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种种心思
清然颔首,冷冷道:“正是石海说的这样,若是没有诺语,那么皇上迟早会在后宫中的女人们中选一位立后。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而现在有了诺语,只怕他就是顾忌着星象,也会立诺语为后,更何况诺语美艳绝伦,那皇上自然是爱不释手的!这样一来,诺语在宫里便会成为公敌,那些女人一定会空前地团结,共同对付她!”
夜尘没有说话,他知道他们所言不虚。这下可好,夜离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之前夜离便同他说起过关于天府星预言的事,当时他便忧心于此。没想到这不过几日的功夫,苏诺语便被皇上寻到,接进宫去了。
清然同石海对视一眼,道:“石头,今日我们看到的马车,里面的女子一定是诺语!”
石海点点头,满脸担忧地说:“是,今日下午我同尘夫人在街上看见一辆马车入宫,当时车上便有两个女子,虽说易了容,但尘夫人当时便说十有**是苏小姐。我这才会联络上宫内的暗线,想着让他打探一二。”
这其中的许多事,诸如天府星和立后的,冰雁都不知情,她听得云里雾里,有心想要一问,却碍于清然的威势,终究还是忍着没有发问。不过她心里大概也有些明白:苏诺语被皇上看重,带进了宫!
夜尘看着石海说:“石头,事到如今,不能再瞒着夜离。无论他现在身系何事,都得将此事告诉他。他或许会有他的想法也未可知。”
夜尘和石海都知道,夜离此去是去完成皇上交给他的任务。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他,便是担心他分心。原想着他们先将苏诺语找到,剩下的事以后再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趁现在还未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或许夜离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倘若苏诺语真的被立后,他们谁也承担不了夜离的怒火。
石海点点头,说:“是,夜尘公子,您放心,我即刻便将此事禀告给公子。”
冰雁这时方才小心地开口:“苏小姐擅长易容,连夫人和石海都不曾将她认出,那么皇上的人是如何找到她的呢?”
她这么一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她身上,夜尘和石海陷入沉思,唯有清然不满地反问:“冰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诺语自愿的?你是在向我们影射诺语背叛了夜离?”
“冰雁不敢!夫人勿怪!”冰雁连忙垂头,“我也相信苏小姐不会轻易做出背叛夜离公子的事,我的意思是,她之所以愿意进宫,是否有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缘由。”
夜尘沉吟片刻后,缓缓颔首:“冰雁这样说,也不是没有可能。我瞧着苏诺语平日里主意正的很,兴许她有自己的打算吧!”
清然一记凌厉的眼刀飞向夜尘,夜尘心底禁不住瑟缩一下。他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得罪了清然。
夜尘刚想要辩解,便听得清然语气森冷道:“冰雁,你的这些想法非常好!你便好好等着夜离回来了,你分析给他听吧!我倒要看看,面对你的奇思妙想,夜离会有怎样的赏赐!”语毕,她转身便往屋里走。
夜尘见状,想要伸手拉住她,然而指尖刚触碰到他的衣衫,便听得清然阴沉地呵斥:“放手!”
一般来说,清然是不会在外人面前拂夜尘面子的。但今日是个例外,夜尘知道她,现在大概满心都在担心苏诺语,生怕她受到任何的委屈或是欺负。既然她心烦意乱,便随她进去休息吧。
于是三个人还坐在外面,商讨着接下来该如何去做。
夜尘看着冰雁,说:“冰雁,方才清然的话说的不错,这一次无论最后结果怎样,你必定难逃夜离的责罚!倘若到最后,苏诺语安然无恙地出宫,同夜离在一起,只怕还好。若是她真的被立为后,我不敢去想夜离会怎样的勃然大怒。”
冰雁脸色惨白,点点头,道:“公子,我知道这其中的利害。以夜离公子对苏小姐的心思,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便是引颈待戮也难解他心头之恨。”
石海听了这话,心头微微一颤,倘若真的有那一天,他要怎么办?
冰雁没有注意到石海微妙的表情变化,她看着夜尘,说:“公子,说真的,我后悔了!若是早知事情会演变至今,我当日不会同苏小姐说那些话。”她顿一顿,接着说,“我之所以这样说,并非是我害怕承担后果。我只是不忍看见夜离公子好容易找到的幸福被我一手破坏掉。”
石海心头一震,没想到冰雁竟会说出这样的话,足可见她对公子情根深种,痴心不悔。他忍着心头的苦涩,站起身来,说:“夜尘公子,这事还没通知公子,我先回去了。”说罢,他落寞的眼神扫过冰雁,转身离去。
夜尘原本听着冰雁的话,也是有些惊讶,如今见石海落寞离开,他意味深长地对冰雁说:“冰雁,我作为过来人,劝你一句。有时候你一心追求的也许是最好,但未必却是最适合你。总有一天你会发现,身边有个懂你怜你的人有多重要!”
“公子……”冰雁此时心乱如麻,一时间没有听出夜尘话中的深意。
夜尘的眼神看向石海渐渐远去的背影,道:“有句话说的好,满目河山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石头他……”冰雁回头顺着夜尘的眼神望去,正好看见石海的背影。这会儿夜已深,清冷的月光洒下来,那一圈光晕将石海笼罩其中,生生给人一种落寞凄凉的感觉。冰雁心生不忍,紧咬下唇,没有说话。
夜尘语重心长地说:“我看得出他对你是动了真心的。冰雁,虽说感情的事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但有时候难免当局者迷。这么多年来,你都痴迷于夜离,到了今日,不妨跳出之前的情感,好好审视一下自己和周围的人。”
冰雁转过头来,看着夜尘,跟在夜尘的身边念头久了,她早已习惯了他平日间随意洒脱的性子。冷不丁听他说起这样动情的话,她还真有些不能适应。当然,这些话也的确听进了她的心里。
面对冰雁的注视,夜尘微有些尴尬,他摸摸鼻子,难得羞赧地说:“好了,话已至此,我便不再多说。你是个聪明人,好好想想吧!”
冰雁点头,道:“多谢公子开解。夜深了,您歇息吧!”
从尘心居出来后,冰雁独自往住处走。其实她何尝不知石海的为人呢,只是这大概就是方才公子所说的,当局者迷吧!现在的她没有心思想这些,只希望苏诺语那边不要出什么事,否则她即便是死,也无法面对夜离公子啊!
石海回去后,奋笔疾书地将苏诺语的情形写下来,又连夜派人传递给夜离。处理完这些事后,他方才躺在床上,盯着房顶,却了无睡意。
他耳边一遍一遍地回响着方才冰雁的话,她说她不怕死,只是不想公子不幸福!石海自嘲地笑着,在冰雁的心中自己的性命竟比不过公子的幸福。如此情深似海,他要如何才能得到她的心?
对于他而言,自然也是希望苏诺语能顺利出宫同公子相聚。一来,如冰雁所说,公子的幸福全部系在苏诺语的身上;二来,唯有这样,冰雁才有活路!
无论如何,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冰雁死!石海已经想的很清楚,事情真要坏到极致,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他便去找公子,将一切事情揽在自己身上,绝对不能让公子处死冰雁!
打定主意之后,石海方才有了睡意,胡思乱想间,他渐渐入眠。
而此时此刻,远在北上途中的褚哲勋,压根就不知道自他离开后,发生了这么多事。每到夜深人静之时,褚哲勋在中军帐中,都会将诺语亲手缝制的衣衫拿出来,捧在掌心,翻来覆去地看。他翻看着衣衫,便仿佛能感觉到诺语就在他身边。
只是不知为何,这两日他总有些心神不宁,好像要出什么事儿似的。但是默贤阁方面,并未有任何消息传来,这大概也算是好事。他临行前便再三叮嘱过石海,但凡是关于诺语的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告知他。他最担心的就是诺语,只要没有收到石海的信,想来便一切安好。
褚哲勋重重地叹口气,这才离开三五日的功夫,便这般思念。要是再过些时日见不到诺语,他只怕是会度日如年!从前没有同诺语在一起,他虽也时时刻刻想着她,却从未曾有过这般牵肠挂肚、割舍不下的感觉。
褚哲勋将衣衫拿起来,放在自己的心口处,微闭双眼,想象着诺语就在他身边。然而他不敢睁开眼睛,一旦睁开眼睛,他就不得不面对诺语不在身边的现实,心就会空落落的,没个着处。
褚哲勋无奈地笑笑,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但凡是碰上诺语的事,他便没了往日的洒脱……
...
第二百二十六章 入太医院
苏诺语进宫的第一天,平淡无波地过去了……
按着苏诺语的想法,她在宫里的生活应该是每日在太医院里忙忙碌碌,闲暇时看看医书古籍,或是带着心云在御花园逛逛。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适当的时候,再去皇上面前略提一提破案的事。然而,这终究是美好的想法,但事实上,她从进宫的第二天开始,便很少有安宁的时候!
翌日清晨,苏诺语起身不久,章华就来了。章华郑重地将她引荐给太医院的诸位太医,并特意交代:“这位苏大夫或许有人不曾见过,但是诸位一定都知道,前番的瘟疫药方,正是出自苏大夫之手!”
“小女子初来乍到,还请诸位太医多多指点。”苏诺语谦虚地同众人打招呼。
诸位太医一听面前站着的便是一直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苏大夫时,每个人都面露钦佩:“原来是苏大夫,久闻其名,如雷贯耳啊!以后还望苏太医多多指点我们!”
章华满意地看着这一幕,接着说:“大家也知道,之前张祜张太医意外身亡,如今太医院内院判一职空悬。皇上的意思是,就由苏大夫担太医院院判。”
“皇上英明!”
“实至名归!”
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地大加赞赏,继而便转向苏诺语拱手作揖,以示庆贺。这些人久在太医院,今生最大的愿望便是有朝一日能成为太医院院判,也算是登峰造极。可之前有医术精湛的张祜张太医在,众人自然是望尘莫及。好容易盼得张太医死了,大家都眼巴巴地望着这个位置呢!不想今日又冒出来个苏大夫!
这苏大夫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正值年轻,只怕这一生想要将她挤下去,是无望了。然而,这想法大家也只敢搁在心里念叨念叨,毕竟苏大夫的医术摆在那儿,其医术精湛大概就是张太医也是比不得,更何况是其他人。大家即便心里有些想法,也没人敢表露分毫。更加之,这可是皇上亲自吩咐下来的!
苏诺语矜持地笑一笑,道:“正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我还年轻,以后有许多地方要向诸位前辈学习!”
“不敢当,不敢当!苏太医此言是要折煞我们啊!”大家连忙推脱,谁敢在皇上钦定的院判面前拿乔?
章华见他们相处融洽,稍稍放心,临走前,道:“苏大夫,皇上有旨,请您每日早晚各一次前往嘉德殿为皇上请平安脉。”
苏诺语眉头微皱,本能地拒绝:“章公公,我一介女子,频繁进出嘉德殿恐惹人议论。烦请你回禀皇上,我还是负责各位娘娘们的玉体康健吧!”
“这个……”章华算准了她会拒绝,搬出事先想好的理由,“奴才只怕不能帮着传话。您可以问问诸位太医,从前皇上的龙体一直是张太医在照看,如今张太医骤然离世,皇上身边着实缺一个用着顺手的人。苏大夫乃是国手,还请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着想,不要推脱!”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苏诺语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好的话去拒绝,只得先应承下来。何况若是当着众人的面说得多些,只怕也会惹人妄加揣测。她决定还是等去了嘉德殿,亲自同季舒玄说清楚。
章华离开后,苏诺语打量一圈众人,却没发现刘宾的身影。以她对刘宾的了解,这样的场合,他是绝对不会缺席的。苏诺语问道:“怎得今日没见刘宾刘太医?”
“苏太医,您还不知道吧!”众人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通。大概就是李妃病重而逝,刘宾难逃其咎,被皇上罚到冷宫那边,专门去照看那些犯了错误的低等宫嫔。
苏诺语听后,更加诧异:“李妃娘娘死了?”她记得清楚,李妃染病时,她已经研制出来了药方,自那以后,就是寻常百姓也少有人因此病丧命,更何况是李妃这样的身份。
“是啊,李妃娘娘回宫后,擅用了香料,引得瘟疫病重,刘太医和当值的两位太医均束手无策,最终李妃娘娘不治身亡。”其中一人说道。
另一人附和道:“李妃娘娘病重之时,刘太医曾向皇上进言,若是能寻到您,只怕李妃娘娘那病还有救。可惜那段时间,宫里派出的人没找到您。”
“李妃娘娘离开瘟疫村时,我千叮咛万嘱咐过,一定要忌香料。她怎会明知故犯?”苏诺语不解地问。她相信,再如何嚣张的人,也不会轻易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众位太医均摇头,其中一人道:“这是主子的事,不是咱们这些为人臣子的人可以猜测的。”
苏诺语听后,微微蹙眉,这样说起来,也就是她离开瘟疫村之后的事。虽说从前并不喜欢那张扬跋扈的李妃,但前两天还鲜活的生命突然便没了,她心中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心云知道苏诺语只怕是又心软了,上前搀扶着她,低声劝道:“小姐,您别往心里去,李妃娘娘的事同您并无什么关系。”
苏诺语默默良久,方又问道:“我在瘟疫村的时候,听说小皇子也身染瘟疫,如今可大好了?”
“嘘!”苏诺语话音未落,马上有太医示意她噤声,并四下张望一下,方才小声道,“苏太医,您有所不知,小皇子殁了!”
“什么?”苏诺语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怎么可能?我记得那个时候我已经研制出了药方!”
那太医低声道:“那药方给小皇子用了,原本都看着转好,谁知一夜间便殁了。皇上为此伤心了许久,也派了人再查呢!苏太医,这事您就当做不知道,可千万别再打听!”
苏诺语点点头:“我知道了。多谢你的提醒。”
在太医院里,苏诺语有自己专门的一间屋子,主要是季舒玄考虑到她到底是女儿家,同一群大男人整日地在一起不太好。关于这一点,苏诺语倒是没有拒绝。
算着时间,眼看到了该去嘉德殿请平安脉的时辰,却不见苏诺语有任何反应。有好心的太医前来提醒,苏诺语淡然道谢,强忍着心中的不甘,携心云出了门。
嘉德殿内,季舒玄不时地抬头看一眼桌案上的更漏,虽未说话,眉头去越皱越紧。终于,他忍无可忍,扬声唤进了章华:“朕嘱咐你同诺语交代的请平安脉的事你说清楚没?”
章华心中咯噔一声,连忙点头:“回皇上,奴才交代清楚了。只是苏大夫听后便拒绝了,奴才好说歹说她方才同意。想来是第一日,一时间还适应不了吧!要不这样,奴才前去看看?”
季舒玄皱眉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章华连连应是,转身飞快离去。边走边在心底怨念着:苏大夫啊,您可不能害奴才啊!您今日若是不来,皇上便会认定奴才无用,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从大殿出来后,章华便在心里一直念叨着苏诺语的名字,索性刚出了宫门,远远地便瞧见了苏诺语的身影。他一看连忙小跑地迎上前去,恭敬地道:“苏大夫,您终于来了!您是不知道,您若是再不来,只怕皇上都准备亲自去一趟太医院!”
“他若是愿意也可以!”苏诺语淡淡地说,“也省的我和心云走一趟。”
章华一听这话,连忙说:“这都怪奴才做事欠考虑!这太医院距离嘉德殿路程不近,怎好叫您亲自走过来呢!这样吧,一会儿您请完脉,奴才便派人用轿辇送您回去。”
这话在章华看来,是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要知道眼前这位可是先皇后,也极有可能成为未来的皇后!堂堂一国之后,哪能亲自走这么远的路呢?
然而,苏诺语听后,偏头扫他一眼,不冷不热地问:“我还从不知道这宫里的太医们有这样好的待遇呢!那为表一视同仁,章公公以后是不是要为每位太医都备下轿辇啊?”
“这个……”章华尴尬地说,“您这是说哪里的话!他们哪里能和您相提并论呢!”
“有什么不一样?我不过就是个院判而已。”苏诺语一听,连忙将自己撇干净。她可不想成为季舒玄心中那与众不同的人。
章华在意料之中碰了个软钉子,只得讪讪笑一下。幸好已到了嘉德殿的外面,章华恭敬地说:“苏大夫,您直接进去即可。”说话间,他伸手拦住心云,“心云,你就同我在这儿等就是。”
苏诺语看他一眼,说:“那怎么行?我今日的身份只是来为皇上请平安脉的太医,心云便算是我的助手,怎可在外面等候?”
