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可疑之处
简六小姐回到自己的房间,犹自气得脸色通红。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半夏忙倒了一杯茶来递给她,小心地在她身后捶背捏肩。
“姑娘,简家医馆全要靠您撑着呢,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半夏担忧道。
简六小姐一拳砸在桌子上,怒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跟我做对,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不顺心简家医馆百年传承,如今就要断送在我的手上吗。”
半夏不知如何开解,只能为难地轻叹口气。
秦嬷嬷突然出现在门外,有些忐忑地向简六小姐福了一礼,道“简姑娘,王妃娘娘请您过去一叙。”
简六小姐厌倦地闭上双眼“你去回了姨母,我还有事,等我空闲的时候自会去找姨母。”
秦嬷嬷无法,只能离开了。半夏张罗着给她做了些甜汤来,还没喝到嘴里,没想到秦嬷嬷去而复返。
“姑娘,王妃娘娘只有几句话要说,不会耽搁姑娘太长时间”秦嬷嬷话未说完,简六小姐突然暴起,把满满一碗甜汤扔到地上。
“她就非要现在见我是吧好,好啊,我去见她,我问问她到底有什么天大的事情非要即刻召我过去,连喘一口气的时间都不能给我”
简六小姐急怒攻心地走出屋子,半夏慌忙跟上。秦嬷嬷让到一旁,心里也是暗暗叫苦。
如今她们主仆不得元王府的接济,吃住都靠简家,根本就是寄人篱下,王妃却仍旧不改往日性情。
要是再得罪了简六小姐,以后可如何是好
秦嬷嬷忧心忡忡地赶回元王妃的小院。简家医馆虽是百年杏林传世,可到底不是什么大富之家,因此宅子并不大,简六小姐都是住在简夫人院中的厢房里。王妃因住不惯厢房,简家便收拾出了一间小院出来给她住,王妃仍旧将这座小院命名为怡然小居。
只看院落样式,跟元王府中的怡然小居倒是十分相像。但是如今没有元王府对怡然小居无限制的供给,没有元王府的下人平日里在怡然小居内外洒扫打理,没有元王府的护卫将怡然小居拱卫得铁桶一般不许任何人在小居周围吵闹。这一切都没有,如今这小小院落,哪里还怡然得起来。
元王妃靠着半旧不新的靠枕,半倚在美人榻上,鼻端闻着院外晒着的草药腥气,纤细的眉头微蹙着。
“姨母找我过来,到底有何要事”简柔的声音突然响在房里。
元王妃睁开双眼,眉目间隐忍着怒火,有些恹恹地揉着眉心。
“柔儿,医馆里的伙计着实不懂规矩,还是早日换了吧。”
简六小姐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不懂规矩却不知我这医馆里的伙计,到底哪里不懂规矩了”
元王妃本不欲多言,但见简六小姐态度不若往日恭敬,还是忍着气道:“不过是一群奴仆,却敢硬闯进主人院中晒那些腥草,这还不够荒唐”
简六小姐噗地笑出声来,这一笑似乎便收不住了,一瞬间大笑起来,直笑得喘不过气来。
元王妃皱眉看着她,缓缓从榻上坐直身子。
简六小姐渐渐地止了笑,目光变冷。
“我的伙计荒唐不懂规矩”简六小姐冷声道,“我简家医馆要开下去全赖着那些伙计出力,姨母好大的魄力,一句话就想把我简家医馆的人全都打发了”
元王妃从未见过简柔这副模样,顿时面色发白“柔儿,你、你怎能如此”
简六小姐面含讥讽,不屑地看着元王妃。
“不瞒姨母说,这座院子本来就是我简家医馆用来晒草药用的,如今收拾出来给姨母暂住,姨母也不能这么不客气,张口就想断了我简家的根本啊。你闻着那些草药腥臭恶心,简家医馆要养活这么多人可全要靠那些腥草我奉劝姨母,有得吃就吃,有得穿就穿,我简家医馆可以供得起您吃喝,可供不起您再当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儿”
元王妃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简柔,连质问都忘了,满心只有不敢置信的难过与伤心。
简柔,怎能如此羞辱她
简六小姐看着元王妃的神色,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痛快。
自从简家医馆一步一步陷入困顿,这些日子以来她为了维持医馆的运营,她在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谁又来体谅过她简夫人是个懦弱的女人帮不上忙,以前觉得如同天上明月一般高高在上的元王妃,褪去了元王府的光环之后也不过如此。
简六小姐恶意地一笑,逼近元王妃,低声道“姨母,你怎么就不想想,你凭什么在这里指手划脚,凭什么要求所有人都顺着你的心意敢是在元王府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仗着元王府的势力骄傲了太久,您就忘了出了元王府您根本什么都不是你自以为是地清高了这二十多年,不过是笃定了元王爷必定旧情难忘,不会对您放手。如今元王爷不拿您当回事了,您指望我简家医馆像王府那样捧着您”简六小姐神色渐冷,“对不起,我简家医馆没有那么大的能量,供不起。”
说完便不再看元王妃青白如纸的脸色,转身离去。
秦嬷嬷忙进屋去扶着元王妃,替她顺着气。
“王妃娘娘”她有心开解几句,只是简六小姐将话说得如此不留余地,让她根本无从解释安慰。
“嬷嬷。”元王妃紧紧拉着秦嬷嬷的手,“为什么,为什么啊”
秦嬷嬷低叹一声,无话可说。
萧御与谢景修受了方三老爷之托讨还方氏嫁妆,便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给凤云飞施压去了。
凤云飞无法,只能加紧筹钱。他平日里不管后宅中事,又对卢氏极其信任,所有钱财都入了公中的帐房,自己没留多少私房钱。每每他要用银子,卢氏也总能及时拿出来,因此凤云飞也未察觉哪里不对。此时将帐上划拉了一遍,竟然全部只剩下不到两万两银子。
凤云飞只得先凑出了一万五千两出来,交给方三老爷。剩下的那些钱,只能央求方三老爷暂缓些时日,容他想想办法。
方三老爷一双美目在凤云飞身上转了转,笑道“咱们两家总算姻亲一场,非是我不近人情。只是这暂缓些时日,到底是多少日子,凤院使可否给个时限出来”
凤云飞哪里能说得准自己什么时候能凑足这些钱,他惟一的赚钱渠道就是给贵人看诊得来的赏赐了,以前也掺和过几家民间医馆的药材生意,虽然利大,但风险也大,他自晋升院使之后便不再沾手了。
方三老爷见凤云飞呐呐地说不出话来,笑了笑又道“凤院使请恕我直言,贵府入京这么多年,难道连个好些的庄子铺子都没有也不需要凤院使找门路去卖,我可以折成银两算给你,保证价格公道。”
凤云飞一脸窘迫,半晌才道“不瞒三老爷,我手底下还真没有什么好的铺子,能抵这么多钱。”
“不会吧”方三老爷疑道,“当年凤府进京的时候姐姐可是买了好几处铺子的,都是好地段的好店面,掌柜的都是靠得住的人,便是再不懂经营的东家也能坐在家中数钱。因为是拿着凤府公中的钱买的,姐姐并未将它视作嫁妆讨还,可是凤老爷说没有,未免欠缺了点诚意。”
凤云飞早已傻眼了,急道“这我真的不知道啊绮文她没有告诉我过”
方三老爷俊面一沉“凤院使以为是我姐姐侵吞了那几间铺子姐姐连嫁妆都折了旧,还会贪占那几间铺子凤院使未免太将人看轻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凤云飞忙道,“只是我向来不过问中馈之事,所以我并不清楚”
“姐姐当年离开凤家的时候贵府的中馈如何交接的这凤老爷总该知道吧。”
凤云飞一脸愧色“这我当真不知。”
方三老爷无奈地轻叹口气,召来丫鬟“将夫人请来。”因为方氏是和离之身归家,方府中人只唤她夫人,也算是一种尊敬。
凤云飞一听方氏要来,蓦地紧张起来。方三老爷却不管他,只自顾自地端起茶水来啜了一口。
“怎么是温的”方三老爷不耐地放下茶碗,“倒杯冰镇的来。”
一直站在他身后默不作声的人突然上前道“三爷,天还未热,不要贪凉。”
方三老爷冷冷地撇了他一眼,那人又退回原位,低头垂手,极为恭敬规矩的模样。
不多时方氏便出现在门外。凤云飞一眼瞥见那抹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顿时喉间一阵发紧,竟是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向外走了两步。
方三老爷撇了他一眼,凤云飞才猛地惊觉过来,止住脚步,心下不禁懊恼。这样无情无心的女人,几年的恩情说断就断,他还惦着她做什么
方氏避嫌没有进门,方三老爷将铺子的事问了一遍,门外的方氏道“当年中馈和帐房之事,在凤大夫人过门之后便派人全部从我手中接管,无一遗漏。”说完便福了福身,轻巧地离去了。
“凤院使听到了,你不了解,贵夫人定是清楚内情的。”方三老爷看了眉头紧皱的凤云飞一眼,“鉴于贵府的诚信使在下无法信任,恕我不能将时日宽限。若是三日之内凤家不愿意如数归还家姐的嫁妆,少不得还是要请谢世子来主持公道。”
凤云飞有些恍然地回到凤府,在书房里略坐了片刻。
自从方氏嫁入凤家之后,凤家便从未为银钱之事烦心过。当年他只当是方家陪嫁的嫁妆丰厚,为免方氏商人之女的身份在凤家遭人看轻。他虽靠着方家的嫁妆打通升官之道,但到底也是因为他有真才实学,且还带着方氏一并抬高了身份,因此花费那些嫁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过错。
到了京城之后,还不是要靠他来庇佑阖府老小
只是没想到方氏不只是坐在嫁妆上安逸,她竟曾经那样地为着他和凤家着想她的嫁妆和她购置的铺子全部入了公中,如今竟被人花得一丝不剩。
凤云飞猛地站起身来,朝着卢氏的院子走去。
卢氏正在院中带着几个小丫鬟分线,见凤云飞面色沉沉地从外面走来,神色中含着一丝不耐,迎上前笑道“老爷来了。春月,秋水,快来服侍老爷更衣。”
那两个丫鬟是她为凤云飞准备的通房丫头,凤云飞每每过来,卢氏总要召唤那两人过来服侍。
“不用了。”凤云飞道,“我只问夫人讨一句话,当年方氏留在凤府公中帐上的银子不下十万两,你既说都花在了我的身上,那便算了。只是还有三个金铺和香料铺子,两个庄子,这些死物总不能花了吧那些东西都在哪里赶紧拿出来还了方家的帐,也好无债一身轻。”
卢氏带着淡笑的容颜渐渐阴沉下去,连一丝笑容也不屑伪装了。
“我并不知道什么铺子庄子。”卢氏低下头轻声道。
凤支飞心中升起一股烦躁“方氏已经说了”
“方氏说的,老爷就信”卢氏抬起眼睫,冷淡地看着她,“我这个凤大夫人说的话,老爷倒是不信了”
“不是那样的。”凤云飞气怒道。
卢氏冷笑了一声,走回院子中央摆着的矮榻旁,依旧坐下去慢条斯理地分线,其他小丫鬟个个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出声。
“老爷若是不信我,我也没有办法。”卢氏低垂着眼睫,看着手中的丝线,“老爷若觉得是我败光了凤府的家底,大可以把我休了,我绝无一丝怨言。我当年的嫁妆,便当作还债了,绝不讨要。”
“你”凤云飞气得无法,在院中来回踱着步子。
方氏和卢氏的说法不尽相同,他还真不知道该信谁了。他又怎么可能休了卢氏最终也只能自己气闷地离开了。
卢氏身边的方嬷嬷上前担忧道“夫人,老爷竟然怀疑到夫人的身上,这可如何行事”
卢氏目光阴冷“该如何还如何。凤云飞是个什么样的草包,你还不知道么嬷嬷在担心什么不要误了正事。”
方嬷嬷心中虽仍忐忑,还是恭敬应了。
五月中旬,凤照棋念的书院放了田假。他还未曾听闻自己的哥哥如今已身份大白于天下,故事当中自然而然牵扯到了他这个双胞胎的兄弟,仍旧高高兴兴地连夜赶回了凤府,准备第二天就去元王府看望一个大哥。
凤照棋几次入京都是半夜,守兵早已熟悉了他,不但未加为难,还调侃了几句。凤照棋在寅初回到凤府,马车赶到角门处,正要使小厮去敲门,却见旁边一条小巷子里突然现出几点鬼火一样的灯火。
那条巷子里没有别的住家,只有凤府的后门
凤照棋心中一凛,以为凤府里来了强盗,忙命车夫赶紧将马车赶走,自己却带着小厮跳下车来,找了个角落躲藏着,探头朝那处巷口察看。
...
