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再耍我一次
一路席卷着流云，气浪自其周围爆开，脚底的楼房建筑快速飞逝而去。
一个外族人闯破城墙的消息也随之传遍了禹族，无数族人骇然抬头，望着那两道身影从自己头顶掠过，惊怒的同时，更多的是茫然。
多少人在感受到吴莫邪身上那股如洪水般磅礴的魂力气息后，打消了想要出手的念头。毕竟，能够单凭魂力爆发而达到掠空飞行的强者，已非他们所能对抗的了。
蓦然，右方的天空似是划过几道白色闪电，猝然即逝，却依旧被吴莫邪捕捉到了。
东方的几道沉睡气息正在缓缓苏醒，仿若深藏于沙土之中的角蝰，舒展着自己的身体，散发出危险的信号。
吴莫邪身形微微一滞，旋即以更快的速度朝西方掠去。
他心底明白，这应该是禹族闭关的几位老祖出动了，而且从气息上来看，这几位的修为都至少不低于窥神境，实力更是远远超过了那秦天明。
在经历了方才几番战斗后，吴莫邪对自己如今的实力也算有了初步的了解，由于根本无法掌控体内庞大魂力，再加上自己所学魂法甚少的缘故，他没法像石鱼那般，能够完美地操纵这些魂力供自己使用，连半步窥神都斗不过，更别提那即将苏醒的几位禹族老祖。
视线之中，隐隐出现了七十二道黑影，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各处。
吴莫邪朝自己手中的章明远投以询问的目光。
“就是那！”章明远忙不迭地点头，目光却望着离自己足有几十米的地面，干咽了口唾沫。
两人的身形急剧落下，径直砸落在一道黑石神坛的梯阶之上。
一瞬间，从四方即是冲出十几道身影，举着黑矛尖直指着吴莫邪的头颅，在阳光下泛着寒芒。
一手拽着章明远的吴莫邪面无表情，微微一转身，却是引得面前几人纷纷后退，虽然仍旧保持着举矛的姿势，但却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恐惧之意。
想来他们对眼前的外族人有所耳闻，也算清楚此人的实力，族内紧急派遣他们来目的就是为了牵扯住外族人，不让族内再多伤亡，因此并未有人敢冒然出手。
章明远凄惨地朝族人投去求救的目光，得到的却是爱莫能助的叹息，这让他不由感到无比绝望。
只要自己还在这个怪物的手上，自己的性命便随时处于不保的状态，对方想要杀死自己简直就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
“全是融灵境的祭灵师，看来这禹族能制霸这整个沙漠区域果然还是有些底蕴在啊。”吴莫邪左手水韧刀微微翻转，魂力流转其上，冷得发亮。
他的眉毛骤然一挑，发现这些禹族族人虽然魂器在手，且都瞄准了自己，却无一施展融灵，更没人召唤出自己的灵妖。
毕竟，像吴莫邪这样如武者般战斗的祭灵师算得上是异类了，灵妖可是一大作战手段，没有召唤灵妖，只能说明这些禹族族人并无战意，从他们忌惮的目光中能看出，这些禹族人更怕吴莫邪出手将他们的灵妖杀死。
既然清楚这群人并不敢对自己出手，吴莫邪也不想浪费时间收拾杂碎，抓着章明远朝远处走去。
一群融灵境的祭灵师被人当做摆设，受到了如此蔑视，怒自然是怒的，可没人敢表现出来，相顾觑视之下，也只得提起黑矛远远跟着。
七十二道黑石神坛紧密相簇，过道间隔很窄，在章明远结结巴巴地指认下，吴莫邪终是来到了前者所说过的地牢入口。
一道长长的台阶直通深不见底的地下，门口虽无人把守，却有着几十根乌金鎏铁的焊接，形成一道繁琐的御锁法阵，暗金相映的纹路刻画于石板之上，中间的凹槽赤红如血。
“章芋他们被关在这里？”吴莫邪转头问道。
章明远的头如同小鸡啄米，神情虽是惶恐，双目之间却悄然闪过隐晦意味，仿佛是在算计着什么。
“三妹他们就在地牢内，前辈。”
吴莫邪嘴角突然勾起一丝玩味，继续道：“走进去就行了？”
“走进去就行了。”章明远苍白的额头上渗满了汗水。
“那好。”吴莫邪立即抓起章明远，将其身体挡在自己跟前，一步步朝地牢入口走去。
“你、你干什么？！”
章明远惊慌失措地挥舞着手臂，目光望着入口处御锁法阵的刺眼金芒，脸色恐惧到了极点，眼看就要碰到法阵，吴莫邪终是停了下来。
“怎么，害怕了？是你傻还是当我傻？”吴莫邪露出冷笑。
这章明远眼瞅无人救自己，竟想利用族内的防御法阵来对付吴莫邪，可谓慌不择路便妄图自救，可这种明眼人都能看出的伎俩，吴莫邪怎会上当。
“前辈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章明远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也不顾大腿上的伤口撕裂，哀求道。
此时的吴莫邪再也没了耐性，一把掐住章明远的脸庞，冷声道：“收起你那些拙劣的悲情演技，我不吃那一套！记住，再耍我一次，你会死得很惨！”
嘴唇被掐成了一个喙，章明远话也说不出，只得瞪大那双惊恐的眼睛，点点头。
吴莫邪目观那道御锁法阵良久，发现其无论是从符文篆刻，属相维持，或是威力上都能算得上是上等，布下这道法阵的人至少有窥神境的修为。凭借体内青色光点的庞大魂力，虽能强行破去法阵，却太浪费时间，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你应该可以打开这道法阵的，对吧？”吴莫邪踢了一脚身形抖瑟的章明远。
“能是能，只要有禹族血脉，可……我还差一样东西。”章明远摊开手，畏畏一笑道。
“什么。”
“族卫法章。”章明远指了指法阵中眼那道血红凹槽，示意法章要放在那里。
看章明远不像是在说谎，吴莫邪若有所思，视线缥缈间，陡然聚焦在身后那群窥视着自己的禹族人。
“他们，应该有你说的那样东西对吧？”
章明远愕然望着吴莫邪似笑非笑的面容，再转向那群族人，在同胞们强烈恳求的目光下，他又浮现起吴莫邪之前的那句话。
想到这件事若再说谎可能引起的后果，他打了个寒颤，一个激灵后狠狠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二十章 破牢
身后一群禹族族卫脸色霍然剧变，不约而同地朝后小步退着，同时露出警惕地神色望着那蓬头垢面却目光炯炯的青年。
被章明远如此痛快地出卖使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事态的瞬间变换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他们就好像是一群猎人，无刀无枪却想要围剿深山的老虎，本来老虎并不准备理会，但未料他们身上竟有老虎觊觎的东西，猎人和猎物的身份顿时交换了过来。
果然，眨眼不及间，一道残影径直冲向了他们最前方的一个人，磅礴澎湃的魂力蕴于手掌，仅在一照面便将其胸膛肋骨尽皆拍碎，还未等其余的人反应过来，便已抓住那人腰间的锦袋，一把扯下。
吴莫邪看也不看那受伤吐血的禹族族卫，再次掠回法阵前，两根手指夹着一枚径直的黄金印章。
法阵中央的那个凹槽，刚好与之相契合。
随即，吴莫邪瞥向身边的章明远，意义自然不言而喻，章明远也只得苦笑着咬破自己的手指，任鲜血滴在法阵的阵眼之上。
“滴答！”
清脆的声音传来，整个法阵冒起的光芒瞬间瓦解，环环相扣的纹路也是随之黯淡下来。
见此，吴莫邪并没有言语，再次抓起章明远朝地底走去。
“喂……喂！喂！大哥，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让我做的我也做了，叛族我也认了好吧？你还想要我怎样啊！求求你放了我……”
黑黝黝的通道之中，章明远抓狂的哭嚎声渐行渐远，留下一群为难的族卫。
“快，通知族里，外族人已经闯进鬼牢，出大事了！”
这群族卫虽以保护家族安危为己任，却也不笨，面对比自己强大不知几个级别的强者，他们明智的选择了不冒然出手，毕竟，没人愿意白白地丢掉性命。
————
凹凸不平的石壁上浸着水珠，狭小的通道中没有灯光，却有几道头顶的石钟乳透出荧光作为照明。
壁上刻着几只青面獠牙的厉鬼，幽冥的眼瞳震慑人心，被禹族人成为“鬼守门”。
梯阶的尽头，昏暗的视角终是明亮了起来，两边的铁杆牢房清一色排开，在烛火照耀下，影子拖得老长，时而摇曳。
周围黯寂一片，踏在湿漉石板上的脚步声格外清晰，两人路过一个个由法阵封锁住的铁栏，牢房内的人皆是脸色灰暗，也根本毫无抬头看的意思。
只有少数几人，在感受到吴莫邪身上那股散发出的魂力气息后，睁开了双眼。
其中一个牢房，一道身影更是蜷身于阴影之中，低着头不知在啃着什么东西，但隔着老远，便能闻到一股血腥的刺鼻恶臭传来。
吴莫邪在这间牢房停了下来，目光滞留在那道半蹲啃东西的身影上。
似乎感应到有人在看自己，那道身影蓦然回头，弥漫的黑暗之中浮现出一双紫金色的眼瞳，仿若能刺破空寂，吞掉人心。
“噹！！！”
极速摩擦空气的风声传来，未等吴莫邪眯眼定睛，一双血痂伤口遍布的双手狠狠地抓住铁杆，就连整个牢门都震动了下。
那是一张被黑纹覆盖的脸，长着如豺狼般的鼻口，耳边挂着两颗被小绳穿过的白牙，满手的茸毛更是在灯光下显得油亮。
“异族？”吴莫邪没有被那双慑人的瞳目吓到。
“唔……”
曾混迹在深山，常年跟凶兽打交道，他能够清晰地看出铁栏里面那双眼中的戾气，那种能将眼前生物撕成碎片的嗜血。
静而相视的两者，一个被困在牢房内中终日以腐烂生肉为食，一个闯入禹族大闹四方却也受伤不浅，若说起唯一共同点的话，那就是他们皆为禹族最为痛恨的敌人。
其实相比站于牢内的异族，站在牢房外的吴莫邪反而显得更为狼狈不堪，破烂外袍早已失去了原本的白色，鲜血与沙土凝固在一起，浑身上下的衣物没有一处完好。
“有意思。”吴莫邪终是一笑，视线再转到了牢门上方的法阵上，手掌中的水韧刀翻转了一圈，魂力灌盈，隐有嗡鸣震颤声响起。
“你……准备干什么？！”
章明远忍着痛强行站直，面目由惶恐变为惊恐，大喊道：“把他放出来，他会把我们两个都杀了的！”
“是么？”吴莫邪眼神没有变化。
“族内侍神卫的十七人，被他饮尽鲜血，嚼断身骨，异族可没什么人性可言啊！”
不理会章明远隐含哭腔的喊叫，吴莫邪对着牢内的异族咧嘴一笑，抬手间刀柄握紧，一个跃身，被魂力所灌注的水韧刀犹如切入泥土，径直捅进法阵之中，引发一阵火光爆发，刺眼无比。
条条纹路流转的魂力就此被掐断，只见牢门铁栏之上的冷芒散去，示意着法阵的破灭。
“嘭！！”
随着一声巨响，牢门被异族一脚踹出一个破口，断掉的铁杆砸到墙壁摔在地上，叮当作响。
皮肤黝黑的异族一言不发地踏出牢门，望了望四周昏暗的通道，确定自己的确是逃了出来后，才将目光放在了吴莫邪身上。
在烛光的照耀下，能够很清晰地看到异族嘴巴旁凝成痂的血渍。