章华一噎,无奈之下,只得放行。
一踏进大殿,苏诺语便闻到弥漫在整个大殿的龙涎香的气味——季舒玄那高贵无比身份的象征。她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这样的味道哪里比得上干净的皂角味好闻?何况堂堂男儿,便该是干干净净的味道!就好像是……
苏诺语心中一恸,随即微微摇头,极快地平复了波动的内心,她盈盈拜下:“皇上万安!”
...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与君谈判
等了一上午,终于听见这悦耳的声音,季舒玄心中一喜,放下手中的笔,抬头一看,眉头下意识地皱起。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他指了指苏诺语身旁的心云,问:“她来做什么?”
“皇上,您忘了?您让章公公跟微臣传话,说是要早晚各请一次平安脉。微臣自然要尽医者本分,而心云是微臣的助手,哪有不同来的道理?”苏诺语一板一眼地回答问题。
季舒玄气结,挥手道:“你退到殿外等候!朕有话同你家小姐说。”
心云听了这话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随即又停下来,微微偏头看着苏诺语,小声问:“小姐,那我出去了?”
苏诺语一把拉住她,看着季舒玄说:“皇上容禀,微臣是以太医的身份踏入这嘉德殿,她是微臣的助手,微臣需要她的帮忙。”
季舒玄原本在看到她时的好心情就这么被她三言两语破坏殆尽,不耐烦地说:“苏诺语!你是故意同朕作对,是不是?以你的聪慧难道不知道朕要你来嘉德殿所谓何意?”
苏诺语不为所动,淡淡地说:“皇上谬赞微臣,微臣实在愧不敢当。微臣愚钝至极,只知道医者本分,别的一概不知。”
季舒玄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起身走下了宝座,来到苏诺语身边。他微抬右手,托起苏诺语的下颌,威胁道:“诺语,你这是在公然挑衅朕?你以为朕对你没奈何?”
苏诺语微微偏头,挣开季舒玄的手指,跪在地上,挺直腰背道:“皇上说这话,微臣便是死不足惜。您贵为天子,微臣哪里敢挑衅您?您手握生杀大权,微臣更不会自以为是地认为您不会杀了微臣!”
她这四两拨千斤的态度,让季舒玄总有一种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挫败感。他负着双手,在她面前来回踱步,忽而站在心云面前,呵斥道:“大胆奴才,你可知罪?”
心云被他这没征兆的动怒吓得膝盖一软,扑通便跪在了地上,以首触地,战战兢兢地道:“奴婢……奴婢不知错在何处,还请皇上明示。”
苏诺语也冷眼看着居高临下的季舒玄,想要看看他这又是要做什么。在进宫之前,她便想得很清楚,进宫后面对季舒玄,必须做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不变应万变!
季舒玄说话的同时紧盯着苏诺语的面部表情,见她饶是强装镇定,然而当他对着心云说那话时,眉宇间还是微微一动。季舒玄心中有数,这个丫鬟是她非常重视之人。或者说,他如今能用来遏制她不羁态度的最好筹码就是这个小丫鬟!
思及此,季舒玄沉声道:“朕清楚地记得你叫心云,是先皇后身边的丫鬟。可先皇后仙逝后,你不仅没有为她守灵,还偷偷溜出宫。先皇后正值青春,身体一向康健,却在你偷溜出宫的那一日暴毙而亡!你还敢跟朕说你不知错在何处?”
“这……皇上……”心云完全被季舒玄的一席话敲昏,脑子里一片浆糊。若真是按着皇上的话来论,那她的错处便大了!
季舒玄满意地看见苏诺语那秀气的眉头蹙起,一脸沉思的样子,接着板着脸说:“先皇后生前便是你独自在照顾,你离开后先皇后便暴毙,只怕你难逃其咎!依朕看,先皇后如今孤苦伶仃,你不妨去陪她吧!”
心云一听这话,瞬间瘫软下去,不知所措。
苏诺语则愤然从地上站起来,怒道:“季舒玄!你个暴君!你明知事实真相,却还在这儿混淆黑白,颠倒是非!”苏诺语噼里啪啦地一通骂,完全没有顾忌到两人间身份的悬殊。
而季舒玄自小到大还从未被人如此责骂过,他原本是佯装动怒,无非是想以此来要挟这不听话的小妮子。没想到她竟如此没有分寸,为了一个贱婢而公然责骂他,是可忍孰不可忍!季舒玄指着早已被吓傻的心云,怒道:“滚出去!”
苏诺语对上季舒玄盛怒的眸子,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多么严重的话,递一记眼神给心云,示意她先出去。心云这才缓缓起身,一面担忧地看着苏诺语,一面退出了大殿。
一时间,大殿之内唯有季舒玄和苏诺语两人怒目而视,彼此都如猎隼一般,锐利的目光紧盯着彼此。季舒玄眼底喷着怒火,而苏诺语明知方才言语有失,却依旧不肯退让服软。
季舒玄额头的青筋暴起,的确,他身边的女人无论什么心性,无论什么出身,在他面前都是千依百顺,所以当他面对苏诺语的不驯时,是有新鲜感,也愿意去包容她的不驯。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容忍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也不代表她可以这样公然地指责他!
苏诺语面对着季舒玄的暴怒,心中也是没底儿。毕竟他手握生杀大权,这实在是一种很恐怖的权利。可她的傲骨不容许她在这种情形下服软、认输!
季舒玄原是等着苏诺语的认错,他甚至在心底盘算着等她认错的时候,他该如何让她妥协,让她学乖。孰料等了好半晌,这倔强的小女子竟然只是站在那儿,一脸的不屈。原本就怒不可遏的季舒玄此时更是火冒三丈!他怒道:“苏诺语!你以什么身份竟敢如此同朕说话?”
“微臣并非有意质疑皇上,可皇上本是仁君明主,岂可随意取人性命?正所谓忠言逆耳,还望皇上以博大的胸怀包容微臣方才的忠言。”苏诺语不软不硬地说。
季舒玄气极,这小妮子竟还有理了!他沉声道:“苏诺语!朕是不是仁君明主原不在你是否承认!心云是先皇后身边的侍婢,这是合宫都知道的事。如今先皇后不在,她理应陪伴!”
“先皇后明明就还活着!”苏诺语辩驳道。
“在哪儿?”季舒玄逼问。
苏诺语眉头微蹙,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倘若她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那么便算是承认了自己是季舒玄的女人;倘若她死活不认,那么她便只是一介太医,若真是太医,岂敢如此同皇上说话?狠狠心,她豁出去了!
只见苏诺语复又跪在季舒玄的脚下,道:“皇上,方才是微臣口不择言,冒犯皇上天威,愿受任何惩罚!”
“你宁愿受罚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是朕的女人吗?”季舒玄的眉头拧紧。
苏诺语仰头,一脸坦率:“微臣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哪里还有惧怕?”
“你不怕死,朕相信。”季舒玄冷笑道,“那么,你也不怕心云那丫头死吗?”
“你……”苏诺语咬牙切齿地看着他。该死!他竟如此卑鄙,拿心云来要挟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为了心云,她只得能伸能屈。如是想着,苏诺语忽而一笑,道,“皇上英明,何必同微臣一小小女子置气呢?”
季舒玄看着她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心中的怒气突然就烟消云散了,比起后宫中那些千篇一律的女人,苏诺语的确鲜活许多。单论这一点,季舒玄便觉得,一旦虏获了她的心,自己日后的生活必定会丰富多彩。
心底畅快的季舒玄生出了逗弄她的兴致,他故意板着脸,说:“小小女子?朕身边可从未有过如你一般牙尖嘴利、不甚驯服的小小女子!”
“皇上喜欢身边的人全部都唯唯诺诺?”苏诺语问,“既如此,日后微臣也会朝着唯唯诺诺的方向转变自己。”
季舒玄摇头:“不必,朕喜欢你身上的棱角,若是被磨光了,反倒无趣。不过,朕要同你约法三章。”
“微臣愿闻其详!”苏诺语一面在心底骂他,一面维持着唇角上扬的弧度。
对她的那点小心思,季舒玄故作不见,他一本正经地说:“首先,你单独在朕面前,不要张口微臣,闭口微臣,听着别扭!其次,一日两次的平安脉,你自己记着时辰,按时来,至于你那丫头候在殿外就是。第三,朕希望你听话的时候,你乖乖听话,不可跟朕作对!”
苏诺语的笑容随着他的话一点一点僵在唇边,她实在很想一根银针刺向他,令他动弹不得!在同意之前,苏诺语不忘讨价还价:“那要看皇上何时希望我听话,我的原则早在前日见皇上时,便说得清楚。”
“你的原则?”季舒玄冷哼一声,满心不悦。
苏诺语点头:“是,我早说过,早在您冷落我多年,又宣布了我的死讯之后,我便再不是当年的苏诺语。您不能以帝王之威勉强我做您的女人!”
这话若是寻常女子说出来,季舒玄必定要仰天大笑:你以为自己是谁?朕身边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偏偏就得是你?
可遗憾的是,他面对的是苏诺语。她越是不驯服,他心底的征服欲便越是强烈!想了许久后,他方才道:“朕会等着你心甘情愿地来做朕的女人!”
苏诺语莞尔一笑,没有说话。无论如何,只要他承诺不勉强,一切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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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心思缜密
至此,两人之间便算是达成了“和平共处”的协议。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苏诺语答应每日按着时辰来嘉德殿请平安脉;答应在两人独处时,不刻意自称“微臣”。而季舒玄也承诺不会勉强她做他的女人。
无论过程如何纠结,至少结果还算圆满。一时间,方才大殿中那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消弭殆尽,转而变得融洽不少。苏诺语身为医者,自然也是要履行医者的职责。何况季舒玄的龙体康健本就关系着江山社稷与天下兴亡,她自是不会马虎。
季舒玄看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苏诺语,她不说话,静静把脉时的认真样子,令他想起了那日在医馆中的惊鸿一瞥。不得不承认,如此认真的苏诺语实在是摄人心魄!哪怕,今日的她易了容,只是一张平凡至极的脸蛋。
不多时,苏诺语起身,恭敬道:“皇上,您脉象平稳,龙体康健。”
“诺语,朕看你把脉的时候神情认真,可见是真心喜欢这个事。”季舒玄语气平和,“只是,你跟在朕身边多年,朕却从不知晓你竟有如此精湛的医术!”
苏诺语心中一紧,这看似平淡的话却道出了季舒玄心底的疑惑。她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道:“皇上又忘了,我是苏家的女儿,家父擅医术,我自然也会一些。”
季舒玄听她这么说,似乎也说得通,颔首。
倒是苏诺语看着季舒玄,想着要不要一问心底的疑惑。难得苏诺语这样欲语还休地看着季舒玄,他心底甚至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却还是状似不经意地问:“诺语,朕瞧你似乎有话要说。”
苏诺语小心翼翼地问:“皇上,我听太医院的诸位太医说起小皇子的事……”
“你想说什么?”提及才夭折不久的独子,季舒玄的脸色倏地变得凝重。
苏诺语难得在季舒玄脸上看见这样的神色,哪怕方才面对她的口不择言,他暴怒之下也没让她觉得心惊。这种丧子的心情苏诺语能够理解,她也收拾起之前在面对季舒玄时那抵抗的心态,看着他,道出心底的疑惑:“我想说,在小皇子染病没两天时,张太医便已经将药方上奏于您。太医院的人告诉我,小皇子本已见好,之后却不知怎的,突然便不在了。皇上,您难道不觉得事有蹊跷吗?”
“你说的问题,朕也想过,朕在睿儿临死之前,曾去看过他,虽说还有病容,却已经大好。”季舒玄脸色冷凝,“朕也在派人详查,只是还未有令朕满意的答案。”
苏诺语接着说:“皇上,我听说李妃也是在快要大好前,因着香料的缘故,病情突然转重的。”
季舒玄骤然起身,紧盯着她的眼睛,问:“你想告诉朕什么?”
“我并非是想告诉您什么结论,对没有查清的事情,我不会轻易下结论。”苏诺语缓缓摇头,道,“但是宫中一连出现两次这样的事,您难道不觉得太巧了吗?”
季舒玄摆摆手,道:“李妃的死是她自己不听劝告造成的。”
苏诺语轻声追问:“那么小皇子会不会也因此而送了命?”
“睿儿年幼,别说这次身染瘟疫,即便在寻常时候,他所居的寝殿也是断然不允许用香料的!加之平日里近身服侍的乳娘,也决计不允许用任何香料!事后朕也派人去月华宫查了,并未在睿儿所居的寝殿内发现任何熏香的痕迹。”季舒玄摇头说道。
苏诺语边听边缓缓颔首,忽而问道:“皇上,敢问此次全国范围内的瘟疫肆虐,宫中除小皇子外,可还有旁人染及此病?”
“并无。”季舒玄神色愈发凝重,“然当日睿儿染病后,月华宫有宫人自尽,将此事揽在身上。”
苏诺语一听,断然否定:“这不可能!凭她一个小小宫人,到哪儿去找瘟疫的病源?此次瘟疫乃人为造成已是不争的事实,诸王也是凭借此事才起兵叛乱。这一切事情都如此得巧合,难道您不觉得这其中有所关联吗?
“唔,你继续说,朕听着呢。”季舒玄示意她继续,审视的眼神中隐含了一抹激赏。
“是。”苏诺语点头,“那么我是不是大胆地假设,这一切事情都是某个王爷的阴谋?这些人狼子野心,已将手伸向了宫内!否则合宫之中,为何偏偏是小皇子身染瘟疫?”
季舒玄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苏诺语。
苏诺语略顿一顿,说:“皇上,容我说句僭越的话,他们想要对付的人是您,所以有了后面的叛乱一事。而小皇子是您的独子,自然难逃毒手!”
苏诺语一口气将自己心底的猜测道出,季舒玄的脸色阴沉着,开口说话时语气却是赞赏:“诺语,你的思维之缜密,不逊色于朕的任何一个臣子!其实你说的这些,朕也是想过,只是苦无证据。朕不想滥杀无辜。”
听他这样说来,换苏诺语面露钦佩,她半调侃得说:“看不出来,皇上竟如此仁德!”
“你不了解朕的地方还多着呢,不过无妨,咱们有的是时间,总有一日,你会慢慢地了解朕!”季舒玄眸子转深,看着苏诺语。
苏诺语心中微动,迅速转了话题:“皇上,若是您信得过我,我想去查一查小皇子的死因。”
“准!”季舒玄说,“诺语,这儿便是你的家,你大可拿出主人的姿态来,做你想做的事。”
越说越不着边际,苏诺语连忙起身:“皇上,时辰不早,您大概还有许多朝政要处理,我便不打扰。”说罢,不待季舒玄有所回应,她已然行礼,“皇上,微臣告退!”
季舒玄看出她的心思,挥手示意她离开。感情的事不急于一时,他也不想强迫她。
季舒玄站在窗边,看着苏诺语娉婷远去,心中暗道:诺语,这样优秀的你,若是日后嫁与旁人,岂非是明珠暗投?你放心,朕一定会征服你的心!
想着苏诺语嫁人,季舒玄便发现自己心底有一股无处发泄的怒火,基本上,在他看来,即便现在两人间还没有关联,但苏诺语迟早也会是他的女人!
若说在之前,他对她志在必得是因为钦天监的预言以及她的绝色容颜,那么经过方才那番谈话之后,他更多的则是因着她这个人!他身边可谓是女人无数,有美人,也有才女,却从未有一人在同他说话时,表现出这样缜密的思维与从容的态度。这样的苏诺语,他绝不会放手!
正想着,章华走进来,小声说:“皇上,苏大夫已经离去。奴才放在在殿外,听得殿内有争执的声音,可是苏大夫又故意气您?”
提起这个,季舒玄脸上闪过无奈,然而只是一瞬。他转身看着章华,道:“章华,朕同你说实话,对苏诺语朕是志在必得!即便她出言不逊,朕也愿意包容她!同时,在朕内心深处,是珍视她的直言不讳与无所畏惧的!”
听见季舒玄如此盛赞,章华也笑道:“奴才还从未见皇上对谁如此上心过!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奴才相信苏大夫一定会对您的情意投桃报李!”
章华的话向来令季舒玄听着顺耳舒心,他朗声笑道:“章华啊,你说这话朕爱听!好了,朕还有事要处理,伺候笔墨吧!”
季舒玄通过一次谈话坚定了想要得到苏诺语的心,而苏诺语也对季舒玄另眼相看。至少他同爹口中说得那个仁德之君是相符的!
离开嘉德殿后,心云走在苏诺语的身边,即便方才那“惊心动魄”已经过去半晌,心云仍旧难以平复内心的紧张。她小心翼翼地问:“小姐,我出来后,皇上没有难为您吧?”