第138章 发现马脚
凤照棋本以为是什么宵小之徒要进凤府偷窃,还暗自琢磨着怎么引来巡城的官兵,把这些人先拿下。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等了片刻便见那巷口处冒出几个人影来,似是极为小心地四处侦探了一番,见四周都无异样,这才回去把里面的人引了出来。
只见那巷子里缓缓驶出三辆驴板车来,每个板车上面都搁着两个大木箱子,压得那板车的车轮在地上深深地压出两道痕迹。
凤照棋惊讶地睁圆了眼睛,只觉这些贼人也太大胆了,这哪里是普通的偷窃,这是要把凤府的库房搬空啊
凤照棋不敢轻举妄动,眼见着那些人正好朝着他藏身的方向走来,慌忙又往里藏了藏。
待那车队走得近了,凤照棋也听到几句轻不可闻的人语。
“姑娘说了老爷起了疑心最近不得方便只有这些”
居然是个女人的声音。凤照棋听着这道声音略微耳熟,总觉得像在哪里听过似的。待车队走过去之后他才狐疑地从藏身的墙角探出身子,眯着眼睛狠狠地盯着前方那几道黑影。
有几个人高马大的影子一看就是男人,走在最中间的却还有一个娇小的身影,虽然作小厮打扮,走起路来却袅袅婷婷,分明是个女人。
那女子一边叮嘱着什么一边转脸看着车上的木箱,借着尚算明亮的月光,凤照棋终于勉强看清了那女子的侧脸。
居然是她居然是卢氏身边的贴身大丫鬟香叶。
凤照棋惊讶得无以复加,心头更是一片迷惑。
这是坚守自盗是大夫人吗可是为什么
凤照棋正在沉思着,那小厮却猛地把他拉了回来。
“少爷”小厮苦着脸低声道,手指连连朝外面指。
凤照棋心中一沉,探头又看了看,却见那香叶居然带着几个人走了回头路,一脸狐疑地朝着他藏身的地方走来。
凤照棋猛地贴回墙上,心脏一阵乱跳。
小厮急道:“怎么办,怎么办少爷”
那些人看上去就不是善良之辈,要是被他们发现自己主仆二人居然藏在这里看到他们的勾当,会有什么后果
外面的人越走越近,两人紧紧贴在一起靠着墙角,汗湿重衣。
脚步渐渐逼近,香叶猛地转过墙角,拿着火把朝着四周一阵乱照。却见面前空无一人,只有一些杂乱的垃圾散落在地上。
“香叶姑娘,别疑神疑鬼了,赶紧把东西送回去是正经。统领还有事要交待你。”有人不耐烦地道。
香叶虽是卢氏身边的人,却也不敢得罪这些人,只能按下狐疑,跟着车队走了。
半晌过后凤照棋和小厮从墙头上探出头来,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你们是什么人夜半翻墙想做什么勾当”一声厉喝突然在脚下响起,一小队官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墙边,正抬着头凶神恶煞地冲着二人叫嚷。
凤照棋和小厮面面相觑,灰溜溜地下了墙。
最终还是有惊无险地回了凤府,为免惊动了凤云飞出来见到他闯下的祸事,凤照棋只能对着送他回府的官兵好一番赔笑客套,这才将人打发走了。
凤照棋抹了一把冷汗,匆匆地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香叶回来之后,先到卢氏房中汇报了此行的情况,末了却又有些迟疑起来。
卢氏看了她一眼:“还有什么事不要吞吞吐吐的。”
香叶忙道:“是,夫人。夫人,刚才运送东西的时候,奴婢总觉得好像被什么人看到了。”
卢氏手指一紧,凌厉双眼看向他,香叶吓得忙跪了下来:“只是当时太黑,奴婢也没能看个真切,统领那边又催得急,奴婢也不敢耽搁”
“你看到了什么,全部说出来。”卢氏沉声道。如果是无处可归的乞丐,被他们看到了也没什么要紧。会让香叶如此紧张的,必然不是无关紧要的人。
香叶一咬唇,抬头道:“夫人,奴婢觉得那个人影,像是大少爷”
卢氏目光一沉,缓缓地摩挲着茶碗:“接着说。”
“是,夫人。”香叶稳下心来,缓缓道:“奴婢本来只是觉得那个人影有些眼熟,只是刚才听门子说大少爷刚刚回府来了。大夫人,奴婢现在有七成的把握,那个人,很可能是大少爷”
屋中瞬间沉静下来,香叶垂着头,不也看卢氏。半晌过后卢氏才道:“我知道了。辛苦你了,你先回去歇着吧。”
香叶吁了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退了出去。
“方嬷嬷。”卢氏唤道。一道人影从内室里走出来,在她面前站定。
“那个孩子不能留过今晚。”卢氏的声音沉沉地道,“不能等他明天见到凤云飞。”
方嬷嬷面上没有一丝神情,只是恭敬应道:“老奴知道了。老奴定不会让姑娘失望。”
只是为那七成的可能,她们也不能冒这个风险。凤云飞已经起了疑心,绝不能再让凤照棋在他跟前火上浇油。
卢氏点了点头,疲倦地闭了闭眼睛:“我先歇下了。”
凤照棋的院子里。
主仆二人惊魂甫定,一同坐在榻上大眼瞪小眼。
半晌过后,凤照棋起身道:“不行,此事非同小可,我得告诉父亲去”说完抬脚就走,小厮忙拦住他。
“唉哟我的大少爷,现在这个时辰谁还醒着大少爷要见谁去扰了老爷清梦,再要告夫人的状,你也不怕老爷恼了。”
凤照棋想到凤云飞素日里对卢氏的信任有加,也不禁有些心灰意冷。
“罢了,倒是我多操这份闲心了。”
小厮忙劝道:“小的马上去老爷院子外面守着去,老爷一起身我就来通知少爷。”
不待凤照棋再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柔柔的通报。
“大少爷,三姑娘来看大少爷了。”
凤照棋微微一惊,看向小厮:“你不是说现在这个时辰没人醒着么。”
小厮:“”谁知道三姑娘大半夜的还能知道这边的动静啊
说话间凤照琳已经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一身居家装扮,头发只松松地挽着,显然也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
看到神色略显冷淡的凤照棋,凤照琳红唇微抿,福了一礼:“见过大哥哥。”
凤照棋道:“免了。我可不是你大哥哥,我们大哥如今在元王府呢。夜这么晚了,妹妹对哥哥院子里的动静倒是打听得清楚。”
凤照琳听着他不咸不淡的话语,面上现出一丝难受。
“哥哥以后要永远对我这样冷淡吗我是派人盯着哥哥的院子了,我知道哥哥就在这几日就会回府,可是你永远避着我,不跟我说一句话,我也只能这个时候来找你了。我做错了什么,哥哥要这样对我”说完就嘤嘤地哭了起来。
凤照棋微微皱起眉头,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因为萧御已经向他揭穿了卢氏的真面目,又兼卢氏盗取聘礼之事,再加上今晚那件事,凤照棋心里对这个继母实在硌硬地厉害。凤照琳是那个女人的女儿,他自然也不想走得太近。
只是没想到向来克已守礼的凤照琳会这么鲁莽地趁夜跑来找他。
凤照琳抹了抹湿润的眼角:“不管哥哥对母亲如何想,我又没有对不起大哥和哥哥,你不能这样对我。”
凤照棋不耐烦地道:“立场又不同,我们不见面就是了以前你母亲陷害我的时候,可没见你替我说一句好话。”
“我不要。”凤照琳瞪着略微发红的眼睛,这一次却格外坚持,“我不说话也是为了哥哥着想,不管你信不信。况且那是我母亲,哥哥也要体谅我的处境才是。”
凤照棋越发不耐起来,正想不留情面地把凤照琳打发走,却听外面又有人通传道:“李嬷嬷来了。”
凤照棋奇道:“这可是怪事了,这大半夜的,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睡觉,都约好了一齐往我这里跑是不是。”
李嬷嬷是凤照棋的奶嬷嬷,此时急急地走进屋子,未进门就叫道:“就知道大少爷又是半夜回来,每次都这样,身子怎么受得了,就差那一天半天的时间不成”
李嬷嬷身后跟着两个小丫鬟,手里还拎着食盒,一进门就看到凤照琳,忙行礼笑道:“三姑娘也在啊,少爷这里倒是热闹得很。”
凤照琳擦了擦发红的眼眶,退到一边没有说话。李嬷嬷也没管太多,忙命小丫鬟将那些饭菜都摆上桌。
“大少爷连夜赶路也该又累又饿了,快些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我看着那起子懒东西给大少爷烧洗澡水去。回头好好洗个澡,美美地睡上一觉,不管有什么事都得睡饱了再说。”李嬷嬷说着就风风火火地出门张罗,那两个小丫鬟摆完了饭菜便要低着头退出去。
“慢着。”凤照琳眼角余光撇见其中一人,心里一动,忙叫住她二人。
两个小丫鬟忙停下脚步,恭敬地站在原地。
凤照琳走过去,停在其中一人身前,皱眉打量了她片刻:“你抬起头来。”
那丫鬟慢慢抬头看了凤照琳一眼,复又低下头去。
只一眼,凤照琳却看得心中一凉。她猛地转身走到桌前,抢下凤照棋手里的汤羹。
“不准吃。”凤照琳脸色发白地道。
凤照棋一脸蕴怒地看着她:“你干什么”
“我说不准吃。”凤照琳道,转头冷冷地看了那两个丫鬟一眼。
李嬷嬷正趁此时跨进门槛,看到里面剑拔弩张地气氛,笑了笑道:“这是怎么了吃个饭怎么还吃出纠纷来了”
凤照琳看向李嬷嬷,冷冷道:“哥哥不吃这个饭菜,嬷嬷把菜撤了吧。”
李嬷嬷面色一滞,复又冷笑了一声:“三姑娘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嫌弃老奴整得饭菜不得姑娘心意了半夜三更不容易弄吃食,也望姑娘体谅则个,也体谅一下大少爷的身体。”
凤照棋正饿得发慌,却被凤照琳挡着不让吃,更加不耐了。
“好了,你没事别在这里添乱,赶紧回去睡你的觉去。”说完就坐下来准备开吃。
“不能吃。”凤照琳急了,又扑过去夺他的筷子,“这饭菜有问题,哥哥别吃。”
凤照棋还没说什么,李嬷嬷脸色已经变了。
“这是老奴亲手给少爷整治的饭菜,姑娘就说有问题,难不成老奴还会害了少爷不成”
凤照琳哪里能说,她不是怀疑李嬷嬷,她是怀疑那个小丫鬟,那分明是卢氏院中听差的粗使丫鬟
这大半夜地上门送饭,还有卢氏院中的丫鬟亲自相送,要说没问题,凤照琳自己都不信。
凤照棋不明其意,七手八脚地推开凤照琳,恼怒道:“你捣什么乱啊,别拉拉扯扯的”
凤照琳不依,拉着凤照棋,指着李嬷嬷道:“你要证明没有问题,你自己来吃”
李嬷嬷哪里受得了这种激将,当即上前:“吃就吃老奴虽是奴才,也深知品格心性的重要。老奴绝不受那份冤枉气”
“嬷嬷不可。”那两上小丫鬟慌忙上前拦住,“少爷这样累了,嬷嬷要让少爷吃您的剩饭不成”
凤照琳一见此景,更加笃定饭菜里绝对有问题。
“那好,谁都不要吃就是了。哥哥也不准吃。”凤照琳看着凤照棋。
凤照棋被她闹得早没有胃口,皱眉道:“吃不下了。行了,都别闹了,演堂会呢”
凤照琳见状松了口气,那小丫鬟突然上前来扶住她,低声道:“少爷这里有奴婢们伺候着就是了,姑娘快回去歇着吧。若是大夫人知道姑娘大半夜地不睡觉,还不知道要心疼成什么样子呢。”
凤照琳眼睫一眯。这是提醒她她到底是卢氏的女儿,只有卢氏才会真心心疼她。
只是她这一走,这两个丫鬟岂不是还是会想办法哄哥哥吃些有问题的饭菜
凤照琳思索片刻,眼神一沉,突然走到桌边,拿起筷子大吃起来。
凤照棋一吓,忙去拉她的手:“这是干什么你就这么饿”
凤照琳没理他,只是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着饭菜。
只要证明了饭菜里有问题,哥哥必定不会再轻易吃这些东西了。
只是凤照琳没想到,这饭菜里的确如她所想地有问题,却不是她以为的要惩治凤照棋的那种小问题。
这饭菜里面,放的是穿肠破肚的剧毒
凤照琳只吃了两口,便觉一股尖锐的疼痛突然从腹中升起,疼得她站立不住,马上软倒在地上。
她睁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凤照棋焦急的神色在她眼前晃动着,渐渐虚化成一片模糊的光影。
...