吴莫邪毫不避讳地与之对视，笑眯眯地把玩着手中长刀，他自信，就算打起来，这才出牢房的异族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章明远瞧得异族那张狰狞的面孔，仿若想起了当年惨剧的情景，不由地心惊胆战，想要就此悄悄摸走，却无奈衣领被吴莫邪逮住，欲哭无泪。
“倏！！”
两把长达两尺的骨刺自异族的手臂衍生而出，摩擦着空气，寒意勃发。
吴莫邪眼神一变，身形却未动，只是手中的水韧刀转了个方向，魂力包裹住的刀刃朝着外，意喻已然明显。
眼见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触即发，那异族也是动如风雷，朝着吴莫邪奔来。
望着视线中的人影飞速冲来，吴莫邪眯着眼，手不动，经脉之中的魂力却是疯狂运转而起。
“呲！！”
异族的身形径直跃过吴莫邪，两把骨刺分别刺入两道牢门的法阵之中，待法阵破去，又翛然落身，跑到下一对牢房的面前，破掉法阵。
原来这货竟然想让这地牢之中的所有犯人都越狱出逃。
果然，牢房的法阵被破，一道道牢门哐当碎裂，铁杆纷飞，犯人们陆续跑出，只见他们一个个面容邋遢双眼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那是一种对自由的渴望。
吼叫声与欢呼声不绝于耳，犯人们赤着脏污的双脚，飞快的奔出地牢通道。
那个夹杂在犯人之中的异族收起骨刺，在悄然回头间，看了吴莫邪的脸一眼后，便迅速埋没在人群之中，紧接着，地牢通道外便传来犯人们与禹族族卫打杀的声响。
“……”
一系列的意外发生，让吴莫邪有些惊异，旋即有些释然。
或是将牢内的异族换做他，他也会这么做，在自己越狱后，不慌逃离，而是将其他牢内的犯人尽皆放出。
这并非是无意之举，也不是什么狱友情深。理由很简单，自己一个人单独逃走，便是面对整个禹族力量的抓捕，可一旦把地牢中的犯人都放了出来，那自己混在人群之中，逃走的几率也就大大提高了。
“挺聪明啊……”吴莫邪啧啧道。
本来，他见牢内关着整个天元大陆都不常见的异族，想要放出来给禹族添个乱子，没料到这个异族出来后竟毁掉其他牢房，给禹族惹了更大的麻烦。
这下，禹族除了要对付他吴莫邪外，还有一堆从地牢逃出的犯人需要去处理。
要知道，必须用地牢中铸刻的特殊法阵才能关住的犯人，可都不是什么善茬。
第一百二十一章 结果
狭小的地牢通道内，昏暗的烛火依旧微弧度地摇曳着，四周寂静依然，只是，此时的静，却是人去楼空的死寂。
根根断裂的铁杆散落在通道各处，只剩下犯人们留下的丝丝恶臭体味飘荡在这片通风不好的空间中。
章明远如一个失去了玩具的小孩般瘫坐在地，惊怕之余，无神的眼中更有一抹茫然，口中还在小声呢喃道：“完了……完了……什么都完了……”
反之，望着眼前狼藉，吴莫邪心中升腾起一股快意，嘴角轻轻勾起。
想起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吴莫邪旋即抓起章明远，准备继续寻找章芋被关在何处，既然大部分犯人都已逃离，那自然寻找的范围也就缩减了不少。
“莫……莫邪哥？”一道带着不可思议的银铃声音从侧身传来。
吴莫邪循声转去，望着那道熟悉的娇弱身影重新出现在眼前，才彻底确认章明远并未说谎，扎着双髻的少女就被关在这座地牢之中。
一时之间，吴莫邪不知作何言语。
在看清吴莫邪的容颜，少女眼中的震惊已然无以复加，她不敢相信自己竟能在这个时间，这个地方遇见吴莫邪。
更别提，在被关入地牢之中时，她被告知，当初义无反顾帮助自己的外族人已经被放逐阎罗路，那个无人能生还的死地。
“是做梦呢……我刚才还在牢里，现在又看到了莫邪哥……”章芋上下看着吴莫邪，又转头望着肩膀上的金丝雀，颤声道。
在一种绝望的环境中，发生了如此不可置信的变动，将其视之为梦境也情有可原。
见状，吴莫邪也不再顾忌身旁瘫坐的章明远，快步走上前，抓住章芋纤薄的肩膀，轻声道：“小丫头，是我。”
章芋身形缓缓倾倒在墙壁上，发丝垂落，仰望着眼前的面孔，空洞的双目蓦然迸发出了许些神彩。
“真的，是你啊。”声音带着舒缓，还有着心底的一丝内疚消去。
自从吴莫邪让她施展沙傀独自逃走后，两人相隔也差不多快有半月。当日她一直惦记着家里卧病在床的父亲，因此在一番挣扎后，便应了下来，丢下吴莫邪一人逃离。等回到家，将净蚀丹喂给父亲后，才忧心起吴莫邪的安危起来。
两人可谓素未谋识，她甚至还为了给父亲治病抓了吴莫邪的灵妖，推心置腹而论，罕有人能做到后者的地步。
虽然清楚被禹族抓住的吴莫邪定然九死一生，但在听闻吴莫邪的死讯后，这个仅仅是豆蔻年华少女心中的负担内疚更加重了，从此一愁不展。
一个陌生人对她父亲救命有恩，更为了她而丧命，愧疚之意好若一颗种子，在心底生根发芽，最后阴影甚至覆盖了整个心田。
在发现吴莫邪没事，而且这一切都不是梦境后，章芋可谓如释重负，身体犹如被抽空一般，再也无法支撑身子，双手覆盖住脸庞，竟是无声啜泣起来，越哭越是止不住，越哭越是厉害，仿佛是将这段时间所受到的一切艰难险哭都宣泄出来。
吴莫邪没有出声安慰，因为他也不知如何去安慰，只能拍拍章芋的脑袋。
突然，他似乎想起什么，皱起眉头问道：“你爹呢？”
章芋跌跌撞撞站起身来，消瘦的脸庞上满是受惊神色，指着里面的牢房道：“我爹……他……”
心头暗叹一声，看章芋这模样便知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吴莫邪轻语安慰道:“别慌，带我去看看。”
哭成泪人的少女应声下来，带着吴莫邪来到通道深处的一处牢房内。
干枯的芦苇杆和干草零散地堆积在一起，一个面若枯槁的男人虚弱地靠在墙壁之上，双手无力搭下，气若游丝。
之前在小镇见过一面，吴莫邪自然记得章潮生的样貌，那时后者还在昏迷之中。
不过现在看来，章潮生的状况也没比那日好到哪去，反倒是生命气息更加微弱了。
“怎么回事？”吴莫邪转头望向章芋，目光带着询问。
他记得章芋把净蚀丹带回了小镇，可章潮生依旧处于生死边际，莫非是丹药无法净化体内的尸气。
“净蚀丹驱散了尸气后，我爹大病初愈，可没隔几天族内便派人来了，关押在地牢的这段时间内，他们又几次抓走我爹，拷问魂法的下落。”章芋脸庞滑下两行清泪，紧紧抱住章潮生的手臂，模样凄入肝脾，令人生怜。
吴莫邪蹙眉思索片刻，蹲下身来，对血肉腐烂的臭味并不在意，轻轻解开章潮生胸口被血水浸湿的衣袍。
胸口之上有着明显的凹陷，青紫的皮肤四处可见，还有几道溃烂的伤口流出了脓水。
严重的伤势让吴莫邪神情变得更加凝重，虽然自己魂戒中装着数量惊人的药草，但面对这样的情况，还是头一遭。
还没等他进一步探查伤势，章潮生突然痛苦的呻吟出声，颤巍巍的右手抓住吴莫邪的手腕，艰难睁开眼目，语气中带着坚定，说道：“别动……都断了……”
听闻，吴莫邪点点头，从魂戒取出一个水袋，让章芋喂给了章潮生许些清水。
“莫邪哥，我爹他……”章芋柳叶目中满是焦急。
吴莫邪叹了口气道：“肋骨上端尽断，已伤及肺腑，里面的被挤压空间会导致呼吸会越来越困难，这已不是药草能够治疗的了，除非能够在胸腔内部搭起一个足够的空间，否则窒息也只是时间问题……”
“怎么会这样……难道就没有办法了？！那天的人参灵妖呢？它能不能救我爹？”
吴莫邪目露出歉意，摇了摇头。
人参娃娃在或许还有一丝机会，毕竟那家伙可是能令肢体再生的，可如今人参娃娃也不知怎么了，在石鱼进入自己体内后便再无声息。
吴莫邪望着章潮生，问道：“大叔可认识我？”
章潮生咧了咧干裂的嘴唇，咳嗽得犹如风箱，说道：“小女在我醒后就没有一天没提过你，在听说你被放逐后更是无比愧疚，你能为我们家做到这个地步……咳……。”
“大叔言重了，我也只是尽我所能罢了。”吴莫邪平静说道。
“不……小兄弟对我们家是大恩……不过，我恐怕是没有机会报答你的恩情了……”
吴莫邪微微默然，看着遍体鳞伤的章潮生缓而开口道：“为了一本魂法，值得吗？”
语落，仿佛是一丝回光返照，让章潮生双目蓦然透发出精光，他反而问道：“小兄弟，你可深爱过一个人？”
微微怔神之后，吴莫邪想起了天莲谷那道倩影，但他不知道这是否算爱，旋即他摇摇头。
“可交出魂法，你父女二人不仅不会被抓入地牢，甚至不会被放逐到小镇，更不会有今天的沦落。”
“他们把盼儿放逐到阎罗路害死了她，我又怎么会肯把魂法交出来，如了这群混蛋的愿？！”
“吾妻信物，定然誓死守护！”
对于章潮生一番激动言语，吴莫邪不置可否，轻语问道：“可你想过你的女儿么？你还未到梅之年的女儿。”
章潮生身体一震，一句轻语虽无回声，却如一道惊雷在脑海间炸响。
“莫邪哥，你别说了！我从没怨过我爹……不交出娘的魂法，也是我的主意……”章芋不明白为何吴莫邪会在父亲将死之际说出这些话，看着父亲悔痛的神情，让她不由心疼。
“……嘿……嘿……小兄弟你说得不错，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小女，我是害了她。今日的苦果，全是我章某人一手酿成……还是，我太自私了啊……”
章潮生望着章芋，沧泊的老目中满是歉意，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章芋抱住，无声叹息。
他仰望着房顶，惨笑不止，泪目摇头道：“我只是，不甘心啊……”
吴莫邪见此，不再多言，手指上的魂戒闪烁，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具女性的尸骸，让父女两人不由一惊。
这正是吴莫邪在阎罗路发现的尸骸，极有可能是章芋母亲的尸骸。
纵使尸骸早已破损，根本看不出从前的容颜，身上的衣物更是褪色得只剩丁点花纹，可依旧被章潮生一眼认出，这是当年章芋母亲的衣物。
“这是……”章潮生情绪激荡，咳出鲜血也全然不顾，颤抖指着尸骸，言辞不清。
吴莫邪微微点了点头，将尸骸摆在章潮生的身旁。
那一刻，章潮生眼目中的不甘之色终是散去，紧紧靠着尸骸，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这具尸骸，也算是给了多年在阎罗路寻找的他一个结果。
第一百二十二章 解封吧！
半空之中，劲风携着黄沙飘散，一道黑影撕裂云层，朝远方冲去。黑影之后，约莫隔着半百尺之外，几个禹族族卫骑着飞行灵妖正紧紧追随，不肯接近半分，却也不肯落后丁点。
吴莫邪搂住章芋娇躯，神情凛然，全神贯注地朝葬神海外围飞去。这种依靠魂力爆发达到飞行程度，对魂力消耗可谓无比巨大，就算体内的青色光点提供的魂力极为雄厚，但这几番消耗下来，吴莫邪也能感应到青色光点所提供的能量开始有些匮乏起来。