苏诺语摇头,轻笑道:“心云,你别太紧张。他再如何也只是个人,又不是猛虎野兽!”
心云四下张望,见并无旁人,方才说:“您不知道,方才真的是吓死我了!我虽自幼便同您入宫,可却从未见过那般震怒之下的皇上。”
“别紧张,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苏诺语出言安抚她的紧张。
心云一听,连连摇头:“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告诉您,倘若皇上真的拿我来威胁您,您不必犹豫,一定要舍弃我,保全您自身!”
“胡说!”苏诺语薄责,“你既已说了,自幼便跟在我身边,我又怎会不管你!”
心云道:“小姐,我知道,以您的心性,是不会甘愿再度入宫为嫔为妃的。所以,您万万不可因着小小的心云便委屈了您自己!”
她虽说只是一个小丫鬟,却也看得出来皇上对小姐那志在必得的心思。而小姐这性子,是断断不会同意的。她就担心有朝一日,皇上会用她来胁迫小姐答允,若是真到了那一日,她宁愿一死以解小姐后顾之忧!
苏诺语听后,心中颇为感动,说:“心云,你莫要胡思乱想,不会发生你想象中的那些事。皇上好歹也算是个君子!”她颇为中肯地评价着季舒玄。
...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两妃相遇(上)
月华宫内,睿儿新丧,贵妃心情一直郁郁寡欢,加之皇上有日子没来后宫,如今那个心头大患苏大夫又进了宫。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种种事情叠加在一起,贵妃更是整日得心烦意乱。
一大清早,贵妃用过早膳后,人便懒怠,歪在贵妃榻上,没精打采地看着廊下那只金丝雀。说起金丝雀,还是睿儿小时候,皇上派人送来的。
时过境迁,睿儿没了,皇上也不踏足她宫门半步,就连她主动求见,皇上也总是让章华以各种理由退却。如今的她只能睹物思人,以寄思念。
正当贵妃百无聊赖之际,彩纹从外面走进来,一脸奇怪地说:“娘娘,您方才叮嘱奴婢去收集荷叶上的露珠,您猜奴婢回来的时候看见了什么?”
贵妃挑眉看她,并无太大兴趣:“说。”
彩纹将手中的瓮递给旁人,蹲在贵妃面前,一面捶腿,一面说:“奴婢在咱们月华宫外见着杨妃娘娘带着香茗在散步呢!娘娘,您说怪不怪?这杨妃娘娘的高阳殿离咱们月华宫可不算是近,她怎得舍近求远,走到咱们这儿了?”
“哦?杨妃?”贵妃双眸微睐,“今儿倒真是奇了怪了!”
她和这杨妃平日里并不交好,甚至因着李妃的关系,几乎没什么往来。平日里若非是避不开,轻易不会见面,更别提主动走到她这宫外。凡事蹊跷,必有古怪。贵妃心思飞转,知道杨妃来此必有目的!
“娘娘,您也觉着奇怪吗?”彩纹问。杨妃素来同贵妃娘娘那可是没往来的。
贵妃稍稍有了些精神,坐起身来,吩咐道:“彩纹,既然杨妃舍近求远的来了,必定是本宫这月华宫有什么别致的景致!罢了,横竖也是无事,你也扶着本宫出去赏赏景吧!”
“是,娘娘。”彩纹应道,扶着贵妃起身。
月华宫外,杨妃同香茗一路有说有笑地走着,香茗不时地说些凑趣的话,逗得杨妃笑语盈盈。忽而,香茗低声在她耳畔说:“娘娘,贵妃娘娘来了!”
杨妃余光一扫,随即又状似毫无察觉,故意同香茗往小路走去。
贵妃轻咳两声,杨妃回眸,仿佛才看见她一般,主动上前,殷勤地请安:“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贵妃颇为诧异地看一眼杨妃,今儿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杨妃竟有如此殷勤的时候。她状似不经意地问,“今儿杨妃妹妹怎得有空走到这儿来?”
杨妃羞涩一笑,道:“妹妹原先就听人说起过姐姐这月华宫外的景致宜人,一直不曾得空来看。今日晨起无事,便带着香茗过来细细赏景。果真呢,这也难怪贵妃姐姐愈发雍容华贵,温婉动人!”
听着杨妃的夸赞,贵妃有几分恍惚,自从她在封后前夕,皇上圣意转圜之后,已经许久不曾有人来同她说这样的话。她自嘲地笑笑,说:“妹妹的一张小嘴可真甜!可本宫这儿的景致再如何宜人,皇上不来,又有何意义呢?”
“姐姐,”杨妃佯装惊讶地看着她,“妹妹只以为自己是多日不曾得见天颜,难道姐姐也是一样么?”
贵妃斜她一眼,不悦地开口:“是啊,妹妹听到这话心中是否畅快许多?如妹妹所愿,皇上也不曾来看本宫!”
听到这话,杨妃作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盈盈拜下,请罪道:“姐姐莫要动怒,妹妹方才那是无心之言,不想竟叫姐姐想起伤心事,妹妹真是罪该万死!”
贵妃本已转身欲离去,见杨妃如此谦卑,脚步微顿,冷淡地说:“罢了,你起来吧!左不过你我都是不得圣宠的可怜人,我又何苦计较你那两句话!”
杨妃起身,快步来到贵妃身边,出言挽留:“贵妃姐姐留步!”见贵妃疑惑地看向她,她指了指前面的曲径通幽,道,“姐姐,您看这景致多好,不妨妹妹陪您走走,全当散散心,如何?”
“也罢!”贵妃略想一想,颔首。
杨妃面上一喜,回头对香茗说:“本宫陪着姐姐散散心,你便在这儿候着,不必跟上来伺候。”
既然杨妃开了口,贵妃也如是吩咐彩纹。于是香茗和彩纹留在原地候着,杨妃扶着贵妃向前走去。
两人顺着石子小路,蜿蜿蜒蜒向前,绕过假山,前方不远处就是亭榭,杨妃面上含喜,说:“姐姐,走了这么会,您大概也乏了,不如我陪着您去那亭榭中小坐片刻,歇歇脚,您看可好?”
自睿儿夭折后,贵妃整日都待在宫里,甚少出门,如今随着杨妃走上一阵,竟也觉得浑身上下舒坦得很。遂欣然答允,两人又继续往前走。
来到亭榭后,杨妃拿出自己随身的手帕,铺在石凳上,方才搀扶着贵妃坐下。贵妃冷眼瞧着她的一举一动,心中虽觉奇怪,到底什么话也没说。
杨妃原是打算等着贵妃主动开口,自己再顺水推舟地往下说。谁成想这贵妃今日也稳重得很,竟就那么坐着,一言不发。杨妃眼睑下垂,掩住眼底飞快闪过的不悦,再抬眼时已是谦卑恭敬:“姐姐,实不相瞒,妹妹今日也算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哦?”贵妃见她先开口,满意地接话,“妹妹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做姐姐的能帮忙,绝不推脱。”
“有姐姐这话,妹妹心中便踏实不少。”杨妃满脸欢喜,“姐姐您或许有所不知,妹妹家世一般,自进宫的第一日,便不得不依附着家世显赫的李妃。为此,也曾无奈地得罪过姐姐数次。”杨妃说着说着,忍不住唏嘘几分。
贵妃听她提到李妃,脸色微沉:“好端端的,杨妃你提一个死人做什么?”
杨妃听出她话里的责备意味,连忙起身,惶恐不安地拜下:“贵妃姐姐勿怪,妹妹不是有心提这些令姐姐糟心的事。只是希望姐姐能原谅妹妹从前的无可奈何。”
“罢了,起来吧!”贵妃疲惫地开口。真要论起来,合宫之中,虽说她最不喜的人是李妃。但好在李妃性子直爽,有什么便说什么,从不会拐弯抹角,倒也好叫人看懂。不比面前这个,看上去善良无害,实则一肚子的诡计!
杨妃这才缓缓起身,复又坐在贵妃身边,谦卑地开口:“姐姐,您该知晓,妹妹这几年在宫内不算得重视。如今李妃故去,皇上只怕心中也有些芥蒂,更是不待见妹妹。妹妹今生不求盛宠,只希望能十天半月地远远见一面皇上。妹妹本是没脸同姐姐说这些,可实在也是无法,才求到姐姐这儿来。还望姐姐日后多多提携!”
“杨妃,你说这些本宫倒是不懂,本宫清楚地记得,前阵子,你比本宫还圣宠优渥!”贵妃丝毫不买她的账。她看着杨妃这样子,知道她要说的话必定还在后面。同她相交多年,多少了解一些,她说话做事向来都是拐弯抹角惯了的。
杨妃面上丝毫不见任何异常,依旧情绪饱满:“姐姐说这话,倒叫妹妹不知如何回答。相比较姐姐,妹妹不过是蒲柳之姿,皇上也就是偶尔心血来潮,多过来几日而已。真要论起来,在皇上心中,还是更敬重姐姐的。妹妹只希望姐姐能原谅妹妹从前的不懂事,不计前嫌。”
贵妃眼神微黯:“什么敬重,皇上从前不过也是看在睿儿的面子上,才经常过来。”提及孩子,贵妃的情绪低落下去。
“我真是该死,怎得叫姐姐想起伤心事了!”杨妃连连自责,“贵妃姐姐,妹妹不是那个意思。说句姐姐不爱听的话,这合宫之中,皇上有多少女人?为何除了姐姐外再无人有所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贵妃冷声问。
杨妃眼神中满是羡慕:“妹妹的意思是,姐姐有了睿儿,以后一定还会有所出!单论这一点,也无人能同姐姐抗争!等到姐姐再育麟儿,想必皇上必定会立您为后!”
“杨妃!”贵妃愤然起身,“你今日说这些话,是专门为了来刺本宫的心吗?”
杨妃一把握住贵妃的手,真诚地说:“娘娘,您误会嫔妾了!嫔妾知道同娘娘说这些话,必会引得娘娘厌烦。但是嫔妾依旧要说,就是为了能让娘娘在日后成为皇后之后,能不忘今日嫔妾曾同您说了这些话,能在皇上面前为嫔妾美言几句!”
贵妃双眸微睐,冷冽的目光紧紧锁定杨妃那张脸,半晌后,方才说:“杨妃,你是个聪明人,想必在皇上那儿也有你的路子。既如此,你该知晓,关于皇后人选,皇上心中早有人选!何曾还轮到你我之辈?”
“姐姐是说那新进宫的苏大夫吗?”杨妃明知故问道。
贵妃冷哼着看她,没有做声。
杨妃四下看了看,凑到她身边,小声说:“贵妃姐姐,您真的以为那苏大夫能入主中宫?”
“不是她,难道是你我?”贵妃讽刺地开口。
杨妃笑得从容,说:“纵然姐姐如此认定,妹妹依旧觉得皇后之位不会落入苏大夫手中!”
...
第二百三十章 两妃相遇(下)
贵妃看着杨妃,心中诧然。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从前有李妃张扬在外,更多时候杨妃给人的感觉是明哲保身,不愿强出头。可今日竟然说出如此笃定的话,尤其还涉及到皇上和那个苏大夫!
杨妃知道贵妃心中生疑,却佯装不知,继续小声说道:“贵妃姐姐有所不知,那个苏大夫似乎无意那个位置。”
“无意?哼,不过是欲擒故纵罢了!”贵妃不以为然。这个世上哪会有女子不向往皇后尊荣?再怎么自命清高的人,也无法拒绝这样的诱惑!
杨妃微微一笑,轻声道:“姐姐若是有兴趣,妹妹便说说自己的拙见。若是不想听,那么今日便当你我二人不曾见过,嫔妾就此拜别娘娘!”说罢站起身来,盈盈拜下。
贵妃一噎,杨妃这分明是故弄玄虚!她将话说一半藏一半,特意勾起了你的好奇,再戛然而止!
杨妃见贵妃无动于衷,也不再多言,起身后转身出了亭榭,步履婀娜地往回走。
“站住!”贵妃见她真的渐行渐远,终究还是抑制不住心底的好奇,出言唤住她。杨妃停下来,转过身来,看着她,问:“娘娘可还有赐教?”
贵妃纵然心不甘情不愿,依旧道:“你方才说的事,还没说完!”
杨妃心中一喜,面上却是不露分毫。她又折返回去,在贵妃身边坐下,神秘地说:“娘娘,您可知道,皇上原本是准备让苏大夫住进嘉德殿的东配殿,无奈苏大夫严词拒绝,这才不得不作罢!”
“什么?”贵妃眉心一跳,猛地起身,“东配殿?皇上竟然想让她住进东配殿?凭她也配吗?”
“配不配的,不是你我说了算,而是皇上说了算!只要皇上说她配,无论她出身多么低贱,她也配得上!否则,凭她是谁,也配不上!”杨妃说这话时,语气也酸得很。
贵妃横她一眼,不悦地道:“若真有这回事,那她更是稳居皇后之位!你同本宫说这些,是故意气本宫的吗?”
“非也!”杨妃道,“娘娘,您想想看,之前只是皇上一句话,她或许不当真,欲擒故纵也说得过去。可现在不一样,皇上已经付诸行动,她却还是不识好歹,可见是当真无意于此。您想想,皇上身为一国之君,向来是予取予求惯了,怎能受得了被一个小女子再三拒绝?”
贵妃摇摇头,老成地说:“这你就不知道了!这男人同我们可不一样,越是轻易能得到的,他便不会放在心上。相反,越是难得到的,他越是想要!可见这苏大夫深谙此道,是个中高手!哪像我们,若是见到自己的心仪之人,即便假意推脱,到底也不会真的拒绝。”
杨妃笑得温婉,点点头:“不错,姐姐说的在理。但姐姐也说了,但凡是女子,若是真的遇到心仪之人,必不会如此推三阻四。即便欲擒故纵,也会把握其中的分寸。那苏大夫却不然,她这再三拒绝皇上的美意,拒绝那皇后之位,是否是她心中另有其人呢?”
“你这话……可当真?”贵妃问得犹豫。
杨妃目光中带有深意,缓缓道来:“是否当真,要看有无证据!若是有证据,那么您想,以皇上的心性,怎会要一个心里有旁人的女子?”
“妹妹当真聪慧过人!”贵妃面上终于见了一丝笑意,迫不及待地问,“妹妹打算如何做?”
杨妃谦逊地说:“姐姐谬赞了!妹妹只是有自知之明,配不上皇后之位,却也不甘心叫一个小丫头片子抢了先!在这后宫中,唯有姐姐为后,我方心服口服!故而,妹妹只要姐姐一句话,倘若姐姐有心于此,妹妹自当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贵妃警惕地瞥她一眼,狐疑问道:“若真如你所说,你如此费心劳力,所图何来?”
“妹妹方才已经说过了,妹妹惟愿此生能平安终老,能得皇上偶一陪伴,便足矣。”杨妃的眼底满是真诚,“若是姐姐顺利封后,还望姐姐能不忘今日妹妹的肺腑之言,多多提携妹妹!”
纵然杨妃说得这般感人,贵妃心中仍旧不太相信。这宫里的女人哪个说话不是三分真七分假?她淡淡地道:“如此,岂非是委屈妹妹?”
“妹妹今日来的突兀,何况妹妹曾经误入歧途,姐姐不信也是有的。这样吧,姐姐回去好好想想妹妹今日之话,若是姐姐信得过妹妹,明日戌时,妹妹在此恭候姐姐!若是一炷香的时辰不见姐姐,那么妹妹便全当今日同姐姐说了笑话,怄姐姐笑笑而已。”杨妃压低音量说道。
贵妃细细打量着杨妃,没有允诺。
杨妃也不恼,始终淡然:“姐姐放心,只要姐姐愿意,妹妹愿效犬马之劳,姐姐只需打打边鼓、拉拉弦也就是了。”
贵妃沉吟片刻,终究缓缓点头:“好。你且容我回去思虑,明日我会给你答复。”
两人说了会儿话,方才盈盈起身,往回走。
杨妃携香茗恭敬地送别贵妃后,往高阳殿的方向走远。贵妃看着杨妃的背影,略有所思。
一路上,杨妃心情不错,香茗看在眼里,轻声问:“娘娘,奴婢瞧着您心情不错呢!可是今日景致宜人,令您满意?”
杨妃目视远方,含笑道:“不错,月华宫外风景宜人。果真是极好!”
香茗停下来,屈膝道:“如此,奴婢便恭祝娘娘心愿达成!”
