪的举动,竟要死不死的触发了被血殿、以及远逃后遭遇到的神霄道宗元婴女子先后所造成的伤势,全身的气血、灵力,在这关键时刻暴乱起来。这百年都难得遇到一次的变故,顷刻间便让他一生的修炼全都成了泡影。

    体内灵力失去了控制的金袍老怪,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浑身没有了半分力道,而金骨爪法宝没有了灵力的支持、那里还再能飞行,当即就带着老魔向着地面栽去。

    就在此时、后方天空中的那道青虹也赶到了十丈之内,随即一声悦耳的鸾鸣之音回荡四方。只见一道青芒如电飞射,只是一瞬、就毫不留情的落在了正坠向地面的金袍老怪脖颈之间。

    青光晶莹的剑芒旋即划出一道曼妙的弧线、围着金袍老怪飞快的一绕。灵力失去控制、已无反抗之力的金袍老怪,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就连声音都未曾发出半分,便被那青芒枭去了六阳魁首。此魔满腔的穷凶极恶之血顿时暴冲而起,仿如红艳的喷泉、煞是好看。

    老魔此时却已是到了绝路,当下便使出了最后的逃生手段。金袍老怪的三魂七魄瞬间尽入丹田的金丹之中,旋即弃了这已无用的肉身,就欲破空远遁。如此来日再寻具肉身、还可夺舍重生。

    可元婴老祖又岂是易与之辈?决意除魔的高人、又怎么可能让他就此逃生?就见青色剑芒再度一闪,只听得“叮”的一声脆响,那颗浅金色的金丹立时被击成了漫天的齑粉、纷纷扬扬的随风轻舞。

    而金丹之中老怪的真魂,却成了一小片阴郁的黑雾,让人远远看去、如同金黑之雾在弥漫,倒也是一番别样的景致。

    在青色剑芒来回闪现之间、阴郁的黑雾尽数被剑光绞杀一空。于是这纵横祸害了几十载的魔道散修凶人,就此无声无息的了帐,至彻底魂飞魄散之时、也再不曾发出丁点话语。一生的修行更是在这几息之间彻底烟消云散,连那黄泉之路都也去不得了。

    见金袍老怪已然伏诛,那如电疾驰的青虹也开始缓慢下来。不多时便出现一道婀娜的青色身影、凭空立于斗杀场中的上空。

    若是此时有人能得见这女子真颜,必会为那极美的容貌惊叹,不过也定会因那冷若冰霜的神情、而不敢轻漫。那源自元婴真君的浩大灵压、也只会让人膜拜、仰视。

    青袍绝美女子神色冰冷的扫视着全场,完全确定老魔再无一丝真魂遁走后,便随手召回了那仍在往返穿梭的青色剑芒。旋即来到金袍老怪无头尸身之处,轻摇玉掌摄取了老魔的乾坤袋,也不查看就欲离开。

    却在此时、本要离开的青袍道装女子忽然心中一悸,随即凝神探察之后、黛眉轻锁的有了发现。于是一道悦耳却又冰冷刺骨的女声响起,在四周开始了回荡。

    “出来吧,不要让我动手!”

    此时避入血殿的萧云闻听到这言语,心中暗道不好。他作为血殿的掌控者,自然将外面的一幕尽收眼底。这刚死了个金袍老怪、又来了个更厉害的青袍道姑,且还被识破了行藏。这不知是敌是友的冰冷道姑却待怎样?难道自己今天真是在劫难逃吗?

    心中焦急之下、萧云也没心思再和大师兄解释自己为何有这须弥之宝,事实上他也无法解释个清楚。当下便飞快的和孟刚说出他们的藏身之处已被发现,只怕是又有祸事临头。

    其实萧云也是急昏了头,他竟然忘了血灵子曾说过的,血殿这后天灵宝在此凡界之中,不具道君境界的化神高人,绝不可能破开防御而伤害到他。当然,这也是萧云修炼日浅、经验尚薄的原因造成的。

    惊慌、焦急中萧云那极端的心性再次体现,不就是一死吗!难道自己还真怕了不成?胆大妄为的小子楞劲一冲头、却也是再也顾忌不了许多,当即就要硬着头皮出了血殿,却不曾想竟有人走在了他的前头。

    青袍女子清冷、威严尽显的话语一阵回荡之后,就见离着血殿不远处的半空之中有了波动,一阵虚空波纹泛起之后,却从坊市门户里走出三道慌张不已的身影来。

    原来早在萧云祭出血殿击退金袍老怪之时,那浩瀚的灵力波动、和巨雷一般的声浪,早就惊动了驻守坊市的金丹高手。此人虽是刚刚结丹不久,但也是职责所在,当即便迅速赶到坊市门户处探察。

    金丹祖师的速度却是迅疾无比,几息之间此人便赶到了门户之处,正好惊见了远比自己修为高深的金袍老怪、被萧云击伤远遁。震撼之余、此人心中虽极是贪图萧云那威力巨大的红霞宝物,可又怕自己也遭逢金袍老怪同样的败局。

    不过此人随后发现孟刚和萧云并没有立刻远去,心中暗喜的他便当即返回坊市之中、邀了两个筑基高阶的散修,言称有莫大的机缘出现、且就在坊市之外。其实也就是打着让两个散修去当替死鬼,以便他在萧云无力驭动宝物之时、趁机夺宝灭口的主意。

    可是天不从人愿,这一来一去、口沫横飞的引诱说服磨蹭之后,有了万全准备的三个起心不良者再次来到坊市门户时,却又碰上了去而复返的金袍老怪。于是三个家伙不得不压抑住心中的贪婪,再次潜伏观望。

    随后三人更是将青袍元婴女子彻底击杀金袍老怪的一幕、全都看在眼里。这也让一心只想杀人夺宝的三个家伙,顿时灰心、泄气不已。且不说能不能找到那三个藏入须弥之宝的小辈,这元婴老祖都来了、自己等人又如何行事?

    常言说、贪婪之人胆敢欺天,那未知的机缘显然对三人诱惑更大。于是不舍放弃的三个家伙、仍是紧张的关注在外界事态的发展。他们只盼着这元婴女子早些离去,若是这样、机会不就来了!

    或许这本就不是什么机缘,也可能那血殿注定都只会属于萧云,他们再怎么强求也是枉然。

    此时三人中一个筑基散修,只是见金袍老怪的乾坤袋被那女子得去而扼腕轻叹,却无意间触动了坊市门户、引起了就那么一丁点的灵力波动,当即就被正要离去的青袍女子发现。

    一直都躲在坊市之中、只等着机会便要捡便宜的三人,见已被前辈老祖识破了行藏,当下也不得不硬起头皮现身相见。领头的金丹白发老者,立时带领着两个替死鬼大礼参拜元婴高人。

    “晚辈浩然宗甄友乾拜见前辈老祖,因晚辈愚顿、迎接鸾驾来迟,还请老祖恕不敬之罪。”

    青袍美貌女子听得这番言语却没有丝毫的回应,仍是将那好看之极的眉头犹自皱起,也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只是沉默着独立于半空之中,竟视这三人如无物一般。

    上十息时间过去,跪伏的三人越发的心惊肉跳之时,那冷若冰霜的元婴女子终于开口说出了话语。

    “三位道友无需多礼,且起来吧,我也有事相询。”

    三个心怀鬼胎的家伙、早已为元婴女子的沉默不语惶恐不安。此时得到了答复的他们当即如逢大赦般的松了口气,领头的儒装白发老者连忙恭敬无比的再行大礼。

    “晚辈拜谢前辈老祖不罪之恩,若是有晚辈等可以效劳之处,定不敢推辞!”

    “嗯...今日这坊市之中可有来过一名神霄道宗的筑基修士,此人身形健硕,名叫孟刚。”

    青袍女子的话语让三个家伙顿时心惊无比,他们虽不知道孟刚的名字,但关注了萧云三人这么久,那里还猜不到、那三个小辈中的年轻壮汉就是这元婴老祖要找的人。

    一惊之下、两个替死鬼筑基散修眼见就要露出惊慌神色,但这甄友乾却也是个人老成精的老滑头。此人面不改色的将单手背负于后,连连比划手势要两个替死鬼莫慌,口中更是殷勤的开始了答话。

    “前辈,孟道友确实在早间来过我们坊市,晚辈若是早知前辈要找孟道友,定会相留等候。只是他早已离开近个多时辰了,却是不知去往了何方。”

    原来这被贪欲迷了心窍的老鬼,还在打着让青袍女子早些离去,自己再杀人夺宝的主意。也就随机应变,说出了这一通睁眼瞎话来。

    空中的青袍道姑闻言不置可否,片刻后才随口说道:“既如此,你们自去吧,贫道也要告辞了。”

    甄友乾见这女杀星终于要走了,顿时心中暗喜的告罪一声,再次作了个长揖、便带着两个替死鬼就回到了坊市的门户之中。

    不过三人进了门户之后,却不远去。只是仍在那门户后方、密切的关注着外面元婴女子的去向,显然杀人夺宝的贼心不死。

    就见青袍女子也不知在搞些什么,呆立在半空之中足有上十息,随后才驾起剑光如飞而逝。至此时坊市门户之外才再无一人身影,当然,没了脑袋的金袍老怪怎么也不能算是人了。

    萧云一直在血殿之中密切关注着外面的事态发展,此时见先后来到的众人死的死,走的走,再无任何危险。紧张了很久的孩子、当下也不禁心中一松,暗道总算是又脱得了一难。

    时间飞逝之中已是过去了三刻,久久仔细观察的萧云确定外面已经安全。便拉起此时正满脑子糨糊的孟刚、背着那还处于昏迷的吴欢小丫头、单手一捏诀印。一道红光闪过,萧云三人随即出了血殿,再次现身在荒野之中。

    回到世界之中的萧云刚要开口和大师兄说话,却不料几道声音迅速传到了他的耳中。其中有刚才那儒装白发老头兴奋的笑声,更有一道虽远、却清晰无比且很是悦耳的鸾鸣之音......

第二十一章 青灵真君

    冬日萧索的荒野之中,今天也不知究竟是为了什么,不但与往常的寂静无人大不相同,更是有着血淋淋的杀戮产生,且死的还是大名鼎鼎的魔道金丹颠峰凶人。

    在这个反常的人来人往、鲜血飞溅之地,只是出来散散心、长长见识的萧云三人,被迫无奈的经历了连番的危机。修为尚弱的他们却又无力抗拒、且逃都逃不了,仿佛命中注定了要遭此劫难一般。

    事实上萧云已经是再三的小心谨慎了,避入血殿中等待外面众人离开、又继续观察了近一个时辰确定安全,这才出了庇护三人的血殿。谁知这刚一现身荒野,各种或兴奋、或阴险、或悦耳的声音顷刻即至。

    如此的变故、萧云那还能不明白又被几个奸诈的老鬼算计了,经验还是浅薄的自己再度落入了觳中。意识到危险正在逼近的孩子,当即惊得面色大变,一双如血的紫红双眸顿时光芒暴闪。

    只是这接二连三莫名遭遇的危机,让并不惜命、且性格极端的萧云,心中也不由得暗自烦躁、已是到了愤怒的边缘。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得罪了这些人,老是纠缠不止,似乎不要了自己的性命就誓不罢休一般。

    不过意识到危机来临的却不只有萧云。甄友乾带着两个替死鬼再次现身荒野后,看着三个自投罗网的小辈、认定就该属于自己的机缘,这才刚发出一阵得意的笑声,随即就被那远处迅速接近的鸾鸣之音吓得面无人色。

    他们虽是不知那青袍元婴道姑是何方人物,但先前甄友乾因贪欲作祟、很是虚言欺瞒了那元婴老祖一番。此时这无法力抗的高人去而复返,他们的如意算盘那还能不被识破?只怕那女杀星一怒之下,也要步了那金袍老怪的后尘。

    从极喜之中瞬间转为惊恐的甄友乾,任他再是怎么老奸巨滑、一时也想不出有什么能自圆其说的理由。于是惜命无比的老贼、也有了和死鬼金袍老怪同样的愚蠢念头。

    甄友乾心念电转之间猛然想到,那道姑不是要找孟刚吗,说不定这女杀星就是那小子的长辈,自己若是抢先将其胁持、或许还能有条生路。

    想到此处、本就心怀不轨的老贼飞快祭出自己的本命黑砚法宝、当即厉喝一声:“两位道友,抓住这三个小辈,迟恐不及!”

    只是让甄友乾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闻听到那虽是悦耳之极,但实是让两个替死鬼恐惧无比的鸾鸣之音。这两个筑基期的散修那还敢再去打那杀人夺宝的主意,还没等老贼把话说完,立时就逃回到坊市之中。

    甄友乾见到两个替死鬼这就逃了、也不禁一呆。片刻后回过神来、心中也是暗骂不止,这两个蠢货以为这样就能逃得出元婴老祖的手心吗?若是没有一点依仗,这坊市能阻止得了那女杀星?