紧紧地抱住身边人的手臂，从小到大还是一次与男子如此亲密接触的章芋，脸上的桃红不知是羞意还是对高空的畏惧。
她偷偷地瞄了下脚底飞速流逝的景物，又立马将双眼闭上。
“怕就别看。”吴莫邪面无表情，任凭高空的冷风如同刀般刮在脸庞上。
感受到禹族内有几个闭关的气息正在苏醒，吴莫邪在救出章芋后，两人甚至来不及安葬章潮生，便匆匆离开地牢。
几个禹族族卫也自然是纷纷召唤出自己的飞行灵妖，紧紧跟上。族内给他们下达的命令很简单，只需把握外族人的行踪即可。
此刻，吴莫邪二人已是逃离了禹族族地的范围，却依旧处于葬神海内，漫漫的沙漠无边无际，想要就此逃脱似乎有些不太可能。
天色渐暗，周围的温度也是骤降，不再开阔的视野让吴莫邪开始有些迷失方向。
“还想着要挣扎一下呢？”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脑海响起，让看不到希望的吴莫邪终是振作起一分精神。
“什么？”
人参娃娃的语气中带着疲惫，仿佛大病初愈：“你应该明白你这次能活下来的机会不大吧？”
吴莫邪神情没有变化，只是双目中透着黯然，轻轻点下了头。
“嗯。”
最初，他想要用禹族族人的性命来逼石鱼出来的想法落空，而且几番的战斗之后，他更意识到一点，就算拥有石鱼的魂力，他也无法发挥出应有的威力，在面对半步窥神境的秦天明都显得有力使不出，若非石鱼强行夺舍，估计自己已经死了。
只有一个词汇能够形容此刻的状况，便是朝夕不保。
后有追兵，内有祸患，吴莫邪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便是尽快的逃离此地，其余的再作打算。
连他都不知道现在自己的时间还剩下多少，一旦被禹族的强者追到，亦或是体内石鱼的魂灵再次成长，自己都会被抹杀。
“你之前那段时间哪去了，有你在的话，章芋的父亲也许就不会死。”吴莫邪问道。
“那个叫石鱼的王八蛋，在进入你体内的一瞬间便封印了本参爷，根本逃不出来，多亏刚才他的魂灵沉睡，我才能破开一个小口子。”人参娃娃叹气道。
听罢，吴莫邪这才恍然。
“听着臭小子，你就算逃也没用了，那几个出关的禹族老祖都至少是窥神境之上的修为，速度肯定比你快，追上你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
吴莫邪沉默片刻后，身形骤然停下，落在下方一道陡峭戈壁之上，松开章芋。
“既然这样，那我不跑了。”
活动了下身子骨，直到现在，他才有时间去清理战斗后留下的伤口。
从魂戒中找出些药草，嚼碎涂抹后才感到一些舒缓。
吴莫邪的衣袍尽碎，裸露出来的上身大大小小的伤痕遍布，血迹如同一坛染料浇下，浸湿了头发，透红了白袍。
身旁俏生生站立的章芋见此，不由有些担忧道：“莫邪哥，你没事吧？”
吴莫邪盘膝坐下，抬头望向脸上还带着泪痕的章芋，歉意道：“丫头，我只能带你到这了，你回到小镇后最好收拾东西离开此地，以免禹族还会派人去小镇找你。”
“爹死前让我跟着你……”章芋眼眸中泛起迷茫之色。
听闻，吴莫邪不禁露出苦笑，摇头道：“我自身难保，你跟着我会被拖累的。”
“可我也不知道去哪。”
父亲的死让章芋失去了依靠，只有十一岁的她根本不知道如何独自去生活下去，和吴莫邪虽然相识不久，但经历了种种，吴莫邪反倒成了章芋唯一的精神支柱。
“……”感到一丝无奈，吴莫邪翻了翻眼皮，眯着眼眺望远方，许久后才收回目光，轻声道：“那你先找个地方藏起来，隐蔽气息，等会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莫邪哥，我能利用魂法在戈壁上开出一道足够容纳我们了两人的洞穴，我们同时屏蔽气息，说不定能够躲开族内的追捕。”
吴莫邪摇摇头，坚定道：“该来的总会来，躲不掉的，我要对付的不只是禹族的人，现在一时半会也跟你解释不清楚，你先去吧。”
章芋听话的应声下来，小跑跳下戈壁，随后一声娇喝响起，戈壁竟如同火烛般融化而开，一道洞穴形成。
一步踏上洞口，双髻少女转头，俏目深深望了眼坐在上方的吴莫邪背影，才藏身而进，洞口瞬间封闭。
地平线上的素淡夕光照耀在戈壁的一面，明暗分离，恍若两个世界触及相交。
“小参。”吴莫邪突然道。
“干嘛？”
“替我把封印解开。”
“什么封印……”人参娃娃微微一愣，骤然意识到什么，失声道：“你让本参爷帮你把月族魂脉的封印解开？！你疯了？你想干嘛？”
“你还记得本参爷之前跟你说过的话？把封印打开，月族魂脉会立马开始排斥你体内的水属相，从而反噬你的身体，只需要十息的时间，你就能暴毙于此。”人参娃娃怒道。
“我记得。”
“本参爷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想凭借魂脉来对抗石鱼，可你想过没有，可能还没等石鱼出来，你就已经被魂脉搞死了。”
“可我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不是么？”吴莫邪的语气平静无比，让人参娃娃倒是有些哑口无言。
双目没有一丝慌乱，吴莫邪波澜不惊一笑。
“我只清楚，这个所谓的禹族神灵，也有一己私欲，且极其狂妄自大，他有一点和我相像，就是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他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死的，至少不会让这局身体死去。”
无言之后，人参娃娃终是打破沉默。
“可怜本参爷活了几千年，却还要陪你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玩命……”
第一百二十三章 风雨欲来
“臭小子，感应到了吗？”
“嗯。”
禹族族地内几道强大到令人窒息的气息正朝着这边疯狂掠来，从周围的空气中都能嗅到几丝火气的燥意，估计无需半柱香的时间便能赶到此地。
气氛蓦然变得郁热鄙人，吴莫邪甚至能够感到头顶的云层正在小幅度的震颤着。
“你体内的封印只剩最后一环，默数三声，本参爷就解开了，准备好了？”人参娃娃语气也是凝重。
“嗯……”吴莫邪心跳声逐步加快，如同钟鼓敲击般一道道冲击心神。
当初能突破到混元境便是因为将体内的月族魂脉封印，而一旦解开，定然是洪水海啸般在体内疯狂爆发开来，届时，一切都将会势不可挡，纵使最后到一个无法挽回的地步。
细微的嗡鸣之声如若浮游钻入耳朵，吴莫邪起伏的胸膛上，竟是浮现上百道细细的金色纹路，组成封印的法印。
这道封印的模样，似曾相识。
正是天莲府邸内莲池上的封印，被人参娃娃抽取后放在了吴莫邪的体内。
嗡鸣之声蓦然停止，胸膛上的金色纹路也是刹那断裂成无数光点消散开去，荧光飘荡在半空中，终化为天地中的能量。
吴莫邪身躯猛烈颤抖起来，茂密的黑发中，竟隐隐出现银丝，额头的一道月形印记尤为瞩目。
仅是开端，他便已经能够感到体内的翻江倒海，仿若一头沉睡的巨兽缓然睁开眼眸，仰头咆哮震天。
月灵的气息疯狂地从四面八方涌进经脉中，在面对体内的水属相时，根本不懂丝毫的怜惜般，将其尽皆吞噬而光。
身体仿佛被万千虫蚁爬咬，吴莫邪倒抽冷气，强行守住心神，双目保持清明，在月族魂脉发作的同时，魂力涌动，在体内寻找石鱼的气息。
“你……”
体内的石鱼终是惊怒出声，被迫现身的他在发现体内突然出现的魂脉气息后，失声喊道：“这是？！远古日月二族的魂脉？！怎么会在你体内？这怎么可能？！！”
此刻，月族魂脉也发现了石鱼的存在，如同在自己的领地发现了侵入者一般，经脉中流淌的月灵能量骤然开始暴动起来，呈现出包围趋势，朝外来者疯狂冲去。
两股无法用言语描述的能量开始相互争斗而起，而吴莫邪的身体，便是战场。
石鱼此刻的心情可谓惶恐到无以复加，他做梦也未想到，一个不过混元境祭灵师的体内竟能出现来自远古日月二族的魂脉，而且看样子似乎已经在这个青年体内很久了，自己之前竟一直没有发现。
恐怖的能量瞬息而至，将石鱼团团包裹。
而石鱼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在被包围的一瞬，吴莫邪丹田上的青色光点猛地收缩而起，继而爆发出浪潮般的能量，与那对着石鱼虎视眈眈的月灵能量呈分庭抗礼之势。
“哈哈哈哈，小辈，你莫不是认为一个区区魂脉就能抹杀本尊？远古二族的确是威慑天地，令万族匍匐，可那是其族人本身资质妖孽，再加上继承的魂脉修炼大成。你若是远古的日月族人，或许还能让本尊畏惧几分，可你凭什么？”
吴莫邪并未出声。
他的情况并不比石鱼好上多少，月族魂脉与石鱼相斗所产生的冲击，让他承受着非人般的痛苦。体内的经脉仿佛被一根根撕扯而开，好似狂风暴雨，所过之处，满目疮痍。
双目紧阖，吴莫邪紧咬着牙关，七窍更是溢出鲜血，显得格外狰狞。
这场战斗，吴莫邪是引导者，却无法插手其中，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固守魂灵，让自己不要这么快就倒下。
人参娃娃从吴莫邪的眉心幻化而出，鲜红的肚兜在空中飘扬，他抱着肉嘟嘟的双臂，望向神情痛苦的后者，无奈地摇摇头，从嘴中吐出一口金色的淡雾，汇入吴莫邪的口中。
果然，一口精元汇入，让吴莫邪轻松了许多，体内的情况却仍然不容乐观。
“哈……哈哈……小辈，等本尊把这月灵……驱逐，便是你的忌日，届时，本尊会一丝丝抽出你的魂灵，装在鼎炉中，终日炎烤，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哈哈哈哈！”癫狂的笑声在脑海中响起。
不过，吴莫邪听出来了，这笑声却是夹杂着几分牵强。
石鱼其实说得没错，在他巅峰之时，一个鼎立于万物之上的天帝，怎么会惧怕一个仅有月族魂脉的混元境祭灵师，他甚至不屑一顾。
可时过境迁，现在的石鱼不是天帝境，抛离了最先的躯体，他只剩下不及巅峰时期百分之一乃至千分之一的实力，早已不负神的名号。
仅仅是吴莫邪体内刚刚苏醒的月族魂脉，也能让他如临大敌。
此时，远方隐隐传来轰隆之声，坐在原地甚至能感受到戈壁山石的小幅度震动，紧接着，轰隆声更大了，就像是天雷滚滚，近在咫尺。
身旁的几棵寥寥枯树被气浪吹得折了腰，尘土，黄沙，枯枝，乱草，在强风之中胡乱飞舞。
“呼呼！！”
烈风终止，一道巨大的黑影遮蔽了大片的夕阳。
那是条王魂的丹蛇，头有双角，上身长着肉翅，铺天盖地，每一次扑打，便是飞沙走石，如有变天。
背部坚硬的石纹密密麻麻，几道身影正站立其上，漠然注视着端坐在戈壁崖石上的青年。
为首的红发老者穿着一身青白神官服，无数根念珠绳缠绕腰间，垂眼低眉，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态。