杨妃将方才的谈话说与香茗听,香茗听后担忧地问:“娘娘,您的意思是贵妃娘娘还未置可否?若是……”
“不会!”杨妃自信地说,“本宫敢保证,贵妃一定会同意!本宫的提议对于她而言,实在诱人!以她的心性,必是无法拒绝的!”
香茗钦佩地说:“娘娘,您揣度人心的能力实在是高!奴婢还是那句话,放眼整个宫中,除了您,没人配得上那个位置!”
杨妃这边是志得意满,贵妃那边则思虑重重……
彩纹扶着贵妃的手臂,缓缓往月华宫走。彩纹见贵妃阴沉着脸,似是不悦,小心翼翼地开口:“娘娘,可是方才杨妃出口不逊,惹您动怒?”
“彩纹,你说杨妃到底是什么意思?”贵妃说着将方才杨妃的建议说与彩纹听。当局者迷,她还是想听听旁人的意见。
彩纹听后,沉吟片刻,方才道:“娘娘,杨妃的聪慧与算计在宫里是出了名的!就好比之前的李妃,表面上看杨妃事事以她马首是瞻,其实奴婢倒觉得杨妃才是那幕后出谋划策之人!”
“唔,本宫也是这样想。杨妃这女人太精明,本宫素来不喜欢同这样的人打交道。”贵妃颔首认同她的话。
彩纹略想了想,又说:“若是娘娘能静观其变,由着杨妃在前,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那依你之见,本宫明日是否要去同她相见呢?”贵妃问。
“奴婢不过是下人,这样大的事奴婢哪里好置喙呢!”彩纹垂头恭敬道。
贵妃侧身看她,道:“彩纹,你自幼便在本宫身边,名义上你虽是本宫的侍婢,但在本宫心中却只拿你当妹妹看。你与本宫之间,有话不妨直说,本宫也就顺耳那么一听,不会怪你!”彩纹平日里便聪明伶俐,贵妃很是喜欢。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宫门口,一边往寝殿走,彩纹一边说:“奴婢以为,娘娘在此事上不必太过上心,让杨妃心中明白,这事儿是她在求着您!凡事您由着她去同那个苏大夫斗,您只需坐山观虎斗便好。”
“好丫头,你这番话算是说到本宫心坎上了!”贵妃满意地颔首。
正在这时,有丫鬟走了过来,在贵妃面前站定行礼后,说道:“娘娘,奴婢听说,皇上如今命苏太医每日两次,前往嘉德殿请平安脉。”
“知道了,你退下吧!”贵妃的脸色沉下来,不悦地说。
待她走后,彩纹方才小声道:“狐媚东西!竟敢去迷惑皇上!娘娘,您可千万不能对此人掉以轻心啊!”
贵妃冷哼:“迷惑皇上?那也得要皇上心甘情愿才行!否则像本宫这般,想要见皇上一面也难!”
“娘娘息怒!”彩纹猛地跪在地上,“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娘娘息怒!”
“起来吧!”贵妃不再看她,独自进了寝殿。关于杨妃的那个提议,她倒真是要好好想想。皇上如今像是着了魔一般,对那个女人如此上心,若是再无反应,只怕是这宫里便要变天了!
贵妃在寝殿内坐着,心中仔细琢磨着方才杨妃的话,有些话她说的不错。如今后宫之中唯有她孕育过皇子,即便不甘心,却也得承认这大概才是这些年中皇上对她另眼相待的缘由。
身在后宫,能否诞育皇子才是最关键的!否则凭她当了皇后,又如何呢?到老了,依旧是无所依靠。这宫里的女人就如同花儿一般,春去秋来,最美丽的永远是新开的那朵!她还是要好好地在皇嗣上下功夫!
...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夜候贵妃
苏诺语这一日两次地出入嘉德殿,的确在宫里引人注目。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加之章华在她面前表现得永远都是谦卑有礼,那态度就好像她是皇上一般。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她,背地里议论纷纷。哪怕是众人不知道皇上的心思,却也**不离十地能猜到,皇上多半是对她有些想法。
这样的处境是苏诺语一早便有心里准备的,所以在面对旁人的指指点点和议论纷纷时,她表现得云淡风轻,毫不在意。一来,她心中无愧;二来,嘴长在别人身上,她管不了。
待得苏诺语再次从嘉德殿内出来,同心云走在回太医院的路上,心云满脸担忧:“小姐,您如此频繁地出入嘉德殿,只怕宫中到时候会流言蜚语不断。”
“心云,你错了!”苏诺语纠正道,“自从上次皇上出宫见我,这宫中只怕就已经流言满天飞。我告诉过你,那几日刺客杀手接二连三地来,若非是有清然在,只怕我早已身首异处!”
心云担忧地问:“小姐,那您预备如何应对?”
“她们有心议论,我再怎么澄清也无用,反而越描越黑。还不如像现在这般,装作不知,随他们议论。”苏诺语淡然地说着。
心云见状,便不再多说。小姐从来都是极有主意的人,想来她自有应对之策。
而苏诺语离开后,季舒玄心情不错,章华陪着笑脸说:“奴才可有日子没见皇上这般高兴,可见这苏大夫真不愧是神医啊!”
季舒玄抚掌而笑,指着章华说:“章华,你这嘴何时也会凑趣了?”
“奴才不过是看皇上心情好,还望皇上恕罪!”章华连忙躬身道。
“你所言不虚,何罪之有?”季舒玄反问。想了想,道,“说起来,朕还未将此事告知哲勋!当日朕欲立贵妃为后,他便苦口婆心地劝朕,让朕不必考虑太多,还是该择一个心仪之人为后!朕那会儿还不以为意,现在看来,他真是未卜先知!”
“既如此,那皇上可得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褚爷一声,也好叫他与您同乐!”章华说道。
季舒玄颔首:“不错,朕也正有此意。这样大的喜事,若是无人分享,岂非遗憾?”
章华点头:“那奴才为您研磨!”
季舒玄提笔将此事写下来,并命章华即刻派人送到褚哲勋手上。完事之后,他起身来到东配殿,看着殿内的陈设,心中开始想着:或许哪天诺语便会改变初衷,从太医院搬来这里。他甚至觉得,若是诺语喜欢,她以后常住这儿也是可以的。
对于季舒玄来说,苏诺语就像是一味会令人上瘾的毒药,接触的时间越长,他便对她越是迷恋,难以戒掉。她这前脚才离开没多大功夫,他便已经开始盘算着,明日她来的时候,他该找些什么话题聊。
在季舒玄心中,视苏诺语如稀世珍宝,恨不能捧在手心中珍藏;而在这后宫中其他女人心中,却视她如鲠在喉,恨不能立刻除之以后快!尤其像贵妃和杨妃这类有望封后的女子,当日便是派了杀手去除掉苏诺语。
翌日晚间酉时三刻,杨妃换了寻常衣衫,命香茗掌灯,准备出门。
“娘娘,咱们今夜会不会白去一趟?”香茗说,“这夜深露重的,要不奴婢先去,您稍后再来吧!”
“不必!”杨妃断然拒绝,“你不明白,只有本宫亲自去,那贵妃才会对本宫的诚意多信两分。那个苏太医,本宫是一定要除去!可如今就皇上对她的态度来说,谁若是对她下了手,谁便会成为皇上的眼中钉!俗话说枪打出头鸟,这出头鸟的使命本宫一定会交给贵妃!”
“娘娘英明!那奴婢扶您去吧!”香茗说道。
杨妃欣然颔首:“其实,即便她今夜不来,也无妨。你瞧着如水月色,令人沉醉,而那月华宫附近,假山嶙峋,亭台楼榭,月色透过树影斜斜地洒下来,映照着一地斑驳,不也值得一瞧么?”
香茗一手拿起绢红宫灯,一手扶着杨妃的手臂,道:“娘娘说得这般动人,奴婢都有几分心动呢!既然如此美景,那岂有辜负的道理?”
主仆俩有说有笑,出了宫门,缓缓往月华宫的方向走。这个时辰,宫人们也都守在各自宫内,一路走来,竟没遇到半个人影。
几乎是算着时辰,戌时整,杨妃便已到了约定的地方恭候贵妃。
而此时的月华宫内,贵妃尚有几分犹豫。她的目光不时地瞥向桌案上的更漏,心中犹豫着是否要去赴杨妃的约。彩纹见状,问:“娘娘,杨妃之前同您约定的就是这会儿,您要去吗?”
贵妃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淡淡说:“她既说了要等,便让她多等等,本宫倒要看看,她能等多久!”
“是,娘娘。”彩纹应道。
“你悄悄地去看一眼,再回来告诉本宫。”贵妃吩咐道。
彩纹点头后,转身离去。
贵妃回到偏殿,坐在琴旁边,她是宫中最善抚琴的女子。以往若是有心事,她便会坐下来,一曲终了,心头的烦心事便少了许多。
亭榭中,杨妃已到了有一会儿,却不见贵妃前来,香茗低声抱怨道:“娘娘,您在这儿候着贵妃,可她却连面儿也不露,实在是有些过分。”
“无妨,她的位份本在本宫之上。何况今夜之时,本宫事先说过,无论她来与不来,本宫会在这儿等足一个时辰!”杨妃悠然地说,“香茗,你不必替本宫抱不平,本宫心中有数。其实有可能她已经来过,又回去了。便是想要看看本宫的诚意。既如此,本宫自然不能叫她失望。”
“娘娘,奴婢倒是没什么,可这夜里多少有些凉,您穿得又单薄,若是着凉可怎么好?”香茗依旧担忧不已。
杨妃轻声道:“有句话叫‘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本宫想从她那儿得好处,怎能这点子苦都吃不得呢?为了达成心愿,本宫没什么忍不了的!”顿一顿,她接着说,“你不必多言,若是不愿意,大可先行回宫。”
“娘娘,您说这话不是折煞奴婢吗?”香茗连忙跪在地上,“您都在这儿,奴婢岂有先走的道理?奴婢不再多言,惹娘娘心烦便是。”
正说着话,远处传来一阵琴声,杨妃微微闭目,细细听来,唇角渐渐上扬,定格在一个完美的弧度。香茗自然也静下心来,认真听着。
过了一会儿,香茗略皱了皱眉,好奇地问:“娘娘,这琴声寻常,连奴婢也听出了错漏,您为何却听得这般认真?”
“这是贵妃在抚琴呢,本宫自然要认真地听。”杨妃淡笑道。
香茗愈加诧异:“奴婢记得贵妃可是宫内最善抚琴的人!即便是京中最好的乐伎也略逊一筹。”
杨妃听她说完这话,不禁微微偏头夸赞道:“你这耳朵倒是好用。你必是觉着以贵妃的琴艺,抚不出这等水准的音律。”话锋一转,“只可惜,你这心思却还不灵透啊!”
香茗有些不明白:“娘娘,此言何意?”
“正如你说言,贵妃是宫中最善抚琴之人,连皇上都赞她是昆山玉碎,芙蓉泣露。可是你想想,为何这样的琴艺今夜却有这般失水准的表现呢?”杨妃适时点拨。
香茗恍然大悟,道:“奴婢愚钝,幸得娘娘点拨,方才明白过来。”
“所以说,不论好与不好,且耐心听着吧!”杨妃笑容愈加从容。
倒是月华宫内的抚琴之人,今日不知怎的,一曲终了,非但没能平心静气,反倒是心头更添愁绪。贵妃心浮气躁,再一曲之后,终于起身,离开了琴。
彩纹连忙上前,递上一盏茶,道:“娘娘,奴婢已去看了,杨妃果真带着香茗候在亭榭那儿。两人一直低声交谈,但是奴婢怕暴露了行踪,不敢上前,故而没能听真切。”
“她倒真是有这份闲情逸致,既如此,便叫她多候一会儿!本宫先去榻上歪一会儿,戌时三刻别忘了叫本宫起身。”贵妃吩咐着,出了偏殿往寝殿走去。
彩纹跟在她身边,刚准备进去伺候,便听贵妃突然道:“彩纹,你有许久不曾抚琴了吧?这会儿去练练,练到时辰好来叫本宫!”
“是。”彩纹虽不明所以,但娘娘既然吩咐了,便没有推迟的道理。
亭榭内的杨妃听着听着,忽而眉头微蹙,喃喃低语:“看来,贵妃已然歇下。”
香茗一听,道:“娘娘,既如此,奴婢扶您回去吧!”
“不急!一个时辰还未到,本宫岂有离开的道理?”杨妃听了一会儿,眉头渐渐舒展开,脸上的神情愈加笃定。
杨妃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那儿,一个时辰,纹丝不动。香茗见劝不动,自然也不多言,主子都不惧凉风,她一个做奴婢的,哪里好说话。
两人一直等到亥时,杨妃一直微闭的双眸缓缓睁开,她深深地呼吸,心中了然:该来的,终于来了!
...
第二百三十二章 逢场作戏
贵妃由彩纹扶着出了月华宫,今夜月色不错,贵妃特意命彩纹熄了宫灯,主仆俩一言不发,极安静地走路。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忽而,彩纹伸手指了指前方,贵妃了然地点头,示意她噤声。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杨妃似乎正在同香茗交代什么,她心有好奇,决定悄然靠近。
“娘娘,您今夜都在这儿候了一个多时辰,那贵妃娘娘都没有来,想必是不会来了。要不,奴婢扶您回去吧!”香茗劝道。
杨妃摇头:“贵妃娘娘位份本在本宫之上,本宫在此恭候是应该的。”
香茗叹口气,接着说:“娘娘,您何必如此执拗呢?这夜深露重的,您这两日身子又不爽快,倘若着了风寒,可怎么好呢?要不,您先回去,奴婢在此等贵妃娘娘如何?”
“好了,此事不必多言。今夜既是本宫约了贵妃娘娘,岂有先行离开的道理?”杨妃低声斥道。想要再说话,却被一阵咳嗽声打断。
香茗见状,顾不得说话,连忙在一旁轻轻捶背,杨妃咳了许久,直咳得整个人都歪在香茗身上,方才好些。香茗一急之下,脱口道:“娘娘,您的身子您自己怎可不在乎?贵妃也是的,既是不准备来,为何不遣人告知一声!何苦叫您在这儿受着风,这下可怎么好!”
“啪”的一声,杨妃坐直身体,迅速一记耳光掴在香茗脸上,喝道:“香茗!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如此出言诋毁贵妃娘娘!这话若是被有心听了去,岂不是要令贵妃娘娘误会本宫?本宫同贵妃娘娘之间的情意,便全毁在你这蠢笨丫头身上!”
“娘娘息怒!”香茗不敢捂脸,只是跪在地上一个劲地求饶,“奴婢再也不敢了!娘娘就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杨妃怒不可遏地瞪着香茗,想要出声责骂,却不想激动之下竟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她的手指着香茗,脸上微微有些扭曲,然而咳嗽不止,她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香茗不敢多言,然而见杨妃如此,她却是又心疼又着急,连忙跪直身体,轻轻地拍抚她的后背,嘴里念叨着:“娘娘,您有气只管责打奴婢就是,何苦这样折磨自己!都是奴婢的错,娘娘您打奴婢吧!”
杨妃猛地扯下她的手,一把将她推开,边咳边骂:“滚!本宫用不着你这会儿假关心!”
一时间,主仆俩又是哭又是闹,在这寂静的夜色中,倒是有几分令人心惊。
正在这时,一道略显急切的声音传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随声而来的便是贵妃和彩纹。
杨妃见状,连忙起身行礼:“贵妃姐姐,妹妹御下无方,叫姐姐看笑话了!”
“本宫方才都听见了。”贵妃亲自扶起杨妃,“说起来,这香茗都是为你好,你何苦同她置气呢?再说,再如何生气,也不该如此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贵妃不提还罢,她一说,杨妃再度来气,她指着地上跪着的香茗,恨恨道:“姐姐,您既听见了,便也知道我是为何要动怒。有些话妹妹昨日便同您说过,因着从前妹妹有眼无珠,屡次见罪于姐姐,妹妹这心里本就是后悔不已。好容易同姐姐将话说开,若是再因为这小小丫鬟惹了什么误会,只不是叫妹妹无颜再面对姐姐!”
香茗这会儿也膝行到杨妃面前,一个劲地叩首:“娘娘息怒!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奴婢只是心疼娘娘受凉啊!并不敢有旁的心思,还望娘娘明察!”
杨妃摆摆手,满脸愤愤,道:“你如今再来同本宫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若是贵妃姐姐误会了本宫,本宫身边也留不得你,将你打发到慎刑司去,也省得本宫见了动怒!”