第139章 危机化解
见凤照琳吃了两口便软倒下去,口吐白沫,眼白也翻起来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李嬷嬷吓得双腿一软,立时瘫倒在地上。
“棋哥儿,不是老奴,不是老奴啊”李嬷嬷着急慌忙地分辨,“老奴把哥儿视如已出,再怎么也不会加害哥儿的啊您一定要相信老奴啊”李嬷嬷哭得涕泪横流,好不狼狈。
凤照棋哪里还听得到她在说什么,见凤照琳这个模样已是骇得后背发凉。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找大夫”凤照棋把凤照琳抱在怀里,冲着小厮怒吼道。
吓得呆立在一旁的小厮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朝外跑。
却有一个人影比他还快一步,尖叫了一声奔出门去。
“那个丫头是怎么回事”凤照棋眉头紧锁。
这一个晚上太不寻常,净碰上些奇奇怪怪的人和事。
李嬷嬷一怔,回头看着那丫头的背影,半晌打了个激零,叩头哭道:“大少爷,是那个小蹄子,肯定是那个小蹄子在饭菜里下了毒老奴带着冬儿去厨房里给大少爷整治饭菜,偏那个小蹄子出来大献殷勤,老奴以为她是厨房里打下手的便没在意,没想到啊”
“行了嬷嬷,您先别哭了。”凤照棋一把将凤照琳抱到床上,拉住她痉挛的手,“快来照顾一下三妹妹。”
李嬷嬷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脸盆架边拿了一条毛巾浸了水,去给凤照琳擦去嘴边的污物。
“琳儿,我的琳儿呢”一道拔高的声音突然从院外传来。
凤照棋此时已经安之若素,今晚再有谁出现在他这个院子里也不觉得稀奇了。
方嬷嬷扶着头发散乱只披了一件薄薄外衫的卢氏从外面急急走了进来。
卢氏挣开方嬷嬷的搀扶,快步地走到床边。一看到床上凤照琳的模样,心里仅存的一丝侥幸也消失了。
是她下的毒,她的女儿中了她下的毒。
卢氏心中一时恨急,双目凌厉地瞪向站在一旁的凤照棋,眼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涛天恨意。
要杀这个不谙世事的凤照棋原本只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这样的罪原不该她的女儿来承受
凭什么,到底凭什么这兄弟二人每每总能逢凶化吉
凤照琳无意地低吟着,在昏迷中也受着巨大的痛苦。
卢氏再不敢多想,也顾不得其他,马上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倒出两粒丸药来塞进凤照琳的嘴里,手指在她喉间一按,便让她咽了下去。
凤照棋先是被卢氏饱含怨恨的目光惊了一下。这个继母虽然做了许多令人不耻之事,但在他面前还从未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候。卢氏向来沉静,心思极深,从来不会把喜恶流于表面,此刻她这般将憎恨溢于言表,凤照棋只觉心下一沉。
待看到卢氏从自己怀里掏出解药喂给凤照琳,凤照棋脑海中似有什么闪过,片刻后猛地瞪大了眼睛,手心紧紧攥了起来。
刚才还一团混乱的事情瞬间清晰起来。
这是卢氏下的毒,深更半夜借着李嬷嬷之手,专门针对他而来的。
待看到凤照琳服下解药之后很快缓和的神色,凤照棋再无一丝怀疑。
发作得如此迅猛的,卢氏连看也未看便拿出了对症的解药,若不是她关心生乱,岂会如此轻易露出马脚。
凤照棋目光微冷,步步向后退去。
没想到卢氏猛地转身,状若疯狂地狠狠盯着他,厉声道:“方嬷嬷,马上派人围住院子,不准任何人进出”
一直守在门边的方嬷嬷面无表情道:“夫人放心吧,都已安排妥当。”
李嬷嬷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她再迟钝也感觉到今夜气氛非比寻常。可是两个丫鬟死死地守住她,她根本动弹不得。
凤照棋此时反倒冷静下来,看着卢氏:“你是准备鱼死网破了”
“死谁也不必死,该死的只有你,凤大少爷。你和你那个妖怪哥哥,都该去死”卢氏咬牙字字怨恨道。
凤照棋听她如此可憎地提及哥哥,心中一阵反感。
“你疯了,你还害了你自己的女儿。”凤照棋道。
这是卢氏心中最痛的刺,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亲生的女儿居然会为了凤照棋做到这个地步。明明她早已对她说过,凤府不是她们的归处,她们不会永远困在凤府中。凤家的所有人都不过是棋子
她不仅心疼凤照琳所遭的罪,凤照琳的行为更是一种令她痛彻心扉的背叛。
她亲生亲养的女儿,居然为了凤家的人自己去死
“你还想在我院中动手就不怕父亲知道”凤照棋道,“你不可能瞒得住凤府中人。”
“我为什么不可能瞒得住”卢氏面上露出一丝诡秘的冷笑。
凤照棋心中越发沉重起来。他知道卢氏说的是真的,卢氏在凤府里可以说为所欲为,整个凤府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凤云飞根本不会怀疑她。她想做什么,如果她有心要瞒,谁又会发现,谁又敢揭发她。
“香叶”卢氏突然冷声唤道。
“奴婢晓得。”一个丫鬟沉着应声,直直地向着凤照棋走去,面上一丝恭敬也无,全是杀机。
“果然是她,果然是你的丫鬟。”凤照棋退到窗边,紧张得手心中湿滑一片,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按捺着道,“就是因为这件事,你要对我下杀手”
“怪只怪你回来得太不凑巧,看到的也太多了些。”香叶低声道,手中抽出细细的银链一样的东西,一步步朝着凤照棋逼近。
凤照棋从未见过香叶手中那奇怪的东西,看这情形也知是索命的武器。香叶平日里只是一个有些活泼的丫鬟,还曾经在他身边伺侯过一段日子,当日与他娇笑打趣的丫鬟与面前这个形如杀手般干炼冷酷的女人,哪有一丝重合相像的地方。
不只是香叶,那个挺直了脊背站在门边的方嬷嬷,那两个守着李嬷嬷的丫鬟,俱是一脸冷酷地看着房中所发生的事,完全和平常判若两人。
卢氏到底是什么人她们到底是什么来历她藏在凤家这么多年,到底想干什么
以前他们都只当卢氏身为继室心有不甘,才会一再为难他的兄长。可眼前这种情形显然不是那样粗浅的理由能够说得通的。
凤照棋心中涌起无数疑惑,此刻却没有时间细思,手中突然执起桌上的茶壶狠狠地掷向香叶,转身跳窗而逃。
卢氏并不担心他跑出去,院外都是她的人,凤照棋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书生根本不可能逃脱。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追,再出纰漏,你提头来见我。”卢氏冷声道。
香叶忙应了一声,从窗口处追了出去。
卢氏还未松一口气,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柔弱的声音。
“娘娘”
卢氏慌忙走回床边,小心地捧起凤照琳伸出来的手,拿出帕子擦着她额上的冷汗,心疼地道:“娘在这儿,琳儿,娘在这儿。”
凤照琳刚才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听到了房中的对质,那个冷酷地命令杀人的人,此刻又变回了平日里的慈母面孔,甚至比平日里更加慈爱,她却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冷如雪。
以前卢氏不是没有对凤照棋使过手段,凤照琳不知道她想要达成什么目的,只是每每那样虚弱的凤照棋总令她感到心惊胆寒又满心愧疚。
只因凤照棋信任卢氏,也信任她,对她们总是很亲近,从不会产生什么怀疑。她不敢揭穿,她要维护母亲的体面,更怕凤照棋知道真相以后会因此疏远她。反正母亲从来不会真的伤害他,比起其他府里那些搓磨原配子女的继母,卢氏已经亲切多了不是么
只是这一次,她太想挽回凤照棋的信任和关爱,却没想到,竟是真正的穿肠。
“娘,不要伤害哥哥”凤照琳泪水滑过脸颊,没入如云的鬓发中,“我们还像从前那样不好么”
卢氏面色顿时铁青,咬牙厉声道:“哥哥他算你哪门子的哥哥他也配琳儿,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亲近凤家人,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我也是凤家人,我也姓凤”凤照琳有些崩溃地哭道,“我在凤府里出生长大,这里就是我的家您让我怎么不亲近凤家人我跟他是同一个父亲,他怎么不是我的哥哥我咳”凤照琳激动起来竟咳出一口血丝来。
卢氏只是冷眼看着她,心底一片冰凉。
“住口住口你认凤家人当父兄,你把这里当家我教给你的东西你都学到哪里去了,你怎能如此自甘下贱”
凤照琳把泪流满面的脸庞埋进枕巾里,那上面还有哥哥身上的味道,令她怀念,却更让她心如刀绞。
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破坏我的家凤府哪里不好”凤照琳恨恨地捶着床板,牵动得腹中一阵刺痛,她却只觉得自虐一般的快感。
“凤照琳,你再如此,休怪我不顾母女情分”卢氏尖声怒道,“我没有这样自甘下贱的女儿”
凤照琳听着卢氏的话,心中一片凄清的茫然。
香叶突然从外面赶了回来,卢氏以为她已经得手,却见香叶竟然浑身是血,捂着肩膀踉跄着跨进门槛便倒在地上。
“主子香叶无能,未能完成主子的命令。”香叶苍白着脸道。
李嬷嬷再也忍受不了,吓得尖叫起来,一旁的丫鬟一掌将她砍晕。
卢氏震怒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要你杀一个废物你也杀不了,我留着你还有什么用”
香叶急道:“主子,伤我的不是凤照棋,他他被两个神秘人救走了。那两人武功高强,奴婢不是他们的对手,请主子责罚。”
“被人救走了”卢氏面上一阵青白,“这夜半三更,谁会来救他”
“奴婢不知。”香叶额头顶着地面回道,顾不上伤口还在流血。
卢氏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方嬷嬷,把小姐带回去,把这里清扫干净。今晚之事,不准任何人向外透露一个字那个婆子和丫鬟,还有那个小厮,全部杀了处理干净些,别再给我添麻烦”
方嬷嬷应了一声:“是,老奴省得。”
只是李嬷嬷和她身边的那个小丫鬟都是凤府从淮迁带来的老仆人,要处理干净,还要费一番心思
卢氏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看也未看仍旧躺在床上流泪的凤照琳。
却说凤照棋被两个身份成迷的男人救了出去,两人一路上只字不语,只是将他塞进一辆马车里,一路疾驰了一刻钟左右才停了下来。
凤照棋下了马车,惊讶地发现面前竟是广安堂的正门。
“你们是元王府的人”凤照棋瞬间明白过来。
两名护卫点了点头,一人道:“世子派我二人暗中保护凤少爷。”
“你们一直跟着我我在书院的时候你们也在”凤照棋疑道。他可从来没有发现有人在暗中跟着自己。
“是的。”护卫道,“凤少爷请稍等片刻,我去通禀世子。”说完便飞身进了墙里,只留另一人守在凤照棋身边。
凤照棋没想到谢景修这个“姐夫”这么关心他,一时又是感激又是别扭。
他可是娶了自己的哥哥唉,可真烦。
凤照棋蹲在街边胡乱想着。
不多时广安堂的大门便打开来,谢景修和萧御一同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萧御急急地走向凤照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说有人要杀你”萧御一想到刚才护卫来禀的事情,简直通体冰凉。
要不是谢景修心眼多,不声不响地早就安排下人手暗中保护凤照棋,他简直不敢想象后果会如何。
“哥哥。”凤照棋到此时才后怕起来,趴在萧御肩上红了眼眶,“书院放田假,我才刚回府,实在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凤府里头太可怕了,我不要再回去了。”
谢景修道:“人没事就好,先进去再说吧。”
凤照棋想到了什么,忙道:“姐夫我的奶嬷嬷,还有小厮,她们都撞见了刚才的事,我怕有人会对他们不利能不能求您救救他们”
谢景修点头:“人是一定会救的,你不用担心。”说完便吩咐跟在一旁的两名护卫再回一趟凤府。
凤照棋抬眼看着他,眼红红地感激道:“多谢姐夫救命之恩。”
谢景修一听,难得地弯起眉眼笑了笑。
萧御大窘,拉着凤照棋往院子里走,捏了他一把:“你乱叫什么呢,我是你哥”
凤照棋吸了吸鼻子,朝着谢景修点头道:“哦,那谢谢嫂子救命之恩。”
谢景修:“”
...
第140章 争锋对质
凤照棋将自己在凤府后门所见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谢景修和萧御。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二人听完相视一眼,萧御理所当然地问谢景修道:“世子,凤大夫人到底在做什么”
谢景修:“暂时不知。”
萧御露出一丝丝惊诧的神情:“哦,我还以为你啥都知道呢。”
谢景修:“”
萧御也不知道他是真不知假不知,反正谢景修不想说的谁也逼问不出,整一个闷葫芦,除了自导自演言情戏分的时候他倒是不闷。
“肯定是在偷我们家的东西”凤照棋恨恨道,“那六个大箱子,要是全装的银子,至少得十几万两这妇人太可恶了,居然监守自盗”
“看来母亲置办的那些庄铺果然在她手里吧。”萧御道,“她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夫人,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就算以后照棋接管凤府,她也是老封君的地位,谁也不可能少了她的花用啊。”
谢景修道:“你不用费神太多,我会替岳母讨回来的。”
萧御:“谢谢啊。”叫岳母叫得真溜。
谢景修微微一笑:“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凤照棋缩着身子坐在一边捧着茶盅,看看萧御又看看谢世子,吸了吸鼻子。他是不是应该自动消失总觉得这里没有自己呆的地方,呜
天亮时分,两名护卫带回了吓得魂不附体的李嬷嬷和她的闺女冬儿,还有凤照棋的小厮如墨。
李嬷嬷一见凤照棋,顿时像找回了主心骨,抱着凤照棋好一通哭诉,冬儿和如墨也在一旁痛哭流涕。
他们都是普通的仆役,凤府里对待下人又向来宽和,三人哪里经历过这种死里逃生的刺激。
凤照棋挨个安抚过来,才将人送了出去安顿。
谢景修看向萧御道:“如今你兄弟二人打算如何处理”
这毕竟是凤家的事,他虽然可以出手,还是要听听萧御和凤照棋的意见。
萧御没有太多感觉,又看向凤照棋。
凤照棋犹豫了片刻,才道:“哥哥嫂子先不用管,我会回去处理的。”不管谢世子现在对哥哥多好,也不好老让他处理凤家的麻烦,还得让哥哥承他的情。
谢景修:“别叫我嫂子。”
萧御心里笑得打跌,拍了拍凤照棋:“你长大了,是得自己学着担起责任了,哥哥支持你自己去处理综渣妈走开。但卢氏不是个简单的人,我和你嫂子会跟你一道回去的。”
谢景修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终究没再说什么。
凤府当中,卢氏也正坐在自己房中沉思。
凤云飞这些日子已经十分不满她侵吞方氏的嫁妆和凤府的家财了,要是凤照棋再将昨夜所见告诉凤云飞,他再蠢也能察觉到她身上有问题。
“凤府只怕不能呆了。”卢氏低声自语道,微不可察地轻叹一声。
方嬷嬷立在一旁,道:“夫人别这么说,昨夜的首尾都已处理干净,根本没有人知道大少爷回来过。被救出去的那几个都是大少爷身边的人,即便她们给他做证,老爷也定是相信夫人所言。”
卢氏一向将凤云飞的心捏得紧紧的,若是凤照棋到凤云飞面前告状,只要卢氏咬定是凤照棋污蔑,凤云飞也不一定能够立下结论。
卢氏道:“嬷嬷别说了,我自有主张。我这里有一封信,你差人递给胡统领。一定要亲自递到他的手上。”
方嬷嬷接过信塞进袖中,恭敬应了。
“至于琳儿”卢氏沉声道,“派人盯紧她,没我的允许不准她离开房间一步。”
“夫人放心,老奴知道的。”
不出卢氏所料,到了下午时分,凤云飞果然派人传她到外院说话。
卢氏端庄万分地走进房间的时候,却见房中不仅有凤云飞和凤照棋,那谢世子与凤照钰也在堂下坐着。
卢氏一见凤照钰,手心猛地一紧,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
萧御却察觉到她眼中的诡秘,面无表情地看着卢氏。
这个女人,在凤照钰还小的时候似乎就十分忌惮他,只有这件事令他百思不解。
不管怎么样,今天必须要把这个藏得极深的女人挖出来了。
凤云飞看着卢氏,道:“棋儿说,昨夜他看到你身边的香叶勾结外人从后门运走了许多财物,你为此还想杀人灭口,可有此事。”
卢氏低敛着眉眼:“绝无此事。”