    此时心中恼怒无比的甄友乾却也不敢磨蹭,只因那催命之音越来越近,老贼也顾不得去计较两个逃离的替死鬼。为了成功的挟持住孟刚、保住自己的小命,甄友乾越发加快了速度,疯狂的向着萧云三人扑去。

    只是就因为老贼这转瞬即逝的耽搁,便让他所有的念头都落在了空处。萧云和孟刚此时已察觉了甄友乾的意图,师兄弟两人当即全力戒备起来。即算是金丹初期的老贼,想要短时间内擒获孟刚,估计也不会太容易。

    而面对这疯狂扑来的金丹老贼,已经被激怒的萧云正待不顾自己识海遭受重创的后果,就要再次祭出血殿发出搏命攻击,这时让场中所有人都没料到的事情发生了。

    疯狂前冲的甄老贼还离着萧云三人有着十丈之远,此时就见一道青色剑光如同瞬移来到一般、凭空出现在甄友乾面前。

    高速前冲的老贼、好悬没自己一头撞在那夺命的剑光上,手忙脚乱的刹住身形之时,只觉一股令人窒息的灵压,已是就把他完全罩定。

    夺命的青色剑光再现,让甄友乾如同见到了命中克星一般、顿时被吓得面无人色。此时他也意识到事不可为,当即也不敢祭起那黑砚法宝去相争斗法,只是全力护住自己后方、竟也是掉头就逃。

    可惜这迟来的逃遁、在突现的青色剑光面前显然已是无用。青光晶莹的夺命之宝当即便向逃跑中的甄友乾电射而去,其势如同流星破空、一闪而至。

    于是在目瞪口呆的萧云视野之中,也就只见那青芒闪了一闪,瞬间将甄友乾那全力祭起的黑砚法宝斩为两半,逃跑中的老贼旋即因那本命法宝被毁而受到重创、哀嚎一声便委顿在地。

    仅仅就这么不到十息的时间,萧云看着这一变再变的局势发展,还只是个未满十岁的孩子也难免的震惊无比、呆若木鸡。

    而萧云身边的大师兄孟刚虽也是惊得不轻,可看到那青光晶莹的剑芒大发神威,竟是流露出几分不敢确定的惊喜之色,表现得和小师弟大相迥异。

    师兄弟两人神色不一中、又是几息过去,此时那鸾鸣之音与那飞射而至的青虹,已是来到两人立身的十丈之内。元婴真君那令人窒息的灵压,顿时笼罩全场。

    此时逼近的青虹,当即惊醒了呆滞中的萧云。感应到那磅礴的灵压,萧云正要全力祭出血殿自保,以免被那青袍道姑相害。却被刚刚才见闻到这熟悉的青虹、鸾鸣的孟刚止住了行动。

    “小师弟,不要动手,这是宗门太上长老青灵真君到了!”在血殿中一直无法观察外面世界的孟刚,终于惊喜的认出了这发出鸾鸣、青芒之道姑的身份。

    萧云在鸢鸣谷已是呆了近两月,早就听大师兄讲过、宗门**有三位元婴期的太上长老,而唯一的女性老祖就是孟刚方才提到的青灵真君。

    然而此时萧云惊闻来者竟是与自己师尊同辈的前辈老祖,却是没来由的一阵恍惚,也又不知是喜是忧的发起呆来。或许是因为这孩子心中暗藏的心思太多、秘密太多了吧?

    “弟子孟刚,拜见青灵师祖!要不是师祖及时显威相救,俺这回可真的是要遭殃了!”孟刚此时对着那青虹逐渐化成的绝美女子身影大礼参拜,只是再怎么惊喜,他那粗犷的风格还是始终如一。

    神情仍是那么冷若冰霜的青灵真君、似乎对孟刚这个外门大弟子也是不陌生,知道这小子是个出了名的直爽浑人,当下也不和孟刚虚言其他、却是马上就道出了她此番急切前来的本意。

    “不需多礼,你月前传书回宗门、所提及的那个身具玄阴绝脉的孩子、如今又身在何处?”

    原来这青灵真君却是得知了吴欢小丫头那千年难遇的修炼根骨,迫不及待的赶到鸢鸣谷,要将这难得之极的佳徒收归门下。却又正逢孟刚带着两个孩子外出散心,这才又向着坊市而来,其后更是奇巧无比的导致了先前发生的那一切。

    “师祖,我这背着的就是小欢啊。这娃只是震昏了,先前我们三个遭遇金袍老怪时、有前辈高人出手相助,无意间被波及到了,倒是没受啥伤。”

    “哦?且等我看来!”绝美的青袍道姑似乎最紧张的就是吴欢小丫头,对呆立一旁的萧云一眼都没瞧、委顿在地上的甄友乾更是视如无物。只是急切的抱过小丫头,显得很是关切的断脉细察起来。

    青灵真君细致无比的好一番反复检查之下,确认这个未来的宝贝乖徒儿真是没什么大碍,这才明显的松了口气、冰冷的精致面庞上才有了那么几丝极其妩媚的笑容。

    确定吴欢无恙、放下了心中担忧的绝美道姑,此时才将目光扫过仍呆立一旁、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什么的萧云。虽然萧云那甚是邪异的紫红双眸,也让她微不可察的怔了一怔。不过也未曾说出任何话语,转身就来到委顿在地的甄有乾身旁。

    “你这虚伪的小人,原以为你浩然宗修士都是崇儒立德之士,却不想竟出了你这么个满口信义、实则卑鄙的无耻之徒。如今你之伎俩都已尽数被贫道识破,不知你这修君子之道、养浩然正气,要成贤成圣的读书之人,如今又有何话说?”

    这青灵真君美则美矣,却是好一张利口,只说得甄友乾这个白发老儒生,顿时羞愧得无地自容,恨不得一头钻进那地下、从此再也不见人。

    甄友乾这老贼看似惭愧无地,其实也只是在迎合青灵真君的呵斥而已。现在面对的可是元婴真君,一个不好就要丢了性命!他可不敢触怒了这位女杀星。自古艰难唯一死,保住自己的小命最要紧啊!

    说来也怪不得这老贼如此奸诈,儒门修士又有几个真明白礼、义、廉、耻?不过是打着块读书人的招牌,实际上行的又那里是什么仁义道德之事?这挂羊头、卖狗肉的的儒门风范,也只是欺骗愚民百姓、无知蚁民的假道学罢了。

    此时见自己欲要杀人夺宝之事已是完全败露,一心只想保住性命的老贼那还要什么脸面,当即就把那颗白发苍苍的头颅、贴在青灵真君脚前的地面上,不住的哀求起来。

    “老祖,是晚辈一时忍不住心中的贪念,才作出此等无德之事,还请前辈看在我欲行之恶事并未实施,也未造成后果,就饶了晚辈一次吧!晚辈日后定痛改前非、永不再犯!”

    “哦?如你此言,这次若不是贫道机缘巧合的遇上,那你就还有下次、下下次咯?你读的圣贤书都到那里去了?”显然青灵真君并不想轻易放过、这个险些害了自己宝贝弟子性命的无耻老贼。

    甄友乾当即就被呵斥的哑口无言,可这小命怎么也要保住不是。于是这平日里在坊市中声名显赫的道德之士、只是不住的口呼饶命。那颗白发皓首更是把冬日来临、逐渐坚硬的地面都磕出个小坑来,此刻那里还有半分读书人的体面。

    青灵真君俏脸含霜的看着这个无耻之徒,眼中流露出的那鄙夷目光、更是让个傻子都能看明白。

    只是这老贼与素有恶名的金袍老怪不同,浩然宗也算是正道中的门派。此贼虽有呆意,却不曾真正做下了恶事,若是依着自己的性子就此灭杀,只怕日后也会被阖洲的同道非议。

    一时之间、处身地位不同的元婴真君却也不好断然处置。似乎还真为这杀之太过,放之心中怒气难平的虚伪、无耻、假道学之人作了难。

    “师祖,把这老贼交给弟子处置好吗?我们与他无冤无仇,他却接连要加害我们,弟子实在是气不过!”此时一直呆滞的萧云却是有了行动,当即很是愤怒的说出如此一番话来。

    萧云最是清楚甄友乾那阴险、歹毒的心肠。这老贼前后两次的出现、和所有的表现都被他在眼里,第二次还差点就被此贼擒获成人质。心中本就激愤难平的孩子,早已楞劲上了头,且性格最是极端的他、又怎么可能放过这屡次要害自己性命的老贼?

    闻听到萧云那稚嫩的童音,青灵真君不禁把注意力转向了正双眸怒火暴闪的孩子。看到萧云那一身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杀气、和浓郁的血腥味,让身为元婴老祖的美道姑也有些吃惊,光洁的眉心不知不觉中又皱了起来。

    这孩子先前自己还只是稍存疑虑,却不想现在竟表现出如此令人触目惊心的杀意。只怕先前自己追杀金袍老怪时、远远感应到的血道气息也是此子所为。且刚才自己发现了、却无把握破去的血红微尘,估计也是属于此子。

    那么这个小小年纪、显然天资也是非同寻常、修练血道时日不短的孩子,又究竟是何人门下?难道他就是黄膺提到的那个新来的、但很是好杀的萧云?

    萧云这一番愤懑难平的话语,却是让身边的孟刚吃了一惊。热心的大师兄深怕小师弟触怒了宗门中最是不好相处的青灵真君,当即拉着萧云赶快和老祖见礼。

    “师祖,刚才一急俺差点忘了,这是萧云师弟,是雷元子老祖六月间在冶洲收下的弟子,只等开春就和俺一起回宗参加入门大典。小师弟,还不快见过青灵师祖,她老人家与雷元子老祖可是真正的一师同门,是你真正无差的师长。”

    萧云听得大师兄的告戒、当下也不敢怠慢,赶忙大礼参拜。得知这位师祖竟是真正一脉相承的长辈、萧云也有些暗喜,心中的愤怒也因之消散了几分。

    不过青灵道君闻听到孟刚介绍到萧云的师承,绝美的脸上却是流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这位一生都未曾有过道侣的绝美道姑,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不能忘怀的事,显得既不热情、也不冷漠。

    青灵真君静静的看着拜倒身前的萧云,心中不禁越发的疑惑。这孩子既然是雷师兄的弟子、可怎么又修炼了血道功法?且那血红微尘显然是件异宝,难道师兄此番离宗又有了什么奇遇不成?

    心中对萧云猜测不定的青灵真君,正要伸手将跪倒的萧云虚空托起。忽然一个念头迅速的闪过,当即轻摇莲步走到萧云身前、很是反常的轻托住那孩子的一双手腕。

    这番举动看似是在让跪倒的萧云免礼,可其实元婴真君却是在借机探脉。于是这短短的接触之下,萧云体内隐藏的秘密终于暴露了出来......

第二十二章 拳头大与乱麻关系

    萧云初见自己师门嫡系长辈、此时仿佛遗忘了心中愤怒,那双紫红大眼睛中、隐隐有了些激动,嘴角也流露出丝丝略带兴奋的笑容。

    见青灵真君竟亲手将自己搀起,萧云很是受宠若惊。却浑不知自己丹田中那血道灵力、与体内寄生的血猪残魂,被这美丽长辈片刻间探察了个干净。

    青灵真君瞬息之间获悉了这孩子的秘密,却是面上不露丝毫声色。仍是没有任何表情的点了点头,以示自己受了萧云大礼。随即轻移莲步再次来到甄友乾身前,似乎是要先解决了这个老贼的问题、再说自己师兄弟子之事。

    绝美道姑看着甄友乾坤不断哀求,女人那多变的心中顿时又闪现出一个新念头。自己何不就依萧云所言,且看这孩子如何处置。如此也能更好了解此子心性,毕竟黄膺那弟子妒心不小,所说的话语也未可全信。

    “甄友乾,你也算是正道中人,却偏要行那邪恶之事。如今你事败被擒,贫道便一事不烦二主,将你交给你欲加害的孩子区处。这也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谁来。”

    青灵真君说完此番话语便袖手一旁,向着正闻言激动的萧云点头示意,表示同意了先前萧云的提议,这老贼任由他处置。

    此时听得这女杀星话语,甄友乾也是心中一阵暗喜。若是那毛孩子来处分自己,无疑求生希望大增。自己又不曾真正加害到了那小子,这小小孩童还不好哄?赔偿些灵石、法器,只要这孩子一高兴、自己也就万事大吉。

    可惜这老贼满脑子求生念头却找错了对象,任谁也不曾想到这个小小孩童、竟是个极度冷酷的杀星。只因太多令心理扭曲的原因,早已让不到十岁的萧云变成了个小怪物,也不知这到底是可怕、还是可怜?

    得到了青灵真君这位嫡系长辈许可,恨极了老贼的萧云疾步来到甄友乾身前。也不管这老贼如何磕首、哀求,就是不发出一言。只是瞪大了那如血紫红双眸,紧盯着趴伏在地的阴险老贼。

    见到萧云似乎只是在发呆、不见行动,青灵真君莫名其妙的心中微喜。这到底还是个年幼无知的孩子,连怎么惩罚敌人都不知如何办,然则又能好杀、残忍到那里去?