身后几人也是祭祀白袍，各持魂器，居高临下地俯视下方，更令人震撼的，是这几人的眉心尽皆闪烁着魂纹！
一个骑着鹏鸟的族卫跳上了丹蛇的背，对着其余几位恭敬地行了一礼，朝底下盘坐的青年望去，随后肯定地点下了头，道：“就是他。”
红发老者拉开了些兜帽，微微颌首，手中石眼长杖一顿。
“嗡！”
好似涟漪在空气中散开，一道透紫的法纹罩蓦然浮现，将下方的青年完全困住。
在确定面前的外族人再无法逃走后，红发老者启齿，厚重的声音悠悠响起在戈壁间。
“外族少年，你可知罪？”
第一百二十四章 本尊不同意
扩音滚滚，在这片空间响彻，惊动了不少栖息在岩壁上的虫兽，却并未获得吴莫邪的任何反应。
“……”
万籁俱寂细无声，静修十几年才出关，就被无视的几个禹族祭祀皆是升腾起怒意，旋即一愣，紧接着发现了不对劲。
只见眼前的外族青年神情凝重，七窍流出血液无比鲜红，透散而出的气息更是紊乱交杂，仿佛处于一种痛苦的挣扎状态中。
“走火入魔？”为首的神官蹙眉而道。
“一定是与族人的几番激斗受伤不浅，在治伤时又引动心火，导致了此人现在的情况。”一个不修边幅的长脸祭祀嗤笑道。
族人打搅他们的闭关，惶恐的言语更是描绘出一个在族内肆意横闹，恶魔般的青年，在就算是半步窥神境的族内客卿也只能落荒而逃，却没想到追上来却看到这样一幕。
眼前的青年气虚如丝，罩门大开，如此看来，似乎根本无需兴师动众，就算他们不出关，族人也能将此人捉拿。
“诸位。”老神官突然开口。
“嗯？”
“你们可看透此子的修为？”老神官的神情越发凝重起来，满是不解。
“这……”几个祭祀面面相觑，经神官这么一提，似乎果真瞧出不小的端倪。
可他们有些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信息，因此一个个心有迟疑，震惊之余，相顾无言。
“混元境一层？”响起的话语中，带着极其不确定的语气。
“原来你也是看到的这个修为……我还以为是我修为太低看不透他……”
众人的目光已然集结在为首的神官身上，后者作为修为最高的人，应该对此最有发言权。
可没想，神官也是一脸的严峻，身上的念珠绳轻轻摆动，说道：“老夫观察良久，不只一次探测过此人，纵使其身上有着太多紊杂的气息，不过的确是混元境一层的修为。”
“绝无可能！这个外族少年重创了十几族卫，打伤奉堂，甚至连秦客卿也不敌于他，混元境一层？简直天大的笑话！”另一个个头稍矮的祭祀激扬愤慨道。
如果禹族的众人真是被一个混元境祭灵师闹得满城惶惶，若传了出去，岂不是让他人另眼看待禹族这个沙漠霸主。
“稍安勿躁。”
老神官神情依旧平静，浑浊的眼目注视着眼前青年，手掌上闪烁的法印又加上了一层，把法纹罩进一步地加固起来，这下，就算一只蚊子也不要妄想飞出去。
“既然这个少年跑不掉，你我也不要冒然出手，以免多发事端，”他捋了把髭须，继而道：“族长能把我们几个老家伙叫出来，便能说明此事的严重性，更能说明此子的能力，万万不得小觑了他，表面的混元境一层修为说明不了任何的问题。”
“不过，你我都为窥神境，都还看不透这少年，也不能说明他的修为就高于你我。老夫闭关了十三年，天元大陆就冒出个窥神境少年，未免太惊世骇俗了些，而且，就算有这么个人，禹族也应该会知晓。”
听闻，几个祭祀皆是赞同点头。
“此人身上定是有什么隐蔽修为的魂器，以至我们都无法看透，否则无法解释你我所看到的。”
盘坐在干裂山地上的吴莫邪正经历着痛不欲生的煎熬，仿若置身炼狱。
“完了，臭小子，禹族出动的全是窥神境，看来你这次是真的要栽了。”人参娃娃的声音响起。
吴莫邪额头的汗如雨下，与血液凝集在一起，艰难地睁开眼皮，望向头顶被遮蔽的天空，咬牙继续硬撑着，双目却悄然流露出绝望。
现今的情况，终是没有了任何的退路，他已无计可施。
就算是最好的情况发生，体内的月族魂脉把石鱼围剿，可自己依旧要面对两大麻烦——无法封印的月族魂脉，和头顶虎视眈眈的禹族强者。
看来除了奇迹发生，吴莫邪难逃一死。
奇迹么。
当王家六祖带着人马气势汹汹来到冷竹冢的时候，水白的出现，算得上是一个奇迹，可也是属于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但这次，无论怎么想，也不再会有人出现，如同神兵天降，连敌五个窥神境强者。
丹蛇背上的几人思忖片刻，还是抛去了心中恃绪，准备出手将禹族的敌人灭杀，好给族人一个交代。
“诸位，一指定元，全力施展噬魂八方阵灭杀这个少年，既然族内让我们几个老人出关，便干得利落点，不许出任何意外！”
“咯！”
几道法印纷纷亮起，交杂而起，引起穹顶的云层轰滚。
口诀的呢喃声如绕梁之音，似游龙穿梭在四周八方，八道神祇的虚影浮现，神情冷漠，手中魂器对准中央的外族青年，顿时风云剧变！
皓洁的光纹在几人指尖缠绕，浩瀚的魂力鼓荡而出。
五个窥神境的联手施法，使得天色都因此而变，渐暗的苍穹竟是转而灿白，仿若神灵透过云雾睥睨，威势如鸿！
他们并不准备给眼前之人丝毫生还的机会！
说起来，凭借区区混元境的修为能让五个窥神境尽然出关，并联手敌人，就足以称得上前无古人，能死在此下，或许也死而无憾了吧。
“认命了？”人参娃娃问道。
“认命了。”吴莫邪苦笑着咳出鲜血，七窍溢出更多鲜血，痛苦的神情中，竟隐现一丝解脱。
多次的历经生死，终是要倒下了。
命运多舛，不得不认啊……
体内的翻江倒海仍未停止，月灵能量与石鱼毫不相让，激烈程度已然到了白热化。石鱼奋力抵抗着，但注意也没有离开过外界，当他发现禹族的几人准备联手灭杀自己的肉身时，他咆哮如雷。
“想死？本尊可没同意——！！”
话落，丹田之上的青色光点再次爆发，仿佛试图榨干最后的一点魂力，就算有着枯竭的迹象也在所不惜！
丹蛇背上的几人神情微变，望着底下的青年，震惊无比。
外族青年的气息再次剧烈变化，好若沸水升腾，蓬勃的魂力竟是引起空气扭曲，惊天的威压疯狂滋生。
“呃……呵……呵……啊啊啊啊啊啊！”
声嘶力竭的咆哮声从外族青年的口中传出，就像惊雷轰天，响彻小半片葬神海。
只见他轻轻地抬起头颅，癫狂的双目死死地盯住那八方噬魂阵的神祇虚影，杀意贯彻云霄，寒声钻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之中。
“你们拿本尊的魂法，对付本尊？！”
第一百二十五章 破阵
此声一出，天地即轰鸣，云层卷动仿若一道深不可测的漩涡，隐有银蛇闪烁。
乌云笼罩之下，丹蛇背上的几人脸色剧变。
不过这几位活了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一点天地异象倒也吓不了他们，手中的法印依旧透出汩汩魂力，促成法阵的形成。
“轰轰！”
忽然，一股无可言喻的气势自青年的身上散发而出，竟是如巍峨重山般压向法阵，仿若是一种奇异的威压，一种来自血脉之中的号召。
法阵中的八道神像虚影竟是因此而震动，一张张毫无表情的漠然脸庞有了一丝松动。
“这到底是？！”为首神官神情凝重，髭须抖动，他能明显感受到法阵因为这股威压而产生的一系列异常现象，却百思不得其解。
五个窥神境联手施展的法阵，却在一股威压面前变得极为不稳定，这种情况放在以前是绝对不能想象的。
“莫非此人修为真的在你我之上？”
几人眼目闪烁，死死盯住底下的青年。
老神官搓着念珠，额头上浮现出汗水，时而摇头喃喃道：“不可能啊……怎么可能……不……就算修为高于老夫，可这噬魂八方阵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魂法，禹神的恩赐，怎么会因为一个凡人的威压……”
他们都清晰地听到了青年的吼声，似乎意思就是这魂法的创造者就是他？
当今世上任何一人说这句话都会被当做无稽之谈，可联想到方才法阵的异象，竟不像是什么大话。
祭祀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深处的那一抹惊骇。
只有老神官冷肃一哼，眉毛扬起，道：“你们莫不是把这疯子的话当真了？哼，荒诞至极！不过是临死反扑罢了，全力往法阵灌注魂力，切勿被扰乱心神！”
“是！”
老神官袖袍一挥，“八颗白点纷纷洒了出去，定在法阵中每个神像虚影的脚底。那是八颗神谷剥开的白米，每一颗上面都刻着细小符文，繁琐的纹路密密麻麻。
白米落定，顿时爆发出璀璨光芒，氤氲之气顺着虚影往上，将整个法阵再次稳定了下来。
“老夫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双掌啪的一声扣拢，老神官身上无数根念珠绳更是无风自动，疯狂地发出清脆嘭击之声。
再观底下的吴莫邪，或者说是再次被石鱼掌控住身体的吴莫邪，脸上尽是肃杀之气，七窍流出的鲜血居然在此刻被无数热气蒸发。
气氛变得尤为诡异起来，他的神态就像是一头被逼近绝路的狼，虽伤痕累累，却在悄然积蓄最后的力量。
石鱼抬头望着上空逐渐凝实的法阵，咧了咧嘴，仿佛是在嘲讽，又仿佛在感叹如今的处境。
一指朝天，青年狰狞的面庞变得扭曲起来，其裸露的身躯上竟缓缓冒出股股黑烟，翻滚升腾间，像是一个厉鬼攀爬在其背上，冷冷地盯着丹蛇上的五人。
狂风吹乱了老神官的鬓发，他老目中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凝重，那疯狂飞舞拍打在腰间的念珠绳仿佛表明了他此时波澜起伏的心境。
眼前的外族青年所给予他的震撼一波接着一波，其展现的气势与实力更是与族人之前的描述截然不同。
一个衣衫破烂的青年，伤痕遍布，却让窥神境四层的老神官如临大敌。
恍惚间，他似乎又回到了儿时，第一次祭拜族内禹神神像，抬首仰望，打自心底地感到心悸。
“还有十息……”
还有十息，法阵才算彻底完成，届时，就算是青年的修为高于窥神境四层，也定会死于这八方阵之下。魂魄被禹族的八大灵神分别收走，从此化作禹神座下祭魂。
老神官和几个祭祀深知，此时无法收手，一刻也不能懈怠，底下的八方阵会一直运作，直至将外族青年的魂魄收走为止。
“轰轰！”
嗡鸣之声滚滚，夹杂在翻腾的乌云之中，正在此刻酝酿，等待着爆发。
青年的身躯不住颤抖，不知是由于体内的疯狂痛楚，还是有些承受不住法阵所散发的威势。
“还剩四息……”
老神官闭眼闭口，面无波动，只是在心中默默数着。
狂风更甚，携着漫天黄沙一起席卷，冲着天穹咆哮，大地也因此震颤。
“三息……”
“二……”
“一……”
老神官蓦然抬起眼皮，双目迸发出凌厉精光，冷喝道：“诸位，现在！”
法阵最后所需的魂力被五人注入，一道道紫金色的雷电奔腾在法阵的纹路之间，仿若万蛇狂舞。
与此同时，青年背上凝实的黑影也是动了，狞笑声如声波般回荡在狂风中，黑烟涌动化作一道残像，直奔丹蛇背上的五人而去。