萧御和谢景修也甚觉无语。凤云飞这话问得是有多想给卢氏开罪啊,也真是个情痴了,这样都动摇不了他对卢氏的信任。
卢氏心中何尝没有一丝触动。她会对凤照棋下杀手,本就是担忧他把所见之事向凤云飞说了,她会彻底失去在凤府掌家的地位。
这些时日凤云飞明明为了府中财物的去向焦头烂额,对她也是诸多不满,她哪里想得到,就算这样了凤云飞居然还是维护她。
若早知如此,她何必多此一举
果然凤云飞点头道:“夫人不必多心,我自是相信夫人的。只是照棋少年心性,非要质问个是非黑白。照棋,你别再胡闹了,只怕是有那些偷奸耍滑的奴仆下人,勾结了外人监守自盗我男人变成了丧尸。”这样也能解释那些钱财的去向了。
凤照棋气得脸色发白,指着卢氏道:“父亲,我亲眼所见的那件大事,你就把她喊过来问了一句,她说不是你便相信,便准备轻轻放下”
“那你还要如何”凤云飞不悦起来。
“还要如何自然是查问个清楚。”凤照棋怒道,“父亲,你可知道,你的好夫人不但监守自盗,就因为被我撞见了,她就要杀人灭口昨夜她派人在李嬷嬷做的饭菜里面下了穿肠,要不是三妹妹替我挡了一劫”凤照棋想到凤照琳,心底仍旧又愧又疼,咬牙道:“这个女人把解药给三妹妹吃了,也不知到底有没有救回三妹妹一条命。”
这正是卢氏的痛处,闻言恨恨地抬头看着凤照棋。
“那个香叶也不是什么普通丫鬟,她会武功的”凤照棋道,“昨夜我被人救了,那人打伤了香叶,伤口就在她的左肩膀上。三妹妹此时只怕也还虚弱着,父亲如果不信我,大可以把那香叶召来问问清楚,再去看看三妹妹”
凤照棋信誓旦旦地大声说着,凤云飞有些迟疑地看向卢氏。
卢氏面色仍旧沉静,只道:“香叶早就被打发出去嫁人了,三姑娘前日着了风寒,如今正躺在床上发着烧。大少爷倒是会利用我身边的人事,三言两语就给我扣了这么大一桩罪状,虽说继母难为,但我没想到大少爷竟已恨我至此。再者,这般家丑之事,你还带着外人来看凤府的笑话。呵,大少爷,又有什么颜面栽脏旁人监守自盗。”
“你你强辞夺理”凤照棋面色涨红,转向凤云飞,“父亲,你到底信我,还是信这个女人”
凤云飞没有理他,却先看向萧御和谢景修,面上不太好看。
萧御叹了一声,他这个便宜爹大概是怀疑凤照棋是他撺掇的,结竟他是有过逼他和离的前科的。
照棋的嘴上功夫完全比不上那卢氏,只不过他的话在凤云飞的心中还算有份量,照棋不需要像他当初那样,想要做成什么事都必须处心积虑。
凤云飞自然不信凤照棋的话,也不想再让萧御和谢景修两个外人看笑话,当即起身瞪了凤照棋一眼:“棋儿,你莫要再胡闹。今日你诬陷主母之事不会传出这个房间,望你从此之后好自为之。谢世子,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你们说要替棋儿作主,我实在不知道你们要替他做什么主。如今此事已了,府里就不虚留你们了。”
这是下了逐客令了。
萧御早就料知他的反应,并不觉得有什么。
只是对凤云飞仍旧抱着满腔信任与孺慕之思的凤照棋显然大受打击,一脸失望地看着凤云飞过去搀扶卢氏。
“父亲,你就只会信任这个女人。是不是非得等她得手了,让你亲眼看着我的尸体,你才能相信我的话”
凤云飞眉头紧皱:“越说越不像话了。”又见卢氏只是温温柔柔地垂着眼睫,不喜不怒,心中不由大为心疼。
“夫人,都怪为夫不好,一时想茬了,倒让你受了这样大的委屈。我这就送你回去歇着。”凤云飞扶着卢氏柔声道。
卢氏抬起眼睫看了这个男人一眼,破天荒地没有像往常那样冷淡地甩开他次元皇帝。
凤云飞的信任得来得如此轻易,却又如此出人意料地坚固。
凤照棋气得脸色通红,萧御摇了摇头,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也算给你上了一课。”就是别把希望寄托在凤云飞身上,不知道凤照棋从此以后能不能领会。
“凤院使且慢。”谢景修突然出声道。
凤云飞面上闪过一丝愠恼和窘迫之色,却也只能停住,勉强地向谢景修拱手笑道:“不知世子还有何事。”
谢景修淡淡道:“我派了两个护卫保护照棋,这一次救了照棋的正是他们,打伤凤大夫人丫鬟的人,也是他们。”
卢氏眼光一冷。原来是他,原来打乱她全部计划的人是元王府的人她早该想到的。不过是娶了一个男人,谢景修还真是破罐子破摔了,真个当成自己的老婆疼起来了。
卢氏心中恨极,面上仍旧淡然道:“世子也想来作个证么谢世子跟我们府上的两位少爷走得倒是亲近。”
凤云飞自然也不会相信他,只觉得是他们几个人联合起来对付卢氏,面上已经现出一丝冷色。
谢景修看也未看卢氏一眼,只道:“凤院使,我想说的是,昨夜贵府丢失的银两,已经找到了。”
“什么真的找到了”凤云飞惊讶道。
卢氏却是身子一震,顿时僵在当场。
那些银两、那些银两全是双方当面接收,谢景修如果找到了,那岂不是
卢氏下意识地望向谢景修,却不期然对上了他身边的萧御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卢氏只觉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凉意从脚底泛起。
又是这双眼睛,又是这双眼睛
从他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她看见他的第一眼,那双眼睛就令她感到恐惧,感到不安
那根本就不是一双婴儿的眼睛。
好像有什么人在透过那双眼睛注视着她,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看透,令她的每一份心思都无所遁形。
她早该杀了这个孩子,早该杀死他的卢氏面上的冷意越来越无法遮掩,满含杀机地瞪着萧御。
谢景修突然挡在萧御身前,双目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卢氏一惊,慌忙收回视线。
“凤院使,请带着凤大夫人,随我走一趟吧。”谢景修道。
凤云飞生怕他们再为难卢氏,只想将她留在府里。只是谢景修说一不二,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吩咐下人去准备马车。
卢氏对凤云飞在她面前轻声的安抚听而不闻,满脑子都是她自己的事。
即便谢景修不说,她也必须要亲自去看看
...
第141章 找到窝点
一行人分别上了马车,由谢景修的马车在最前方带路,一齐往城南驶去。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凤云飞原准备与凤照棋同乘一辆车,只是他扶着卢氏上了马车之后,却见自己的两个儿子都上了谢景修的车,顿时心中一阵气苦,他却偏偏无话可说。
明明他的夫人头胎就给他生了双胞胎的嫡子,这是多大的福气和喜事,为何他竟然沦落到这般境地?
凤照棋哪里知道他老子心里的万般纠结,上了车便好奇地问道:“哥,嫂……”
“叫我哥。”谢世子面无表情地道。
凤照棋把嫂子的称呼咽了回去,乖乖唤道:“修哥。”
“不准吓唬我弟弟。”萧御瞪了谢景修一眼。
谢景修轻哼一声,扶着下巴往窗外看风景。
凤照棋继续问道:“哥哥,修哥真的找到了被偷走的那些银子了吗?什么时候找到的?”
萧御哪里知道谢景修是什么时候派人找到的,他也是刚听说。
“自然是真的。”谢景修道。
凤照棋闻言却叹了一声:“还是要借着棋哥的能力才能解决,万一没找着卢氏偷运出去的银子,那岂不是就拿她无可奈何了?”
“怎么会。
可是此刻,她还是恐慌了,害怕了,她被暗中点了穴,全身僵立,口不能言,眼角的余光看到凤云飞站在她的身边,笑意吟吟地安慰着她:“夫人别怕,只要把那些被盗的财物找回去,把盗匪送官,你的嫌疑就可以洗清了。咱们府上的银两也足够还给方家的嫁妆了。但愿以后别再有这些麻烦事了。”说完轻叹了一声。
以后?没有什么以后了,这个窝囊废,这个没用的男人,还在想什么以后?真是可笑至极。
卢氏心中不屑地冷嗤,手却情不自禁地轻抖着。
仿佛过了许久,其实只是片刻间,那扇木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敲门声是他们开门的惟一接应暗号,此时门内那人一眼看到挺立在门外的卢氏,不由得大感意外:“主子,您怎么亲自来了?”
刚沉下脸色正准备将这些无良盗匪训斥一番逼他们交出所盗银两的凤云飞,闻言登时傻了眼,一脸迷茫地看着门内那个身材高大健壮的男人,又看了看面色铁青却不发一语的卢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卢氏能出声,她一定会巧言辩解,可是谢景修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谢景修在后面道:“夫人来了,还不请香叶出来伺候,你们这些人只会唐突了夫人。”
门内那人慌忙应声,转头扬声叫道:“叶姑娘,主子来了,快点出来迎接主子。”
“唉,来了来了。”一道女子的声音从院子里传出来,待到香叶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凤云飞面前时,他的心里终于再也没有一丝侥幸、
枉他刚才还信誓旦旦地信任卢氏,他埋怨大儿子挑事,不满小儿子随意污蔑卢氏,现实却在转瞬间就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香叶一看到凤云飞的脸,声音瞬间被咽在了嗓子里,戛然而止,只是一双妙目惊讶地瞪圆了,在凤云飞和卢氏面上扫来扫去,最后终于带上了一丝恐慌。
“好,好啊。”凤云飞气得胸口疼,指点着卢氏和香叶,“你们这些女人,骗得我好苦啊!”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先来开门的那个男人终于看出不妙来,“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要私闯民宅不成?”
“滚开!”凤云飞一脚踹向那个男人,逼得那人后退一步,自己加快脚步闷头走了过去。
他要进去看看,他要好好看看,他这个举案齐眉十数载的好妻子,到底瞒着他干了多少好事?!
萧御和谢景修相视一眼,一同往院里走去。
“站住——”拦路的男人话音未落,却见谢景修手中银光微闪,几道银光飞向那男人,瞬间便倒地不起。
卢氏还在门口立着,香叶终于看出来,她家主子这是被人点穴了,慌忙解了穴,扶住呛咳不止的卢氏。
卢氏掩着唇声音沙哑地道:“我不要紧。银子可藏好了?千万不能功亏一溃!”
香叶道:“夫人放心!他们一根毛也找不出来!”
卢氏点了点头,心中却仍旧忐忑不安。
回过头去,却见元王府和凤府的奴才们凑作两处,个个窃窃私语着,偶尔投向她的目光还带着一丝鄙夷。
卢氏恨得要死,却也只能暗暗咽进肚子里,带着香叶一道走进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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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卢氏身份
凤云飞一马当先冲进院子,第一进院子里既没有人也没有东西,只有几件大件的家具凌散地摆在院落一角。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不待凤云飞再进后院,月洞门里就有十几个大汉鱼贯而出,虽都是平民打扮,只看那一身气势也分明不是普通人。那股狠厉的杀气硬逼得凤云飞生生止步,被怒火冲昏了的头脑瞬间清醒过来。
他原本只当这里是卢氏置办的私产,是卢氏藏匿府中财物的地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至于卢氏,失去了所有爪牙,一个向来养尊处优的贵夫人,只怕连一个普通人的力量都不如。
萧御大概猜得到谢景修的想法,卢氏并不是最关键的人物,谢景修应该是对她身后的那个人感兴趣。只是萧御却不以为然。卢氏一看就是从小培养起来的大家闺秀,肩不能提手不能挑,若是不被人当作棋子,说不定能好好地相夫教子,过上太平富足的生活。毕竟卢氏当真是个聪明人。
那个人居然让女人充当马前卒,自己躲在后方安然指挥,实在令人瞧不起。
谢景修吩咐完老六,外院里激战的两名侍卫已经进来向谢景修复命。
虽是双双挂了彩,却将整整十二个堪称高手的凶徒全部拿下,瞬间令萧御刮目相看。
谢景修将后续事情都交由老六处理,又向一脸灰颓的凤云飞客套了几句,便将萧御和凤照棋二人一道接走了。
凤府被卢氏掌管了这么多年,即便卢氏倒了,下人中也必还有她的心腹。凤府里一点也不安全,萧御自然要把凤照棋带在身边。
凤云飞什么也没说,由着谢景修把他的两个儿子都带走。
他根本没有资格阻拦。这两个儿子,一个他从未尽过养育之责,一个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险些被害,他还不愿意相信他。
照棋以往对他多有孺慕之思,如今也和他哥哥一样不在乎他了。
凤云飞苦笑一声,眼看着院中的人都退了出去,这才慢慢理了理衣衫,看也未看仍旧僵立在廊下柱边的卢氏,转身离开了这座院子。
谢景修回去之后便派了几名侍卫前来搜查财物,摆在外面的不过屈屈几千两,但卢氏当时和香叶一同逃往后院,想必后院中定有机关可以逃遁或躲藏。侍卫在厢房的墙壁后面果然找到一堵暗门,最终竟然寻到了将近二十万两银子,除了归还给方家的几万两嫁妆,其余的分作两份,一份还给了凤府,一份留给了凤照棋。
凤云飞当日浑浑噩噩地回到府里,原本他一回来便有一双儿女承欢膝下,便是凤照棋去上了书院,还有凤照琳每日请安。
如今凤照棋已经离开了凤府,凤照琳还躺在床上,方嬷嬷刚刚被谢世子派来的人带走,整个府里的下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偌大的府邸竟是显出一丝灰败的气象来。
凤云飞在书房里坐了许久,最终轻叹一声,颓然地朝着自己的院中走去。
主院是卢氏素来居住的地方,卢氏不愿意同他住在一处,他便自己另外收拾了一间院落出来住着,只是常常到主院里去看望卢氏……
凤云飞越想越是怒火翻涌。这一府之主分明是他!方氏是他真正心爱的妻子,也是真心待他好的女人。方氏所生的一双孩儿使他尝到了初为人父的喜悦,他们是他嫡嫡亲的血脉,本该是他捧在手心中的宝贝!
可是就为了一个看不起他的凤云宁,为了一个对他逢场作戏的卢静,他生生将他真正的珍宝甩手放开,只追着那两个虚伪至极阴狠至极的豺狼捧臭脚!他到底都干了些什么,他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
凤云宁最初能在安国公府立足少不了他的扶持,卢氏更是依附在他的身上吸血,他竟然一向在她们面前诚惶诚恐,点头哈腰直不起身来。
可是真正等了他那么多年爱重了他那么多年的方氏,却终于被他的无情和冷漠伤透了心,早已离他而去。
哈,简直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凤云飞坐在自己的院中,禀退所有下人,仰天无声地长笑。
...
第143章 一纸休书
回去的马车上,萧御有些担忧地道:“真的就这么放过卢氏了?”
凤照棋吃惊地看着他:“哥,你是想斩草除根吗?真是无毒不丈夫!”
两人一听瞬间打了个激零。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她们单单害怕卢氏的余威,却也不想想,即便卢氏以前拿着她们的卖身契,如今凤老爷已经要将她赶出门去,哪还会容许她带走凤府下人的卖身契。
两个婆子反应过来,手脚麻利地将卢氏制住,抽出手绢堵住她大叫大嚷地嘴。
凤云飞脸色阴沉地负手走过来,捏着卢氏的下巴,冷声道:“你无处可归时便想到我凤府了?你不是另有依仗么?你藏头遮尾了十几年,牺牲自己嫁给我也要护着的那些人,你怎么不去找他呢?你凭什么以为我凤家还会把你当回事?!你算个什么东西?!卢静,说真的,你盗光府中钱财,我都无所谓,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把毒心思动到我的孩子头上。”
卢氏目光森寒地瞪着他,虽口不能言,却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
凤云飞知道卢氏在讽刺他什么,连他都自觉自己是个笑话,何况旁人。
凤云飞心中猛地刺疼起来,道:“我以前糊涂至极,无能至极,我没能保护好方氏,没能保护好照钰,差点也没能护住照棋。如今他们都离我而去,这是我的报应,我认。可从此以后,我会好好护着他们。卢静,不管是你,还是你身后的那些见不人的东西,任何人再敢对他们不利,我便是穷尽凤府之力,也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他说完,狠狠甩开卢氏,退后一步。
卢氏瞪着他,双目中满是森寒的冷意。
几个丫鬟已经收拾出来几箱东西,出来回禀。
卢氏猛地挣扎起来,那两个婆子险些压制不住。
凤云飞示意她们放开她,卢氏一得自由,将嘴里的帕子吐了出来,双目通红嘶声道:“我要见琳儿!琳儿是我的女儿!”