    青灵真君虽说是性子清冷无比,不过对她一生挚爱却无缘结合之人收下的唯一弟子,心中隐隐还是有些期待。于是女人那善变的心思中,当下又有了另一番不同思虑。

    虽说萧云修炼的血道算不得是什么正道。可只要不嗜血滥杀,修炼这与生俱来的血之法门,也确实是探询天道、以证长生的大道之一。这血道怎么说也都不能算是魔道,也只是见识浅薄的凡人因为恐惧鲜血、才非议血道罢了。

    至于那大妖残魂更是算不得什么,那个有机缘的修士又不豢养灵兽?自己早先那些疑惑只怕也是太过敏感了,且误听了黄膺那因嫉心而故意说出的谗言,险些错看了这个还处稚龄的孩子!

    然而元婴真君修炼了近千年又岂会看错?此时一直发呆的萧云却猛然有了行动。就见那小小孩童趁着地上之人低头俯首瞬间,当即从乾坤袋中飞快取出一柄法器短剑,竟是毫不犹豫就斩了下去。

    萧云如此嗜杀、冷酷表现,不禁让旁观的青灵真君和孟刚都顿时一惊。旋即反应过来的绝美道姑当即就出了手,或许她觉得自己是被萧云刚才那番呆萌表现欺骗了,神色中也很是有了几分怒意。

    甄友乾再怎么受到了重创,可也是实实在在的金丹祖师,不是才练气期八层的萧云能杀得了的。何况此时青灵真君也含怒出手阻止,萧云那杀气满盈的一剑,不出意料的落在了空处。

    “饶命...小道友饶命啊!老朽愿意赔偿,愿意负荆请罪......!”

    甄友乾连滚带爬的避过了那夺命短剑、放声哀求,这白发老头的可怜样子,倒也显得有些凄惨。不过若是青灵真君不在,只怕又是一番模样。

    而萧云杀意正盛,又那会听这老贼言语,当即就要追上再施杀手。却不料一波青苍光华自他身后迅疾无比的蔓延了过来,刚要迈动双腿继续前冲的小杀星,立时就被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丝毫。

    片刻后青灵真君那隐含怒意的清冷声音再次响起:“萧云,你小小年纪却为何如此嗜杀?这人虽是意图加害于你,可也不曾付诸实施。你如此行经那还有我道门弟子的样子,也不知师兄怎么就收了你!”

    有了怒气的青灵真君,此番话语可说得不轻。不过似乎除了孟刚有所反应之外,那嗜杀的孩子却是置若罔闻。此时萧云正一心想将那阴险老贼击杀,却意外受阻、不得尽功。

    于是理智退避到一旁的萧云,也不知是因意图受阻、念头不得通达而心中恼怒,又或是因他那极端冷酷的性情、使得着杀意正浓的孩子一时昏了头,此刻忘记了青灵真君的身份,竟是脱口而出一些很是不合适的话语来。

    “这老贼几次三番要谋害我,我为什么就不能杀他?难道就因为我年纪小、修为没他厉害,就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是那里来的狗屁道理?!”

    萧云此番愤怒言语虽是说得粗俗,却是话粗理不粗。只是作为阖洲鼎鼎大名的青灵真君是何等身份,这几百年来都未曾听到过如此直斥其非的市井俚语、又怎么可能让她不听得怒意大作?

    “放肆...放肆...放肆......!”

    一声怒气澎湃的厉喝之声拖着长长尾音顿时回荡在场中、久久不息。元婴真君含怒而发的喝声因刻下心中恼怒、竟有灵威参与其中!只震得地面上的沙砾都在跳动,就连甄友乾这个金丹期修士都只觉心脏猛跳、难受之极。

    而萧云修为更弱、更是当即被那巨大声浪震得双耳流出丝丝血迹,显然已是伤到了。但这个才不到十岁的孩子,却仍是倔强的挺立着那小小身影,似乎要让性情冷酷、极端的他服气、也不是威逼就可以做到的。

    而此时场中这突然来临的变故,把个热心肠大师兄可惊得不轻。看着已是受伤的小师弟,孟刚顾不得自己双耳也在嗡嗡作响、如同聋了。深恐师祖一怒之下再有后续举动,立时便飞奔至萧云身前,对着青灵真君就拜倒在地。

    “师祖,息怒啊!小师弟他还是个孩子,说话没有分寸,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和他计较啊!不然俺以后可真是没法子和雷元子老祖交代了!”孟刚因暂时失去了听力,这番话语却是说得很是大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吼。

    或许孟刚话语中提到的雷元子之名起了些作用,又或是元婴真君养气功夫本就极为精深。青灵真君陡然怒喝之后竟是半天都未见有后续,直到孟刚急切喂萧云服下灵丹,自己恢复了听力后,才再次听到那清冷声音。

    不过绝美道姑再次出言却是在对甄友乾作出区处:“甄友乾,你虽行恶未遂,但其心可诛。念你是我正道中人、且修行不易,也不曾有过恶名。贫道今日便留你一命,只废去你金丹修为、罚你再回筑基,如此你可心服?”

    甄友乾闻听此言心中虽是有万千个不愿,可面对这不可力抗的元婴真君,难道还能说不服?保住了自己这条小命就是万幸了,只是又得再苦修近百年。也不知自己这是撞到了什么邪,咋就这么倒霉呢?

    片刻后荒野中一声惨嚎响起,被青灵真君震散了那九品劣丹的甄友乾,瞬间苍老更甚、重回筑基。修行了上百年的苦功,便于今日尽附之流水、一朝成空!

    撕心裂肺的巨痛之后、满面苦涩的老贼却是不敢说出丝毫怨言,还得向着仇人叩拜、不断千恩万谢,连称有幸受了前辈教诲,多谢不杀之恩。直到获准离去后,才步履艰难的回到了坊市,就此不见。

    倔强的萧云一直都不曾回避,看这那几次三番要害自己的老贼离去、他怎么也不甘心。可力弱于人,被元婴真君禁锢得不能动弹的孩子、又能怎样?于是心中越发愤懑难平的萧云,因他那极端的性子有了偏激、怨恨!

    回想起甄友乾那艰难离去背影、以及大师兄此前为自己不断跪地求告的情景,萧云那苦于无力抗争的愤怒中有了新感触,这应该就是弱者的必然下场!

    自己若是拥有足够的力量,又那会受到这番屈辱、戏弄、威逼?什么大道、什么长生、什么成仙,都是屁话!拳头大就有道理,力不如人就该被人欺凌!

    这个什么师门长辈,让自己处置那老贼却又出手阻止,还伤了自己。如此说话不算话、真是个没信用的人!要不是她修为深厚,这个戏弄、欺负自己年幼的家伙,只怕也高明不到那里去!又算那门子的师门长辈!

    且不提满心愤懑的萧云、此刻那偏激的胡思乱想,此时却是又有了一人登场,正是小丫头吴欢、此时从昏迷中悠悠醒转。

    小丫头刚迷糊着睁开她那双大眼睛,就见她的云哥哥满脸怒色、站在一旁咬牙切齿,且那耳边犹在的血迹是如此醒目,显然已是被伤到了!

    “云......云哥哥!你...你怎么啦?要不要紧,是那个坏蛋伤了你!?”

    小丫头当即被萧云的样子吓到,飞快的从孟刚背上跳了下来,疾步上前拉着萧云的手就问了起来。那可爱的大眼睛里一阵泪光闪过,连说话都急结巴了。

    小丫头有所不知的是,她口中的坏蛋竟是她未来师尊!这三人之间延续了许多年、如同乱麻一般纠缠不清的关系,终于在这个荒野之地产生了第一次交集。

    微皱眉头独立一旁的青灵真君,通过此前一番观察,本就对萧云很是不喜。此时见到吴欢、自己这个未来宝贝弟子,居然与萧云如此亲近,越发让她心中对萧云恶感大生。自己弟子却万万不能和这混帐小子厮混在一起!

    不过元婴真君自有气度,虽是心中对萧云这个小子已有了成见,但面上却是丝毫不显。也是啊!堂堂元婴老祖却要是和个孩子置气,岂不让人笑掉了大牙?

    青灵真君静静扫视着三个小辈,也不再发出任何言语,但那黛眉轻皱的神色、显然心情并不怎么舒畅。绝美的道姑克制着自己心中那几分微怒之意、只是静立,仿佛在独自思量什么事情。

    几十息后,待激动的小丫头确定她的云哥哥并无大碍、破啼为笑后,才听到青灵真君用那清冷语音传来命令。

    “孟刚,此间已是事了,你也就此与我们一起回山......”

第二十三章 拜师无欢

    初冬时节,还没有降下一场大雪的阖洲之地,并算不得什么寒冷。也就只是那些纷纷的落叶、与遍地枯黄野草让人看到后,才有了那么几分萧索感觉。然后对这从不曾变过的四季更替叹上那么一声,哦......冬天来了!

    不过此时萧云却是感受到了那来自凛冬的淫威。也不知这刺骨寒冷是来自于高空中的猛烈罡风,又或是来自那总是对他冷脸相向的清灵真君?

    于是自从乘上青色剑光、返回宗门那一刻起。被青灵真君越发不喜的萧云,感到更加孤独、前途未知。小小孩童难免倍加思念那如同亲人般的雷元子,可是师尊啊!你要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好在还有热心大师兄、和那最是与萧云亲近的小丫头吴欢同行。使得情绪极为低落的萧云、总算是能感觉到一丝源自两人真挚情感的温暖。但小丫头这些亲近她云哥哥行为,却屡屡引来一道冰冷目光。

    凡界之中、元婴真君地位尊崇之极,拥有老祖坐镇的宗派、才是修者公认名门。显然这高高在上的修真界前辈高人,也确实是名至实归、很是有那么几把刷子。别的且不说,光是那青色剑光、就快得够惊世骇俗的!

    萧云一行四人乘着那疾速若电的晶莹剑光,如长虹经天般风驰电掣了不到半个时辰。一座与此时初冬气象格格不入,却是漫山青翠、仿如仙境般的巨峰,便出现在他视野之中。

    远远来到这座云蒸霞蔚、灵气充盈的仙山之前,隐隐见得飞瀑流泉婉转其间,耳闻阵阵鹤鸣之音低吟浅唱,萧云顿感一阵神清气爽。就连他感觉到青灵真君对自己很是不喜、而有所忧虑的心头,也被这如画的仙家气象影响,不经意间有了些舒缓。

    于是,遭遇连连、几经周折的半年之后,已与冶洲拜师时如同换了个人般、性情大变的苦命孩子,终于来到了这阖洲第一仙山、神霄道宗山门所在之地,阖崤山揽霞峰。

    回到已离开一年的宗门,孟刚这豪爽的外门大弟子显得很是开怀。却完全没看懂身边师祖那张冷脸,只是向着两个初到宗门的孩子指指点点、不停介绍宗门各处所在,倒也很是有些作为地主的样子。

    不过青灵真君显然兴致缺缺,自己徒儿将来有的是时间带她熟悉环境,她实在是不想看到小丫头和那混帐小子继续这么亲密。可见即算是修炼了近千年的老处女,那小性子发作起来也是非同凡响。

    于是虽是美极、但却如同死了爹娘、满面寒霜的青灵真君不发一言,脚下青色剑光更是毫不停顿,直向着那宗门所在的揽霞峰如飞而来。

    此时神霄宗山门轮值守御的金丹长老,也发现了空中那熟悉无比的青色剑光。原本空灵秀逸的揽霞峰上顿时钟声鸣响,护宗大阵随即门户大开,一道浑厚的传令之声、也伴着那清越钟声、在四周开始了回荡。

    “太上长老回宗......!众值守弟子即刻恭迎......!青灵师祖鸾驾回返......!”