香茗听了这话,更是叩首:“娘娘饶命啊!娘娘,奴婢再也不敢了!娘娘……”
贵妃冷眼旁观瞧了半晌,方才悠悠道:“好了,妹妹,听姐姐一句劝,这事就算过去了。本宫瞧着这丫头对你忠心不二,说起来,今日这事也是怪本宫!本宫今日身子不爽,早早地便歇下了,叮嘱了彩纹在酉时三刻叫本宫起身,不想这丫头光顾着抚琴,竟浑忘了!”
贵妃既然这样说,彩纹也立刻跪下,请罪道:“二位娘娘息怒,今日这事全是奴婢不好。奴婢愿受责罚。”
“快起来吧,你是贵妃姐姐身边最得力的丫头,平日里姐姐都舍不得说你半句,更何况是本宫呢!说起来,本宫倒觉得彩纹比香茗伶俐许多!日后可要好好向姐姐讨教如何御下呢!”杨妃夸赞道。
贵妃笑了笑,说:“既然妹妹说彩纹都不得罚,那更何况是一心护主的香茗呢!”
杨妃听她这样说,方才狠狠瞪一眼香茗,不甘心地道:“既然姐姐这样说,那今日本宫便饶了你!还不去给贵妃娘娘磕头谢恩!”
“是是是。”香茗一面低声啜泣,一面对着贵妃叩首,道,“谢贵妃娘娘宽恕之恩!谢贵妃娘娘宽恕之恩!”
贵妃大度地笑道:“起来吧!挺俊俏的小丫头,快别哭了!”
“素闻姐姐仁德宽厚,今日妹妹可算是见到了,妹妹拜服!”杨妃站起身来,恭敬拜下。
贵妃连忙扶住她,看一眼天色道:“妹妹,如今天色已晚,不如本宫先着人送妹妹回宫。明日一早,本宫亲自来高阳殿一叙?”
“不敢当,不敢当。”杨妃连忙道,“还是妹妹先送姐姐回宫,明日一早妹妹来月华宫拜见姐姐,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那便辛苦妹妹了。”贵妃温和地笑道。
就这样,杨妃主动搀着贵妃的手臂,往月华宫走去,一路上还殷勤地让她注意脚下,注意天黑云云。贵妃则面上含笑,偶有回应。两人看上去像是情真意切的亲姐妹般。
到了月华宫,杨妃婉拒了贵妃派人相送的好意,独自携香茗往回走。
看着杨妃的身影渐渐远去,彩纹在贵妃耳边说:“娘娘,您说这杨妃娘娘方才到底是真是假?奴婢愚钝,有些看不透呢!”
“既是看不透,便跟上去好好看看!”贵妃吩咐一句,转身进了寝殿。
彩纹立刻心知肚明,悄然跟了上去……
一路上,杨妃都沉着脸,一言不发。香茗想要扶着她,不想手刚碰上杨妃的手臂,便被她拂了去。香茗见状,低声道:“娘娘,今日的事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以后再也不敢多言,娘娘快别生气了吧!”
“幸得贵妃娘娘心胸大度,倘若她听了你的话,就此误会了本宫。你且看看本宫能不能饶你!”杨妃提起这事依旧是怒气腾腾。
“娘娘,奴婢以后绝不多言,您别生气,若是您再气坏了身子,奴婢岂非是罪该万死。”香茗略带着哭腔说道。
杨妃哼一声,道:“都是平日里本宫对你太过放任,方才惯了你这般口无遮拦的毛病!明日起,你便在佛堂内跪着,好好静心!本宫这边自有别人伺候。”
“是,娘娘。”香茗低声应道。
彩纹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万籁寂静的夜里,两人的说话声听得格外清楚,眼见她们进了高阳殿,彩纹方才折返回去。
月华宫内,贵妃独自歇下,直等着彩纹回来,方才挑眉看她:“如何?”
彩纹将方才听见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与贵妃,贵妃听后,心底依旧存疑:“哦?果真如此么?”
“娘娘放心,奴婢听得真真儿的。”彩纹信誓旦旦地点头。
贵妃唇角微扬,道:“既如此,那便明日再看看吧。好了,时辰不早,本宫睡了。”
而杨妃直到进到寝殿,方才和缓了神色,关切地道:“香茗,方才本宫那一掌打的有些重,你冷敷一下,也好受些。”
“娘娘,您这般说,岂非是折煞了奴婢?奴婢自幼便跟着您,为您做什么都是应该的。”香茗也抬手抹一把脸上的眼泪,破涕为笑。
杨妃缓口气,轻快地说:“若非如此,只怕贵妃难以相信。只是这样一来,便苦了你。好丫头,方才配合得不错!正好你明日便缓一缓,不必陪本宫去月华宫。”
“多谢娘娘夸奖。”香茗道,“奴婢生怕自己演得不好,坏了您的好事呢!”
杨妃的手抚上香茗微微红肿的脸颊,道:“你去冷敷一下你的脸,本宫这儿唤绿芜进来伺候就行。”
香茗点点头,退了出去。不一会儿,绿芜走进来,伺候杨妃安寝。
杨妃看着绿芜,这丫头也是她身边得力的丫鬟,只是比不得香茗那般伶俐罢了。杨妃睡下后,看一眼守在榻边的绿芜,将她唤道近前,低声叮嘱了一番:“……你可明白?”
“娘娘放心,奴婢明白。”绿芜重重点头。看着杨妃入睡,绿芜心中也较为欢喜。一直以来,娘娘都最为倚重香茗,好容易今夜不止是何缘故,竟然唤她来近前伺候。她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好好表现一番!
...
第二百三十三章 哲勋往事
翌日清晨,杨妃早早地便起身,简单地梳妆一番,带着绿芜往月华宫走去。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彩纹见杨妃来了,迎上前去恭敬请安:“杨妃娘娘来的好早,我们娘娘昨夜睡得晚,还未起呢!奴婢这就进去唤娘娘起身。”
杨妃一听,连忙摆手:“不必,娘娘既好睡,那么嫔妾等等也是应该的。”
彩纹笑一笑,将杨妃请到正殿,又命人上茶、拿了点心吃食,这才进了寝殿。寝殿内,贵妃压低声音问:“杨妃来了?”
“回娘娘,杨妃娘娘来了有一会儿,奴婢将她请到正殿喝茶呢!娘娘可要起身?”彩纹问。
贵妃慵懒地笑一笑,翻个身,道:“不必,她既如此有心,便叫她候在外面。今日天气如此好,正适合多睡会觉呢,本宫再睡会儿。半个时辰后再进来叫本宫吧!”
“奴婢明白。”彩纹笑着退了出去。
杨妃见她这半天才出来,起身问:“可是娘娘起身了?”
彩纹歉然地说:“回杨妃娘娘的话,今日许是娘娘太疲倦,奴婢进去好半晌,娘娘都未醒。原本奴婢想着,您在外面候着,该叫娘娘起身才是。可方才您说娘娘好睡,奴婢也是心中不忍,便没有叫醒娘娘。”
杨妃眼底的愠怒一闪而过,快得叫人察觉不到,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意:“无妨,本宫在这儿候着娘娘便是。”
就这样,杨妃在那正殿的椅子上,端坐了大半个时辰,方才听见寝殿内有动静传来。彩纹急忙走进去,不多时,扬声道:“娘娘起床!”
她话音刚落,便有训练有素的丫鬟鱼贯而入,手中捧着水盆、毛巾、茶盂、漱口水等物件。饶是如此,也又等了近半个时辰,贵妃方才姗姗露面。
而此时,杨妃已端坐了一个多时辰,直坐得她腰酸背痛。见贵妃出来,她连忙起身,盈盈拜下:“贵妃娘娘金安。”顺带着放松一下,她的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蹙,迅速恢复寻常。
贵妃歉然地扶起她:“今日不知怎的,本宫竟如此贪睡,害妹妹久等。”随即转身看向彩纹,斥责道,“蠢笨丫头,既是杨妃娘娘久候,竟不知早些进来唤本宫起床!”
彩纹听了这话,面上微微有一丝委屈:“奴婢原也是准备叫醒您的。可杨妃娘娘却拦住奴婢,说是您好睡,不忍搅扰。奴婢这才作罢。”
“妹妹,你对本宫如此体谅,本宫真是感动。”贵妃听了这话一把握住杨妃的手,感激不已地说。
彩纹在旁边附和道:“说起来,杨妃娘娘真的是极体贴您。连奴婢都感动不已呢!”
杨妃冷眼看她们主仆俩在这儿一唱一和,心底厌烦,面上却不露分毫:“姐姐要掌管六宫事宜,难免辛苦。身为嫔妾,不能分忧已是无用,若再扰了娘娘好梦,岂非是太不懂事?姐姐不必客气,妹妹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
两人如此你谦我让一番后,方才转入正事。寝殿内,贵妃表示愿意同杨妃携手,共同对抗苏大夫。而杨妃则将自己原本的计划与打算一五一十地说与贵妃听。两人几乎一拍即合。
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因着此事而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为表亲厚,贵妃留了杨妃用午膳,方才着人好生送了回去。杨妃也不再推辞,拜别后,方才不舍地离去。
杨妃走远后,贵妃坐在妆台前,纤细的手指一下一下有节奏地叩着桌面,若有所思。
彩纹走过来,问:“娘娘,您决定同杨妃联手?”
贵妃颔首:“本宫只是答应同她联手,但具体事宜本宫不会插手,一切便由着杨妃出面吧!”
“娘娘英明!”彩纹称赞道。
而杨妃回去后,香茗迎出来,见她脸色不豫,问:“娘娘,您怎么去了这么久?昨夜不是同贵妃娘娘说好了?难不成她今日又变卦了吗?”
杨妃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倒是旁边的绿芜不满地说:“香茗姐姐你不知道,今日那贵妃娘娘有多过分!她竟让我们娘娘生生在正殿端坐了一个多时辰,方才不疾不徐地走出来。还说假惺惺地说什么这阵子太累,才这样好睡!我瞧着她神色好得很,一点也看不出疲倦!还有那个彩纹,也在一旁装腔作势……”
“够了!”杨妃出言打断,“如此糟心的事,还需要再说一遍吗?”
“是,奴婢失言了。娘娘恕罪!”绿芜知道她心情不好,连忙请罪。
香茗挥挥手,示意绿芜先出去,她则来到杨妃身边,好言相劝:“娘娘,您别同贵妃一般计较,没得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倒是不划算。您未来是要做皇后的人,她不过是一介贵妃,即便她今日在您面前耀武扬威又如何?迟早有一天是要拜在您膝下,俯首称臣的!”
香茗这番话可谓是正中杨妃下怀,她原本不豫的神色方才和缓一些,瞥一眼香茗,道:“你如此说也有几分道理。本宫的确无需同她一般计较,便由着她再高兴些时日!”
香茗心底松口气,转而说起了凑趣的话,杨妃脸上渐渐有了笑意。
苏诺语依旧平心静气地生活,往返于嘉德殿和太医院,偶尔同心云会绕到御花园中走走。丝毫不知宫内的这些女人们早已开始算计着她!
而此时正率兵北上的季舒玄还尚不知苏诺语已然离开了逍遥谷,进了皇宫。这日午后,趁着众兵将用餐时,褚哲勋独自寻了个僻静之处,将苏诺语缝制的衣衫拿出来,翻来覆去地看。
副将**远从他身后绕过去,见他又拿出了那件衣裳翻看,忍不住打趣地道:“将军,您这一天到晚恨不能时时刻刻地将这衣衫拿出来看,干脆日日穿着,别脱下了!”
褚哲勋回头见是**远,不疾不徐地收拾起衣衫,方才道:“你小子不好好忙自己的,成日地将眼睛盯着我!”
**远同他私交不错,也不是第一次做他的副将,配合起来算是默契。其实**远比他还要年长几岁,家中也有了正妻和两位侧室,就连膝下都已有了一双儿女。从前这样的情形他从不觉得羡慕,可现在看来,他可真是羡慕得要命啊!于褚哲勋而言,现在每日每夜心心念念的就是将诺语快速地迎娶进门!
“将军,我瞧着您这样子是着迷了!我倒是好奇,一直不见您娶妻,可见是您眼高于顶。想来这些年中皇上也是给您寻了不少名门闺秀,却也不见动静。如今突然这般,可见这女子是位奇女子啊!”**远说道。
京城中的众多才俊都早已妻妾成群,唯独褚哲勋!别说妻妾,这么些年,他身边两个红粉知己都没有。前些年中,有个王爷的女儿看上了褚哲勋,放下身份,拉下面子,方才求着父亲去褚府提亲。孰料,褚哲勋一听是这事,便好言好语地将王爷给送了出去。
这郡主心有不甘,便又去求了皇上,正巧皇上也是乐见其成,于是欣然答允。无论是王爷也好,郡主也罢,都以为是板上钉钉的事,再怎么说,为人臣子不会如此拂皇上的面子。王府中甚至开始为郡主准备大婚时的衣衫首饰!
没想到,皇上在褚哲勋面前,好说歹说,几乎是谈了整整一个下午,就差没有让他奉旨完婚,褚哲勋还是坚决地不答应。最后没法子,皇上亲自去了王爷府上,好言安慰一番,并许诺给郡主找一个好驸马,这事方才作罢。
这件事当时在京城中闹得轰轰烈烈,坊间甚至有传言,说褚哲勋之所以一直不肯娶妻,这次又断然拒绝郡主,是因为他有断袖之癖,压根就不喜欢女人。
在这样的舆论之下,不少人都以为褚哲勋未必嫌疑也该娶个妻子过门,然而他却镇定自若,既不怒也不恼,置之不理。这事渐渐也就平息了。
**远想着往事,再看看面前这个情至深处、无法自拔的男子,简直觉得太玄妙!看着将军这样子,他实在是对未来的将军夫人好奇得不行啊!该是什么样的奇女子,竟能叫一直铁石心肠的将军用情至深?
“我看上的女子自然是这世间极好的!”提及此事,褚哲勋脑海中出现苏诺语的样子,他面部一贯冷硬的线条都变得柔和起来。
**远啧啧两声,问:“不知我们何时能喝到将军的喜酒?”
“等这次征战回京,我便前去提亲!”褚哲勋豪情万千地说。
**远追问:“敢问将军,这将军夫人是哪府的千金?”
褚哲勋横他一眼,道:“到时候你不就知道了!你放心,到时候我必定会派人去你府上送请柬!”
**远撇撇嘴,竟如此神秘!
褚哲勋见他一直在这儿闲聊,问道:“你小子没事了吗?跑到我这儿说这么些没用的!”
**远被他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自己来找他的缘由。从怀里拿出两封书信,递到褚哲勋手中,说道:“将军,这有一封是家书。另一封是皇上派人送来的,说是私事。”
...
第二百三十四章 哲勋震怒
“家书?”褚哲勋面露惊诧,说是家书,其实就是石海写来的。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可问题是他临走前,唯一交代给石海的事就是保护诺语,想来他家书中的内容也是涉及到诺语。
思及此,褚哲勋心底忽然有了些不好的感觉,他从**远的手中接过信,挥挥手道:“你忙你的去吧!”见**远走远,褚哲勋看一眼两个信封,上面的字迹他都认得,想了想,还是放下了季舒玄写的那封。
褚哲勋迫不及待地将石海写的书信取出来,摊开一看,他原本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直看到最后写着“苏小姐进了皇宫”这几个字时,他顿时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手一松,信纸从他手中飘落下来。
此时此刻,他脑子里就像是一团浆糊般,什么想法都没有,心中只觉得乱糟糟,从未有过的慌乱。他看一眼另一封季舒玄亲笔书信,强自镇定情绪,片刻后,方才将信摊开来看。
整篇书信中都洋溢着季舒玄满心的欢喜,然而对褚哲勋来说,却是个致命的打击。季舒玄在信中写着,他心仪的皇后人选已经入宫,如今苏诺语一日两次地为他请平安脉,彼此交谈愉快。他甚至在信中说,等到褚哲勋凯旋,他便准备封后大典,届时一定要让褚哲勋进宫喝一杯喜酒。
褚哲勋此时的心情便是又愤怒又无措,他这次离开没今天,怎得京城中便发生了这样大的事?他实在是想不透,明明诺语对入宫那么抗拒,明明她说好了会在逍遥谷中等着他回去,怎么才这么几天的时间,就发生了这般天翻地覆的变化?
若非是此时他正带兵在外,必定会毫不犹豫地赶回去,冒死进宫同诺语见一面,找她问个清楚!在褚哲勋心中,他对苏诺语是全然相信,甚至愿意将性命交予她的手上。所以,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或是在诺语身上发生了什么意外,否则她断不会背叛他!