凤云飞一脸厌恶:“琳儿是我凤家的女儿。若不是怕琳儿伤心,今天下午我也不会让她见你。我会好好向她解释清楚你做过的丑事,你就放心吧,琳儿绝对不会挂念你的。”
“你不能这样对我,凤云飞!你不准在琳儿面前胡说八道!”卢氏怒道。
凤云飞不再搭理,只派了几个管家把那些箱笼连带卢氏连推带搡地一起扔到了凤府后门外。
凤云飞身边的小厮站在台阶上,把一封信纸扔到卢氏面前,嘻笑了一声:“夫人,您的休书,请拿好。”说完三步并作两步窜回院子,把两扇门轰然关上。
卢氏站在一堆箱笼中间,愣怔了好半晌。
以前,她就是命人从这个门里把凤府里的东西偷运出去。
如今,连她自己,也是从这个门里,被赶了出来。
广安堂后宅,谢景修在书房里听完老六的汇报,点头道:“派人跟着卢氏,看看会有什么人跟她接触。”
老六应声:“是。”
萧御突然从外面急步走了进来,谢景修让老六先退下,自己起身迎了上去。
萧御一把抓住谢景修的手:“世子!”
谢景修扶着他,道:“怎么,钰儿终于想要了?”
萧御愣了愣,要,要啥?半晌他才回过神来,脸轰地一下就青了。
谢世子现在越来越不讲究了,有这么耍流氓的吗?!
...
第144章 林显的伤
萧御顾不得陪谢世子耍花枪,拉着他急道:“越北侯府来抢人了,你快去挡一下。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刚刚走到门口的凤照棋和陆容容等人汗了一下。
谢世子可是身娇玉贵的世家公子,哥哥、师父居然让人去挡一下,虽说世子顶多是派下人动手,可哥哥、师父也太不讲究了!
谢景修挑眉道:“林显?他的伤不是治好了么?要敷药包扎养伤尽管让他回越北侯府去就是,何必非拘在这里。”
萧御面色一黯,沉声道:“可是,秦竟今天给他换药的时候,发现他的伤势好像有些恶化了。”
他话音一落,陆容容就从外面进来:“师父,秦大夫说了他配的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林将军原本都已经养得差不多了!新肉都生出来了。如果有问题,肯定是有人动了手脚!”
谢景修看着萧御,萧御也一脸沉色地点了点头。
“我怕的就是这个。”
萧御完全信任秦竟此人,和秦竟配的药方。秦竟以前护理过手臂受伤的周昭,他照顾这类外伤的经验比所有人都丰富。林显做完手术之后也一直是秦竟在护理,在没有抗生素的条件下林显的伤口能恢复得这么好,完全没有任何感染迹象,全赖秦竟的本事和细致。
如今林显伤势突然有恶化的迹象,以秦竟的为人,他既然敢肯定地说不是药方和自己护理的问题,那就必然不是这些原因。
萧御现在怀疑的是那个所谓的军医,只有他是全程参与过林将军换药过程的外人。虽然没有证据是他动的手脚,可是,萧御现在不介意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心。
“我们先去看看。”谢景修抚了抚萧御的肩膀,大步朝外走去。萧御等人忙忙跟上。
林显如今住着第三进院子的正房,他的身份不同其他人,自然不能跟其他病人一起住那些狭小单调的住院部房间。有两个随从便住在正房旁边的梢间里,方便贴身照料。
此时这正房内外已是围满了人,吵吵嚷嚷一刻不得安静。
谢景修和萧御刚走到院门处,却见墙角阴影中走出一个人来,拦在二人身前扑通跪了下去,有些惊惶地小声哀求道:“谢世子,凤大夫,请帮帮我们世子,别让侯爷和周先生把他带走。”
二人停住脚步,谢景修看了那地上跪着苦苦哀求的人一眼,向萧御道:“这是林将军身边伺侯的小厮。”
越北侯憋着气道:“你又想干什么?!”
“我改变主意了。林将军必须留在广安堂里接受医治。”萧御笑了笑,看向周言,摇头道,“这个人,连给我打下手我都嫌他麻烦,我如何敢把病人托付给他。”
周言向来自视甚高,在边军之中也极有声望,更兼越北侯侧夫人的亲哥哥这一层身份,谁不高看他一眼,何曾受过这种气?登时脸色一阵青红变换,好不精彩。
本以为把林显带走是很简单的事,谁想到广安堂的这些人居然这么难缠。明明林显是死是活都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却个个乌眼鸡似的看紧林显不放!
只是不管他们再怎么气怒攻心,但看谢景修在这里,元王府的侍卫也一定在,因此并不敢生夺硬抢,以免不好收场。
一道有些虚弱的声音突然从里间响起:“咳……父亲,凤大夫和秦大夫医术都极高超,还有冯老大夫偶尔过来会诊,儿子在这里没事的,父亲请放心吧。”
众人望过去,原来林显已经披衣起身,脸色惨白地扶着门框,摇摇欲坠地站在那里。
越北侯看到他这个样子,半晌似有不忍地转过头去,长叹了一声。
萧御急忙过去搀他,谢景修已经先一步命令陆容容和百灵过去照料,自己把萧御扯回身边。
“既然林世子也是此意,侯爷还是请回吧。”谢景修开口道。
周言还想说什么,却被越北侯阴沉的视线一瞪,终是把话咽了回去。
越北侯没讨着什么便宜,最后匆匆带人离去,林显这才随着陆容容和百灵的搀扶回到了床上,顿时一阵天眩地转,已是半昏了过去。
萧御忙和秦竟一道上前,拆开那包缠起来的纱布,露出下面的伤口。
看到那已经开始腐烂发黑的伤处,两人齐齐地倒吸一口冷气,目光沉重地相视一眼。
秦竟在萧御与越北侯和周言对质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过来,萧御这是怀疑那两人要对林显不利,此时又悔又恼地直欲撞墙。
“都怪我,都怪我不好!竟没看出那个什么周先生别有用心!还让他动了林将军的药!”秦竟懊恼地恨不得打自己几巴掌也不能解气。
萧御道:“别自责了,谁也不能未卜先知。之前那些药全部别用了,秦大夫你去药柜抓药重新配制。伤口里的腐肉还得重新清理。我来清创,你快些去配药。”
秦竟连连点头,马上去执行。萧御让百灵和陆容容一起净手消毒,协助他来清理伤口。
萧御见谢景修还在一旁静静看着,忙走过去道:“世子先回院子去等我吧,我这边弄完了就回去。”
谢景修笑了笑,十分和顺地点了点头:“好。”便转身走了出去。
一道人影从黑暗中现身,亦步亦趋地跟在谢景修身后。
“主子,万事皆已齐备!只等主子一声令下——”
“暂时不必动作。”谢景修头也不回地朝前走着,似乎在自言自语一般轻声道,“随时侯命。”
“是!”黑影利落应声,没有任何疑问,转瞬间又隐入黑暗当中,仿佛从来没有来过。
谢景修身姿优雅地继续从廊下走过,清风吹拂,衣角在月光下鼓动起流水般的波纹。
...
第145章 再医林显
萧御没有想到,林显的伤势竟是瞬间急转直下。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秦竟发现伤口有恶化迹象之后马上采取措施,萧御重新为他清创包扎,只是这一次却不如第一次的幸运,伤口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溃烂的趋势越发严重起来。
看着那散发着腐臭味道的伤口,萧御面上头一次露出了如此凝重的神情。
秦竟守在一边,越发慌乱自责起来。
“凤大夫,林将军的伤口到底如何了?都怪我,都怪我!”
林显面无血色,只有脸颊上爬上一丝不正常的红,闻言笑了笑安慰道:“小秦大夫不必如此,别人是以有心算无心,谁能防得住?这本就是越北侯府的问题,与你何干?是我对不起诸位连日来的辛劳努力。”
秦竟听了他的话,面上点头受教,心里却更难受了。
陆容容拿着一张纸从外面匆匆进来,递给萧御:“冯老大夫把之前的药辨认了一下,这是里面的成分。”
秦竟忙接过来细细比对,除去他自己用过的药之外,另有三味从来没有见过的药草,必定就是那个周言做的手脚了。
陆容容道:“冯老大夫说了,这些东西咱们这里见不到,要在极北的苦寒之地才有。他在很久以前听别人讲过,这些东西是、是——”她看了林显一眼,犹豫着停了话头。
林显微笑道:“容容姑娘不必顾忌在下。”
萧御也道:“说吧,有什么事都不必瞒着林世子。他可是统领羽林卫的大将军,没有什么禁受不住的。”
如果不是林显自己也对越北侯没有警惕之心,周言也没那么容易得手。这些事实在没有必要瞒着他,会管军队,不一定会识人心险恶。
陆容容叹道:“这些药草可以制成化解尸体的汁水,撒在伤口上可以加快尸身的腐烂化解。”
饶是林显做好了准备,闻言也是一怔,面色似乎更加灰败了一些。
萧御猛地攥紧了拳头,极力压制着自己才没有显出怒色来。
陆容容继续道:“冯老大夫说,清理伤口的时候,一定要将被那种药沾染的部位完全清理干净,但凡有一点点残留,伤口都会一直腐烂下去……”
萧御沉着脸色不说话。
陆容容看了他一眼,咽了咽口水艰难地说下去:“但是,被毒素沾到的地方,一开始的腐烂是极轻微的……冯老说就算是师父,恐怕也很难分辨。”
林显带着一丝渺茫的希冀抬眼看他,萧御只是紧锁着眉头,沉默不语。
越北侯府。
林海宁大刀阔斧地坐在大厅主位上,面色阴沉,看着站在身边略显不安的周言,端起茶来还未喝上一口,便突然发作起来,将茶碗砸向周言。
“你给本侯跪下!”林海宁怒喝道。
周言面色一滞,忙撩起下衫双膝跪地,叩首道:“侯爷息怒。”
“息怒?你还敢让我息怒?!”林海宁从圈椅里起身,走到周言身边,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谁给你的狗胆,让你胆敢擅自去动本侯的儿子?!”
周言顾不上浑身疼痛,忙又跪好:“侯爷息怒。我为侯爷效力十几年,从未敢有一丝私心!万望侯爷明察!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侯爷,为了越北侯府,也为了妹妹和二少爷啊!”
周言悄悄抬头,见林海宁沉着脸色并未有暴怒的模样,偷偷吁了一口气继续道:“侯爷,非是我私心要替妹妹和二少爷争什么,只是夫人如何看待我妹妹和她的一双儿女,侯爷不是不知道。夫人有一个好娘家,现在妹妹和二少爷他们尚有侯爷回护,尚且要在夫人面前战战兢兢动辙得咎,恕我说一句胆大的话,若是有一天大少爷袭了爵位,哪里还有妹妹和她一双儿女的活路?!”
“所以你便擅自在他的伤口上动了手脚?!”林海宁阴沉沉地盯着周言,“你想要他的命?!”
“并非如此。”周言忙道,“那种药……至少只不过会让大少爷不良于行。”
话尽于此,二人自然心知肚明。
越北侯对如今的侯夫人并无一丝感情,当年碍于家族情势不得不娶,但成婚之后情愿带着心上人远走边关多年不愿回京。
周言知道,越北侯心中真正看中的继承人是自己妹妹所出的二少爷,若非如此,他也不敢先斩后奏,胆大包天地在林显伤口上下了那霸道至极的毒素。
他和妹妹都知道,越北侯绝对不会为了那一段不情愿的婚姻之下所生的长子对他们翻脸。先下手为强,才能抢占先机。
他赌对了,侯爷得知之后虽然发了一通脾气,却仍旧顺着他们的计划,要将林显带回侯府,交给周言。
林海宁眼前闪过长子那苍白虚弱的脸色,面色阴鸷地盯着周言:“果然不会伤他性命?!”
周言忙叩首道:“若在我的医治之下,自然不会伤到大少爷的性命。只是……现在大少爷人还在广安堂,不知那个凤照钰到底有几分真本事?”
越北侯听了,也是一阵烦躁,又踹了周言一脚:“都是你干的好事!”
周言跪着不敢吭声,半晌见越北侯气怒渐消,才又恭敬地出声,缓缓道:“我会密切注意着那边的动静。如果他们没有法子保下大少爷的性命,到时候我再出手,他们便没有借口再来阻拦。”
他自然会保下那林显的命,绝对让他活着,但也仅此而已了,周言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和阴狠。
至于林显能够全须全尾地彻底痊愈,不留一丝不利之症,这种可能性他连想都不用想。周言对自己配制出来的“闺梦”有十足的信心,他的“闺梦”之毒,天下无人可解。
战死在异乡的士兵,最终用“闺梦”化去肉身,只余一具森森白骨。
“闺梦”,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
第146章 先更半章 ,后面稍侯
自从冯老大夫来到广安堂,与秦竟一同照顾林显,萧御便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如何处理那毒素上面。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便是在现代,也有许多人因为伤口溃烂不止而截肢保命的,这一次,当真是一个极大的难题。
萧御将所有的时间都扑在了林显身上,不是在书房里查阅医书到深夜,就是和秦竟与冯老大夫一起察看林显的伤势,连睡觉的时候梦里都晃动着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几次三番在梦中找到了法子,叫着林显的名字惊坐而起,抱着被子发呆半晌,发现不过是一场梦,便又遗憾地念叼着躺了回去。
同床而眠的谢世子往往要等到大半夜才能等到萧御回来睡觉,然后在黑暗当中睁着明亮的眼睛听任他翻来覆去地折腾,嘴里还叫别的男人的名字,反倒比萧御睡得还少。”
谢景修闻言,面色更阴沉了几分,看得萧御暗暗叫苦。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谢世子今晚一定是生气了,而且,气得不轻……
他也不敢再叫谢景修出去,尽量忽视那两道探照灯一样的眼神,迅速地洗完澡换上干净衣裳,这才吁了一口气。
其实他大可不必担心什么,谢景修既然跟他有三年之约就一定会坚守。但是谢世子偶尔流露出来的不满也是越来越明显了,萧御总觉得谢世子一直在寻空子让他自己说出口,好打破那三年之约,表面上还总作出一副高岭之花的模样。
真是,狡猾狡猾的。
谢世子见他毫无形象毫不媚惑地洗了个战斗澡,还把亵衣的扣子老老实实地扣到了最高,周身的温度越发低了下去。
冷哼一声,谢景修抬脚朝外走去。没听见萧御跟上来的脚步,他又回头皱眉道:“还不走?等本世子来抱你吗?!”