    不到三息,阵阵值守弟子礼赞声与清越钟鸣开始回响,但那青光晶莹的飞虹却仍是半点不缓。片刻间便穿越了那洞开的护宗大阵,直抵峰顶神霄殿前大广场,这才青虹淡去、四道身影落在了地面之上。

    “恭迎师叔鸾驾回宗......!”此时神霄道宗当代掌教真人、金丹颠峰修为的神霄子,已是带领各位未闭关的金丹长老、列在殿门前大礼恭迎。

    “诸位师侄免礼,且入殿再叙。”青灵真君的话语仍是一贯的清冷如旧,当下也不多说,便轻移莲步当先进入到大殿之中。

    初见宗门如此规矩与阵势的萧云,也不免暗自有些惊叹。自己这师门、阖洲第一修真大派还真是名不虚传,从这严谨、有条不紊的宗门秩序中,就能隐隐感受到几分阖洲修真界霸主的气象。

    而正和萧云手牵着手的小丫头吴欢,却是天性单纯的四处好奇张望,显然对这华丽、气派、庄严的地方相当感兴趣。若不是慑于那道家之地隐含不发的威严,只怕早就和她的云哥哥唧唧喳喳说过没完。

    不多时、众人已来到大殿之中。一番重新见礼、长幼尊卑依序坐定之后,高坐于殿首掌教真人身侧的青灵真君也不耽搁,对着和萧云、孟刚并立于殿尾、正在好奇打量四周的吴欢小丫头轻招玉手,随即清冷的话语声传到了众人耳中。

    “欢儿,且来为师这里,以后你不需站在殿尾。”

    清灵真君的话语听得小丫头一阵迷糊,自己什么时候就成了这个漂亮大姐姐的弟子了?这大师兄说的什么师祖、怎么也没和自己先说一声啊?不过奇怪归奇怪,乖巧的吴欢,还是在孟刚挤眉弄眼的暗示下来到了首座之前。

    “大姐......姐,哦......不!是师祖,小欢来了,师祖叫小欢做什么呀?”小丫头睁着那双可爱的大眼睛、皱着好看的小眉头,满是灵气的小脸上很是疑惑,懵懵懂懂的话语也说得有些吞吐。

    见这可爱的小女孩如此天真烂漫的作派,殿上就座的老头、老太太们顿时都被逗得笑了起来。这些宗门的头面人物早就知道吴欢的存在,也清楚青灵师叔为收得佳徒的离宗急切之行,更为宗门能出现这么一个千年难遇、拥有绝佳天赋的弟子开怀。

    坐于殿首的掌教真人神霄子,当即对着青灵真君微一辑首,便开始了恭贺。

    “恭贺师叔收得佳徒!这孩子真是活泼可爱、天性纯良,实是师叔衣钵传人之最善人选,师侄真是羡慕啊!”

    此时听得神霄子的恭贺话语,青灵真君那如同死了爹娘一般的死人脸上,终于也出现了些开怀的笑容,她确实是为收了吴欢为弟子心中高兴。

    “掌教真人过奖了,我只是觉得与这孩子有缘,希望她能继承我一生的志向。这孩子若是来日修炼有成,也希望她能为宗门的兴盛有所作为。”

    这话还真是说得里外光鲜,就不知这老女人说的有缘,是不是都要和她一样、上竿子的追出几千上万里路,才算是缘分?何况人家小女孩都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这师尊也当得忒霸道了些!

    不过青灵真君显然没觉得这些是问题。说来也是!堂堂阖洲第一宗的元婴老祖,需要去问一个小女孩愿不愿意拜师、这样的蠢问题吗?

    答谢完掌教真人的青灵真君、旋即微笑着对吴欢小丫头言道:“欢儿,为师此次疾行万里、前去与你们相会,便是为了你这孩子啊!以后欢儿你就随为师修行,也不用再叫师祖,要叫师尊。”

    小丫头虽很是聪明,可毕竟年龄尚小、也没有萧云那么多的见闻,更是初次经历这样的事情。一时之间却是有些迷糊,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作答。于是便扭头把她那求询的目光投向了最亲密、熟悉的云哥哥和大师兄。

    只是萧云此时却不知为着什么,呆立在殿尾仿佛在想着什么事情,也没注意到小丫头投来的目光。而孟刚则是兴奋之极的对着吴欢,把那大头使劲连点,其意一目了然。似乎在说,还犹豫什么?快叫师尊吧!

    孟刚确实是个古道热肠的大好人,此时他为小师妹能有机会成为元婴真君的亲传弟子高兴非常。这份真挚的友爱之情确实难得,却不知吴欢这一拜师,竟是正应了其名、无欢......。

    小丫头见心地最好的大师兄一再暗示自己赶快答应。当下虽仍是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但想来大师兄绝不会害自己。再说师兄早就和自己说过,回宗了总要拜师的,这位师尊也是女的、还这么漂亮,要是自己长大以后也能这样,那云哥哥肯定会更喜欢自己!

    想到这里、虽和萧云同龄、但要懵懂、单纯得多的小丫头也没把这拜师当成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便依了大师兄的暗示,当即双膝跪倒于清灵真君面前,恭恭敬敬的叩首行礼。

    “弟子吴欢,拜见师尊!”

    “好...好!乖徒儿,来!这是师尊给你的见面之礼,以后欢儿你就到师尊的青霄宫来修行。”

    青灵真君显得很是高兴,看着爱徒、那张死人脸似乎也活了过来,随手便赐下一件碧光四射的玉环法宝。

    “谢谢师尊赏赐,这玉环真是好看呀!可是师尊,我要是住到您那里去、远不远啊?以后还能和云哥哥经常一起玩吗?”

    小丫头稚嫩的话语无疑提醒了高兴中的青灵真君,也让殿中的众位长老注意到了还有萧云、这个一直在发呆的小小男孩。

    神霄子看着萧云那双呆滞中的如血双眸,心中也是又惊又奇。惊的是萧云那一身的邪异气质,奇的是这十岁左右孩子、居然已达练气期八层。难道这个孩子的天赋还要更为出类拔萃!如此幼小,竟也隐隐有了一些独特的气势,绝非凡物啊!

    掌教真人观察至此,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期待与好奇,便当即向青灵真君询问:“师叔,这位小道友甚是不凡,却不知是何来历,还请师叔赐告。”

    “此子名叫萧云,乃是雷师兄于今年六月间在冶洲收下的弟子。原本此子在鸢鸣谷等待与其约定一起归宗的雷师兄,此次我前去了那处,便一起带回宗门。萧云,还不快快见过掌教真人和各位长老,这里可是宗们大殿,可由不得你使那野性子!”

    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什么的萧云、被这一喝顿时惊醒,站在他身边的孟刚也一个劲的推着他后背,暗示小师弟赶快去见礼。只是萧云被猛然打断思路、且闻听到这番近似于呵斥的话语,心中好不烦躁。

    不过这里毕竟是师门,也不能替师尊抹了黑。萧云终还是忍住了自己的性子,几步来到殿中大礼参拜;“弟子萧云,拜见掌教真人,拜见各位长老。”

    “贤侄免礼,既是雷师叔的亲传弟子,那也必是我宗门栋梁。贫道观贤侄气度天成,定是不同凡响,且如此稚龄,就修为远胜同辈,实是我神霄道宗之喜啊!”

    神霄子这番话语倒也不全是虚应其事,这老道也确实为萧云如此幼龄、就拥有的修为高兴。他乃宗门之主,自然是门中天才多多益善,又怎么可能对萧云的出现、不感到惊喜?

    但清灵真君显然与他想法不同,神霄子一番赞语才刚刚结束,就连那尾音还在殿中萦绕,萧云也还没来得及谢过掌教真人的赞许,那清冷无比的声音立时再次在殿中响起。

    “掌教真人,雷师兄一直未归,这孩子且先由我来教导。孟刚,现在就带你萧师弟去我青霄宫药圆,不得我的许可、严禁萧云私自外出,明白了吗?”

    师祖发了话,虽心中很是为小师弟不平,可自知人微言轻的孟刚那里敢不从。只得愁眉苦脸的带着即将失去自由的小师弟,和殿中长辈告辞一声便出殿而去。

    此时神霄子也听出了师叔话中有些别的意思,似乎这语气很是不对啊。难道这个叫萧云的孩子得罪了师叔不成?这位师叔可不怎么好相处,这孩子只怕是要受些磨难了,希望雷师叔能早点归来吧......

第二十四章 诀别与魔章

    初冬时节本是万灵隐伏之始、草木凋零之时,只有那萧索气象才应是合了天道循环。

    可是在这仿若与天相接的揽霞峰上,却依旧青苍如许、百花竞放。更是有着那烟岚云岫与天边彩霞争相流幻,似乎此处仙山便是那春神青帝的故乡!

    此时在那云飞雾绕的峰顶山路之上,正走着一大一小两位全真。在这仙家之地、能行走其间怎么说都是福缘深厚,可这两位道爷却是愁眉苦脸,不知为何满心焦灼,情绪很显低落。

    不过若是此时有知情之人见到这番情景,便也不会觉得有何奇怪。这不就是那外门的大师兄孟刚,和刚刚新来、便得罪了青灵祖师的那个倒霉孩子、萧云嘛。

    奉命领着萧云前往青霄宫的孟刚、此刻心中很是为小师弟不平,同是老祖亲传弟子、怎么小师妹就被视之若宝、小师弟却被如此刻薄对待?怎奈自己地位太低,满心不服说了出来又能怎样?只怕还不如放个屁来得响亮!

    想到此处、大大咧咧惯了的热心大师兄,看着身边似乎还没搞清楚自身处境的萧云,虽是心中很为小师弟不甘、却也极为少见的叹了口气。

    “小师弟啊,不是俺说你,你这性子还真是得改改!以后再不要惹青灵师祖生气了,就算有什么让你很不开心的事,也等雷师祖回宗了再讲,先忍一阵子吧,唉......!”

    沉默前行的萧云闻听得大师兄话语,仿佛也察觉了自己将要面临困境,可这个性情极端的孩子却浑不在意,显然就没当回事。萧云虽年纪幼小、却是经历不少,自然明白自己遭受到了不公对待。

    但如此一来,倒也正如了萧云之意。刚来宗门就被无故禁足的孩子暗想,自己功法、灵石、灵器等修炼必需一样不缺,不就是被禁足药圆中嘛,这又算什么?正好有个清静环境潜心修炼,没人来随意招惹自己就行。

    不过大师兄刚才的言语也确实是在关心自己,却不能让这位修士中极其少见、且最是爱护自己的真诚兄长,再为自己担心。思虑及此、萧云也连忙恭声应答孟刚的嘱咐。

    “大师兄,我明白的,反正我以后在药圆里不能出来,正好刻苦修炼、早些筑基。这样也应该能为日后师尊归来添些光彩,不会弱了师尊的威名。”

    听到萧云的话语,孟刚也稍稍放下些担心。他就怕这性子孤僻、倔强,还是个孩子的小师弟再次任性。那位师祖可是最不好相处的,由着性子来、绝无好处。只是这些只能心知,却万万不能讲出来。

    于是孟刚便将自己突破筑基的经验、尽数讲叙给萧云。这位算得上修真界异类的稀缺至善修士,惟恐小师弟修行出了岔子。反反复复把他那为数并不怎么多、也不算怎么高明的修炼经验、至少都讲了十遍才打住。

    萧云经血灵子这位化神道君悉心传授了三月,虽是对这些粗浅修炼知识早已尽知,可听到大师兄那一心只为自己修炼少走弯路、详细无比的嘱咐、告戒,心中也是感激无比。

    孟刚这位大师兄虽是修为不咋地、性情也很是粗放,却是个真正没有半点虚伪的实诚人。感念师兄恩德的萧云、心中随即也有了些念头,自己日后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报答大师兄的爱护之情。

    师兄弟二人一路交谈不止,不觉间已是来到峰后的青霄宫药圆。还不等两人来到入园的门户之处,早已有了两个练气期中年青衣妇人迎了出来。

    “妾身见过师叔,不知来我青霄宫药园有何事?”原本宗门之中就是依修为排定辈分,只是孟刚不在意这些、且与萧云很是亲近,所以才一直不曾改口。这妇人刻下的师叔称呼、倒也不错。

    领先的瘦高妇人施了一礼,颧骨高耸的白净面皮上也有些笑意,却是让人见了感觉不到什么热情。此刻这妇人说出的话语,也很是直接了当的问起了来意,隐隐的给人一种自视甚高的意味。

    “俺是外门孟刚,奉了清灵师祖亲口传下的法旨,送这位雷元子师祖门下亲传弟子、萧云师弟来青霄宫药园暂住。”

    孟刚很是担心小师弟因年幼而被人欺负,却是在此刻又打出了雷元子老祖这块金字招牌。且说到雷元子三字之时,刻意的加重了语气,以示小师弟身份非同一般、不可轻辱。

    或许孟刚的心思还真就起了那么点作用,两个妇人闻言后立时笑容满面起来。那个似乎是园中执事、有那么几分克夫寡妇相的高颧骨妇人、当即施礼不叠,很是恭贺了一番孟刚筑基成功的大喜。

    而另一个胖胖的粗壮丑妇也有了行动,当即就显得很是亲热、疼爱的搂过身高才到她胸口的萧云,仿佛很是喜欢这个不到十岁的男孩一般。

    受宠若惊的萧云一时没有注意,好悬没被丑妇那巨大的双峰给憋得喘不过气。这才刚刚发力挣脱出那横肉陷阱,随即一股惯常用狐狸来形容的气味扑鼻而至,顿时只感一阵胸闷、可又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来。

    见到此番情景,孟刚不知萧云正被熏得晕头转向、只道两个妇人很是喜欢孩子,倒也放心下来。暗想小师弟在此地静心修炼或许也是不错,于是再次和萧云交代、嘱咐了一番,这才告辞离去、回殿复命。

    萧云看着大师兄那高大健硕的离去背影,那源于孩子的依恋随即涌上心头。小小年纪见惯了人性丑恶的孩子,对这位心地实诚、豪爽得有那么点傻大个作派的兄长、很是不舍分别。

    “大哥,记得有空来看我!”萧云终是忍不住心中与兄长离别的伤感,向着孟刚的背影挥手大喊,话语之中竟是有了几丝弱弱的哭音。

    萧云虽是性情冷酷、极端,可这几月来与真心实意爱护自己的孟刚朝夕相处之下,对亲情渴求无比的孩子、也隐隐将其当成了至亲兄长,而古道热肠的大师兄也确实配得上。

    刚刚走出不远的孟刚闻声回过头来,当即咧开大嘴笑着回应萧云:“小师弟,好好修炼,俺有时间就来看你,以后咱哥俩再一起出去闯荡!”