褚哲勋才的心里、脑子里都像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将军,全部将士已集结完毕,可以启程!”传令官前来回禀。
褚哲勋不得不放下满心疑惑与郁结,将那两封信都收拾起来,随身放好,走回到大军中去。褚哲勋翻身上马,沉声命令:“出发!”
一路上,褚哲勋都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远骑马走在他身侧,本还想着继续方才的话题,或是讨教一下领兵的经验,然而目光一触及褚哲勋那张脸,便将一肚子的话都咽了回去。
褚哲勋骑在马上,脑子里便一直想着信上的内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诺语这样的不告而别一定有什么逼不得已的原因!他回身看一眼身后的大军,心头纠结不已。这种时候,身为主将,是肯定不能擅自离开的,但这件事若是不解决,他实在没有心思处理旁的事!
褚哲勋想了许久,还是决定派人给石海传个信,有些事只怕在书信中也说不清楚,他想要听石海当面说个清楚。至于皇上那边,既然已经说了立后必得在大军凯旋之后,他倒是一时半会儿也不必太过着急立后的事宜,一切等石海来了之后再说。
诺语进宫,他的担心不仅来自皇上,还有后宫那些心怀不轨的女人!都说最毒妇人心,那些久在宫闱的女人早已是熟稔各种阴毒的手段,以铲除异己,争宠夺爱。诺语虽说聪慧有余,却难免有些太过单纯,哪里能斗得过那些女子呢?
而以季舒玄的心性,向来都是不在乎后宫的那些小手段,只怕也只能明面上保护诺语,暗地里的那些阴招,才是真正的防不胜防啊!
何况诺语的身份是太医,比后宫中所有嫔妃都要低一等,她们想要收拾她,也是很容易的事。想当初还在瘟疫村的时候,皇上不过是出宫见了她一面,后宫的那些妃子便派了杀手刺杀。现如今诺语贸然进宫,这不是送上门去让人欺负吗?当日她身边清然护着,如今身边只有一个不会武功的心云,丝毫起不了任何作用。
褚哲勋一直沉思,越想越觉得心头不安。他一定要提前给皇上提个醒,让他时时注意保护诺语才好。虽说这样一来,他会腹背受敌,可总好过诺语被人暗算。
思及此,褚哲勋脸上露出苦涩的笑意,他的女人什么时候得靠别的男人来保护了?褚哲勋悲哀地发现,但凡是碰上诺语,那么他的原则也好,底线也罢,就都不存在了。
如此想了一下午之后,褚哲勋还是决定先派人找来石海,问清楚情况后再做决定。同时派人传话给宫中的暗线,关键时刻,不论对方是谁,格杀勿论!
默贤阁的动作办事效率极快,不过三日,石海便在三日后的傍晚时分赶到了褚哲勋这儿。
在来的路上,石海已经想得很清楚,虽说不能隐瞒公子,但他也会将大部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要杀要剐,他不能让冰雁独自承担。
这三日中,褚哲勋几乎整日都是冷着脸,给人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如非必要,几乎是闭口不言。一时间下面的几位副将、校尉也都不敢轻易交谈,唯恐触到了褚哲勋的愤怒点,惹火烧身。
直到第三日的入夜时分,安营扎寨后,所有人都回到了各自的帐篷中休息,以便第二日赶路。褚哲勋独自在中军帐中,他算着时日,石海就是这两天便该到了。他实在有些等得心急如焚,每日都要不断地猜测着诺语出谷进宫的缘由。再这样下去,他只怕是要疯狂!
正当褚哲勋在中军帐中坐立难安之际,外面传来石海的声音:“公子!我是石海!”
“进来!”褚哲勋沉声命令道,就好像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石海掀开帐篷的门帘,闪身进入。
褚哲勋挑眉看他:“看你这样子,熟稔得很啊!”
石海嘿嘿一笑,说:“就这些人若是能将我拿下,那我岂非是堕了您的名头?好歹我跟在您身边十余年,哪里能寻不到您的身影呢?”
“少跟我来这套!”褚哲勋脸色阴沉着,问,“说吧,诺语的事是怎么回事?”
石海面上一凛,即便是他这样嬉皮笑脸的人,在面对公子如此严厉的时候,心底也是有些犯怵。他垂下头,一五一十地将他离开之后冰雁是如何找到苏诺语,又是如何在苏诺语面前挑拨是非,他又是如何反应慢的经过说了一遍。在说的过程中,石海能察觉到公子的目光愈发阴鸷,他甚至觉得自己被他灼灼的目光盯得有些浑身难受。
末了,石海不忘加一句:“公子,这事我也难逃其咎,您责罚我便是!”
“混账!”褚哲勋怒斥道。
石海一个激灵,低声道:“公子息怒!”
“我离开前是如何交代你的?我前脚刚走,便出了这样的事,你现在来说什么息怒?”褚哲勋一把将他的衣襟抓住,“石海你跟在我身边多年,难道不知道诺语对我的重要性?”
“公子,我……”石海语塞。这个时候无论公子多么地愤怒,他都能够理解。
“还有,既然我刚离开的那天,诺语便走了!为何要这会儿才告诉我!若是当时你便告诉我,她又怎会被皇上看见,带进宫里?你明明知道皇上对诺语的心思,你却眼睁睁地看着她被皇上带进宫去?”褚哲勋的问题连珠炮似的抛出来,直说得石海的下颌紧贴着胸口。
石海解释道:“公子,当日我同苏小姐解释过,后来有事便浑忘了。等到第二日,我去离月居的时候方才发现苏小姐离开。我便同尘夫人出谷寻找,当时我想着您领兵在外,就想着找到苏小姐,再将此事禀告您。没想到会发生后面的事。公子,此事都是我的失责!你要责罚,便责罚我吧!”
褚哲勋重重地哼一声,没有说话。
石海接着说:“公子,您也知道苏小姐是易容高手,在她进宫前,我其实同她见过面,只是没能认出来。后来还是尘夫人隐约感觉到进宫的女子是苏小姐,后来经宫里的暗线确认,我们才知道苏小姐已经进了宫。可是那个时候,苏小姐同章华在一起,我们想要做什么,只怕也是枉然。”
褚哲勋看着他,声音冷冽:“如此说起来,你便没有责任了?这件事同你无关,是吧?”
“石海不敢!石海不是这个意思。”石海小声道,“请公子责罚!”
“你自然是责罚!”褚哲勋话锋一转,“冰雁更是罪该万死!我早已将话同她说清楚!她竟还不死心,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诺语面前乱嚼舌根!这样的人不适合在组织中继续待着!”
石海心中一惊,听公子这话的意思,是想将冰雁驱逐出默贤阁?一般而言,凡入默贤阁的人,都有极高的忠诚度,以往也有极个别背叛组织的行为出现。对于这样的人,除了驱逐外,还要断其武功,并喝下公子研制的一种药,喝下之后,便会形同痴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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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主仆对峙(上)
“公子,请您三思!”石海猛地跪在地上。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褚哲勋转过身去,冷声道:“石海,你不是第一日进组织,你该晓得我的规矩!造谣生事,捕风捉影,是我容不下的!”
“公子,冰雁只是一时糊涂,她自己也知道错了,请您手下留情!您可以责罚她,但千万不要将她驱逐!”石海的头紧贴地面,哀恸地说道。在他出来之前,冰雁便来找过他,关于自己的下场,冰雁是心中有准备的。
其实在他们得到苏诺语进宫消息的次日,冰雁便来找过他……
“石头,等到夜离公子得知了苏诺语入宫的消息,只怕便是我离开默贤阁的日子。”冰雁低声说道。
石海看着这样毫无生气的冰雁,一颗心拧得生疼。他认识冰雁多年,还从未见过她如此失落。石海叹口气:“冰雁,你也别太灰心,公子向来公私分明,想来至多就是重责,不会驱逐。”
冰雁摇摇头:“石头,你就别再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这次错大了。夜离公子再怎么责罚,我都认了!只是……只是若要离开默贤阁,我真的舍不得。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岁月尽数都在默贤阁。”
石海的手抬起来,迟疑了片刻,还是落在她的肩膀上:“冰雁,你放心,我不会让公子将你驱逐!有什么事,我同你一起担着!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石头,你不必这样对我,你这样做,我……无以为报。”冰雁苦涩地说道。
石海一听,急了:“冰雁,你把我石海当成什么人了?你以为我如此做,是因为想要索取什么吗?你未免太小瞧我!我承认我喜欢你,可我从未想过要用任何同你交换,也没想过要你回报!今日哪怕不是你,我有责任,也会承担!你放心,我不会借此便威胁你!”
石海的一顿抢白令冰雁怔住,她……其实不是这个意思。其实自从那日石海吻了她,她便会不时地失神,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想起石海,每每当她觉察,又强迫自己忘记他。如此反复,她实在也是不明白。
直到昨夜看着石海落寞失意的背影,她的心仿佛被重锤狠狠敲击。怅然若失之下,她隐约察觉到,以往坚定的内心似乎起了波澜。只是有些事情她一时间还有些理不清,按说以她的性子,若是有人敢轻薄以她,她必定痛下杀手,绝不姑息!可是,为何面对石海的时候,她便下不了手呢?
她一直以石海是自己人来欺骗、安慰自己,可反过来想,默贤阁中那么多人,倘若换一个,她会不会也手下留情呢?
在她千百次地拷问内心之后,答案很简单:不会!绝不会!
换一个人,胆敢如此,她即便不痛下杀手,也会叫他悔不当初!所以,这是否可以证明石海在她心中……是有些特别的呢?超越了以往兄弟情义的特别?
若是在以往,她一定会好好理清思绪,给自己一个答复,也给石海一个答复。可今非昔比,她犯下如此大错,只怕夜离公子不会原谅她!倘若她真的有个三长两短,那么对石海来说,也是一个打击。与其如此,还不如就维持现状,只让他以为她还一心记挂着夜离公子好了。
这样,她哪怕是被驱逐出默贤阁,他也只是伤感遗憾一阵,时间久了,便也淡忘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重义气,有担当。”冰雁说道,“可是,这本就是我一人的责任,用不到别人帮我担着。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任何结果我都能承受!”
“义气?”石海笑得有几分怅然,“冰雁,是我的表达出了问题吗?还是你一直以来都没有将我的话放在心上过?我说过,哪怕是旁人,我有责任,也会承担。更不用说是你,你明知道我喜欢你!冰雁,我喜欢你,只是不想让你离开默贤阁,没有想过别的,你别有压力!”
听到他再一次表白,冰雁心中微动,如小鹿乱撞般,有些乱了节奏。然而面上她却依旧如常:“石海,这事是我做的,祸是我闯的,与你何干?”
石海被她那副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气得跳脚,顾不上避嫌,一把扶住她的肩膀,强迫她面对自己,说:“冰雁!都这个时候了,你一定要如此孤傲?一定要和我分得如此清楚吗?”
冰雁别过头去,不看他喷火的双眼,冷冷道:“你与我本就是两个人,自然该分得清楚。”
石海一噎,口不择言道:“假若不是我石海,而是公子,你还会如此分得清楚吗?”
“那不一样!”冰雁丝毫不理会他的愤怒,迎上他的眼眸,道,“夜离公子在我心中,又何须再分?”
“你!”石海倏地松开了手,怒不可遏地瞪着她,他在她那漂亮的眼眸中看见愤怒的自己,以及冷静的她。石海心底冰凉,如数九寒天赤身**地站在暴风雪中,冰冷刺骨!他眼底盈满失望,终于,他不再看她,转身离去。
冰雁看着石海毫无留恋地离去,她心痛至极,她方才说那些话时,心中也不好受。尤其再看着他眼底的受伤与不敢置信,她的心便更是拧着得疼!
她知道,自己今日算是彻底地伤了石海的一颗心。其实经过这件事,她已经能确定地知道,自己心中是彻底地放下了夜离公子,至于对石海是个什么心理,她的确还难以确定。而现如今回过头去看,当日她之所以会去同苏诺语说那些话,大概真的只是心有不甘!只是她自己那莫名其妙的争强好胜的心在作祟!
事实证明,当她知道了苏诺语因她离开了逍遥谷,心中并没有什么胜利的快感。甚至,在她知道因为她,将苏诺语推入了皇宫时,她心底是有愧疚的。
若是时光能够重来,她必定不会因一时的意气之争去同苏诺语说那些话!只可惜,这世间的万事万物,均没有让时光倒流的能力,错误一旦铸成,她便毫无后悔的余地。
当然,冰雁这些百转千回的心思石海是不知情的,他那日愤然离去后,也是想了许多。这几日来,他可谓是彻夜难眠,脑子里一直想着如何才能在公子面前为冰雁开脱。
石海苦笑,即便冰雁已经将话说得那般决绝,他依旧克制不住自己的内心,依旧无法做到对她的事置之不理。他的这种心态,大概就同冰雁对公子一般,同公子对苏小姐一般,虽九死而犹未悔!
心思回转,跪在地上的石海听着耳边传来公子盛怒的声音:“一时糊涂?她这是一时糊涂吗?你自己好好算算,自从诺语进了逍遥谷,她多少次为难她?难道前次的鞭刑还不足以让她长记性吗?若是还不行,那我只能说她冥顽不化!任何责罚对她都没有作用!唯有将她驱逐这一条路,方能永绝后患!”
“公子!”石海辩解道,“说来说去,冰雁之所以会一错再错,也是因为她是性情中人!她对您痴心不改!这样的她同过去的您,又有何区别呢?”说这话时,石海只觉得自己的舌尖都是苦涩的。
一听石海这话,褚哲勋更是怒不可遏:“混账!她这是性情中人吗?她这是自私自利!石海,你一直跟在我身边,最清楚我对诺语的心思。我何时做过如冰雁今日这般的混账事?从前诺语心中只有阮天浩,即便我再怎么痛苦,我从未想过要在她面前诋毁阮天浩半句!从未想过要拆散他们!在我心中,她的幸福,胜过我自己!”
石海语塞,他似乎的确找了一个不恰当的理由。想当年,公子对苏小姐,那才真的是无怨无悔,无私的爱!看着公子一次一次默默地帮助她,她却总以为是那个杀千刀的阮天浩所为,就连他这样的局外人,有时候都觉得气不过!可到了公子那儿,便只剩下一句:无怨无悔!
褚哲勋狠狠地瞪一眼无言以对的石海,这小子,竟然为了冰雁敢如此公然地顶撞他!
石海在他那诡谲的目光怒视下,心底有些发毛。这样的公子实在是令他心生敬畏!而他更加庆幸的一点是,幸好今日同公子对峙的人是他,若是换做冰雁,只怕公子更加地愤怒,甚至有可能当场便废了她!
褚哲勋冷声道:“石海我警告你,上次冰雁犯错,你便是同我说,她是用情至深。这次又是同样的理由!你若是胆敢有下次,我便废了你!”
“我石海的命是公子救的!公子若是想要拿回去,随时都可以!石海绝无半句怨言!”石海迎视他的目光,真诚地说。
这次换褚哲勋被噎住,怔忪了片刻,方才道一句:“滚蛋!”
石海咽了咽口水,鼓足勇气,再度开口:“公子,冰雁加入组织年头也不短了,她的表现您是看在眼里的。何况她是夜尘公子的心腹之人,您好歹也看在夜尘公子的面子上,重责就好,不要驱逐!”
...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主仆对峙(下)
石海的话令褚哲勋挑眉:“你的意思是我无权处置夜尘的人?夜尘的人又如何?无论他是谁,都不可以例外!冰雁她犯了错,就得受处罚!怎能因她是夜尘的心腹,便免受责罚?”
“您之所以这般动怒,还不是因为苏小姐!”石海见无论如何都无法说服褚哲勋让步,也是恼怒,蹭的一下从地上站起身,迎视褚哲勋的眼睛,不甘心地嚷道,“公子,您自己扪心自问,今日这事若是不涉及苏小姐,您还会如此动怒吗?我承认冰雁有错,但是真的错到必须驱逐出组织吗?”
“你再说一遍!”面对石海的怒火,褚哲勋反而冷静下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然而熟知他的人便知道,相比较盛怒中的褚哲勋,冷静下来才是更恐怖的!
石海本能地瑟缩了一下,随即便又挺直了腰杆,毫无畏惧地说:“难道我说错了吗?但凡是碰到苏小姐的问题,您的理智,您的原则,便通通不见!您口口声声说冰雁不能容忍,她就真的罪该万死吗?”
褚哲勋眼底一片冷冽,声音也降至冰点:“石海!你别忘了自己是在同谁说话!”
“我没忘!”石海说,“只要您不将冰雁驱逐,我愿意同她受一样的责罚!”