萧御:“……”忙急急地跟上了。
谢世子今晚上的套路他也算摸清了。他说“等本世子动手替你脱衣吗”,意思就是“快点求本世子替你脱衣”,他说“难道要本世子伺侯你洗澡吗”,意思就是“你快点开口求本世子帮你”,他说“等本世子来抱你吗”,意思就是“只要你说要,本世子马上就会满足你”……
萧御抬头望天,为什么世子今天特别别扭,为什么?……
回到房间,不等谢世子开口说“难道要本世子抱你上床”,萧御已经十分自觉地爬上床拉开被子规规矩矩地躺了下去。
谢景修:“……哼。”
将外衫扔到屏风上,谢景修脱鞋上床,跨到床的里侧躺下了。
半晌无言。
同床而眠这么久,萧御从最初的不自在到后面渐渐习惯了,便经常性地忽视了谢景修的存在。如今再次强烈地感受到身边多了一具火热的身躯,鼻端满是谢景修身上那特有的清新淡雅的冷香,萧御总算没了心思再想医书和林显,心里纷乱复杂,来来回回转的都是谢世子的身影。
半晌谢景修突然侧身面向他,长手长脚地将他抱在怀里。萧御浑身一僵,见谢景修没有别的动作,才又渐渐放松下来。
因为一纸婚书结成的特殊关系,萧御对谢景修的感觉自然不可能真的像普通的同性朋友那样简单。不用他们刻意做什么,他们之间本来就是暧昧不清的。
可是从暧昧走到实质性的关系……萧御从来不敢去细想,至今也只是走一步看一步。
半晌谢景修轻叹的声音从颈后传来:“钰儿,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声音中似是隐忍着一丝酸涩与彷徨。
萧御知道谢景修不是真的认为他还没长大,只是不愿意逼迫他。大概他用了手段强硬地干涉他的道路,将他留在身边,不是不心虚的吧。
萧御闻言也轻叹了一声,似是回应安抚他的心酸。
谢景修于是将他抱得更紧了,脸庞埋在他的颈侧蹭了蹭,显出几分卑微的请求来。
萧御抓了抓谢景修的发俏,没再搭理。
不管谢世子是闹别扭也好装可怜也好,他是真的还没成年啊!想干啥呢?想都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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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医治之法
第二天一早,萧御醒来的时候正对上谢世子放大的俊脸,顿时一个激零,什么睡意都没有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昨天夜里谢世子百般手段也没能哄得他心软,谁让他自己当初鬼迷心窍许下了三年之约,萧御不点头他除了规规矩矩抱着他睡了一晚上什么便宜也没占到,此时心情自然不可能好。
萧御坐起身来,看着拗着高贵优雅地造型侧躺在身边的谢世子,笑了笑道:“早啊。”
谢景修冷哼一声,下床穿衣。
早饭过后,谢景修拉住欲往林显的房间里去的萧御,面色不善地道:“林将军那里有冯老看着,你不去他也不会少块肉。”
萧御:“……”他不去林将军当然会少块肉啊,这可是字面意义上的。
谢景修二话不说,拉着他朝外走去。
“你一直闷在房里又有什么建树。不如出去找找灵感,不差这半天翻书的时间。”
“不是……又不是画画,出去找什么灵感啊……”萧御挣脱不开,只能随着谢景修朝外走去。
他的思维的确是走到了死胡同里,即便对着浩出烟海的医书,也想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他总想着找出那种毒的解药来,甚至派了两名侍卫去越北侯府偷解药。
解药自然是没有偷到,想来这种处理尸体用的东西本来就不需要什么解药。他也没能从医书里找到什么法子。
论及对草药的理解,他哪里比得上冯老大夫和秦竟,如今他二人都配不出解药来,他又能有什么法子?萧御想着那两天的冥思苦想毫无建树,也是一阵憋闷的苦恼。
谢景修一路拉着他出了广安堂,正要登上马车,萧御便拉住了他。
“既然是找灵感,马车便不用了,我们随便在街上逛逛吧。”萧御道。
谢景修一顿,便让人将马车赶走,自己拉着萧御的手,慢慢朝街头走去。
他本意只是想彰显一下存在感,坐车或者走路都无所谓了,再说看他天天在书房里抱着一本本医书作困兽之斗的模样,谢景修也着实心疼不忍。
萧御有些漫不经心地看着道路两旁,脑子里还在转着林显的伤势。
迎面走来了几个人,突然冲着他二人走了过来,为首那人拱手笑道:“谢兄,别来无恙啊!”
萧御一惊回神,发现面前的人是谢景修在大理寺的同僚,叫柳长青的那个年轻人。
两人寒暄了两句,便告辞分手,柳长青和他身边的几个人都没敢看萧御一眼,想来心里也是不甚自在。
萧御也不以为意,走了半晌才突然想到,惊了一声:“世子,你自回京之后就一直在广安堂里呆着,从来没见你去上过班啊!你在大理寺的职位还好吗?”
谢景修:“……我自有主张。”
萧御打量了他半晌,谢世子依旧是那副高冷模样,但是萧御深刻怀疑他已经失业了。
不过谢世子也不缺那点薪水就是了。萧御可以肯定他在外面另有私产,只是没告诉自己。
二人依旧在街上漫步,看着道路两旁人来人往的店铺,还有街边摆摊叫卖自家出产的作物的农人,萧御憋闷了三天的心抖然开阔了起来。
老六突然道:“前面污秽,主子换条道逛吧。”
萧御道:“大街上能有什么污秽的?”
“前面是肉铺一条街,气味腥臭,地上难免有污水横流,还有苍蝇扰人,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谢景修解释道。
他生性喜洁,自然不喜欢往那边去的。
没想到萧御一听却似乎入了魔怔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动也不动,面上一时似喜一时又懊恼起来,连连顿足道:“我怎么就把这个给忘了?!真是来这里太久脑子也不好使了!这么简单的法子我怎么就给忘了呢!”说着猛地拉住谢景修的手,高兴地摇着:“景修,你说得太对了,早该出来找找灵感的!人一走进死胡同里真是八头牛也拉不出来,多亏了你把我拉出来!”
谢景修:”……”懒得计较他的失态,按下他的手问道,“到底怎么了?”
“苍蝇!”萧御双眼亮亮地道,“有了苍蝇,就可以治好林将军的腿!”
萧御再顾不上逛街,拉着谢景修脚步轻快地往肉铺一条街走去。
谢世子尽管皱眉搭眼地一脸不乐意,却不愿拂了心上人的兴致,脚步不停地跟了上去。
萧御一连进了几家肉铺,屠夫见他不买肉光问苍蝇,差点没把他打出去。
问人家肉铺子里有多少苍蝇,这不是说他们的肉不干净吗?!
“干净,绝对干净!”萧御连声笑道,“大哥,你们肉铺子里的肉养出来的苍蝇当然干净!”
屠夫觉得这人多半是个疯子,只是他身后跟着的那个富贵公子看起来犹为不好惹,一双冷清清的眼睛只是一瞪就让人禁不住心惊胆战。
萧御最终是从几家铺子里各买了数十只苍蝇,用上好的瓦罐分开装了,宝贝似地抱在怀里,连谢世子也不得不分担一只罐子,嫌弃地用两根修长的手指远远地拎在身侧,脸色黑得堪比雷阵雨来临前的天色。
萧御急着赶回广安堂,谢世子也只得拎着苍蝇罐子跟在后面,心里把那个没事找事的越北侯臭骂了一万遍。
几人赶回药馆的时候,却见一堆人挤在药馆前面吵吵嚷嚷,为首之人正是那个周言。
萧御挤过人群走到药馆前的台阶上,不悦地看着他:“你又来干什么?!”
周言冷不丁先撞进了谢景修那一双冷若冰霜的眼睛里,登时浑身一僵,只觉一股肃杀的气势瞬间袭裹全身,镇得他不禁瑟瑟发抖起来。
谢景修将手中的罐子交给站在门边的秦竟,头也不回地进了医馆。
医术上的事,还是交由钰儿自己解决。
周言这才回过神来,竟觉汗湿重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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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光明正大
萧御把手中的罐子宝贝似地交给百灵和陆容容,这才又看向周言。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见那周言只是呆怔不语,面上更显几分嫌恶。
他也是见识过凤云宁的自私歹毒和凤云飞的懦弱无能的,放在自己身上时只想着如何解决困难,要说有多愤恨却不尽然,他对那两个人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亲近或者憎恨都嫌浪费。
如今旁观到别人遭遇的不平事,竟是前所未有的厌恶腻歪。
何况林显那样的年轻人极为难得,身居高位却温文有礼心怀仁慈,又是个有本事的人,真不知道那越北侯哪根筋搭得不对,竟然对林显无情至此。
周言好不容易才从谢景修的威压当中回过神来,面对萧御时就没有那么多忌惮了,随便的拱了拱手道:“今日已是第三日了,侯爷不放心林少爷的伤势,特遣在下前来探望。若是林少爷的伤势继续恶化,在下绝对不能把他留在广安堂继续耽搁了凤大夫也是一名大夫,不要为了你自己的名声就耽误了林少爷的性命。”
一番话说得极是大义凛然,也不知他刚才在广安堂门外散布了些什么谣言,此时竟得到了不少应和。
除了那些说风凉话的,几个来看诊的病人也道:“凤大夫医术高超,又有仁义,咱这十里八乡的人都是知道的,就算凤大夫偶有一桩病看不了,谁也不能说您什么,这广安堂还是咱们心里头数一数二的医馆。既然是人家府里来人接了,就把人给他们带走就是了。以后是好是坏,也找不到凤大夫的头上。”说得倒是全心全意为萧御和广安堂着想的话。
刚才周言在门前逼问秦竟到底有没有医治林显的法子,众人都看到秦竟的窘迫,想来广安堂依旧束手无策。
周言自是得意,他对自己所配制的“闺梦”之药极有自信,天下绝对没有人能够解除。给这广安堂三天的时间,也不过让他们见识一下闺梦的威力,但凡稍有一点见识的这个时候就该快些把那个大麻烦推出去,不再沾手。
他要的只是林显的爵位,还没有兴趣跟一个小小的医馆过不去。
来广安堂看诊的百姓是见识过凤大夫的医术的,连他都想不出法子,想来是极为棘手的。
他们也是一番好意为着萧御和广安堂着想,便是广安堂里的许多学徒和跑堂伙计,这些天见了冯老大夫和萧御的愁眉不眉苦无对策,心里也是打着鼓的。
如果仍旧没有想到治疗的法子,萧御现在多半也要失了底气。
可是感谢可爱的丝光绿蝇,他要是不把这些丧天良的东西打成猪头,都对不起那些嗡嗡叫的小生灵。
萧御笑了笑,道:“不知周大夫有什么好法子医治林世子的伤”
周言听到他将林显唤作世子,面色更加阴沉了些。
萧御看在眼中,心底冷笑不已。这个周言和越北侯的言语当中都特别避免林显的身份,小气至此,自欺欺人至此,也真是让人啼笑皆非了。不知道那个侧夫人和她的儿女到底有多得越北侯的欢心,居然连听别人唤林显一声世子都如此介意。
他不知的是越北侯当年离京赴边之前是被越北侯夫人以势相逼,逼得他不得不先为只有五岁的林显请封世子之位,这才得以脱身。这是越北侯心里的耻辱,他自然不愿意听任何提起。
周言皮笑肉不笑地道:“在下不才,至少可保林少爷性命无虞。可若再在广安堂耽搁下去,便是在下,也无力回天了。”
“保林世子性命无虞”萧御也笑了笑,“听说周大夫最擅长的便是给受伤的士兵做截肢手术。周大夫莫不是也想在林世子身上如法炮制”
周言毫不意外他能猜得出来他的手段。猜得出来又如何呢还不是束手无策,只能乖乖地将林显交出来。即便他不交,要么他亲手断了林显的腿,要么林显死在广安堂,他们倒也能了结这一桩麻烦事。无论是哪一种结果,对他和他的妹妹,都是大大的有利。
周言面带不屑地看着萧御,眼中是势在必得的神色。
却见萧御突然冷下脸色,冷笑着道:“丧尽天良的畜生为了抢那个世子之位你们真是连人都不当了。做你们的春秋大梦有我在你们这些畜生一辈子也别想得逞”
周言哪里想到这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少年竟然毫无顾忌地就跟他们撕破脸皮,还撕得一点余地都不留,顿时气得脸色一阵青白,竟是说不出话来。
越北侯府里跟来的那些人也傻住了,个个面面相觑,不知现在是不管不顾地针锋相对的好,还是暂退保身的好。
不怪他们反应不过来,身居高位的贵人们哪一个不是泡在阴谋诡计里长大的,但是再怎么勾心斗角,暗地里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至少表面上都是一派和气。即便对对方的企图知道的一清二楚,但谁也不会说破,中间隔着一层纱,是退是进都各有余地。
像这般光明正大地把应该心知肚明而暗中算计的事情摊开在阳光底下的,他们是真的没见过。
周言好半晌才找回声音,颤着手指着萧御怒道:“你你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贱人,你竟敢辱骂朝廷命官就算你有元王府撑腰,我们越北侯府也不是好惹的真要对上了,可说不定谁胜谁败”他也是被气糊涂了,若在平日里这样的话绝对不会轻易说出口,可是此时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况且越北侯府如今深受皇上信任恩宠,与那刚被责罚过的元王府相比,还真不用怯他。
周言说着,自己也找回一分底气来。
萧御冷笑道:“越北侯府跟元王府相提并论,凭他越北侯府也配本来我只想治好林世子的伤,他的私事自有他自己解决。可是偏偏有些人给脸不要脸,非要上来讨我的嫌,那可怪不得我了。”
广安堂门前向来人来人往热闹不凡,何况众人瞬间闻到了一股八卦的味道,便是不方便凑过来的也都支着耳朵听上了。
“堂堂一个越北侯爷,带着一个小妾在边疆一住十几年,拿着家里的正经妻儿不当一回事也便罢了。为了给他那小妾生的儿子让路,竟然使毒计谋害自己的嫡长子,何况这个长子还是个有才华有能力又有仁心的好孩子,这种男人别说跟堂堂元王府比,便是随随便便一个普通百姓,也不屑跟这种人相提并论。虎毒尚不食子,我真想当面问问那位越北侯爷,他到底是为什么心黑至此”萧御不屑地道。
周言已经又怒又惊地说不出话来,只觉通体冰凉,手脚都止不住地颤抖着。
他大惑不解,他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越北侯府的私密事
今日都是因为他前来挑衅,想要尽快将那个林显弄回去处置,才引得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把越北侯府的阴私之事大白天下。越北侯爷如果知道了,暂时动不得这个小子,可是会如何对待他周言只要稍一想想,就害怕得心里发颤。
他那个妹夫从来不是个好相与的,他比谁都清楚。
...