    满脸笑容的孟刚说完、便使劲的挥动着他那粗壮的手臂,和萧云再次告别后、掉头快速离去。不多时、萧云泪眼之中,孟刚那逐渐模糊的高大身影,在漫山烟岚之中渐渐消失不见。

    萧云久久的看着大师兄离去方向,心中虽有着满满的不舍、但也很是期待日后能与这位兄长再次一起闯荡,只是不知自己何时才有这样的机会。

    也许这就是冥冥中那早已注定的天数!却不曾想、这兄弟两人自此一别后,竟是就此缘尽、再见已是无期!此后不久萧云虽是重获了自由,但因着各种无法预料的原因、两人总是失之交臂。

    直至三十余年后,萧云才再次站在了这位兄长的身前。只是那时两人虽终得相见,却已是人鬼殊途、永隔于尘世与幽冥。任谁也不曾料到,今日这兄弟二人的离别、竟是一场诀别......!

    两个药园值守的妇人见孟刚已经离去,便也不再在园外久呆,当即唤起正满心不舍的孩子,且很是客气的引路先行、带着萧云进到药园之内。

    可是回到了自己的地盘、这看似依然恭敬的两人,却似乎是换了副心肠。显然此二人早已得到青灵真君的传讯,很是明白这倒霉孩子为什么来到了这里。

    于是园中虽还有好几间不错的精舍、却被她们忘记了,只是给了苦命孩子一间小小的破烂茅屋。也不再和萧云交代什么园中规矩与日常行止,将这倒霉孩子送进茅屋后,便立时离去不见。

    不过萧云此时也没有心情在意这些,进了这破烂茅屋后便无声无息,不再踏出一步。只是在那茅屋中独自枯坐,也不见有什么行动。

    而假意离去、暗中却在严密监视萧云的两个妇人,见此倒也庆幸。虽说青灵师祖有命要严管这萧云,可雷师祖的亲传弟子也不好得罪。老要她们装出满脸假笑、却实是行那如囚仇敌之事,其中分寸把握真正太难、也累得慌不是?

    现在这小子的痴呆表现再好不过,自己二人却是来得安逸。只要这倒霉孩子不闹出什么动静、正是皆大欢喜。如此一来、该不会怎么辛苦、难做,也不用担心日后面对雷师祖的怒火。这怎么都见不着好的苦差事、也不急没了交代。

    且不提两个阳奉阴违、受命难辞的可怜、可恨妇人。半日之后,一直在茅屋中胡思乱想的萧云总算是坐得烦了,孩子本该有的好动天性,终于出现在那久久呆滞的小小身影之上。

    呆坐得乏味了的萧云、也不想再出门去受那人体毒气(狐臭)的刺激。可想要入定修炼、却又因与孟刚这才分别不久,一时静不下心来,无聊、烦闷之间竟是无事可做。

    萧云正要起身去活动久坐麻木的身体,忽然想起回宗之前、大师兄扔给自己的那个乾坤袋。虽算不得什么的收获,却也是大师兄一番心意,自己还不曾好好检视。现在既然无事可做、且依大师兄吩咐,先把那些魔道功法毁去了。

    想到此处、萧云便随手布下个老祖爷爷传授的隔离禁制,随后才将那得自金袍瘦竹竿的乾坤袋从怀中取了出来,拿在手中动用灵识好一番细细检视。

    片刻后萧云发现果然和大师兄说的一样,这乾坤袋里除了些灵石、劣质法器和日常使用之物外,就是一些魔道功法书册、以及众多不知用途的杂物,却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没有什么意外发现的萧云也只是粗略翻看几页书籍、手札,发现这些魔道功法显然没有自己修炼的血灵天经高明,甚至比起师尊传授的雷云诀都要低上不知多少层次,全都是些无用废物。

    对于这些根本就不曾在意过的萧云,本也没有要修炼魔功的想法。当下也无意再细看,只是草草收起有用的灵石、法器,随手就施了个练气期火行灼炎法术,将堆积在一起的其他无用之物尽数付之一炬。

    于是破烂小茅屋中立时火光闪烁、热浪汹涌。幸好萧云很是小心谨慎、先布下了隔离禁制,如此倒也不曾惊动了一直监视他的毒气携带者(狐臭丑妇)。几十息后、一大堆物品尽成了灰烬。

    萧云正待再次施出个净尘术将灰烬吹出茅屋,却不料无意中被那余烬堆中蓦然出现的一缕金黑之光打断了行动。这突来的奇怪光芒让萧云也有些好奇,这烧都没烧化了的物件,难道是自己刚才粗心看漏了的宝物不成?

    有了新发现的萧云、当即认真的低头细看。却发现了灰烬中确有一幅只有巴掌大小、但金黑光芒频闪的绢帛,且此物之上丝丝魔道气息很是浓郁。这不惧火焰的物事、显然不是凡物!

    见到这甚是奇特之物出现,萧云随即便捡起绢帛,瞪大了那双紫红双眸仔细查看起来。却不料才看到那绢帛之上抬头八个细小金色篆字,便震惊得如同木偶一般。

    只因那魔气浓郁的黑色绢帛之上,抬头八个金色篆字写的却是:他化天经、波旬真解......

第二十五章 三月和十岁

    绵延三千余里的阖崤山脉最高之处、百万里阖洲大地第一峰、揽霞峰,便是那仙道名门、修真界霸主神霄道宗山门所在。

    这仿佛与天相接的擎天巨峰终年云蒸霞蔚,即算隔着数百里之远、亦引无数观者惊叹。皆言这威镇一洲的仙山、有如大地之印一般,镇压着八荒**一切魑魅魍魉。遂心中生出无尽向往,恨不得就此一步登山,也去探询那虚无缥缈之天道。

    但这占地方圆近百里的仙家之地,却不是凡庶可以踏足的。哪怕是那阖洲十六国的帝王,也只能十年一度进山朝拜,且还得必恭必敬的装出副孙子样。没法子啊,这里的规矩大,谁也不敢得罪了这群人间活神仙啊!

    不过这如同人间仙境一般所在,也不是处处都极乐、安详。在那峰后的一处药园之中,就有那么一间破破烂烂的茅屋。且屋中于今日、惊现了让天、魔、冥三界都要恐惧之物,更不用说此物出世、将给这凡界带来何等的动荡。

    此刻这间茅屋之中,却是有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正浑身颤抖着、手捧那能令天地倒转的绝世魔章,还只是看了仅八个细小篆字,就震惊得跟个呆子一样。

    不必赘言,这孩子自是那被无故禁足的萧云。而那绝世魔章、便是他意外获得的《他化天经、波旬真解》。

    或许这就是命中早已注定,那死鬼金袍瘦竹竿、拥有这暗藏于普通书册内的魔道无上**、经年日久却不自知。其后被孟刚得了去、却也弃之如敝履,转手就扔给了萧云。似乎此番不知祸福的机缘、本就该属于这个苦命的孩子!

    萧云虽是读书不多、修行也是日浅,可经过老祖爷爷三个月悉心教导,又怎么可能不识这掌中之物。这幅绢帛所录的天经,必是那上古乃至太古之时、得证无上大道者所遗下的传承,也只有如此才敢称天经。

    原本这天地就有无尽大道,有生就有生之法、有死便有死之规。这世间万灵、万物、万相,又有那些不是这天地大道的具现?所谓的善、恶、正、邪等等、这许多的人为界定,不过是这天地之中那些无知众生、为了自身利益强加上罢了。

    凡人不明此理还情有可原,但这追求大道的修者却是可笑。这天地主宰可不管你是修道、还是修魔、又或修佛、再或是修妖,那怕就是那死去的亡魂、若能得证那鬼道,便都是诸天万界中的神、仙、佛、妖、鬼,俱都是成道者、并无差别。

    而事实上这绝世魔章也确实惊世骇俗,这他化自在天本是欲界六天中最高一层天,又称他化乐天,他化自转天。居于此天的魔众,不用自己乐具变现,而利用下天化作、假他之乐事,自在游戏,故称他化自在。

    据佛门《阿含经》所载,此天魔众寿命一万六千岁,其一年也如凡间一般为十二月,一月同样三十日。但一日一夜为凡间一千六百年,然则其寿命竟相当于凡间九十二亿一千六百万年。

    此天为欲界之主与色.界之主摩醯首罗天,皆为害正法之魔,即四魔中之天魔。而这波旬便是那他化自在天主,又称魔罗、第六天魔王,经典中常作‘魔波旬’。其魔威盖世,有言为证:譬如欲界诸神力,天魔波旬为第一。

    不过萧云此时得到的绢帛、也并不是完整的他化天经。这波旬真解也只是九章无上天经其中的一章,却是一篇专修魔念之无上魔道法门。这本是那他化自在天中第一大道法门,却不知怎么就流落在这凡间?

    而这第六天魔王、魔波旬本就有着谓之六勾的无上魔能,最是扰尽众生眼、耳、鼻、舌、身、意,能破一切道心佛意、而威震诸天万界!无疑此篇魔功确是倒转天地之法,有着力慑众生之威。

    只是小小的孩子偶然得到这无上魔功之后,先是震惊无比、随即却又越发的烦恼起来。萧云初入修真界,便被师尊灌输了无数贬魔之语,其后也被血灵子反复交代,万不可因一时心中意气、而入了魔道,言语间更是将魔修讽为力量的傀儡。

    如此一来,萧云虽是很想拥有这绝世魔章中所叙述的力量,可又想起师尊和老祖爷爷的警告。一时之间想弃之却是实在不舍,若修炼这盖世魔功心中又不敢,顿时无比的烦闷、焦虑起来。

    所幸萧云年纪虽小,却也是行事小心谨慎。在已布下隔离禁制的破茅屋内发生如此一幕,外人一概不知。不过除了萧云外,也还是有着另一妖知道此时的一切。

    血猪嘟嘟虽只是剩下了半分命魂,但认主了萧云之后,从离开虞山起始、在萧云独往鸢鸣谷的一路断续杀戮中,确也获得了极大的好处。虽还不曾重具往日的大妖之威,但确也是恢复了不少。

    此时因萧云一直未曾将魔章收起,破茅屋小小空间内越发魔气浓郁,终于把这寄居在萧云体内的大妖残魂惊动。血猪先是以心念向主人请示一声,得到正想找人商量如何取舍的萧云答复后,便离了萧云身体出现在屋内。

    “主...主人!恭喜主人!这是无价之宝啊!不...不...不!这是惊世之宝!”

    这才刚离开萧云身体、漂浮在茅屋半空中,婴儿拳头大小的可爱小红猪看到主人掌中的魔章,当即就大声惊呼起来。只是那粗莽的声音实在是有些难听,很是对不起它那惹人喜爱的虚幻身体、和嘟嘟这个萌娃名字。

    “我也知道,可是又有什么用?师尊和老祖爷爷都说过,要我千万不要入了魔道。可是这修炼魔念的法门、是不能再好的天经啊,难道真要毁了吗?嘟嘟,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主人......!主人不要毁了哦!这可是寻觅千百世都找不到的机缘啊!就是那些元婴真君都不见得有天经修炼。主人!你要是不敢修炼、那就给我修炼啊!我不怕!”

    嘟嘟闻言大急,自己这小主人也太傻了吧!有这无上的天经法门还不赶快修炼,却要毁了,这是暴殄天物!倒不如便宜了自己,修炼这天经必然会对自己恢复后、渡过化形大劫有帮助。

    “给你修炼?让你练了魔功再去害人?你想都别想!我叫你出来帮我出个主意,嘟嘟你就只想着你自己,你这叫什么主意?再有,给我换个说话的声音,你就不能说话好听点吗!”

    萧云听到嘟嘟的话语,顿时一翻白眼,随即好一番呵斥。血猪嘟嘟却是早已习惯了主人的性情,知道萧云这是没把它当外人。当下却也不恼,便换了个好听的小女孩声音,再次和萧云说开了。

    “主人啊,你不要冤枉我嘛,我只是想早点恢复,就能更好的保护主人啊,那里会去害人。再说这不还有主人你看着我的嘛,就算我犯了浑,主人你也不会让我去干的嘛!”还别说、这换了小女孩声音的嘟嘟,确实显得更可爱了。

    “是吗?那就不骂你了,嘟嘟你说这他化天经到底怎么办才好呢?这火都烧不坏的东西,也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才能毁了,你给出个主意看看。”

    这下轮到嘟嘟翻白眼了,这么好的盖世奇功别人抢都抢不到,自己这小主人却老想着要毁了、还真是够蠢的!于是嘟嘟再次开始说了起来,但就是因为它这一番话,便成了造就出一个盖世邪尊的第一个诱因。

    “主人,这修炼魔念的法门有什么好顾忌的嘛?这天地之间大道无数,修什么都是追寻大道,说魔修邪恶根本就是乱讲。这功法就和菜刀一样,可以做饭、也可以杀人,只看那握刀的手是怎么使用的,和菜刀有关系吗?无论修炼什么功法、掌握什么神通,邪恶的永远是修者、绝对不是没有思想的一本功法。”

    事实上这大妖说的也确实是有理,萧云听了这一番言论后顿时恍然大悟。对啊!自己力量强大了不就可以更好的掌握自身命运吗?发誓再不被人欺负的自己,这不就因力不如人、还是被无故禁足?嘟嘟说得有道理,这魔功一定得练,还得尽快的全力修炼!