“别白费力气了！八方阵已成，任何攻势都妄想通过！”
青年脸色没有变化，嘲讽之色至始挂在嘴角，一声轻语飘过：“本尊所创的魂法，怎会不知如何破开……”
黑影掠上半空，周围滚滚黑烟更浓，翻腾间，竟是一分为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八道神祇的虚影之中。
“咻！！”
一道奇异的红芒在法阵中蔓延，每一道神祇之影随即变得扭曲起来，魂力波动更是极其不稳定。
这让老神官眉头一锁。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神祇虚影在收到黑影入侵后所散发出的恐惧情绪，那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颤栗。
太难以置信了！
这是族内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魂法，典籍中确切记载着神所创造的魂法，这些阵法高深莫测，甚至已经脱离了“天阶”魂法的范畴。
八方噬魂阵之所以能够召唤出神祇虚影，是因为除了对血脉的要求，更需要图腾信物的加持。要知道，这些图腾可都是经过了神血池的浸泡。有了图腾，才能召唤出神祇的一丝灵体，施展魂法。
老神官眉头越皱越紧，略显颤巍的双手想要掐出一道法印，却是蓦然停滞在半空，神情空洞。
只见五个窥神境祭灵师联手所施展的法阵中，八道神祇虚影纷纷发出痛苦的嘶鸣，表面更是布满了如蛛网般的裂缝。
轰然一声，虚影尽皆破散，仿若一道道绚丽到刺眼的烟花。
第一百二十六章 反转
轰鸣之声贯彻耳膜，惊天的气浪以阵法为中央而炸开，山岩崩裂，沙石纷飞。
就连九丈有长的丹蛇都是微惊，扑扇着肉翅连连飞起，细长的青褐色瞳孔缩起，蛇信不住喷吐。
几道惊魂未定的目光投来，死死地盯住眼前之人。
几个祭祀的衣冠被烈风吹得凌乱，在法阵破开之后，他们的脸色转而苍白，显然受到了不小的反噬冲击，可相比之下，青年给予他们的冲击反而更大。
“怎么会……这样……”
其中一人用颤抖的双手扶住冠冕，满嘴的沙粒也完全不顾，只是不可置信地看着。
作为法阵施展的核心，支持着大半魂力输出的老神官，更是气咽声丝，口吐浊息，胸膛剧烈起伏。
被他用魂力蕴养了几十载的八道仕神灵体，尽皆被毁，还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就像是那几道黑烟在钻入神祇虚影后，只是下达了一个自我毁灭的指令，灵体便自行崩然解体。
在来时，他们只是想全力出手从而干脆利落地解决，可谁也没料到，族内视若神法的八方阵，竟被一个青年破去。
现今所产生的巨大反转，让几人明白，除非付出巨大的代价，他们再无法剿杀此人了。
老神官魂力运转，略显复杂的黯然目光扫过，仿佛是看清了状况。他打出一道法印，一层流荡的金芒加持在丹蛇上，竟是隐隐做出防御的姿态。
整理了下衣冠，他缓缓说道：“少年，报出你的家族和名讳，老夫放你走。”
“等等！”
那长脸祭祀霍然转头，惊惶之中隐隐带着怒气，望向老神官道：“老棋，你准备放走这个外族小子？这和放虎归山有什么区别？小小年纪就已达到如此实力，若再隔上几年那岂不是远远超过你我，届时他再来禹族寻仇……”
老神官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旋即继续盯住青年，注意着外族青年的一举一动。
长脸祭祀依旧没死心，在老神官耳旁继续说道：“我们五个人拼尽修为把此子灭杀，也算是给禹族除了一个大后患……”
“闭嘴！”
老神官竖眉出声，他的目光始终不离底下的青年，咬着牙：“十几年的闭关简直把你脑袋修成了一个木头，到现在你还看不明白？不是我们放不放他走，是这个人就没想让我们离开！”
——
再次被夺走身体控制权的吴莫邪也察觉到了，石鱼那股对眼前几人浓浓的杀意。他明白，石鱼纵使恨自己入骨，可比起杀死自己，保住这局躯体才是最为重要的。
石鱼只有先杀死眼前的几个禹族人，才能抛去顾虑来解决吴莫邪和体内的月族魂脉。
唯一让吴莫邪疑惑的是，石鱼到底准备用什么去杀掉五个窥神境的祭灵师。丹田之上的那道青色光点，现在所能供给的魂力已所剩无几，几番战斗的压榨甚至让青色光点开始有些萎缩的迹象。
强弩之末，却还想要杀人灭口？
似乎是知道吴莫邪在想什么，人参娃娃的声音蓦然响起：“臭小子，集中精神，如果本参爷的预测没错，等下你应该会看到点有趣的东西……”
“有趣的东西？”
“哼哼……”
——
风沙卷动，把层层乌云都撕碎开来，黑夜降临得仿佛比想象中的更快了。
丹蛇上的五人面面相觑，似乎还没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
“老棋，你在说什么呢？就算我们杀他不成，他莫非还能敌五个窥神境不成？”胸口绣着图腾的祭祀语气显得有些激动。
“没错，我看刚才那外族少年能破开八方阵，应该纯属侥幸，大不了你我联手再战，还不信拿不下一个毛头小子？”
老神官沟壑纵横的脸上，淡然与从容早已消散不在，取而代之的是疑惑与纠结，他转身望向周遭几位自己相识已久的老友，踌躇片刻，才缓然叹气道：
“老夫……老夫不知道……”
“这……”
“章谈棋，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长脸的祭祀急性子爆发道。
老神官手中的石眼长杖微顿，常年充满睿智光芒的双眼却是浮现起几分迷茫，望着底下的青年说道：“老夫看不透他……他的修为明明只有混元境，魂力却好若取之不竭，明明不曾召唤灵妖作战，却凭借奇异的魂法得胜。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似乎很了解我禹族的魂法……你们或许觉得老夫所言实属荒诞，可老夫实实切切有种预感，他能把你我全部留在此地……”
“老棋，那依你所言？我们该怎么办。”
老神官深吸一口气，吐出一个字。
“跑。”
“跑？能跑哪去？这葬神海乃是禹族的领地，我们却要被一个外族少年撵着跑？岂不被世人笑话？！”一个祭祀气急反问道。
其余三个祭祀虽未发声，却也用无言表达了自己对此事的看法。
“老夫越发觉得，这个人应该是某个地方跑出来的老家伙，童颜不过是蛊惑世人的表面。”老神官神情肃然，轻声猜测道。
听闻，其余几人的神情更为诡异，仿佛已然将这些话归为老神官的臆想。
可无人知晓，老神官这般看似无厘头的推测，却是摸到个大概，石鱼的确是从阎罗路跑出来的老家伙。
只不过任老神官想破脑袋也不会相信的是，这个青年体内的一个灵魂，正是他们禹族日夜侍奉的神。
“如果老夫预感是错的，那自然最好，我们再次联手将此子诛杀便是。等会静观其变，可若真如老夫所言，诸位，想尽一切办法逃吧……”
“……”四位祭祀虽不相信，却也未出声反驳。
因为他们也得不出更好的推测，来解释这个外族少年所展现出那超乎常人所能理解的强悍实力。
“逃回族地，把沉睡的五米祖唤醒，或许才能杀死这个人。”
老神官环顾一圈，眉头挑起，仿佛是在等待其余人的答复。
几位祭祀也是相视无言，最终还是郑重地点下头来，抱拳道：“是！”
第一百二十七章 侍神兵傀
正于几人谈虑之际，周身的风向却是在悄然间变化，蓦然一道冰冷的气息喷吐在长脸祭祀的脖颈之上。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长脸祭祀一脸懵然，摸了摸后颈，还未等他反应过来。
“后面！”
老神官眼疾手快，厉喝之下猛然拉过长脸祭祀的肩膀。
“倏！”
如黑夜中的一抹寒芒，一柄锈迹斑斑的钩西域长刀劈开空气而下，直直斩在丹蛇坚硬的背壳之上，一道道耀眼的火光闪烁。
几人迅速散开，惊骇的神情不一。
长脸祭祀背上冷汗涔涔，心有余悸地望着刚才自己所站的地方，若非老神官将他拉走，这把刀毫无疑问地斩下他的人头。
再抬头，视线聚焦在持着这把西域长刀的身影之上，五人更是浑身一颤，呆滞当场。
在看清眼前的面貌后，老神官髭须抖动，他嘴巴张了张，似乎想道出某个名字，却如鲠在喉，惊恐于无声。
拖着刀柄，锈缺的刀刃划过丹蛇的背壳，穿着一身奇异纹图甲胄的人缓然回首，如铁水浇筑的脸庞面向五人，纯黑的瞳孔毫无一丝杂质，也无一丝情感的波动。
急促的呼吸声交错，在黑夜中带起袅袅白雾。
“！”
“这是？！”
“族内古宫内的侍神兵傀？”一个祭祀颤栗着指向持刀之“人”，不确定地呢喃道。
这群世代守候在古宫内禹族人，对眼前的模样再熟悉不过，可让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侍神兵傀刀剑所指的方向，竟是自己。
老神官转头，死死地盯住底下的青年，睚眦欲裂。
正当惊愕中的几人把注意力全集中在眼前凭空出现的侍神兵傀身上时，却蓦然听闻一道清脆的噗哧之声，一个头扎绳箍的祭祀艰难地低下头，瞪大双目看着从自己胸口冒出的刀尖，随之倒下。
“大头！”看着死在刀下的老友，几人惊呼出声，可紧接着，刺骨寒意覆盖了他们的全身。
又是一个兵傀！！
锈迹斑斑却寒芒慑人的刀刃上还泛着鲜血的热气，这个兵傀还保持着错手抬臂的持刀姿势，让得跟前的几个窥神境祭灵师竟是不寒而栗。
“逃……”老神官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发自心底的恐惧，从牙缝中艰难地挤出最后一个字。
几个祭祀不再犹豫，他们甚至不敢再看底下隐藏在黑夜中的青年一眼，当即掐出法印，召出自己的灵妖，开始了逃窜。
老神官唇齿开合，不停地呢喃着一个个符文，腰间疯狂颤动的念珠绳居然越伸越长，最后化作砂巨虫的千道长足，随着长足的巨幅摆动，朝远处疯狂掠去。
丹蛇的身躯也开始剧烈甩动起来，想要甩开身上的两具侍神兵傀，却奈何背上的两个兵傀如同脚底生根。
夜空中，一个祭祀正骑着灵妖撕破黑云而去，魂力全力运转，眉心的魂纹更是疯狂闪烁。在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逃！能逃多远逃多远！
他们已经认出了侍神兵傀，也根本不打算有任何的抵抗之举，只有逃，才是唯一的办法！
却未料，更高处的团团乌云内，毫无征兆地跳出一道魁梧身影，手举七齿铜鉴双刀，冷光交错而去，即是斩去一颗飙着鲜血的头颅。。
朝着不同方向逃去的老神官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眼眸中尽是骇诧，他紧拽着拳头，心中不停地重复道：“为什么……侍神兵傀……为什么会是侍神兵傀！”