第149章 蛆虫疗法
萧御话音一落,街上瞬间嗡地一声炸开了锅。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这么劲爆的豪门秘事,可不是那么轻易会让他们听到的。
涉及到侯爷的夫人小妾,嫡长子庶子,争家产之类的内容,更加挑动起了众人的八卦神经。
周言后悔了,他简直后悔极了,他今天就不该来招惹广安堂,不该来招惹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臭小子的
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被这毛头小子狠狠下过面子,他还以为他只是仗着那谢景修的宠爱才敢出言无状,毕竟他的妹妹也是仗着越北侯的宠爱就娇矜自傲的人。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小子怎么敢不顾脸面不顾后果至此呢
这大街上全是些泥腿子下里巴人,如今越北侯府的那点事全被他们当作谈资,越北侯岂能饶得过他
周言不敢再留,连狠话也不敢再放,生怕再惹得那小子再说出些什么惊天之语,带着人马灰溜溜地就想逃走。
他想息事宁人,别人却不愿意就此揭过了。
几个广安堂的伙计拦在前面,面色不善地看着他们,周言又气又怒,回头看向萧御。
“你还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你别太过分”
“哦你警告我你凭什么警告我啊”萧御笑了笑,“你是准备回去给你那当妾的妹子告一状,让他去给越北侯爷吹吹枕头风,让越北侯爷亲自来替你这大舅哥讨回一个公道”
萧御几句话,把众人的八卦心理再次挑上一个新的高峰。
周言焦头烂额地左右环顾,低声冲萧御怒道:“你闭嘴,闭嘴你别再说了你当真不顾元王府和越北侯府两家的脸面”说着就想冲过来亲手阻拦萧御,却被广安堂的伙计拦得结结实实,连一步也靠近不得。
萧御抱臂嗤道:“有些人有脸做还怕别人说听说越北侯爷怕那位贤良淑德的侯夫人会为难他的小妾,这次回京连侯府也没让小妾进,专门在外面置了房产养着,那房产在哪里来着哦对了,听说就在西城二条巷子里头,越北侯还真是用心,那里可是达官贵人的聚居之地,买在那里,当真不堕了他那位小妾的威名。就是不知道其他那些贵夫人们竟然跟一个小妾比邻而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周言听他越说越多,已经是吓多于惊,两股战战,大声嘶号着要他住嘴。
这些事情都是谢景修派人打探来的。萧御对谢景修的情报网深信不疑,只是从前是为了林显准备的情报,现在就干脆拿出来取悦群众吧。
该说的都说完了,后面该头疼的是越北侯了。
比起周言,萧御更加看不起的其实是越北侯。林显可是他的亲生骨肉,又是那样懂事的一个孩子,他怎么就忍心那样伤害他就算是凤云飞,他至多是懦弱无能不敢反抗凤云宁和卢氏,可从未有过加害他的念头。
“不必拦着他们了。”萧御道,“让他们滚吧。周言,你如果见了越北侯爷,不妨替我问一问他,他害怕侯夫人和林世子对付他的小妾,所以做了那样万全的准备。可事实是侯夫人和林世子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更不曾出手,现在反倒是他那小妾下了黑手对付他的长子,这孰是孰非孰正孰邪,他如果没把脑子落在那小妾的肚皮上,他自己难道就想不明白”
围观众人立刻发出一阵爆笑。这是话糙理不糙,反而这糙话更让人喜欢听呢。只是听在那正主的耳朵里,怕就不是这个滋味了。
广安堂的伙计闻言已经让开道路,周言哪里还顾得上搭理萧御,带着越北侯府的人马上溜走了。
萧御自然不指望他真的去问越北侯,不过今天这些事情全部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越北侯自然会一字不落地听在耳里。
后面的事就是林显自己的事了,他现在要做的,是去好好伺弄那些好不容易得来的宝贝苍蝇。
越北侯府的人走了,广安堂门前的热闹自然就散了。
还有些人记得这件争纷的起端,不无担忧地问萧御道:“凤大夫啊,您真的有法子治好那位林将军”
萧御笑着点了点头:“自然。没有这点底气,我怎么敢手撕那些豺狼虎豹。”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就该这么痛快所以我最喜欢广安堂了小凤大夫这行事太对我的胃口”
“就是,就是。”
“凤大夫可从来没让咱们失望过”
萧御听在耳里一阵汗颜,什么叫从来没让他们失望过,他好像也没经常这样吧。
不过仔细想来,广安堂门前的确是发生过好几次事件了,难怪大家这次熟门熟路地就占好位置围观起来,就差没有人叫卖花生爆米花了
百灵和陆容容促拥着萧御回到广安堂后院,秦竟向来柔和的脸上也是一派痛快,怀里抱着罐子连连拍抚。
“别拍别拍,别吓坏了里头的宝贝们。”萧御抢过罐子笑道。
“师父,这里头到底是什么啊”陆容容好奇地举着罐子细看。
“是能治好林将军的小妖精。”萧御笑道,“快去把冯老和秦老大夫都请过来。”
众人在房里落坐,萧御将他刚刚想到的疗法向众人大概讲了一遍,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是一脸吃了苍蝇似的怪异神情。
半晌,冯老大夫才开口道:“这个用用活蛆来治疗林将军的伤口,凤大夫到底有多大的把握。”
中药里有许多奇门偏方的成分,冯老大夫不是没有见识,只是用活的蛆虫放到血肉里这简直是闻所未闻,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这是目前惟一的办法。”萧御正色道。
他拍了拍手里的罐子:“当然,这个是不能直接用的。这是我从肉铺子里买来的苍蝇,比起粪堆里的那些自然是干净的,但是还不够干净。至少还要培养几代,要在十分干净的环境里面来培养,屋子里要保暖恒温,用牛奶蜂蜜来养,用的时候还要把蛆虫彻底清洗消毒,才能使用。”
众人无不听得瞠目结舌,这养个蛆还要用牛奶蜂蜜,还要给它们保暖,往日里令人看一眼都作呕的小虫子居然要这么娇养法,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可是”秦竟道,“把这些蛆虫放在伤口里,万一它吃了其他的健康血肉”
“这就是它们的好处了。”萧御笑道,“这些蛆虫是食腐的,它们只会吃腐烂的血肉。冯老大夫说那种毒素沾染了健康血肉时最初只有轻微的腐烂,这些人眼无法识别,却无法骗过它们。”其实是蛆的分泌液能够破坏不健康的异常组织,分泌的各种酶类能够将坏死组织分解成半液状泡沫,然后进行消化,而对健康组织无损。
“不但如此,它们还能清除创面,效果堪比秦小大夫配制的那些消水。还能刺激伤口愈合等等。”萧御笑道。
蛆虫疗法在十九世纪就应用于军队当中,直到抗生素出现之后,它被当作一种野蛮的不科学的手段遭到摒弃。到了21世纪,由于滥用抗生素导致耐药菌出现,不少医生开始减少对抗生素的使用,重新青睐自然生物疗法。蛆虫疗法才又回到了人们的视线。
“居然这么神奇”百灵和陆容容向来对萧御的话深信不疑,已经捧着罐子左看右看了。
冯老大夫和秦老大夫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原本已是穷途末路,如今柳暗花明,他们也想见识一下这种疗法是否真有那么神奇。
若果真效果显著两个老人相视一眼,会意一笑。那对于外伤的处理又多了一种好法子,这其中的益处是不可估量的。
萧御道:“事不宜迟。林将军的伤口还要冯老和秦小大夫继续控制毒素,我会加紧培养干净的医用蛆虫。这种疗法最主要的还是病人本身的心理接受能力,秦小大夫,你这些日子注意开解一下林将军,务必让他把心理负担降到最小。”
秦竟应道:“我知道了。”
萧御笑着点了点头。秦竟身上有一种十分特殊的气质,会令人感到舒适信任,由他来做心理疏导是最合适不过的。
然后便是改造培养室,这件事谢世子自然是当仁不让。萧御画好简易的图纸,谢世子便找来专业的匠师和施工队,照着萧御的意思把广安堂里一间空置着的厢房改造成萧御要求的构造。
因为这件事是争分夺秒之事,谢世子便让人搬了个椅子坐在院子当中监工。
有这么一尊大佛看着,谁还敢偷懒那冷嗖嗖的视线扫来扫去,众泥瓦匠们愣是废寝忘食地加班加点,全部只花了一天半的时间便完成了。
谢世子把萧御请来看建好的培养室,萧御看着谢世子俊雅出尘的模样,心里真是又感激又愧疚。
谢世子这么矜贵的高岭之花,生生为了他当了好几次包工头了
...
第150章 成功医治
培养室建成之后,萧御便立刻开始培养医疗蛆虫。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在现代培养医疗蛆虫必须有严格的无菌环境,萧御在培养室外设了五道关卡,出入必净手换衣,层层程序极其繁锁,所幸其他人对于养这玩意儿没有丁点兴趣,也就他一个人天天忙得不亦乐乎。
众人不知底细,却知道养那玩意儿用的是水晶做的“培养皿”,天天牛奶蜂蜜不断,培养室外面烧着好几个小炭盆,用来给室里保温。
简直奢侈得无以复加。
萧御从不藏私,因此他要用蛆虫给林将军医治伤口的事情不胫而走,很快就传得沸沸扬扬。
越北侯得知此事,一时竟不知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广安堂真的找到克制“闺梦”之毒医好林显的法子。
周言做那些事他最初并不知道,虽然他偏向小儿子,可是也从未想过用那种偏激的方式伤害长子,何况这些年他远在边疆,京城这边全靠长子撑着,他才能一心一意地在边疆守卫,没有任何压力。
可是周言先斩后奏,又有最爱的妻儿声泪俱下的苦苦哀求,越北侯震怒过后终究没有惩罚周言。这其中很大的原因之一,就是他知道这是无法挽回之事,长子的腿必定是废了,现在还要靠周言来救回林显的性命。怀着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隐秘心思,他顺着周言的建议,去广安堂要人了。
伤害既已造成,当务之急是保住林显的性命不是么。
只是没想到那广安堂的少年大夫如此油盐不浸,情愿得罪自己和整个越北侯府也不愿意把林显交出来。明明没有医治的法子却还要硬撑着不放人,林显又显然跟那些人一个鼻孔出气,越北侯甚至怨怪林显拿性命交给别人来对付越北侯府,不愿意跟他回来,好像他这个做父亲的真的会害他似的
等到他被那些人折腾到半条命去,看他会不会后悔。
只是没想到,那些狂傲之辈竟然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大张旗鼓地宣扬他们找到医治之法了。
边军里大名鼎鼎人人闻之色变的无解之药“闺梦”,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子只用了三天时间就破解了还是用活蛆虫这么令人作呕的法子
周言回来之后在他面前一通殷勤的分析进言,越北侯越发认为广安堂分明是故意的,他们是故意用这种粗鲁的法子来侮辱越北侯府的脸面。
“侯爷,这事我们万万不可再去管了。那个凤照钰就是个浑不吝的人,什么浑话都敢胡乱攀扯,什么脏水都敢乱泼,虽然侯爷不用惧他,他却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老让他那张嘴乱说,于侯爷的名声有碍。”周言打量着越北侯怒火正炽,忙又道。
他本意是想将林显弄回来断他一条腿,但好歹会保住他的命,现在他自己不愿意回来,那可就怨不得旁人不给他活命的机会了。
越北侯想到外面那些传言,也是十分头疼。
周言再接再励地道:“有件事还需禀报侯爷,若是让广安堂再这样乱来,只怕最终会害了大少爷的性命”
周言一想到那个凤照钰趾高气扬当街辱骂他的模样,心里就一阵愤怒。可惜他有元王府撑腰,不是他能动的。但是越北侯不同,只要挑得侯爷心里恨上那个广安堂,便是有元王府撑腰又如何在圣上面上根本比不过正得圣宠的越北侯府的一根寒毛。
越北侯闻言却目光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周言不知他所想,在一旁老实地赔着笑。
越北侯恼怒广安堂是自然的,却也想起那凤照钰所说的,他总提防着长子和侯夫人加害他的宠妾爱子,可事实上,他的正室夫人连理都没理他带回来的这个名义上的侧夫人实际上并未过了明路的侍妾,更未动过小儿子的主意。
相反,现在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的,是他的长子
周言周语两兄妹本是江湖上游走的赤脚大夫,周言医术十分高超,周语还会些功夫,两兄妹在他成亲前夕因缘巧合救了他一命,他还不小心坏了周语的清白。因为这个契机,说是与双亲赌气也罢,真对周语情深不悔也有,他花了五年时间追求周语,然后便带着周语远走高飞,远远地离开了越北侯府。
那两兄妹相当于是他的救命恩人,这些年来也是尽心尽力地辅佐他,周语并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后宅女子,相反她十分干练有能力,跟着他一起也吃了不少苦经历过不少大事,堪称他的贤内助。
如今周言自作主张对付林显,偏偏他是一心只为着他妹妹的儿子,也是他最宠爱的幼子林昱着想,越北侯连怪罪都无从怪起。
“以后,你不要再管林显的事。”越北侯沉吟道。
周言听他话音不对,心里一沉,面上却一丝不显,笑着行礼道:“侯爷放心,只要他不对昱少爷做什么,我自然不会再出手。”
越北侯一滞,摆摆手让他下去。
外面所传的风言风语不只是越北侯听到了,久居侯府深宅的越北侯夫人自然也听到了。
在萧御将第一只医用蛆虫放入林显的伤口中时,越北侯在二条巷内置办的宅子门外,也响起了震天响的拍门声。
冯老大夫和秦竟在一旁看着萧御用镊子小心地夹起浸泡在特制药水中的医用蛆虫,一条条地放置在林显的伤口上。
林显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是微微发白的脸色泄露了内心的一丝惶恐。
让食腐的虫子活生生咬食血肉,这不是简单的痛觉,在心理上更是极大的挑战。
“总共五十条。”萧御放完之后轻吁了一口气,用纱布小心地将伤口裹了起来,“六个时辰之后换一次药。”
看着那干净的纱布把虫子蠕动的伤口一圈圈包裹在里面,饶是林显早做好了准备,也从心底升出一股凄惶的恐惧来。
只是他极力隐忍着,面上硬是挤出一丝微笑。
“多谢凤大夫。”
萧御笑道:“你不必谢我,也不必怕这些虫子。你只要想着,它们是在吃掉你腐烂的血肉,并且绝对不会去伤害你健康的组织,腐肉吃完了它们就歇了,它们可不是贪得无厌之辈。”
林显听了面色苍白地一笑:“让凤大夫这么一说,倒似乎很是可亲。”
“最肮脏不过小人之心,你又不是没见识过。”萧御说着起身,“对这些在牛奶蜂蜜里泡大的生物,林将军实在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
萧御三言两语地安慰下来,林显果真轻松多了。
秦竟追出来笑道:“凤大夫还说我适合开解别人,明明凤大夫自己也是哄人的高手。我瞧着林将军听了你的话,倒比我说的更能听进去些。”
秦竟把林显当成威武坚强的大将军,在他眼中林显只是一个生病的年轻人,效果自然不同。
“外面围了好些其他医馆的学徒和小伙计,就等着看这种法子能不能医好这么严重的溃烂伤口呢。”秦竟又道。
“爱等就等着吧。”萧御笑道,“我正准备把这些东西整理成文,跟以前整理过的一些内容一起拿到印坊里印成书出来卖,他们想看就买书钻研去吧。”
秦竟看过萧御整理的那些笔记,几乎是巨细无遗地把他懂得的所有知识分门别类地详细记录成册,广安堂内部的所有人都可以随意传阅。
他以为这已经是极致了,没想到现在他竟然要全部拿出去给别人看。买一本书能要多少钱那里面随便拿出一条来都足以令医者大受启发,受益终生。
秦竟无语了。他向来不是小气之人,却看着都觉得心疼,可是凤大夫自己不在乎,他也不好说什么。
六个时辰之后,萧御把林显伤口上的纱布解下,原本小小的虫子此时已经吃得通体滚圆,药水往伤口上一淋就争先恐后地往外爬,看得冯老大夫和秦竟都面无血色,喉咙里翻涌着一股股作呕的感觉。
萧御把所有虫子收集起来,仔仔细细地清点一遍。
“五十条,一条不少。”萧御轻吁了一口气。
林显和其他人也一同轻松了下来。
萧御嘴上说得轻易,心里也是打鼓的。万一少上个一两条,即便多半不会造成什么生理性损害,光是心理压力都能压垮病人。
萧御用生理盐水将伤口清理了一番,冯老大夫仔细观察了片刻,大喜道:“凤大夫说得果然不错,这种疗法十分有效”
伤口的情况明显比治疗前好多了,众人无不是精神一震。
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次放上虫子裹起伤口,不管是萧御还是林显都轻松多了。
仍旧是十二个时辰一换,总共换过五轮之后,伤口上的腐肉终于完全清理干净。
为了保显起见,第六次又放了三十条进去,再拆出来的时候仍旧是那些瘦瘦小小的样子,丝毫不见大快朵颐之后的肥胖。
“倒是饿着它们了。”林显现在已经可以轻松自如地开起玩笑。
众人都是喜笑颜开,剩下的仍旧由秦竟接手,依旧用他配制的药米分来敷治伤口。
距离越北侯等人大闹广安堂,至今不过是短短五六天的时间,林显如今回想起来,却似乎经历了几百年那样遥远。
他不知道的是,在这几天之内越北侯府里又发生了几桩“名动京城”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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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越北侯府
在萧御潜心为林显治伤的时候,越北侯夫人张氏带着仆人打上了二条巷子里越北侯的外室门上去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越北侯回到京城之后只回过一次家,侯夫人当时忧心于儿子的伤势,没有心思应付他,府里的老封君林老夫人却被这个不肖子气得差点心脏病发。
越北侯想要给妾侍周语一个名正言顺的名份,却不愿意把她接回侯府,直言害怕张氏借势欺人,害了周氏母子,把个林老夫人气得够呛。
林老夫人虽然疼爱儿子,但这十几年都是儿媳和长孙陪在身边,长孙被教养得如此优秀出众,又因对儿媳存了一份愧疚,早已感情深厚亲若母女。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张氏这样好的媳妇为什么就入不了儿子的眼,怎么就比不上那个来历不明的江湖女子?!