    心中有了决定的萧云也不烦躁了,小脸上也开始出现了几分笑容。似乎现在他为得到如此天大的机缘开始兴奋了,很是憧憬自己可以练成绢帛上叙述的那些魔道神通。

    看着萧云开怀的样子,血猪嘟嘟知道自己的话语起作用了。当即也紧紧把握住了主人开心的机会,用着近似于小女孩撒娇的声音,开始为自己也能修炼这无上法门再说发声。

    “主人啊!这天经只怕不好修炼哦,也没有人教主人你,要不我和主人一起修炼吧。这样我和主人也可以相互交流,肯定会对修行有帮助的。主人你说是吧!”这好听的小女孩声音,说得似乎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

    此时萧云正在兴奋中,而这嘟嘟是他唯一可以交流任何事情的对象。相处了几个月来,这人妖之间也有了那么几分主仆情份,萧云也从不担心这大妖会害自己,毕竟嘟嘟的生死都只在他一念之间。

    于是萧云想都没想,当即便很是爽快的答应了嘟嘟的要求。却那知有了这番机缘后的血猪、也开始了超凡脱俗的第一步,千年后居然蜕变成为了神兽睚眦!不过显然这是此时的嘟嘟自己都不曾想到过的。

    于是化去了心结的萧云也不耽误功夫,就连这隔离禁制也不曾撤去,反是又添上了一大堆灵石维持其持续运转。这一主一仆随即双双入定,便将这绢帛上的盖世魔功修炼起来。这一开始修炼、就整整延续了一月。

    而这一月时间,萧云仿佛被众人忘记了一般。清灵真君不曾来见过萧云,两个药圆的执事妇人见萧云闭门不出、更是乐得个清净。而孟刚和小丫头吴欢二人,也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竟也没有来过此地。

    如此却也正合了萧云的意,每日埋头苦修的孩子、饿了就吃乾坤袋中的辟谷丹,渴了就喝备用的清水,自修炼开始的那一日起,几乎都没怎么行动过。偶尔的修炼闲暇时间,也是独自思念师尊、孟刚、吴欢。

    时间在萧云的持续修炼中过得飞快。结束了一月的修炼后、萧云只是出门花灵石找两个妇人买了些辟谷丹、备上些清水,这一主一仆便又开始了再次苦修。如此循环了三次之后,春天却是已经到来。

    而再次出关的萧云此时已是大了一岁,出关的这天正好是他十岁的生日。难得出现在药园中的苦命孩子,少见的在那仍寒的早春风中漫步,害得两个看守他的妇人没来由的一阵紧张。也不知这闭关了三个月的倒霉孩子、今天要干些什么?

    在药园中游荡了近半个时辰,为自己生日而眺首遥望故乡的萧云、心中极是难过。想起父母、小妹的坟茔就要迎来第一个清明之日,自己却被陷于囹圄,真是想哭!却也有着仇恨随着万物生发的春天、开始了发芽生长。

    该死的老妖婆!总有一日要你见识到小爷的厉害,希望你能活那么久!想到此处萧云狠狠的一脚跺在地上,吓得两个监视的妇人一阵慌乱,这小子不要发什么疯啊!

    不过见到这一脚的却不只有两个妇人,此时药园门口处忽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孩子,你心中恨意很盛啊......”

第二十六章 最老的顽童

    早春二月、渐暖的春风虽能滋养万物,可吹在人身上、却仍是显得有些寒冷。

    此时心中因思念家乡、但无法去祭扫亲人坟茔的萧云、心中恨意渐浓。但愤怒、无助的孩子这才刚一跺脚发泄,却是引来了不速之客。

    闻听到苍老、却是隐含关怀的话语之声,萧云连忙循声看去。就见园门之处、不知何时来到,出现了一个老得不能再老的道装小老头。

    这枯瘦、矮小,仿如已死了半截的老道,只怕是萧云自打懂事起、见过的最老之人。也不知这苍老之音的主人究竟活了多少年了、又是何来历。

    不过萧云不识这老道,却是有他人知道这来者的身份。两个奉命看守倒霉孩子的妇人当即如同受了大惊,疾行几步迎上前去、便双双拜服于地,口中更是山呼不住、礼赞不止。

    “弟子拜见老祖宗!迎驾来迟,还请太上师祖饶恕不敬之罪......”

    “孩子们,不用多礼!什么罪不罪的说得难听、都起来。我今天是专来看这小云子的,你二人若是无事且先回避,让我与他好好聊聊可好?”

    其老无比的小老头显然身份尊崇,但却甚是和蔼、一点自恃身份的倨傲之气都不曾有。反而抖动着一脸枯树皮般的皱纹不断微笑,那温和的话语比这早春的微风还要暖人心脾。

    两名妇人听得太上师祖这番言语,当下那里还敢再呆。慌忙再次叩首告罪一声,便双双退入到园中深处房舍不出,偌大的药园中、就只剩下一老一小两道差不多高矮的身影,

    萧云怔怔的看着这个显得很是慈祥的老道,虽是莫名的感觉心中有些温暖、这感觉就如同见了自家长辈一样。

    但因萧云那很难相信别人、有些自闭的性子,让他怎么也不会当先说出话来。何况萧云也确实不知道这来的究竟是谁,自然只能呆看不语。

    穿着一身简朴灰色布袍的老道、却一点也没有怪萧云无礼的意思,仍是面含微笑的慢步走到萧云身前。虽说那苍老的笑容不怎么好看,但确实让人见之心安,不由得产生那么小小几分亲切感。

    “小云子,你一定在猜我是谁吧?不急啊,一会我们好好聊聊,我一定告诉你的,呵呵......”小老头道人笑得很是真挚,那与萧云身高相差不多的身体、有着许多小动作,似乎有那么点老顽童做派。

    萧云闻言不好意思的抠了抠脑勺,面对这个慈祥、和蔼的老人他怎么也冷酷不起来。虽是仍有些暗自戒备,可也没来由的对这老道有了那么几分好感。苦命娃虽是性子极端,但也不是个疯子嘛。

    “老爷...爷、哦不!老祖宗,你要和我聊什么啊?还有老祖宗你是谁啊?我都不知道怎么称呼您。”看着这个和蔼的小老头,萧云感觉不到半点受到威胁,终于在发了半天呆之后、说出话来。

    “小云子,别叫我什么老祖宗,我还年轻呢!你和你师尊小时候很像啊,看到你就让我想起小琨才进宗门时的样子,难怪你们有师徒的缘分。”

    小老头吹了吹自己那嘴边的长长银须,似乎不喜萧云对其的称谓,不过这明显可以看出的假装生气模样,在那如同孩童一般的身体上表现出来、还真是让人发笑。

    只是萧云听到此番话语却是心惊不已,他认识的所有人中、就只有师尊雷元子俗家时单名一个琨字。

    且不说师尊是元婴老祖,也不说那近千岁的高龄。只说师尊修道前本是阖洲雷国皇太孙的身份,就是凤子龙孙、尊贵非常,这老头子居然敢称自己师尊为小琨......!

    小老头看到萧云惊异的表情、似乎也猜到了其所想,当即调笑着继续说道:“小云子,你很奇怪吗?小琨见了我也要磕头行礼呢!我可是他师叔、看着他长大的,怎么样?我很利害吧?”

    闻听此言、萧云越发惊异,这个没一点架子的小老头、难道真是自己的师叔祖?看着那张慈祥的老脸,萧云回想起先前两个妇人对这小老头大礼参拜的言行,不禁心中却是又信了几分。

    “您真是师叔祖?不是戏弄我小孩子的吧?我怎么没听师尊说起过啊......”

    “去、去、去!这还能假得了?想我年轻那会就专门带着小琨和小莹玩,这事有什么好骗你的!你这小云子再不给我行礼陪罪的话,我可要生气了啊、后果很严重!”

    小老头顿时把胡子吹得更高,猛睁着那双小眯缝眼,显得很是愤怒。可惜这装出来的怒意、让人看到却是只觉好笑,一点威风皆无......

    原本情绪很是低落的萧云、经小老头这么一闹,倒是心情好了不少。看着小老头那作怪的模样,不觉间露出了笑容,那十岁孩童的好玩天性、也是流露了出来。

    其实这小老头确实也没骗他,这位还真就是神霄道宗的三位元婴太上长老之一、上代宗主冲霄真君。

    这位三大太上长老之中修为最低、但辈分最高的老顽童真君确未虚言。上上代宗主神霄子刚收了雷琨(雷元子)和柳莹(青灵真君)为弟子不到三年,便成功化神飞升灵界。这另两位太上长老还真就是他带大的。

    只是这位萧云嫡系的师叔祖生性只喜游戏玩耍、无意修行,且修行资质远远不及雷柳二人。也就只接过了师兄传下的宗主之位不到十载、待雷柳二人成年后,便懒得再管宗门的烦心事,草草把宗主传给了大弟子,便任事不管到处玩去了。

    于是这一退了尊位、就连那神霄子道号也改成了冲霄。若不是很了解这一番缘故的知情者,还真不敢相信这嬉笑玩闹的小老头,竟是神霄道宗的老祖宗。何况萧云这个才来几月的孩子,不信也情有可原。

    而这冲霄真君今天来到这囚禁萧云的药园,也是有着一番缘故。在外游玩了近四十年的老顽童玩累了回山,便听到自己的宗主弟子说起萧云之事,其后见到了新入门的天才弟子吴欢、更是被小丫头拽着胡子好一阵哭求。

    于是这老顽童顿时为柳莹的所为怒了,将青灵真君好一顿不留脸面的大骂,只骂得那柳莹低头不敢做声,这才独自来到药园看萧云这个苦命的孩子。

    对此青灵真君也实在是无可奈何,面对这位将她养大成人的师叔、要怎么闹她也是没法不是?何况她也确实是在使那女人的小性子,将师兄的弟子禁锢得好没来由。

    冲霄真君来到药园才一看到萧云那小小的身影,便也和青灵真君一般有了惊奇。这个孩子还真是和小时的雷元子像得很,粗略一看竟是如同一人。就是那双血眸很是让人惊怖,气质也太过阴郁了些,有那么几分邪异。

    不过回想起吴欢小丫头和自己说起的、萧云那些悲惨遭遇,心中便也不觉得奇怪、反而有些为这孩子叹息。谁能想到这小小年纪的孩子,竟是经历了许多成人都承受不了的惨变、磨难,还真是个苦命的孩子!

    于是对萧云心生怜惜的老顽童、便刻意的逗笑打趣,这一老一小不多时便很是投缘的聊在了一起。

    冲霄真君虽说只是元婴初期,且已是修为停滞了千年不得寸进。但游戏天下的老顽童、那广博的阅历可不是一般元婴真君能比的。这老顽童一说开了,便让那好奇的孩子听得如痴如醉、神往不已。

    如此一来、这聊得极是开心的一老一小便说个没停,这师叔祖也没个师叔祖的样子,徒孙便也就表现得像是个小兄弟了。只是时间飞快,不知不觉中天色都要黑了,老顽童这才说出了要带萧云离开的话语。

    “小云子,和我离开这里算了,这仙有什么好修的?若是活得不快活,要那长生不死又有何用?还不如和老头子我一样游遍天下,想怎么开心就怎么开心。走、走!我们出山玩去!”

    “老祖宗,我要等师尊回来,不能说话不算话啊!再说小欢和孟大哥都在这里,我也舍不得他们,而且我可没有老祖宗您的**力,想要走遍天下也没那本事啊!”

    老顽童闻言和个孩子一样抠了抠后脑勺、显得有些失望。不过想想萧云说得也对,这求什么长生虽是不重要,但也要有自保之力不是?不然谈什么逍遥自在、游戏天下?