古宫内的侍神兵傀，仅仅是按照祭坛壁画上所绘雕刻出来的石像，可眼前，却是几个活脱脱的在世阎罗！
古书上记载，侍神兵傀的地位仅次于禹神麾下的三十二灵神，乃禹神的血契灵妖，当年禹神与灵神们的陨落后，便不知去向。有族人猜测兵傀与禹神的其余血契灵妖一样，藏身于葬神海之中，守护着禹族后人。
可如今看来……
在拼命催发魂力逃遁的同时，老神官章棋抛开杂念，开始在心中盘算着：“四大侍神兵傀，孜工、丑闵、苟食，已现身三个，只剩一个兵傀子夫未出现，我们还剩三个人，只要不来追我，我便还有生还的机会！”
“老夫是禹族第三十代首席神官，我还不能死！！”
窥神境四层的修为毫无保留地爆发开来，在空中撕出一道长长的真空地带，被重重黑云遮蔽的月光也是因此透下，映照在这片荒漠之上。
纵使已飞掠十里有余的距离，而且速度始终未减缓下来，心中的那股不安非但没有消去，还越来越浓烈。
章棋感受到有一道杀气正牢牢地锁定住自己一般，无路自己怎么逃，却依旧逃不出杀气的范围。
风沙吹起髭须，他骤然停住身形，满是汗水的手掌松开，石眼长杖随之落下高空，砸入沙丘之中。
老神官眯起双目，终是确定远处看到的一道黑影并非自己的幻觉。
隔着足有千丈，那一道黑影立于沙漠的高丘之上，抬臂而起，搭箭挽弓，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随着一声如同隼鸣的厉啸，如满月的弓蓦然抖颤。
在章棋绝望的目光中，一道刻纹着繁晦符文的红黄箭矢狠狠插入章棋的眉心！
神官，身死！！
仅剩的两个祭祀逃无可逃，在面对直逼而来的侍神兵傀时，两人相视一眼，皆是看出了对方的决然之意。
咬牙祭出法印，三只灵妖被召出，朝兵傀冲去。
只见其中一个砂土巨人奔袭而走，震地咆哮之声交杂，即是把腿抬起十丈有余，朝兵傀碾压而下。
浴火如巨鳄般的长颚大开，无尽烈焰灼烧着空气，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刺兽钻入地表，随着嘶吼轰鸣，无数尖刺破土而出。
震耳的声音滚滚不绝，混着烟尘如浪潮般层层卷开，在黑夜之中演奏起一首轰烈的交响曲。
“蓬蓬蓬！！！”
气浪一波接着一波地炸开，无数碎石从烟尘中飞掠而去，还有几块鲜血淋漓地骨肉，刺鼻的腥味骤然铺散开来。
一道黑影从分离的烟尘中疾步走出，速度越发快起来。
黄红的甲胄反射着火光，这具侍神兵傀的长刀上刻着的“苟食”两字在岁月的侵蚀下早已不清晰，却透着无尽的森然气息。
一个祭祀被抓住，还未做出任何的反抗之举，半边身体便被斩离而去。
鲜血喷薄，洒满了另一人的苍白面庞。
长脸祭祀一步步后退着，视线中，那道拿着长刀的身影已变成了无底的黑洞，仿若能吞噬人的一切神志及灵魂。
长脸祭祀缓缓回头，连滚带爬来到盘坐的青年面前，在戈壁之上跪着，凄惨的双目盯着面无表情的后者。
被鲜血覆盖的双唇颤抖着，说道：“难道……您……您真的是……”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青年睁开了淡漠的双眼，可旋即，一道寒芒将至，把他的头颅斩得高高甩起，鲜血泼洒。
第一百二十八章 绝境中的曙光
五个窥神境强者尽皆陨落，四具侍神兵傀踏过浸满鲜血的沙地，来到盘坐的青年面前，杵着兵戎相继跪下。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脸色并不好看的青年右手握着一颗绽放着毫芒的褐色晶体，轻微地抬起眼皮，看向半跪在四周的四个兵傀，点点头。
似乎收到了指令，四个兵傀抬起头，朝青年狠狠一抱拳，随着风沙飞扬，四道魁梧的身影竟是如同云烟般散去。
青年抬起手，展开掌心。
这枚褐色晶体，正是弹尽粮绝的石鱼能够召唤出四个侍神兵傀并抹杀章棋几人的凭依，正是因为它，他才可以唤醒沉睡在葬神海内的侍神兵傀。
而另一边，天灵深处的混沌空间，吴莫邪的魂灵也是在此刻激荡不已，引得整个魂识海都是波澜不息。
“尊魂晶！！！”
吴莫邪可谓心潮澎湃，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近在咫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不禁令他忿恨不已。
人参娃娃的声音响起：“嘿嘿，臭小子，本参爷没骗你吧？”
听闻，吴莫邪错愕问道：“你早知道石鱼会祭出自己的尊魂晶？”
“石鱼潜入你体内，就一定把尊魂晶跟着带了进来，可无奈他将尊魂晶藏得极深，再加上本参爷被这混蛋封印，所以根本不知道尊魂晶在哪。不过在那几个禹族祭灵师现身后，本参爷就有预感，这石鱼会把尊魂晶祭出，而等尊魂晶一出现，你的机会就来了……”
“机会？”
“没错，你想想，当初你拥有水属相的时候，月族魂脉的爆发点是混元境一层，而若你吸收这枚尊魂晶孕成了第二属相，月族魂脉的爆发就会被延迟，直到你抵达一个更高的修为。”
“融灵境么？”
“这个，本参爷也不清楚，不过至少能保你平安渡过这一关。”
“唉……”吴莫邪苦笑道：“你说得轻巧，可我怎么去拿？现在身体的控制权可是他的。”
人参娃娃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只要你能够冲出这片混沌空间，应该就能将身体接管过来。要知道，不管石鱼有多强，就算他是神，可这依旧是你的身体，与你本身的魂魄是最为契合的。”
吴莫邪张望四周，困扰道：“那我怎么出去？”
“把你现在魂灵状态想作是一道利矛，只要将这片混沌空间刺破一个小口，你便能出去。”人参娃娃顿了顿，继而道：“本参爷知道你一时没法理解，这样，你试着把所有的精神集中在混沌空间边层的一个点上。”
“当一个祭灵师的修为抵达融灵境之后，就算是魂灵脱离了躯体，也能作为武器进攻，就像石鱼能轻松入侵你的体内。如何锻炼魂灵并灵活地使用它是每一个融灵境之上祭灵师的必修课。”
“魂灵越强，对魂力的掌控也就越完美。虽说魂灵会随着修为的增长而变强，但在同等修为祭灵师的战斗中，魂灵的强度便成为了决胜的关键性因素。”
“有本参爷在，助你突破这片混沌空间应该不是问题……”
听着人参娃娃的一通话下来，吴莫邪不由头痛道：“大哥，你要长篇大论能不能挑时候？你再说下去我就真的没命了！”
“……”
外界，衣衫破烂的青年依旧盘坐在地，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面前，一具无头尸体正躺在血泊之中。
沙漠的深夜寒风如潮，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呜声连连，时而撩起轻沙。
几声虫鸣之后，不远处的山壁发出碎石掉落之声，一道小口豁然露出，一道娇小的身影踏上干裂的土地。
迎着几缕从乌云透下的月光，章芋怯生生地走了过来，俏目中有着担忧。
感受到背后有动静的青年悄然睁眼，漠然的神情之中带着冷意，不过随即发现身后之人并没有恶意后，他再次闭上了眼。
一个不具有任何威胁的混元境祭灵师，并不值得他再次出手，尤其是在他元气大伤的情况下，魂力的再度透支会使他陷入更坏的状况。
为了处理从禹族来的几个麻烦，石鱼付出了太多，就连底牌也被逼了出来。通过激发尊魂晶，方才能建立起与四个兵傀的魂魄联系。
强行夺舍以及透支魂力的副作用令石鱼陷入一段时间的空洞期，除了需要压制住体内随时可能再次暴动的月族魂脉，他还要利用尊魂晶内的魂力去修复丹田上的青色光点，那是他毕生的惊魂所在。
总而言之，石鱼收到的极大创伤，让吴莫邪终是在绝境之中找到一丝曙光。
章芋轻踩着戈壁上的细沙，来到青年的面前，当视线中出现了一具无头尸体后，当即被吓了一跳，惊呼出声后又强行克制住内心的畏惧，捂着小嘴把周围的狼藉尽收眼底。
充斥在冷风中的血腥味，到处可见的血迹，让章芋感到震撼。
虽然不知道无头尸体是谁，但她认出了其身上的衣袍。黄红细线精绣的图纹，腰间七品玉带相扣，袖口的三支沙荆花，都足以说明此人身为禹族祭祀的尊贵身份。
禹族内的祭祀是什么地位，从小生在禹族的章芋心底明了，那是仅仅听令于神官大人的人物啊，就算是族长有需，也只得对其好言相求，就算被拒绝也不敢有丝毫异议。
这样的人，至少都是有着窥神境的修为，且深谙禹族大阵，拥有与神灵沟通的能力。
就被杀了？
章芋小心翼翼地转头，看着那静坐在地时而蹙眉的虚弱青年，抿着嘴巴的脸庞透着惊异。
眼前这个叫做吴莫邪的男子，修为明明和她一样，都不过混元境一层。做出的事举却是与他低微的修为大不相符，甚至可被称作天震地骇。
太多的谜团笼罩在这个外族人身上，让人看不透。
本以为吴莫邪都已经死在了葬神海，却没想到这人居然突然出现在了禹族地牢，还打破法阵救出自己。不仅如此，其表现出来的实力更是令人乍舌，凭空飞行不说，更杀了禹族的祭祀。
章芋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的不远处，还躺着四人的尸体，其中一人更是禹族的大神官！
“可你这么强，那天为什么会被族卫放逐到阎罗路呢……”章芋来到青年的正前方，抱着膝盖蹲了下来，歪头看向他那张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脸，小声地问道。
“连祭祀大人都能战胜，那你当初为什么还追不上抢走你灵妖的我呢？”也不管闭着眼睛的青年是否听见，章芋一个劲地问道。
呢喃了小半天后，她仰起头，两道可爱的发髻在空中抖了抖，担忧地望着青年，问道：“莫邪哥，你还好吗？”
由于不知道吴莫邪到底发生了什么，章芋也不知道到底该做些什么，只得这样半蹲着等他。
等过了一个黑夜，等到了一缕清亮在地平线透出。
“呼……”
一口气从青年的嘴里吐出，在冰冷的清晨中化作一团白雾。
他抬起眼皮，瞳孔之中尽是银芒！
第一百二十九章 决胜一手
第一百二十九章
随着青年的睁眼，上空的残云竟是随之散去，一抹皓洁倾注而下，照在其身上。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几次深吸气之后，青年仰望了下上方的夜月，露出一道难看的笑容，呢喃道：“终于出来了……”
想起方才的情形，吴莫邪不由心有余悸。
视线随之转移，聚焦在自己的右手之上，一枚褐色的晶体静静地躺在手心之中，在暗沉的空间中，银色的光芒流转在晶体不规则的轮廓线条上。
他能明显感到自己的心跳正在加速，就算是之前吞食过一个水属相的尊魂晶，可再次手握它的感觉，依旧奇妙到不可言喻。
毕竟，这是尊魂晶啊！
一个地尊境祭灵师毕生的凝结，哪怕是渗透出来的丝毫能量也足以让同属相的祭灵师获益良多，更别提将一整枚晶体握在手中。吴莫邪不是土属相的祭灵师，都能清晰地感应到尊魂晶内四溢流淌的土属相气息。