褚哲勋冷哼一声:“你倒是重兄弟情义!既如此,我便成全你!冰雁重责六十,你,八十!”
“谢公子成全!”石海复又跪下,大声道。
褚哲勋看他那副真心欢喜的样子,心头的气便不打一处来。说起来,他之所以会最终成全石海,并非是因着他的求情或是威胁,只是因为石海的话戳中了他的心!
方才一直处在得知缘由的震怒中,自是头脑发热、不管不顾的。可石海的话却叫他渐渐冷静了下来,他说得不错,但凡是遇到了诺语的事,他便会丧失原则。再怎么心有不甘,也必须承认,冰雁虽说有错,却绝对不至于错至被驱逐的地步!他身为默贤阁的公子,岂能公私不分?
褚哲勋转过身去,懒得看他。石海这厢起身后,方才发现公子竟只留了一个背影给自己!他自己自觉地站起身来,声音降下来几度,说:“公子,其实这件事事后我想了许久,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隐秘。”
“说!”褚哲勋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石海说话前,脑子里再度出现那次在客栈内同易容后的苏诺语说话的场景,当时的她表现的那么镇定自若,就像是全然不认识他一般。他说:“我同苏小姐并不算熟稔,但也看得出,她是一个聪慧、有主见的女子。她离开逍遥谷,或许是因为冰雁的话,使得她对您有所误解,心灰意冷。但再怎么心灰意冷,她应该也不会将自己陷入皇宫中去!”
褚哲勋听了这话,也是若有所思。冷静下来,仔细想想,的确有些说不通。他认识诺语多年,诺语绝不是一个贪图荣华富贵之人,否则当日他告诉她皇上有意立她为后之后,她便不会一改初衷,毫不犹豫地离开瘟疫村。她若有心当皇后,那时直接在瘟疫村内,等着皇上来找她,岂不省事?
何况,以诺语的性子,倘若真的想进宫为后,岂会同他发生之后的事?身为白府的小姐,岂会不知皇家对入宫为妃嫔的女子有着严格的检测。若非完璧之身,那便是欺君之罪,是灭九族的大罪!
思及此,褚哲勋转过身来,看着石海,道:“你接着说!”
石海点点头,接着说:“或许离开逍遥谷后,她又遇到了别的事,才使她突然萌生了入宫的念头。据您所说,皇上对苏小姐只有一面之缘……”
“是,那日我记得清楚,张祜身亡,诺语在慌乱间忘了易容,看诊时只是薄纱覆面。”褚哲勋回忆道。
石海点头道:“是,相隔数米之远,又有薄纱覆面,究竟能看得多真切呢?何况,苏小姐善于易容,别说是匆匆一瞥的皇上,即便是我,也没能认出易容后的苏小姐,那么皇上的人又是如何找到她的呢?”
褚哲勋的脸上有着沉思,的确,方才一味地在气头上,竟忘了这些细节,难为石海,如此细致。褚哲勋按下心头的情绪,对石海说:“石头,我已经吩咐过暗线,但我不在京城,许多事处理起来并不方便。许多事你还要多费心,想办法弄清楚诺语在宫里的境遇。如非紧急关头,万万不可露出马脚!”
“是!公子!”石海沉声应道。
如此商讨一番,两人的情绪也都平复不少。褚哲勋冷静下来之后,方才觉察出不对味,他挑眉看向石海:“石头,你今日倒是很维护冰雁嘛!”
“公子……”石海面上微露窘态。
褚哲勋看他面上竟微微染红,诧异至极:“石头,你该不会是对冰雁动心了吧?”
随着褚哲勋的问话,石海的脸更红,像是煮熟了的虾子一般。半晌后,方才讷讷地道:“我……我今日为她辩驳,并非是因为我喜欢她。”
褚哲勋了然地点头,想起之前石海故意弄伤手背,而冰雁将他请去后,石海难得给他甩脸子。当时他将此事说与诺语听,诺语便说他的反常,十有**是因为感情问题。他听后还不置可否,没想到竟被她一语道破!
褚哲勋审视石海,完全没有想到石海会喜欢上冰雁,毕竟两人认识的年头实在有些久,怎会突然产生感情呢?实在是令人费解!褚哲勋自嘲地想着,在此事上,自己实在是有些迟钝,竟然这么久才看出石海的异常。这若是换做夜尘,只怕早已瞧出来了吧?
“夜尘可知晓?”心有疑惑的同时,他已直接问出。
石海点头:“夜尘公子前些日子便知晓。”石海看着褚哲勋脸上的诧异,再联想到夜尘之前的精明,好笑地想:自己不愧是公子的人,但凡是遇到感情的事,便转不过弯来。
褚哲勋微怒:“好你个石头,当真是喜欢冰雁,也连带着讨好夜尘!这样的大事,你竟告诉了夜尘,而不告诉我?”
“夜尘公子那儿可不是我说的!”石海连忙反驳,“他是自己看出来的!”
这下子,轮到褚哲勋微有些尴尬。果不其然,夜尘不愧是情场高手!不比他,十余年如一日地心仪一个女子,竟还有束手无策的感觉!
石海并不知晓褚哲勋的这些心思,想了想道:“公子,我回去后,便会时刻留意苏小姐的事,有什么要事我都会第一时间告诉您。”
“好!”褚哲勋重重拍一下他的肩膀,“此事便拜托你!”
石海豪爽地说:“公子,您同我之间,还说这样客气的话吗?”
褚哲勋一哂,道:“如此,责罚一事便先暂缓,一切等我回去后,再说。”
石海拱手道:“是!多谢公子!”
随即,石海不再耽搁,出了帐篷,便快马加鞭地往京城中赶。
褚哲勋仔细想了石海方才的话,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苏诺语一改初衷,随季舒玄入宫。然而,无论如何,在他不能准确地知晓此事的真正缘由前,他仍旧相信诺语的无辜!一定有什么缘由,使得诺语不得已而为之!她,是不会背叛自己的!
思及此,他来到桌案前坐下,提笔准备给季舒玄回信。只见他神色严肃,冥思苦想了许久,却不时地摇头否定,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脸色也越发地阴沉。终于,福灵心至,褚哲勋眸中精光一闪,有了主意。
在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至少要保证皇上不会对诺语动什么别的心思。再怎么发乎情,也得止乎礼!一切总得撑到他回京后再说!
而此时的皇宫内,季舒玄在苏诺语的问题上,自我感觉良好。这几日下来,两人间没有了初见时的剑拔弩张,倒也能平和地谈几句话。季舒玄喜欢苏诺语在面对他的时候,不像寻常妃嫔那般,有诸多顾忌。更多的时候,她是有什么便说什么,不会去顾虑那么多,也不会小心翼翼地揣度他的心思。
每每季舒玄看着苏诺语说话时,那眉飞色舞的样子,那从容不迫的气质,那字字珠玑的思维,他心底对她的喜爱,便更多几分。
只是他的这些心思,苏诺语是一概不知。苏诺语心里想着,自己已经进了宫,这是个不争的事实。她的性子淡然,向来是既来之则安之。与其日日与季舒玄剑拔弩张,还不如淡然处之。而几日下来,苏诺语愈发的觉得,同季舒玄的相处,就像是多年的朋友般,轻松自在。
而进宫后,苏诺语觉得更加神奇的一点,便是她的身子似乎更加健康。从前在逍遥谷的时候,虽说也不错,但似乎是在夜离离开后,到她进宫前的那两日,她总有心闷气短的感觉。当时她只以为是情绪波动太大导致的,可进宫后,一切似乎有所转变。这一点令身为医者的苏诺语,也大感奇怪!
...
第二百三十七章 产生误会
石海从夜离那儿赶回逍遥谷,还未等走到自己的住处,便远远地瞧见冰雁站在那儿。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他的脚步忍不住加快几步,几日未见,他竟思念得紧。从前从不知“牵肠挂肚”四个字的真正含义,如今也算是体会到。
尤其不见面还好,这冷不丁地看见她,他只觉得一颗心砰砰地跳得厉害!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道魂牵梦萦的身影,脚下的速度越发地快……
自从石海离去后,冰雁但凡是无事,便会在石海所居的听海阁外站一会儿。这儿是他的屋子,站在这外面,似乎便同他的距离便近一些。冰雁心中一直难安,总是担心石海此去若是言语不当,激怒了夜离公子,受到责罚,或是他一冲动之下,做出什么追悔莫及的事。
原本冰雁是没有担忧的,也并未觉得石海在她心中有什么特别重的分量。直到石海出发的第二日晚间,冰雁夜里做梦,梦到石海找到夜里公子后,出言不逊,几句话不和便同夜离公子动起手来。结果被周围的人发现,将他拿下,乱棍打死……
从梦中惊醒后,冰雁后怕不已,甚至不敢再闭眼睛,仿佛一闭眼睛,便能看见石海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气息奄奄。那一刻,她汗湿衣衫,惊恐莫名。她连忙起身,迅速穿好衣衫后,飞奔到听海阁的外面,静静地靠在门上,狂跳的心方才缓缓地平稳下来。
也正因此,冰雁才惊觉,或许在她也不知情的时候,石海便已经悄然地将夜离公子从她心底赶走。只可惜,她这个当事人,还不知道罢了!
这样的认知,令冰雁后悔不已,她不仅后悔自己这些日子以来,那可笑的执着,也后悔自己一直不曾正视对石海的感情。倘若早些发觉,只怕她现在已经同石海在一起,也不会有苏小姐离开逍遥谷的事发生,她也无需担心夜离公子的责罚。
正想着这些事,冰雁察觉到有一道灼热的目光盯着自己,她心中一喜,猛地抬头,寻过去,果然见到这两日令她惦念不已的人正一步一步走向自己。
石海离开的这几日中,她已经想的很清楚,自己来这世间走一遭,好容易能碰上一个与她相知相许的人,若是便这样错过,着实可惜!与其等到错过后再追悔莫及,不如抓住眼前,只顾眼下!若能轰轰烈烈地爱一次,总好过孤苦伶仃、孑然一身!
拿定主意后,冰雁开始在心底默默地斟酌着言语,仔细想着一会儿见了面,要如何同他表明心态。在此之前,石海已经做的够多,这一次,也该换她主动!
石海原本一瞬不瞬的目光在触及到冰雁的眼神后,下意识地避开,他知道她心中只有公子,他若是一直纠缠不已,只怕叫她也难过。他的脚步不自觉地放缓下来,拼命地抑制住他兴奋不已的内心,装作寻常状,走过去。
而冰雁的目光在望向石海的一瞬间,心蓦地下沉,她本以为他看见自己在这儿,会兴高采烈地走过来,没想到他竟然选择避开自己的目光。冰雁心下微凉,莫不是那日自己的话太令他伤心?
如此也好,倘若自己真的不得不离开,这样至少他不会伤心。冰雁如是想着,心中飞快下了决定。
冰雁面向石海,装作不经意地走过去,淡淡地说:“我方才经过这儿,正准备去办事呢,没想到你就回来了。你这一去一回的,速度倒是快!”
“是,我赶着回来。”石海也故作淡然地说。其实唯有他自己心中清楚,为了让冰雁早一日安心,他这一路上,都没怎么休息。途径默贤阁的客栈,他换了两次马匹,几乎是日夜不休,快马加鞭地赶回来。饶是他这身子骨,这一次都有些叫吃不消,浑身上下散架似的。
冰雁点点头:“回来便好!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天知道,她看见他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时,心底有多高兴!自从那夜噩梦之后,这接连两三日,她晚上都不怎么敢合眼。生怕一闭眼,便又在梦里看见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他。
看着她毫无留恋地同自己擦肩而过,石海心中猛地一沉。她不关心他便也罢了,难道也不关心自己将受到什么责罚吗?她之前不是还在说,担心会被公子驱逐吗?怎么转个身,便什么都不在乎了呢?难不成是彻底对公子死了心,也从此死了活下去的心?
石海在心中胡乱猜测着,见她走出几步远,忙出声唤她:“冰雁!”
她停下脚步,却并未回头,她也不说话,只等着他自己说。
石海看着她的背影,问:“难道你不想知道公子说了什么?”他可悲地发现,自己现在想要同冰雁说话,竟还需要打着公子的旗号,否则就好像不知该如何开口一般。同时,他心中也彻底地认清事实:冰雁对他,大概是不会动任何心思。
石海自嘲地笑笑,心中有些后悔。早知两人会形同陌路,还不如一开始便不同她捅破这层纸!若是她不知道他的心思,那么两个人便可以像从前一般,那么自然而然地说话,总是好过现在这般,连句话都不知道要如何说。
冰雁佯装出欣喜的样子,转过身来,问:“夜离公子同你提起我了么?他说了什么?”
石海的脸阴沉着,像暴风雨将要来临前,那灰暗的天空,他赌气地道:“我同他说起苏小姐的事,他虽动怒,却也并未想过要将你逐出默贤阁,只是杖责六十,惩戒你的捕风捉影和造谣生事!公子说等他回来后,再行杖责。”
他只字不提自己的据理力争,也没有说他要被杖责八十。既然她对他无心,那么多说无益。说得越多,只怕还会增加她心里的负担,让她有欠着他的感觉。与其这般,还不如就让她以为一切都是公子的本意。
冰雁听到这样的责罚,心底委实是松了一口气,杖责六十在旁人看来或许不算轻,但在默贤阁来说,也算不得重。何况事涉苏小姐,夜离公子不定是怎样的震怒。而夜离公子能在那般盛怒之下,做出这样的惩罚,已经是手下留情。只是……
冰雁看向石海,他说得这般轻描淡写,丝毫不提他为她求情之事,她心中是不相信的。即便在之前她曾经说话伤过他的心,以石海的性子,也不会在这种事上,袖手旁观才对。
“石头,多谢你在夜离公子面前为我说话。”冰雁有心试探,说道。
石海面不改色地矢口否认:“你谢错人了,要谢还是等公子回来后,你亲自说与他听吧。这原本就是他的意思,我不过是跑腿而已,哪里当得起你的道谢。”
冰雁张了张嘴,还欲再说,便被石海打断:“好了,这两日赶路,我也乏了。我先回屋,你不是还有事吗?你忙你的去吧!”语毕,他转身进了屋。
躺在床上,石海只恨不能就这样睡过去,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计较。可饶是他如此疲惫,仍旧无法入睡,只要一闭眼,冰雁那张脸便会出现在他脑海中,她那日决绝的话语,便会在他耳边响起。
石海颓然,奋力地抬起手臂,狠狠地砸向床面,他未免太没出息!竟然到如此地步都无法将她忘记,哪怕一丝一毫!
而冰雁怔怔地站在那儿,看见石海毫不犹豫将门关上,心底似乎涌起一丝酸涩感。她叹口气,在心底说道:冰雁,这一切不都是你自找的吗?如今,他如你所愿,为何你又如此黯然神伤?
甩甩头,不再多想,她往议事厅走去。
晚间,石海出现在夜尘的面前,同他说起夜离交代的事宜,夜尘惊诧地看着他,脱口道:“石头,你小子这一路是不要命了吗?竟然这么快便回来了!我原想着你得明日晚间才能会来呢!”
石海若无其事地耸耸肩,道:“公子交代了事情,我自然是要快些回来。”
“少来!”夜尘一脸的不信,“你当我是夜离?竟然会看不出你小子的心思?你这哪里是为了夜离的吩咐,分明是因着冰雁!”
一抹尴尬自石海的脸上闪过,心中暗道:不愧是情场高手啊!同样的话若是说与公子听,只怕公子压根不会有必得想法, 可这面对夜尘公子,只消这么一下,便被识破!
他没好气地说:“夜尘公子,您心中清楚便也罢了,何苦要说出来?”
“怎么,看你这样子,是被冰雁的冷若冰霜给伤到了?”夜尘调侃道,“难道你就没看出来,冰雁最近的转变吗?”
“夜尘公子!您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话若是叫她听见,只怕又惹是非,您还是收起您那看戏的心态,别再我面前提她,就算是我谢谢您!”说话间,石海还煞有介事地朝着他拱手作揖。
夜尘挑眉,看来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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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螳螂捕蝉
思及此,夜尘挑眉看向一旁垂头丧气的石海,问:“你既如此急切地赶回来,想必是夜离对冰雁的惩戒有了结果。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夜离怎么说?”
石海垂着头,将方才同冰雁说得话又一字不落地重复一遍给夜尘听。
夜尘听后若有所思地看着石海,忽而邪邪地一笑,道:“我认识夜离这么多年,倒是没瞧出来他会这般仁慈。以我对他的了解,以他对苏诺语的那种不要命的维护来看,这一次是怎么了,竟然能对冰雁如此手下留情?改明儿我去问问他,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有所转变的!”