    “那好吧,小云子你勤快修炼几年,等修为瞧得上眼了咱爷俩再一起去玩。这地方不用呆了,小莹今天被我骂了一顿,也不会再针对你。以后就去我冲霄殿居住修炼,正好也可以让你也读些书。这人不能迂腐、但却也不能不智,知识还是有用的。”

    孤独了三个月的孩子听闻能脱了这樊笼、且有了这个如同玩伴一般的老祖宗,那里还能不满心高兴的一口答应。老小两人随即便和兄弟一般勾肩搭背的出了药园、直向那冲霄殿而去。

    于路之上这祖孙两人好不开怀,老顽童对这孩子却是越看越是喜爱。虽说萧云性子有那么点偏激,但确实是个机灵、知好呆、且很是懂事的孩子,比那些宗门里成天只知求道的木头有趣多了。要不是被小琨给捷足先登了,怎么也要收为自己弟子的。

    而萧云虽是刚认识这位老祖宗不久,可就是莫名的对这师叔祖信赖。仿佛这相差了近两千岁的祖孙二人之间真有那天定的缘分,想不走到一起都不可能。于是脱了樊笼的孩子便向着老祖宗说起了心事。

    “老祖宗,我想回一次家,清明要到了,我弟弟也不知道被游方的和尚带去了那里,我爹娘和小妹的坟只能我去祭扫,老祖宗您可以让我下山一次吗?我去了一定马上回的。”

    冲霄真君听得萧云的话语却是笑了:“这是人伦大道,你不去的话我就要打你屁股了!这样吧,今天小云子你先休息好,明天清早我就带你去,正好我也去看看你家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嘿嘿!”

    萧云闻言大喜,当下一阵道谢不提。不多时祖孙两人便已是来到冲霄殿。一番安排后、满心憧憬这明日回家之事的萧云也不再修炼,难得的早早上床休息、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心中为回家激动不已的萧云、出得门来便心急火燎的来寻老祖宗。才出了后殿来到院落之中,抬头便见小老头正在那殿顶之上采精食气、吞霞纳紫。

    萧云见此心知老祖宗正在行功,便待静立一旁相候,却不料他的来到早已落在冲霄真君眼里。还不等懂事的孩子完全停住脚步,冲霄真君一阵嬉笑声传出,当即大袖一卷、便带起萧云飞天而去。

    揽霞峰上早起采那东来紫气的修士们、就见一道五彩长虹冲天而起,瞬息之间已是去了千里。

    随即众修士这才反应过来,这五彩飞虹也只有那位宗门老祖宗才能施展出如此威势,当下便齐齐对着那远去的长虹躬身施礼:“恭送老祖宗......”

第二十七章 它叫作痛恨

    春寒料峭、冻杀年少!高空之中那疾劲的罡风,更是吹得萧云衣发狂舞、小脸都发了白。显然面对这浩荡自然之威,他那只是练气期的修为还不能完全抵御,却是辛苦得很。

    不过满心只想着回家的孩子、也是浑不在意。身为人子的萧云、在这即将来临的第一个祭扫日子里,那还管得了那刺骨的寒冷。只盼着老祖宗那五彩剑光还能再快一点,恨不得立时就回到爹娘坟前。

    可惜元婴真君再是神通广大、剑光迅疾,这好几万里的路程也是花去了多半个时辰,才让萧云在那已高高斜挂的朝阳中、远远看到那魂牵梦绕的故乡小山村。虽说这萧家垅是他最痛的伤心地,可那里能有一刻忘记?

    在归来游子激动的呼唤声中,冲霄真君依着萧云的话语、离村十里就降下了剑光。随即祖孙两人在孩子忍不住心中思念的奔跑中,向着那山头的新坟直奔而去。连驭风提速都忘记了的萧云、可见此时的心潮翻涌!

    不过冲霄真君倒也不觉奇怪,反是有着那么几分羡慕。这位近两千岁的老顽童、在他漫长的一生中也不知伤别了多少亲朋故旧。那早已痛得麻木的苍老心灵之中,只怕对这情之一字、渴求得比萧云还要更多。

    于是两个修者迈着那飞速的步伐、如同凡人一般徒步来到十里坡上向阳葬地。只是还离着亲人的坟茔老远,原本疯跑不停的萧云却瞬间成了个呆子。只因远远出现在他眼里的只有几个大坑,那新修才不到一年的大坟竟是不见了。

    看着这眼前如同被一万头野猪拱过无数遍的葬地,不敢相信的萧云还当自己来错了地方,心中不停的怪着自己竟是走错了路,连父母的坟茔都这么快忘记了。随即自欺欺人的孩子便又开始在坡顶之上寻觅。

    可惜在那越发急促的脚步中、在那极度的惊惶不安中、在那逐渐升腾而起的恐惧中,仿如疯狂了一般的游子、踏遍了不大的坡顶上每一寸土地,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有的只是无论怎么寻找、再也找不回的结果。

    冲霄真君看着本该伤心欲绝、现在却只是痴呆而立的萧云,老顽童的嬉笑神情也不见了,心中那如火的怒意渐浓。如此变故、显然是萧云的仇家所为,这掘人祖坟的恶毒之事、还真不是人能干得出来的!

    这人间的龌龊事、又有那样能逃脱这活了近两千年老人的眼睛?不过心中愤怒的老祖宗行事自有章法,现在却不是激发这孩子更大悲愤之时,不能让这孩子受到那不可愈合的心灵创伤啊!

    于是冲霄真君连忙施展定神之术、安抚着萧云,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这个看似只是呆滞、其实心中不知如何悲、怒的孩子能够平服下来。此刻在这无坟的葬地,除了那呜咽的风吹树叶之声、就是死寂。

    直到近半个时辰之后,被老道持续施术稳定情绪的孩子才有了些动静。如同丢失了魂魄的萧云缓慢转过身来,无神的双眸看着老祖宗,似乎想说什么,却是过了很久,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来。

    冲霄真君看到萧云此时那仿佛连说话都无力的样子,又如何能不明白这孩子那已是碎裂的心灵。老人走上前去伸手搂住萧云的肩头,轻轻拍着这孩子的后背,这才开始有了劝慰的话语。

    “小云子,不要太着急!或许是你弟弟回来了,把你爹娘改葬了更好的墓地。且先不要激动,回村去问问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到老祖宗的安慰话语,悲伤的萧云心中重又燃起了几分希望,当即两人便离了十里坡、向着村中方向驭风而去,不一刻已是来到了萧家垅。

    可祖孙二人这才一进村,几个看到萧云归来的乡亲立时就躲得远远的,似乎见了这孩子就如同碰到了瘟神,深怕和萧云有了接触,便会招来无穷祸患一般。更有些当即转身、撒腿就跑,却不说出半句话语,显得怪异无比。

    目睹此情此景,萧云感到自己那猜测的恐惧事实越发清晰。当下也顾不得再回那早已无人的家、就近便疾步来到二狗子家询问。那知一阵急行后迎接他的却是空荡,那曾经熟悉的破烂农舍、早已烧成了一片白地。

    看着眼前自己小兄弟被完全毁了的家,萧云已经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但现在的萧云却再非年前那个脆弱的孩子,只是眯起了那如血的大眼睛,沉默中转身向自己家的方向行去,却也是走得不缓也不急。

    冲霄真君见到萧云这反常的表现却是能懂,这孩子心中的怒火和恨意只怕已是到了极致,现在却是不能火上浇油。否则一不小心因怒恨而迷于魔障,那可不是好玩的,动辄就此入了魔道、一生尽毁啊!

    可惜这元婴老祖不知萧云已修了无上魔念**,又怎么可能被迷于魔障?只怕这小怪物一怒之下将仇人都弄成疯子,就算是仁慈了。但显然以萧云现在的性格,只会行那斩尽杀绝、抽魂炼魄的极端之事,仁慈?不要说这虚伪的字眼!

    一心担忧着萧云的老顽童此时深怕萧云再生变故,当即追上沉默前行的孩子又连施了几个定神术,口中也是劝道:“小云子,这人世无常本是定数,你不要太过伤心,要制怒!不要让魔性迷了你的神智,不然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萧云对老祖宗的劝告却是恍若未闻,既不发怒、也不悲伤,连一丝细小的表情都不曾有。这反常的平静让人见了、不禁会想,估计人们常说的行尸走肉,也就不过如此吧!

    已经有过类似经历的萧云、不知是没有听到,又或是根本就不想说话,没有任何反应的继续沉默前行,萧云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也不知在想着些什么,有那么点无意识行动的征兆。

    见萧云此时的反应,冲霄真君暗暗的叹了口气。他心知此时自己再怎么劝解也是无用,这可怜的孩子只能自己走过这一关,这心路的磨难是外人想帮、也无法相助的,只会添乱。

    沉默前行中、萧云仿佛突然记得了还有老祖宗这个人,扭头朝着冲霄真君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做完这个算是迟来的答复,便不见再有其他表示,脚下不停的继续向着村中自家方向行进。

    不多时、一老一小二人便来到村中萧云曾经的家。或许这里也不能再叫做家了,因为此地如同村口的二狗子家一样,也被烧成了一片白地,显然这应该是同一人所为。

    此刻看着自己那已不存在的家,心中恨意如同狂涛暴卷的萧云、还是死沉着那张小脸、反常的平静。从去年六月开始,太多的经历让这个才十岁的孩子早已麻木,在仇恨中、愤怒中、危机中又大了一岁的孩子、那独有的扭曲心灵已是成形。

    默默不语的萧云不曾有任何愤怒、悲伤的表现,只是静静的站在这曾经的家门之前似乎在思考。可是谁也不知道这个可怜的孩子,究竟在想着些什么。

    而此刻萧云识海中、正发生着外人不知的巨变。他那经三个月苦修波旬真解、才艰难达到第一层境界的魔念,此时如同是在沸腾,隐隐有让萧云疯狂暴发的趋势。幸亏久历悲伤的孩子早熟、坚强,这才没有让理智丧失、神志失去控制。

    冲霄真君看着萧云那紫红光芒频闪的如血双眸、又那能不知这孩子表里不一的状态。可这事只要是个人就受不了,又能如何相劝?这苦命的孩子也确实太可怜了!且先安抚住他那纷乱的心神吧。

    于是老顽童的定神术就没停过,一道接着一道的光华落在沉默不语的萧云身上。只是萧云一如既往的如同木偶,也不知到底有没有效果,但至少萧云没有陷入疯狂之中。

    良久之后,静立的萧云终于有了行动,仿如复活过来的孩子扭头轻声问道:“老祖宗,这人活着就只能受苦吗?为什么我老要被人欺负?是不是因为我太无能了?还是我就是这样的命,只能活得比死还难受?”

    冲霄真君听到萧云条理分明的话语,心中也暗松了口气,旋即答道:“小云子,这人生来本苦啊!你不见那小儿从娘肚子里一出生,先就是一声哭吗?所以人活着就要做让自己开心的事,那些该忘记的、就要学会遗忘才好。”

    老道的话语顿时让萧云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冲霄真君正待开口再讲,却神识中忽然发现一旁的茅房后来了一道窥视的身影。当即小眯缝眼精芒一闪,瞬间捏了个诀印、便虚空将那鬼祟的窥探者从十多丈外拿了过来。

    “仙...仙师饶命!......”

    被虚空擒获的窥探者显然吓得不清,这神仙一般的手段确实也是太过惊人,当即便让这身高八尺的大汉拜服于地,口中更是不断求饶。

    沉默的萧云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顿时回过神来,定睛一看还真是熟人。这一脸麻子的大汉、不是铁狼会的刑堂主罗三炮、还能是谁?只是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自己家发生的事情和他有关系?

    “你是罗三炮!你可知道我父母的坟是谁掘的?我和二狗子的家又是谁烧的?”萧云看着这曾经相处过几日的熟人,当即就问了起来,一双血眸顿时光芒大作。

    “小仙师!饶...饶命啊!真不是我干的,我没挖你爹娘的坟啊!”罗三炮显然被吓得个半死,这神仙打架、自己这被逼着来卖力的苦哈哈不能遭殃不是?

    “哦......?那你应该知道是谁干的咯?快快说来,若是你没作恶,我便让小云子不和你计较。”冲霄真君毕竟老辣,当即就从罗三炮的话中发现了端倪。

    “真不是我干的,我...我也是被逼着来的!都是那周行,就是周家的老二,不知道他怎么也能修仙了。早...早一个月前,他和那叫什么尸...尸什么派的仙师一起干的,我们铁狼会的人都被他们杀光了啊!我还是因为认识小仙师你,才...才被留下条小命,他们要我在这守着,发现了你就用这个报告。”

    罗三炮战战兢兢的说完这番话语,又从怀里贴身之处取出个黑色的千里符,跪着举过头顶以示为证。

    终于搞清楚了仇人身份的萧云顿时怒火暴发,想不到这周家的漏网之鱼、竟让自己的父母都不得安息。原本他那心中就不可遏制的恨意越发的高涨,当即就取过罗三炮手中的千里符暴喝起来。

    “是不是尸魁派?他们人又在那里?”