若说是男子贪色,张氏年轻时可是京城贵女中赫赫有名的美人,便是现在也依然光彩照人,比那个粗鲁不堪上不得台面的周氏不知道好到哪里去,偏偏儿子就是不喜,还认定了她心肠歹毒,无论别人怎么说他都听不进去。
林老夫人被气得几乎不曾大病一场,越北侯只在府里留了一夜,等她身体好转心情平复下来,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回”了那个周氏住着的宅子。
“他这是对我有怨气啊。”林老夫人拉着儿媳的手哭诉,“他还是怨我当年一意孤行擅自给他定了亲事啊。”
林老太太这话说得戳人痛处,张氏也不放在心上,只是温言安慰着,心思却全部飞到了一直在广安堂养伤的儿子身上。
林显出城办差,为救同僚身受重伤,几乎险些丧命,好在元王府的那位世子妃医术高超,那样重的伤也能生生妙手回春,不但救了林显的性命,连受伤的腿也能好好地保住,彻底康复。
林显被留在广安堂养伤,张氏是一百二十个放心。若非那世子妃是个男人,她一定会好好结交一番。也幸亏他是个男人,不然他和儿子那般的肌肤之亲,她还真不知道如何向谢世子交待……
只要林显好好的,张氏根本不在乎越北侯算哪根葱。
可是偏偏,他竟真的敢把心思动到了林显身上。
得知林显伤势陡然恶化之时,林老夫人几乎不曾哭瞎了双眼。张氏打起精神支应着偌大的侯府,心里的痛苦比任何人都煎熬。
她派了仆人过去照料,自己只去看了一回,便回到侯府,勉力支撑。
林显伤重至此,至少府里不能再出任何事情让他挂心。
不知为何,她就是相信那个世子妃,只要林显在他那里,他必会竭尽全力保得林显周全。也只有他的医术,才最有可能治愈林显。
世子妃果然没有令她失望,不但没有令她失望,他所做的超出她所想的太多太多。
他居然为了保下林显当众与越北侯翻脸。张氏这个时候才知道,林显的伤势恶化,居然是她那个无情无义的丈夫下的毒手。
不管是不是那对兄妹瞒着他做下的,张氏只把这笔帐,算在林海宁的头上。
在听说世子妃已经找到了救治林显的法子之后,再无后顾之忧的张氏终于不再隐忍下去了。
越北侯府的大管家硬着头皮拍了半天的门,只是无人来应,倒把四邻八坊住着的贵人府里的仆婢惊出来不少。
张氏这十几年来在京城名流当中都素有贤名,简直是贵夫人贤良淑德的典范,没想到这贤良人偶尔爆发一次,竟然如此劲爆。
越北侯在后宅里听闻小厮来报,气得拍案而起。
“岂有此理!开门让她进来!本侯倒要看看这毒妇到底想干什么?!”
“侯爷不可。”一个三十多岁的美貌妇人打帘出来,让小厮退下,自己走到越北侯身边,“侯爷切莫意气用事。”
“语儿放心,这里不是侯府,那毒妇施展不了。”越北侯拉过周语的手,“你不用怕她。”
周语微微一笑:“有侯爷在妾身边,妾何曾怕过什么。便是当年妾遭人算计身中奇毒,不也有侯爷舍命相救吗?只要侯爷在,妾什么都不怕。”
那是越北侯刚成亲没多久,只因为他对周语略有好感,那张氏竟然就派人毒杀周语,越北侯得知之后对这门亲事更是百般抵触。之后周语更是数次遭人暗算,越北侯越发不敢离开她的身边。
如今旧事重提,越北侯心里更是厌恶至极。
“你不用出去,我去打发了他!”越北侯说着起身就走。
周语只是拉着他不让他出门,半是央求半是撒娇道:“侯爷别去,打发管家去虚应一下吧,我不希望侯爷见她。”
越北侯笑道:“怎么?这种闲醋你也吃?罢罢,不见就不见吧,我看着她也嫌腻歪。”说着唤来管家,让他出去应付。
大门外,张氏只让管家传话道:“告诉林海宁,如果他想要我把他那些污糟事儿在这大门口给他宣扬宣扬,他尽管龟缩着一辈子别出门见人。”
管家看了看四周那些瞪着一双审视的眼睛不停往他们这边张望的别府的仆婢,顿时又是心虚又是难堪起来。没想到这位素来端庄严谨的候夫人这一次连一点体面也不要了。
他本是越北侯的心腹小厮,后来升作总管,向来只认越北侯和侧夫人为主子,此时面对着神情淡然的侯夫人,竟也升起一丝心悸。
侯夫人本是打落牙齿和血吞的贤良性子,向来以大局为重,可是这一次那张仍旧贤良淑德的脸上却隐隐透着不顾一切的疯狂,让管家想好的劝离腹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管家无奈只能回去通报,越北侯既惊且怒,这一次再也不顾周语的恳求,大步地往外走去会一会他那名媒正娶的夫人去了。
周言从后面走了出来,埋怨道:“你怎么这么没用,连侯爷都留不住?不是说最近不要让他见到那张氏么?!张氏似乎在查当年的一些事情,我还没弄清楚她到底查到了些什么,万一她在侯爷面前乱说怎么办?!”
周语仍旧坐在椅子里,冷声道:“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你让我怎么阻拦侯爷不让他去见?!依着原来的情势,直到侯爷离京也不一定会再见那张氏一面。她如今连脸面都不要了找上门来,肯定是因为那个林显。还不都是你闯的祸!大好的下手机会你都做不利落!”
“行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谁知道那个广安堂居然能解了闺梦的毒。”周言烦躁地来回踱了几圈:“不行,你快去侯爷身边看着,万一张氏要说什么,你也好往回兜揽。”
周语懒懒地起身:“看你那点出息,我过去看看。你也把心放回肚子里,都十几年前的事了,便是她要去查,又能查出什么证据来?只要没有证据,你说侯爷是信她的,还是信我的。”周语不屑地轻笑出声,翩然而去。
周语并不当一回事,仍旧慢慢地往前院里走去。
越北侯让管家把张氏领到了书房相见。看到张氏那有几分熟悉却又似乎全然陌生的脸,越北侯有一瞬的失神。
张氏无疑是极美的,除了美之外,那张脸似乎还隐隐地触动了他心底最深处的一些场景,却又无论如何想不起来。
一声冷嗤让越北侯回过神来,看到张氏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越北侯瞬间恼羞成怒。
不管张氏要耍什么把戏,他永远不该忘记当年她派人连连追杀周语的事!
“你有什么话要说?!”越北侯冷声道。
“我有什么话要说?”张氏嗤笑一声,“难道不该是侯爷给我一个交待吗?!你敢对我的儿子动手,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这个亲娘说的?!”
越北侯恼怒道:“林显的事是手下人自作主张,我并未想过要将他怎么样。”
“可你是帮凶。”张氏目光深深地看着他,“不,你才是元凶。如果没有你的纵容,那些宵小之徒如何敢把手伸到我的显儿身上?!林海宁,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根本连畜生都不如!”
“你放肆!”越北侯怒吼道。
张氏却似乎根本不拿他的震怒当回事,略显狰狞的神情瞬间平复了下来,笑了笑道:“对了,侯爷不是问我今日造访有什么话要说么。我要说的就是,请侯爷即日请旨,将爵位传于显儿身上。”
“我还没死呢!”越北侯双眼怒瞪。
张氏却悠然落坐,姿态娴雅,似乎方才撒泼怒骂的那个妇人根本不是她。
门外突然走进来一抹倩影,周语快步走到越北侯身边,在他身后站定,有些怯怯地看了张氏一眼,复又低下头去。
“不是说你不用出来了么。”越北侯皱眉道。
周语小声道:“妾还是放心不下侯爷……”
张氏看着他二人喁喁低语,面上露出一丝讽刺。
“侯爷,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这是你应该给我的报答。”张氏道。
“报答?”周语轻声笑道,“姐姐守了侯府这么多年,这份忠贞的确值得报答。可是张口就要爵位,似乎太不把侯爷放在眼里。”
张氏看也不看她,只向着越北侯道:“据闻侯爷因为一次相救之恩就抛家弃子跟人浪迹开涯去了,若我这里也有一桩救命之恩需要侯爷报答,又值不值得这一个爵位呢。”
“张氏,你莫不是疯了?”越北侯不可思议地讽笑了一声,“本侯什么时候欠过你救命之恩了?!”
“正月初七,护城河。”张氏缓缓说道。
越北侯面露疑惑,周语却是心头一跳,瞟了张氏一眼。
“你查我们?”越北侯嗤笑道,“当年本侯因为不满亲事深夜买醉,以致冬日落水,是语儿路过救了本侯。与你何干?!”
周语见张氏并未提及当年她屡次暗杀之事,心中稍定。
暗杀是有,但并不是张氏做的,实在是兄妹二人自导自演,只为抓紧越北侯的心。
越北侯恨张氏狠毒,张氏也从来不解释,倒是方便了周氏兄妹行事。
自林显伤势恶化之后张氏一反常态开始查当年旧事,周言最担心的就是她查出那些陷害之事。若是让越北侯知道了,少不得又是一场风波。
可是她提到的居然是护城河边相救之事。周氏兄妹在护城河边救了越北侯这是千真万确之事,张氏要拿这件事作文章,不过自取其辱。
周语心中不屑,微笑道:“难道姐姐想说,你也在护城河边救过侯爷?”
“不是河边,是河里。”张氏神情淡淡地道,示意丫鬟递上一件物事。
她将那东西展开来,原来是一条只剩下一半的帕子,帕子上绣着一枝荷花。
“正月初七,侯爷买醉跌落护城河,我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夫婿,追了侯爷一路,正赶上将侯爷从水里救起。另一半帕子给侯爷包扎手臂上的伤口用了。”张氏道,“侯爷若不记得这帕子也不要紧,这张扇面,侯爷总该记得吧。”
张氏说着,又展开另一件东西。那扇面已经被水泡得晕成一团,却仍旧能够依稀记出几个字来。
越北侯只看了一眼,便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那是他年轻时候最喜欢的一幅扇面,向来扇不离手,正好在成亲前夕遗落不见了。
他一直怀疑是自己落水的时候丢在了河里,只是救了他的周言周语都说没有见过,他也就遗憾地不再过问。
没想到,竟然在张氏的手里。
周语冷笑道:“不知夫人从哪里弄来这么一张撕开一半的帕子,一支乱七八糟的扇子,张夫人就想把别人的功劳抢在自己身上不成?”
她话音未落,却见越北侯居然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来打开,赫然也是一半的帕子。
不用对上,只看那颜色与花样,越北侯与张氏手中拿着的帕子分明就是同一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忙啊,于是码得很晚
洗洗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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