石海看着夜尘那旁观看戏的态度,听他说着这无关痛痒的话,心底的火便压抑不住,他猛地站起身来,怒视夜尘,道:“夜尘公子,冰雁到底是不是你的人?出了这样的事,你非但没想着要在公子面前为她分辩几句,如今竟还觉得公子罚的太轻!想来冰雁这些年为您卖命,全都是白费了!”
“哟!这就着急了?”夜尘靠向椅背,一脸悠闲地啧啧道,“我算是看出来了,整个默贤阁,你算是最维护冰雁的人!”
“您……您这话是何意?”石海不安地看向他。一般而言,夜尘公子露出这样老狐狸般的笑容时,通常表示他在算计某人!而此时此刻,整个院子里,就他和夜尘公子两人,那岂不是证明夜尘正在算计的人是他!
夜尘冲他招招手,温和地说:“你不要太紧张!唉,果真是在夜离身边待久了,怎得这般严肃呢?放松些,放松些!”
石海看了眼那几个椅子,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距离夜尘最远的一个坐下,满心戒备地看着他。
夜尘被他那副防备的样子逗乐:“冰雁只是我的心腹,又不是我的女人,若是没人在乎她,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可现在不是还有个你嘛!难不成你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你家公子逐出默贤阁?我才不相信!”
石海脸上闪过被人拆穿的恼怒,别过头去,不看他那得意的样子。
夜尘微微倾身,看着石海,了然地开口:“说罢,都为冰雁做了什么?你可别说什么这是你家公子的主意,我认识夜离的时间比你久,我对他了如指掌!若是旁的事,他或许不会太过较真。但这次的事涉及到他的死穴,他是绝对不会这样轻纵的!故而,你若是不据理力争,只怕不是这样的结局!”
面对夜尘的料事如神,石海无言以对。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起身,冲着他拱手躬身。
夜尘一哂,道:“既然被我说准,你还不从实招来!真要等我去问夜离吗?”
“她杖责六十,我八十。”石海言简意赅,并不多言其他。在他心中,不过是做了一件维护自己心仪女子的事,算不得什么光荣事迹,也就没有必要说出来邀功。
夜尘摇摇头,再度啧啧地看着他:“我就知道,夜离那性子,哪会如此轻纵此事!果真是付出了巨大代价。你竟比冰雁还多二十,看来夜离果真不是个徇私的人!不错,公正严明!”
说到最后,他竟夸赞起夜离的责罚来。石海的脸上满脸无奈。敢情不是他被杖责,真是坐着说话不腰疼!
“对了,既然这惩处都有了定论,不妨今日便执行了,也好叫冰雁知道你为她做了什么,好叫她对你铭感于心啊!”夜尘半是玩笑地建议道。
石海一听,断然拒绝:“公子说现如今以保护苏小姐为重,惩罚的事等到他回来再说。另外,夜尘公子,身为堂堂君子,可不能做这长舌妇嚼舌根的事!”
“我这哪是嚼舌根?你心仪冰雁,为她做了这么多,岂能不告知她?说不定她一感动,便答应你了!”夜尘笑着说。
石海愤然起身,义正言辞道:“我石海岂能做这般不光明磊落的事?我承认我爱她,可从未想过要趁人之危,趁火打劫!再者说,这事若是告诉了冰雁,只会增加她的负担,以后只怕见面都会觉得尴尬!”
夜尘一边听一边颔首,石海以为他也赞同自己的话,刚想要接着说,便听夜尘轻嗤一声,不以为然地说:“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就是要想尽一切法子得到!都如你这般君子风范,你便等着孤独老死,然后冰雁带着她的儿孙满堂前来你的坟墓上为你扫墓吧!”
石海一听,脖子一梗,张嘴就欲辩驳。
“你别说话!”夜尘起身,指着他的脸,恨铁不成钢地说,“真不愧是夜离带出来的人!怎得在这方面和他一样地执拗、一样地迂腐!”
“公子到最后还不是得到苏小姐了!”石海小声辩驳道。
夜尘大手一挥,朗声道:“你以为人人都有夜离那小子的运气?他是命好,正好赶上霜月死于大火,又碰上了从未遇到过的借身还魂的事!最后,又恰逢霜月从前有眼无珠,看上我那个禽兽不如的弟弟!否则,你以为凭他那种默默无言的爱,真的能得到苏诺语?”
石海撇撇嘴,想要为夜离分辩几句,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口。
夜尘走到他身边,重重地拍一下他的肩膀,说:“石头,我知道夜离身上有许多优点,也值得你学习效仿!可问题是,不是哪一点都值得!在这感情的问题上,你还是该多像我学习学习的!”
石海刚想反驳,便看见夜尘身后的门帘微动,他一时玩心大起,做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问:“夜尘公子,您言之有理,可是我该向您学习什么?”
夜尘见他这榆木脑袋终于开窍,心中颇感安慰,说:“你知道为何你和夜离在感情的路上都如此艰难么?归根结底是因为你们的经验太少!你看我,虽说从前都是逢场作戏,但胜在经验丰富啊……”
话未说完,夜尘便感觉到脖子后面凉飕飕的,似有阴风吹过,他连忙回身,目光触及冷着一张脸,眼底写满杀气的清然。顾不上石海在旁边憋笑,瑟缩了一下,满脸堆笑,讨好道:“清然,你别生气,我这不是在启发石头嘛!”随即,他猛地回身,狠狠瞪一眼幸灾乐祸的石海,指了指门的风向,咬牙切齿道:“滚蛋!”
石海一扫心底的阴郁,笑着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夜尘公子,我受教了!”
看着石海消失在眼前,夜尘方才乖乖地来到清然身边,长臂一伸,揽过她的肩膀,道:“别生气,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看着石海和冰雁的事,觉得闹心,才想着要指点一下。要知道,我对你,那可是日月可鉴!”
“是啊,谁能像你一般呢!你可是感情经验无比丰富的默贤阁公子呢!若不是不幸之下遇到我,只怕现在还在万花丛中过呢!”清然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夜尘一听这话,哭丧着脸,看着清然,求饶道:“好媳妇,我真不是那个意思。遇上你,是我阮天策这一生最幸运的事!这必是我爹娘以及我家先祖累了几世的德行,这一世才会让我遇见你!”同时,夜尘在心底将石海狠狠地骂一通。
清然拂去他的手臂,冷哼道:“别说这口不对心的话!你堂堂夜尘公子,岂能如此在一小女子面前说这折损颜面的话呢?这若是传出江湖,岂非叫人笑话?”
“我这可不是折损颜面,我向我自己的媳妇儿认错,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谁敢笑话我?”夜尘心中叫苦不迭。
清然依旧阴沉着脸,看着夜尘这有口难辩的样子,心底暗自好笑。其实她同夜尘认识这么久,又怎会不了解他的为人?她也知道他说那些话,无非是想刺激一下木讷的石海。可机会难得,若是这般轻纵了他,岂不是无趣?
思及此,清然狠狠地瞪一眼夜尘,道:“少在我面前嬉皮笑脸!我可不吃你这套!”
夜尘撇撇嘴,再次在心底狠狠骂一顿石海,这小子,最好别落在他手上,否则定要叫他知道,什么叫“悔不知当初”!
只是闹归闹,夜尘在面对清然的时候,自有一套法子。或者说,如夜尘这般经验丰富的人,自有法子讨好女子,尤其是他心爱的女子。
这一整个上午,夜尘在清然面前,又是端茶送水,又是捶肩揉腿,又是耍宝撒娇,可谓是将他能想到的法子,都用了个遍!哪里还管什么男子汉的气概,什么男儿的尊严,这些在清然的嫣然一笑面前,通通不重要!
好容易,清然松了口,却依旧是面无表情:“夜尘,看在你今日的表现尚可,我便暂且放过你!若是下次再敢大放厥词,我便像诺语一般,离开这里,叫你永远也找不到!”
“是是是,我明白,我知道!”夜尘嬉皮笑脸地说,“既然你不生我气,趁着阳光晴好,不如我们去抓紧时间吧!”语毕,还冲她暧昧地眨眨眼。
清然横一眼他,这种事,不是该选在月黑风高的时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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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月老夜尘(上)
哄好了清然,夜尘也将自己想做的事做了个遍,等到食饱餍足后,夜尘方才搂着清然,感叹道:“冰雁这丫头真是叫人操心!石头也是个榆木疙瘩,感情上怎么就偏偏学习夜离呢?”
“不学夜离学谁?你吗?”清然瞥他一眼,道,“我觉得夜离那般挺好!在感情的问题上坚定无比,忠贞不渝!”
“喂喂喂,我对你也是坚定无比,忠贞不渝的!”夜尘听她旧事重提,连忙道,“好清然,我们方才不是说好了吗?这事就不提了!”
清然心底暗自好笑,面上依旧是冷若冰霜,她斜他一眼,不以为然地说:“不提也罢。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只不过,你怎么就觉得石头该和冰雁在一起呢?我觉得石头人不错,冰雁配不上他!”
在清然心中,冰雁一直就是个试图破坏诺语和夜离的心怀叵测的女子,而石海倒是个不错的人,这样的人便该拥有自己的幸福!而这幸福不是冰雁这样的女子可以给的。
夜尘听见清然如此说,忍不住为冰雁分辩几句:“清然,我知道你喜欢诺语,处处维护她。我也承认冰雁在对夜离的感情上做的有些不妥,太固执。可问题是,感情的事谁能说得准呢?何况表面上看来,冰雁比苏诺语更早认识夜离,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么翩翩君子,女子也可以好逑啊!”
“哼!”清然冷哼一声,没有答话。
“冰雁实在也是个身世可怜的女子,你不知道……”夜尘将冰雁的身世讲给清然听,清然听后脸上的厌恶少了些许,倒是多了一抹怅然。说起来,她的身世同冰雁,倒是像得很。
半晌后,清然方才幽幽道:“也是可怜人!罢了,你若是想要撮合她和石头,便去吧!”
夜尘含笑看着她,他知道清然是心地良善的女子。虽说她总是表现得对许多事都漠不关心,其实她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有着世上最柔软的心!这也是他越来越爱的原因之一。
一番运动之后,清然渐渐有了睡意,不多时,便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夜尘略微偏头看一眼她安宁祥和的睡颜,一颗心融化成水……
就这样盯着清然的睡颜看了许久,夜尘方才调开了目光,看向阳光明媚的窗外,心中想着石海与冰雁的事……
说起来,关于夜离对冰雁的处罚,既在他的意料之中,又有些让他意想不到。一方面,虽说有徇私的嫌疑,但在他看来,若是易地而处,有人蓄意破坏了他同清然的关系,使得清然去了另一个男人身边,他是一定要置那人于死地的!他的确是默贤阁的公子不假,但他更是一个男人!若是连自己的女人被欺负,他都还能冷静处之,岂非太没用?
所以,哪怕夜离想将冰雁逐出默贤阁,在他看来也是可以理解的!虽说冰雁是他的人,但在这个问题上他反而不太好相劝,最好的结果便是由石海开口。
基本上,他在知道石海去找了夜离之后,一颗心便放下来。以石海对冰雁的心思,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一定会在夜离的面前据理力争,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命去“威胁”夜离。事实证明,他没有猜错,石海没有让他失望!
夜尘嘴角勾起,这已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希望经过这次的共患难后,石海能彻底收服冰雁的心,有情人能终成眷属!
想着方才石海那灰心丧气的样子,夜尘眸中闪过光芒,也许事情并不如石海想的那般糟糕。夜尘脑海中出现前两天的一幕,心中若有所思。
想了许久后,夜尘轻手轻脚地起身,换好衣衫,出了屋子。作为冰雁的直属主子,他好歹也该为自己身边最得力下属的终身幸福出一把力,也不枉费冰雁这么多年在他身边任劳任怨,劳心劳力。
夜尘来到冰雁所居的归燕阁,轻轻敲了门,里面传来冰雁略显疲倦的声音:“进来!”
夜尘推门而入,冰雁许是没料到这个时辰夜尘会亲自来找她,慌忙起身:“公子,您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事着人说一声,我去找您便是。”
“无妨,我来只是在心里憋了一些话,想要找个人倾述一番。”夜尘说道。他向来是不拘小节的人,并不太在乎身份地位的悬殊、差距。
冰雁听后,笑了笑,说:“您身边有尘夫人呢,哪里还需要找我们倾述呢!”
“这你就不懂了,与不同的人交流,能收获不同的感受。”夜尘自动自觉地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并喧宾夺主地对冰雁招招手,“你随意,别太拘束。”
冰雁下意识地点点头,诧异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夜尘笑眯眯地看着她,问道:“冰雁,你觉得我认识清然前后,可有什么变化吗?”
“有。”冰雁略想了想,郑重地点头。
“说说看。”夜尘道。
冰雁咽了咽口水,避开他的眼睛,方才道:“我觉得您最大的变化就是比从前正经许多!”
“呃,你说什么?”夜尘的脸上满是尴尬,显然没想到冰雁给出这样让他没面子的答案。虽然……仔细想想,似乎也有那么点道理。
冰雁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心中想笑又不敢笑,索性直奔主题:“公子,您今日来到底想说什么?”
夜尘看出冰雁憋笑憋得难受,低咳两声,借以掩饰自己的尴尬,方才说:“冰雁,我是想说,人的一生中若是能寻到一个合适的伴侣,是一件非常美好,非常有意义的事!”
提到伴侣,冰雁脑子里不期然地出现昨日石海的反应,神色黯淡下去。她讷讷道:“公子,若是可以,我也愿意有一个合适的伴侣在身边,可是……”
夜尘一听这话,以为她还在说夜离,不敢置信地问:“你还在对夜离执迷不悟吗?我以为你那日已经转变观念了!”
夜尘的话更加勾起冰雁心底的伤痛,从前是一心执着于夜离公子,忽视了身边其他人。好容易忘记夜离公子,开始对石海动心,人家却早已被她伤透了心,失去了耐心。说起来,她的感情之路还真的是多舛啊!
然而她那伤心欲绝的神情显然是被夜尘误解,他不禁地反思自己,难不成是自己太过自信,判断失误?
夜尘审视着冰雁,想起石海离开后的第二天,他正巧路过听海阁,冷不丁地在那儿瞧见了冰雁的身影。起初他也没太在意,然而第二日,她又出现在听海阁外,满面愁容。
夜尘不由地对这事上了心,第三日同一时辰,他特意又路过那儿,果然看见冰雁在那儿外面若有所思地站着。夜尘在感情上经验丰富,一眼便瞧出冰雁眼底的担忧,绝不同于对一般的兄弟。他心中隐隐知道,也许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使得冰雁这丫头迷途知返,弃暗投明了!
当时他还在心底暗暗高兴来着,并非只为石海一人高兴,也为冰雁高兴,为夜离和苏诺语高兴。这件事总算是有了最好的解决办法。
可如今看来,似乎他高兴得太早了点……
夜尘不由地语重心长道:“冰雁哪,我也知道夜离很优秀,人中龙凤!但问题是经过了这么多事,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无论是他的人也好,还是他的心也好,都不会属于你……”
“我知道啊。”冰雁从自己的心思中出来,点头承认他的话。
“你知道你还……执迷不悟?”夜尘也有些气滞。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不是害人害己嘛!
冰雁看着夜尘那副愤怒不已的样子,恍然大悟:“公子,您以为我现在这般情绪低落,是因为夜离公子?”
“难道不是?”夜尘反问。
冰雁回答得理所当然,不见一丝犹豫:“当然不是!关于夜离公子我前几天就想通了,也放下了!我如今伤心难过,全是因为……”她顿一顿,声音渐次低下去,微微带一丝羞赧,“石头!”
“石海?”夜尘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原本也只是他的猜测,没想到冰雁这么爽快地承认,“你既是弃暗投明,喜欢上石海,那一切不该是皆大欢喜的吗?为何还这般愁眉苦脸?”
夜尘实在是不明白冰雁到底是怎么想的,按说她喜欢石海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啊!前两天石海不在,她或许还有情绪低落的理由,如今石海回来,若是知道她的心思,还不将那小子乐疯?两人便该是你侬我侬,忒煞情多啊!怎么会两个人都这般垂头丧气?
之前看着石海那副样子,夜尘只以为是冰雁这边或许还一时间迟疑不定,所以石海说那么丧气的话。可方才见冰雁那副小女儿般娇羞的样子,一看便是芳心萌动,怎么两个人还这么别扭?
冰雁埋怨地看一眼夜尘,没好气地说:“公子,您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若是石海也同我一个心思,我又何苦自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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