    “是...是尸魁派......他...他们有...有两个仙...仙师,就在冶洲城里......饶命啊!”罗三炮面对暴怒的萧云,深恐自己小命不保,好歹总算是瘫倒在地的把话说完了。

    萧云听得仇人的下落,那里还管什么罗三炮,转身就驭风向着三十多里外的冶洲城狂奔而去。萧云这极快的行动转换,就连一旁的冲霄真君都是看得一楞,随即也飞快的追了上去。

    此时萧云已经浑然忘记了所有其他的事,就连那因他极端情绪暴发、而自行开始运转的波旬真解也不曾察觉,而此刻萧云的识海之中,一个微弱的魔念正迅速壮大。

    于是这原本只是沸腾、却无丝毫力量,只是一团郁结情绪的魔念、开始了惊变,并逐渐在萧云的识海里有了灵性。随着萧云越发强烈的愤怒与仇恨,理智渐渐被逼到了绝境,魔念在持续的负面情绪孕育下、终于成形。

    萧云苦修波旬真解得到的第一个具备魔威、能真正施展运用的魔念,终于在这强烈的极端情绪中被催生了出来。并在吸收了萧云体内大量的血煞、与识海中那微弱的雷电灵力之后,融合成一种连第六天魔王都不认识的诡异念力。

    而这种源自妖、魔、道三大体系、从不曾在这世间出现过、似是而非、权且称为念力的新生力量,日后被无数修者称呼为邪煞。也成为了若干年后被称为邪云大尊的萧云、专属的三大神通之一。

    而此刻萧云拥有的这专属神通第一个邪煞,在日后也有一个令人惊惧的名字,它叫作:痛恨......

第二十八章 邪煞与风中坠落

    熟悉的山水、依然凋敝的冶洲风光,那怕是滋润万物的春天再次来到,也未见有什么新的气象出现。

    萧家垅村外那寥寥无几的青翠田地,似乎也和此时驭风疾行的萧云一样,仍是显得那么阴郁,看不出该有的勃勃生机。

    追上萧云的冲霄真君,深恐这急于复仇的孩子失了自控。当即大袖挥动卷起那瘦小的飞奔身影,苍老的话语声再次响起、却是在告戒。

    “小云子,你此去寻仇虽说是天经地义,但那尸魁派乃是尸道名门,你却不可乱了方寸。若是我为你出手、只怕会引起两大宗门直接交恶大战,而你若一时轻敌,只派报仇不成、又要经历挫败,还是镇定一些吧。”

    沉默的萧云闻听到老祖宗之言、好一阵后才有了回应,可也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以示了解,随后仍是一言不发、便欲再次驭风疾行,直奔那仇人所在的冶洲城而去。

    老顽童看着这个满心都只有仇恨的执拗孩子,想要教训几句,可实在又是心有不忍。何况这等事情发生,确也怪不得萧云,那孩子复仇的心思确也理当如此,不然岂为人子?

    于是老道长叹一声,便也不再多说。大袖卷起萧云之后,也不再驾起剑光来赶这才三十里的路程,只是当即便施展土行遁法、两人化作一道黄光、如电般直奔冶洲城。如此却是比萧云自己驭风,快上了十数倍。

    元婴真君能称雄于凡界,确也是有着令人自愧不如的威能。那一道黄色的遁光,只是花了十余息的时间,便将三十余里的荒郊野路尽数抛在了身后。萧云那如血的紫红双眸、此时已再次见到了冶洲城。

    停住了遁光的冲霄真君、带着萧云远远的看着那破旧的冶洲城门,正待与其交代几句。却不曾想急于复仇的孩子、此刻已将那一直紧攥在手中的黑色千里符、抖手便发了出去,竟是想着让仇人自己前来的主意。

    老顽童见这孩子已有定计,心知再劝也是无用。便再次告戒了萧云几句,随即轻声叹息一声、身形一阵晃动,隐入虚空之中。但也还是在时刻关注着场中,却是不能叫萧云吃了亏去。

    其实冲霄真君此番举动也是无奈,这阖洲修真界五大霸主的门下弟子之争,若是不想两大宗门直接相抗,也确实不适合他这个顶尖人物出面。这私仇只能私了,便再惨烈一些、也无人能有话柄指责些什么。

    时间在萧云沉默等候中飞快流逝,一刻多钟后就见从冶洲城中飞窜而至两道身影,却是两个身着黑袍、且都背着口棺材的练气期尸道修士。两人虽是修为泛泛,但那一身的诡异气息与苍白面容,还真就如僵尸一般。

    “你是何方来的道友?怎么有我尸魁派的千里符?”领头那个略高的僵尸般修士、见到静立等候的萧云便开口喝问,浑不知这小小的孩童、竟是个夺命的杀星。

    萧云闻言却是不发一语,只是抬头紧紧的盯住了这两个尸魁派弟子。那如血的双眸瞬间光芒暴闪,已经初具威力的邪煞、终于第一次出现在这世间,却是被复仇心切的萧云瞬间发动、不由分说的施展了出来。

    当先问话的略高修士、身处危险之中却不自知,还道眼前这个孩子和其他凡人一样,只是被自己背的炼尸匣吓到了。正待开口再行喝问,他身后的师弟此刻却突然发出了惊呼。

    “师兄小心!这小子修为比我们还高!看那双眼睛只怕是萧云!”

    高个尸魁派弟子闻言一惊,正待放出背着的护身炼尸全力戒备。却不料一股无形无色的诡异波动迎面而来、顿时便侵入他识海之内,竟是连半点抗拒的时间都不曾有,这才一见面便中了邪煞。

    惊慌之中、此人连忙调用自己那练气期七层的灵识,对入侵自己识海、似乎是心念之力的诡异力量进行压制,却那知竟毫无用处。

    于是高个子师兄一阵心神恍惚之后,心中顿时升腾起一股巨大的仇恨,其对象竟是他身后的师弟。

    “就借了你五块灵石,你这讨厌的家伙天天都来找我索要,就没见过你这样不讲情谊的抠门家伙!”

    高个子当即就对着师弟破口大骂,显然已是被邪煞乱了神智,心中那小到极点的一丝不快,现在却放大成了滔天仇恨。

    矮个子师弟闻言好不谔然,这什么情况?师兄这是疯了吗?刚想要开口和师兄述说,却被随即到来的邪煞也侵入了识海。

    如此一来、还只是练气期五层的矮个子师弟、比他师兄还要不如,随即便更快的成了疯子师兄一个模样。

    “你这不要脸的东西,算什么狗屁师兄?借了我的灵石不还,还这么霸道!我今天与你拼了!”

    两个尸魁派的弟子中了邪煞‘痛恨’之后,才相互大骂了一句,便如同有着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一般,心中除了那滔天的恨意,那还有半点理智存在。

    于是话音刚落,两人便舍身忘死的厮杀成一团,就连背着的护身炼尸都被两人召了出来、旋即也投入到这莫名其妙的死斗之中。

    萧云默默看着两人两尸惨烈无比的斗在一起,虽是心中为自己发动的邪煞威力震惊不已,但却是有着让他舒爽无比的酣畅感觉、如同醍醐灌顶般直浸心脾。

    而且此时萧云能清晰的感应到那邪煞‘痛恨’,正在一刻不停的蚕食着两个仇人灵识、真魂,显然正在不断的壮大己身。如此下去即算是两人不会因互斗身死,估计也会识海尽碎、死得一丝残魂都不剩。

    修士的争斗确实是远胜凡人,那怕相斗的只是尸魁派两个不入流的外门练气期弟子。此时两个如同有着血海深仇的尸魁派弟子、已是无所不用其极,只杀得尘土飞扬、光华乱闪。

    不到一刻钟时间,矮个子师弟已是不敌被杀,两具护身炼尸也被撕成了碎片。而高个子师兄却也好不到那里去,已是伤重得奄奄一息。

    萧云缓步走上前去,随手一捏诀印便把饱食了一番的邪煞收回自己识海,让那高个子师兄回复了神智。

    他的这番举动却并不是打算放过此人,只因还需问清周行的下落,现在不能将两人尽杀而已。

    “那周行在那里?”萧云也不多言,瞪着那那双血眸便直接了当的问起。

    只是已被邪煞将灵识蚕食得所剩无几的高个子师兄、反应得蠢慢无比,识海受到重创的此人、好几息后才有了虚弱的答复之音。

    “萧...萧云,你...你不要得...得意!杀了我,你...你也跑不了,我尸魁派不是好欺的!”

    这垂死的高个子师兄倒也有几分骨气,明知今日不能侥幸,便横下心来相威胁。

    “是吗?既然给你个机会你不要,那便怪不得我手辣了。你也和你师弟一样识海破碎、鬼都做不成,彻底消失为尘土吧!”

    这高个子师兄今天确实是流年不利,终于真正的撞到邪了。碰到萧云这个小怪物、那会想什么后果。他这一番依仗师门的警告、威胁的话语,竟成了个笑话,立刻就得到了更决绝的结果。

    听得萧云这番面无表情说出的轻声细语,高个子师兄只觉头皮阵阵发麻,一股从未有过的大恐惧猛然将他心间充盈。

    随即高个子师兄浑身一阵颤抖、回过神来,立时在求生的**下、奋起所有的余力,却是跪在了这个可怕的孩子面前。

    “饶...饶命!我说......!周行成了酆俣老祖的炼奴,现在在宗门中......饶...饶命......!”

    可惜话音还没落,萧云却是恍若未闻般再次发动了邪煞。高个子师兄此时那还有半点承受之力,当即再次失了那萎靡的神智、陷入无尽的恨意之中。不过这次他却是痛恨自己,于是让人惨不忍睹的一幕出现了。

    就见再次中了邪煞的此人、瞬间双目通红,口中更是不断发出一阵阵类似于垂死野兽的嘶吼之声。那横飞的口沫之中竟是带着丝丝的血色,显然此人已是彻底的失了自我、不再算是个人了。

    随即令人更为惊恐的事情发生。就见那中了邪煞之人竟是奋起了全身最后的力气,不断的撕扯着自己浑身的血肉,接连投入口中。这血淋淋的惨剧,看得隐身虚空的老顽童都一阵触目惊心。

    不多时,这高个子尸魁派弟子也如同他那先去的师弟一般,得了个识海尽碎、死无全尸的下场。那被他自己撕扯得不成人形的尸身,如同被恶鬼啃食过一般可怖,满地皆是的内脏、更是让人恶心欲吐。

    而最可怕的却是,从头至尾那沉默的孩童杀星,竟是连自己小拇指都没碰他们一下。就这么诡异的让两个尸魁派修士,自己杀死了自己,且还死得魂消魄散、连鬼都做不成。

    隐身在虚空、目睹这一切发生的冲霄真君,此时也不禁倒抽一口冷气。他活了近两千年、且最喜游历,算得上是这凡界见识最广博之人。可今天见到萧云这从未听说过的狠辣手段,心中也不由得惊呼一声,邪门!

    不过见此时场中萧云已是无惊无险的将两个仇人解决,老顽童便不再隐藏身形,随即收了隐身的法术、出现在萧云的面前。

    “老祖宗,那尸魁派山门在那里?那什么酆俣老祖又是谁?您可以带我去吗?”

    萧云显然杀了这两人还不肯罢休,父母的尸身还未找到,且那罪魁祸首的周行也不能放过。

    冲霄真君看着犹自满腔仇恨的萧云叹了口气,现在这事情牵扯上那酆俣老鬼、还真是不好办了。且那罪魁周行成了专门以血饲养炼尸的炼奴,只怕很难再讨要到手了,酆俣老鬼断不可能让他那即将突破到银尸的炼尸断了血食。

    “小云子,那酆俣老鬼便是尸魁派的两位元婴太上长老之一,这周行到了他座下当了炼奴,只怕不好办啊。且你这私事若是宗门出面的话,一个不好就会弄成大派之间的冲突。到时你在宗门难呆不说,更要牵扯上很多的无关弟子,你也不愿吴欢小丫头和孟刚他们受影响吧?”

    “可是老祖宗,难道就这么算了?我父母、小妹的尸身都不知被怎么样了啊!”萧云闻言再也阴沉不下去了,顿时大急。

    “这样吧,我们且先回宗,拼着我这张老脸修书一封给那老鬼,应该还是可以讨回你父母、小妹的尸身。至于那周行,你若是日后在外遇上怎样报仇都行,不牵扯宗门的话,也不患授人以柄,这私仇私了怎么都是天经地义。”

    萧云闻言虽仍是不愿,可也知道自己人小力弱,若是此时找上门去只怕是送死。且他心中也不愿受神霄道宗太多恩惠,老祖爷爷对他的嘱托言犹在耳,虽是目前并无头绪,但还是一直牢记心头。

    于是苦于自己修为不足的萧云、越发的对拥有力量渴求,恨不得自己转瞬就成了那飞天遁地的元婴老祖,那怕就只能再活上十年,能将心中郁积的血仇尽数报了,他也心甘情愿。可显然这样的愿望、也只能是孩子的瞎想......

    面对这如同无解一般的结局,本就阴沉、冷酷的萧云越显萧索,似乎那春风也不能化尽他心头的凝结的坚冰,只能冻封他的快乐、永受折磨。

    无力实现自己心中复仇愿望的孩子,仰首看着那对他倍加苛待的苍天,正要问上一句,自己究竟前世作了什么大恶,今生要受如此的惩罚!却被一只不知从那飞来的断线风筝惊扰了视线。

    满心愤懑难平的萧云、看着那不断坠落的风中蝴蝶忽然有感。自己在这世间、却不就是那绝了最后一丝尘缘的断线风筝,只能被迫随风飘荡、坠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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