就算只是放在身旁，都能让自己灵魂对土属相亲近不少。也就在这时，吴莫邪猛然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地暴殄天物，多少人梦不可及的尊魂晶，可能一辈子都看不到一次，就这样被自己吞下去，只为孕育出一道属于自己的属相。
但如今命在旦夕，吴莫邪也可谓迫不得已，因为只有这枚尊魂晶也许能救他一命。
甩了甩头，将脑袋里的杂念甩开，吴莫邪吐出一口气，便准备将手中的尊魂晶放入口中！
“！”
在离嘴巴只剩几寸之遥时，捏着尊魂晶的手臂蓦然停住，吴莫邪的神情不断变化着。
带着惊天怒意的冷笑声更是在脑海中响起：“小辈，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吴莫邪额头渗出汗珠，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好不容易夺回来的身体掌控权正在逐渐失去，无论自己如何试图去移动手臂，都被一种未知的力量限制着。
“嘿嘿，怎么，你终于怕了？”吴莫邪狰狞一笑。
“滚！无耻小辈，企图觊觎本尊的尊魂晶，简直是痴心妄想！”
听闻，吴莫邪笑得更厉害了，他苍白的脸色浮现起病态的潮红，道：“这种事，不试试怎么知道！”
吴莫邪面前半蹲着的少女被惊醒了，捋了下垂下的发丝后，她抬头惊愕的望了一眼，旋即惊喜道：“莫邪哥，你没事！太好了！”
我这样子看上去像没事么……
吴莫邪苦笑连连，他并没有工夫去理会不明所以的章芋，他需要集中精神去夺取身体的掌控。
不一会，吴莫邪脸色再变，在他骇然的目光下，左臂仿佛脱离了自己的控制，竟自主抬起，迅速抓向右臂的尊魂晶。
“不好！”
吴莫邪一咬牙，拼命控制着右手避开左手的抓来，始终紧捏着尊魂晶。
完全不明白吴莫邪在经历着什么的章芋看呆了，在她眼里，这一系列举动甚是滑稽，仿佛是一种自我抽搐般。
木然地盯住吴莫邪片刻后，章芋怯生生问道：“莫邪哥，你在干嘛？”
吴莫邪满头大汗，随意回了句“没事”后，再次控制着右手躲开左手的抓来，并试着把尊魂晶放入嘴中。
只要尊魂晶进口，自己便会拥有绝对的优势。
“哼！”
脑海中蓦然响起一道冷哼，还没等吴莫邪反应过来，自己的左手竟是霍然扭转方向，抓起插在裂土上的长刀，反射着明晃晃的月色，朝右臂的臂弯处砍去！
“卧槽！”
吴莫邪睚眦欲裂，只得松开手中的尊魂晶，反手抓住持着刀柄的左手手腕，任凭尊魂晶就这般滚落在地上。
“……”
一时间居然僵持不下，只剩下一脸呆滞的金丝雀少女。
章芋伸出纤手，轻轻接住滚向她的尊魂晶，在感受到其上的苍茫气息后更是不知所措，可怜兮兮地指了指手中的褐色晶体，问道：“这是什么啊？”
吴莫邪一手抓住自己无法控制的左手，望着那泛着寒芒的刀刃，冷汗直冒。
突然，似乎意识到什么，吴莫邪朝着章芋急声道：“丫头，我需要你帮我！”
吴莫邪要求，章芋自然不会拒绝，她当即使劲地点了点头。
“让我帮你把刀拿走吗？你这样玩刀很危险的……”
“……”吴莫邪满头黑线，他咬着牙，挤出一丝笑容道：“不是，我需要你帮我把你手中的晶体，放进我嘴巴里。”
“这个？”章芋再次指了指尊魂晶。
“嗯！”
“好吧……”虽然不知道吴莫邪到底要干什么，但章芋还是答应了下来。
可还没等她起身过来，吴莫邪猛地换上了一副狰狞的神情，惊惧地朝章芋吼道：
“不要！不要！求你……”
章芋骤然停住，看着眼前似乎有着分裂人格的青年，有些迷茫。
“丫头，听我的，把它放进我嘴里，拜托了……”吴莫邪已经有些精疲力竭，他虚弱地喘着气道。
紧接着，吴莫邪又拼命摇着头，大喊道：“不要过来啊！”
章芋快被急哭了，说道：“莫邪哥，你别逗我了好吗？！”
“唉……”
淡黑夜色中，从吴莫邪身上幻化出一道小孩身影，同命锁清脆的声音响起。
人参娃娃双手抱胸，同情地望着一直处于挣扎中的吴莫邪，摇摇头后转向章芋。
“你是……啊！你不是来找我报仇的吧！”章芋忽然记起人参娃娃的模样，想到两者之间的恩怨史，她不由得惊道。
“你我的帐，以后本参爷会找你算……”
人参娃娃吐了口气，从面容上来看他似乎也有些萎靡。
“现在，你按臭小子说的做吧。”
章芋一愣，为难道：“怎么做？”
“把你手里的石头喂到他嘴里去。”人参娃娃顿了顿道：“就算他挣扎，也要强行喂进去，相信我。”
听罢，踌躇不定的章芋终是下了决定，点点头起身朝吴莫邪走去。
见此，吴莫邪似乎受到了某种刺激般，拼命地朝后爬去，可惜被章芋一把抓住。毕竟这个少女还是有着混元境一层的修为，让无法使用魂力的吴莫邪无法逃走。
旋即，在青年歇斯底里的呼喊声中，章芋扳开前者的嘴，将手中的尊魂晶放了进去。
……
第一百三十章 惊天之举
在尊魂晶接触到嘴唇的那一瞬，璀璨夺目的褐芒爆发而开，仿若化成一道洪流，倾尽涌进吴莫邪的体内。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章芋显然被眼前的异象吓到，撒开手，连连小步后退。
“他……”
人参娃娃悬浮在空中，小脸满是凝重之色，他抱着双臂，轻声道：“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现在就靠他自己了。”
“你让我喂下去的那块石头，到底是什么？”至今还一头雾水的章芋转头望向人参娃娃。
人参娃娃瞥了旁边小女孩一眼，脑后的小辫甩了甩，没有说话。
“你就这么记仇呀！我不就差点抓你去炖汤了而已，干嘛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章芋气鼓鼓问道。
听闻，人参娃娃额头上的青筋猛地一跳，蓦然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盯住章芋，倒是让后者吓了一跳。
“那块石头叫尊魂晶，就算给你说了你也不明白那是什么，本参爷何必跟你多费口舌！还有，别试图在这种关头挑起我的火气，我们两个的恩怨迟早要算清的。”人参娃娃哼哼道，即使活了几千年，他内心依旧如外表一般，和一个孩童无异。
章芋也不甘示弱地朝人参娃娃一瞪眼，也不再说话。
“呼……”
另一边，吴莫邪捂着自己腹部，脸色苍白如纸，牙关不停地打颤。随着尊魂晶的入肚，他感到无数能量的奔流在体内冲荡，一遍遍洗刷着经脉。
有着第一次吞魂晶的经验，他对此并不慌乱，根本不管体内还有石鱼的存在以及月族魂脉的暴动。
体内可谓乱成一锅粥，但吴莫邪别无他法，只得弃之二者而不顾，专注于尊魂晶之上的能量冲击。
这次，是一股淡黄色的能量瞬间包裹了魂灵，让魂火处于土属相的能量海洋之中。
无尽的痛楚一阵阵传来，仿若身躯成了一座巍峨高山，一块块如土地般凝集在一起，就连肺腑也成了山脉中心，心脏的每一次跳动变得格外沉重。
吴莫邪使劲眨了眨眼，眼中的景象却变得越发模糊，肩头站着金丝雀的少女，飘浮在空中的人参娃娃，都变成了两团揉杂在一起的黑影。明明是黑夜，看到的却是一片褐色的汪洋，中间几道匹练飘舞如同极光般绚烂。
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像变成了硬土，逐渐地不听使唤。
似乎有些不对……
此刻的吴莫邪连保持最基本的坐姿都显得艰难无比，他双臂无力地勾住身前的一根凸岩，以免自己就此倒下。他死死地盯住远方的漆黑夜空，双目却是无神。
骤然，人参娃娃突然一跃到吴莫邪的面前，瞪大眼睛看着后者脸颊上蔓延而开的金褐色半透明纹路。
“奶奶的……出大事了……”
只见随着时间的推移，吴莫邪裸露在外的肌肤也开始逐渐转变，从四肢到上身，皮肤变得格外晶莹剔透，仿若一层琉璃，细看之下，甚至能看到肌肤之下的血管和肌肉。
“莫邪哥这是怎么了？”章芋惊愕问道。
人参娃娃神情凝重到极致，他一边密切注视着吴莫邪身上发生的变化，一边说道：“尊魂晶内的能量阶级超过了他本身的承受范围，导致他无法转化这些土属相能量，反而开始被这些土属相能量同化。”
“同化？”章芋并未理解，问道：“后果会是什么？很严重吗？”
人参娃娃转过头，一字一顿道：“彻底同化，也就意味着臭小子也会变成如同天地属相能量一样的存在，被抹去实质，消散在天地间。”
“……”
望着眼前手足无措的人参娃娃，吴莫邪咬着牙强撑着痛苦，虚弱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上次，不都……没有过这种……”
“天莲尊者只是地尊境，更何况当时他将尊魂晶赠与你时已抹去上面的本身意志，才让你得以吸收。而这石鱼，好像还真是个天帝境……两者没有可比性啊……”人参娃摇头娃苦笑道。
吴莫邪点点头，再次轻合眼皮。
体内的状况极其不乐观，无数奔流而过的能量洪流就若被关在囚笼中的野兽，桀骜不驯，就算是被囚禁，也根本不会服从。
留给吴莫邪的时间正在逐渐缩短，他能明显感到自己的身体变得能量化。
长夜漫漫，这片荒无人烟的戈壁，寂静得可怕。
本来这或许对于多数人来说只是平凡的一夜，却因为某个人的一个举动，惊动了天元大陆的所有大家族。
一炷香的时间后，吴莫邪张开眼。
全身已然透明的他，只剩下五脏六腑还未被能量同化，浑身上下的毛发，竟因此而脱落，这让吴莫邪看上去仿若一个由玉石雕铸的人像。
他摸了摸变得光滑无比的头颅，望向端坐在自己正前方的人参娃娃，见后者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不由一愣：“你干嘛？”
人参娃娃面无表情，说道：“替你收尸，再回到灵界那个鬼地方。”
似乎对此并不担心的吴莫邪竟是轻轻一笑，一抹精光自眸中一闪即逝。
“放心，我还死不了。”
“嗯？”人参娃娃挑起眉头。
吴莫邪没有多过解释，只是双膝盘起，嘴唇微张，浑身的魂力尽皆运转而起。
在人参娃娃和章芋愕然的目光之下，袅袅的金褐色雾气竟是自吴莫邪的嘴里鱼贯而出，如同游龙出海，携着惊天的威势翻卷至天空之上。
“你把尊魂晶能量都吐出来了？！”人参娃娃一瞪眼。
金褐色的土属相能量呈现雾态，逐渐消弭于天地中，与天地中的能量融为一体。
可吐出来的能量越来越多，消散的速度远远不及，导致这些恐怖的能量竟是缓缓聚集，形成了一片雾海，荡漾在夜空中。
雾海的每一次起伏，都是引得天空动荡不安。
就算是活了几千年下来见多不怪的人参娃娃，见到此幕也目瞪口呆，被雾海所散出的惊天气息所震撼。
尊魂晶所化的庞大能量潮，震撼了整片葬神海，震撼了，整片大陆！
第一百三十一章 掀起兴波
汩罗巅，一座被红色海水围绕的大山。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就算在夜晚，这些波澜不断的海水也透出绚烂的深邃似血的红芒，把崎岖陡峭山壁的轮廓照得清清楚楚。
这里是大陆以南，四季如春，所以在冬至也不会出现积雪的现象。
厚重的百尺漆黑城墙高高摞起，透着不可侵犯的威压，海滚石砌成的哨台之上，几只黑鸦跳动，不时发出尖锐清鸣。
这里是戟文一族的大本营，族人靠着边缘站岗，始终盯着红海的远方，从未离开。
作为东南域九大家族的族人，戟文族向来以严谨警惕著称，特别在这种岗位之上，他们从未大意过，时刻坚守在原地，没有懈怠。
伴着深夜的一丝凉意，这个戟文族族人搓了搓手，目视着远方。
突然从远方传来的一股不小的能量波动，让他微微一愣神，身旁休憩的灵妖更是霍然抬头，带着警戒之色。
“什么情况……”他微微皱起眉。
蓦然，这个族人发现自己前方多出了一个背影，屹立于虚空之上，一袭朴素干净的布衣，在萧瑟风中猎猎作响。
“什、什么人？！”
搁放在墙壁的长枪被高高举起，精钢所铸的枪头反射着下方海水的红光。
穿着松垮布衣的男人轻轻撇过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族人举枪直指男子，一脸的紧张，身边的独眼吞齿兽也是起身，发出示威的唔鸣。
布衣男子一身平民打扮，腰间连一块像样的玉饰也没有，如此模样，却令身后的戟文族族人不敢轻举妄动。
能够借助魂器便能御空飞行的人，在这个戟文族人的认知中，也仅有大执官“断掌”能够做到。而具族内所传，“断掌”的修为已达到了窥神境九层。
而此人……
又是呼的一道风声，面前的虚空中再多一人。
只见这人身披暗灰色斗篷，身上满是海水的腥味，仿佛刚在红色海水之中泡过一般。在淡淡的月光之下，他的右手掌却是泛着金属的光泽，更有道道纹路流转。
“！”
族人目瞪口呆，在丢神的几息之后，当即恭敬行礼，道：“拜见大执官！”
第二个来的人正是大执官“断掌”，之所以叫他断掌，是因为早在多年前为家族征战的时候，被人削去大半个手掌，只有大拇指留了下来。而如今，他右掌的一部分则是一个专门叫人打造的八品魂器，可谓天下仅有。
断掌朝着族人点点头，让其去别处巡逻后，才转过头来。
“这股能量波动居然让你亲自从小天坑里跑出来，看来需要召集族会了。”断掌目光炯炯，望着传来能量波动的方向，轻轻一笑。
布衣男子面如冷铁，如鹰隼的目光透出凝重，道：“这不是什么能量波动，这是尊魂晶的气息。”
“尊魂晶……”面对一个有些熟悉的名字，断掌愣了下，旋即猛地转过头，不可置信道：“你是说尊魂晶！”
“……“
布衣闭上双眼，伸出手掌，看似虚空一抓，竟是从天地间抽出一丝从远方游离而来的土属相能量。
本来还算平淡的面容，布衣却是在下一刻面色大变，他仿佛见到什么不可能出现的东西一般。
“召集族会吧……”待平复了些心境后，布衣男子开口道。
“好，什么时候？”断掌点点头。
“现在。”布衣神情果断。
“嗯？有这么严重？东子可还在裁决山啊。”断掌为难道。
“那就先不管东子，你先把人先召集起来再说。”布衣摇摇头，他头也不转地目视前方道：“东南域要变天了，相信其他八个家族也不会坐视不管，起码，现在还不知道谁会从中得利。”
断掌见状，也不再多问，当即掠下城墙，准备召集族会。
万鳞城，九大家族赤门一族大本营。
这座跨地三千里的城池，居民多是行商的凡人，正当他们还处于安睡之中时，城内的祭灵师却是炸开了锅，特别是赤门族。
赤门族向来喜好金财，所以就算是对于凡人，只要有利于他们得到更多的钱财，便来者不拒，久而久之，这万鳞城也就成了一座商城。
一个装潢豪华的大堂之内，五道身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个个挤眉弄眼。
显然，他们对于远方传来的能量波动很是不解。
一个带着高帽裹着头巾的老太把玩着手中的雕纹金丝球，如猫似的双眼止不住地四处瞄，打了个哈欠道：“一群少见多怪的老家伙，连一点能量波动都能让你们成了惊弓之鸟，又不是异族入侵，你们在愁什么？！”
坐在长桌最边缘的老头顿时站起来，一巴掌拍在细软狐皮所铺的桌面上，鼻梁上的金框眼睛更是抖了一抖。
“你也是说大话不害臊啊！一个妇人还谈什么异族入侵，一千年前的事你知道那是什么情况嘛？我祖爷当年可是北征的一员，岂容你在这里随意杜撰！“
高帽老太当时不乐意了，手中旋转的金丝球一停，尖声叫道：“我怎么说大话了啊，就算是现在异族来了，老身也第一个上阵杀敌，当我怕了那些异族不成？”
另一个黑帽老者也似乎有些听不下去了，冷笑道：“你准备用什么来上阵杀敌？凭你宅居里那一万多只猫灵？”
“你……”高帽老太横眉竖眼。
“够了！”中央位置一个白发稀疏的老者吼道。
他一出声，没人再敢多嘴，整个大堂顿时安静下来。
“我叫你们来是探讨关于这股能量波动的，还扯到什么异族上面去了，简直不像话！”显得颇为忿然的白发老者端起桌上的红蛇酒，一饮而尽。
“其实也就一道能量波动而已，估计是某个祭灵师快突破到地尊境了吧。”最后一个没发话的老者终于开口，一脸的倦意，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昏睡过去。
“地尊境……”
白发老者扶住额头，头痛道：“整个万刹盟的明面上也就两个地尊境一层的祖师，算上九大家族的压箱底实力，地尊境的祭灵师不到十五人。如果真如你所说，东南域即将诞生一新的地尊境，那他的去向将会成为所有祭灵师的焦点。”
“若只是某个游历大陆的散修那还好，可一旦他投奔了九大家族的其中一个……”
围绕长桌而坐的几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决断之色。
“必须得到他！！”
要知道，万刹盟的秩序是由九大家族共同维持，九大家族处于同等地位，而这个新晋地尊境的祭灵师，很有可能便是打破九大家族之间微妙平衡的人！
当几人正准备召人下令时，被锁住的门闩被人强行撞了开来，几人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衣冠不整的红发老者。
“老祖？！”
白发老者首先起身，显得十分惊诧，他不明白为何老祖会在今夜出关，难道是因为那股能量波动？
“老子发现你们几个小辈简直无可救药，什么狗屁地尊境，这是神陨的迹象！”红发老者一进来就是破口大骂，丝毫不顾及大堂内几人家族执掌的地位，仿佛像是教训孩童一般。
跟随着红发老者一同进来的，还有一头通体黝黑形如小山帝魂残门古兽。
此人是赤门族的第九代族长，也是整个家族内最高修为者，杜筠！
“马上把全族都给老子叫过来，派人往葬神海方向找，把散发出这股能量波动的地方找出来！”杜筠一屁股坐在正座之上，大手一挥道。
白发老者脸上的淡然早已不在，知晓神陨二字所代表涵义的他，开始明白到事情的严重性。
“既然是神陨，老祖您不亲自出马么？”
“哼！老子倒是想，可惜其他家族的老家伙也肯定盯着呢，就像上次月灵遗藏一样，这次，还得靠窥神境的族人去。”
话一落，高帽老太顿时变了色，因为整个大堂内，就只有她没有到地尊境，二十年来，也只有她还挂在窥神境八层巅峰上迟迟未进一步。
……
第一百三十二章 神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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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色凝重的人参娃娃仰望着夜空中那片褐色海洋，两根薄眉拧在一起像是一根麻花，看到这不断荡漾的能量汪洋，他已经能够想象到这场能量风暴带给大陆的巨大冲击。
此时天边已初显拂晓，吴莫邪在停止吐出尊魂晶能量后，便一直保持着盘坐的姿势。
人参娃娃十分清楚吴莫邪的打算，想来后者并非是吐出全部的能量，而是让体内的能量降到一个能够承受的临界点。
这种可谓夹缝之中求生存，却也是唯一的办法。
也就是说吴莫邪依旧时刻都有性命之危，但却似乎找到了一道明确的求生之路。
人参娃娃所忧虑的，则是吴莫邪体内的石鱼。
石鱼定然不会罢休，更不会让吴莫邪就此如愿，哪怕最后的代价是双双殒命！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人参娃娃心头的不妙却越来越稠密，像是一团团乌云笼罩在上，情绪压抑到了极致。
果然，天边的几丝微鸣钻进耳朵，在人参娃娃猛然转头的一瞬，地平线上蓦然窜出几道身影，几道如同梦魇一般的魁梧身影！
侍神兵傀！！
人参娃娃瞪大双目，视线急转之下，望向了还在处于打坐状态中的吴莫邪。
目标显而易见，这几个侍神兵傀定是石鱼所召而来，趁着吴莫邪没有抵抗之力时，夺其性命！
对于之前战斗历历在目的人参娃娃使劲拍了拍脸，摇头长叹，苦笑道：“还真是……不给活路啊……”
远边的几道身影速度极快，不给任何的反应时间便已冲至戈壁前。
“挡住他们！”人参娃娃一咬牙，当时便俯身冲出，双手结出一道法印，拦下了其中一个兵傀。
还没弄清状况的少女见罢，急急从头上摘下扎着发髻的系带，在金丝雀的脚上缠绕一圈，掐出法印，一跃十尺有余，也拦身在另一个兵傀面前，欲想阻断其道路。
可章芋只是一个混元境一层的祭灵师，而她所面对的，却是一个轻易斩落窥神境人头的侍神兵傀，双方的差距已不能用天差地别来形容。
红黄相间的甲胄闪烁着冷芒，锈迹斑斑铜刀上刻着孜工二字的兵傀却是看都不看章芋一眼。他那没有一丝表情的冰冷面具，只是朝着吴莫邪打坐的方向。
一道激烈的碰撞声爆发后，少女便被撞飞到十几米开外的距离，手肘和膝盖皆被坚硬的戈壁磕出淋漓鲜血。
而人参娃娃更是被“子夫”掐住了脖颈，动弹不得。
剩下的两具兵傀缓缓走向了吴莫邪，那破烂的铁屐踏在土地上发出刺耳声响，每一步仿佛都是死神在敲门。
仿佛丝毫不知两具兵傀已来到面前的吴莫邪，神情扭曲不已，好似在一场纠缠不清的梦境之中挣扎
丑闵一手持刀，站定，像是在接受下一个指令。
一刻之后，丑闵霍然抬头，举刀而起，迎着天边的一丝晨曦，终是挥刀劈下！
兵傀终究是没有思想的死物，天生就被造出来作为杀戮机器的它，即使能感应到指令是从面前之人的体内发出，他依旧会毫不犹豫地干脆斩下。
“……！”
人参娃娃的双目几乎快瞪出，他挣扎着朝吴莫邪方向伸出手去，五指微张，却对面前的一切无能为力。
冰冷的锈刀划过一道冰冷白光，如一道闪电斩下。
明明快到只有一道残影可见，可刀刃划过空气的痕迹却又是那么清晰，就像是世界在此刻被放慢了无数倍动作。
远空盘旋的几只秃鹫，还有壁缝中一棵青苣叶上掉下的一滴露珠，尽皆如静止一般。
“嗡！！~~”
随着一道清脆的嗡鸣响起，世界的时间轨迹再次回归正常，那滴露珠轻轻地碎在了干裂的土地上。
那是一道强行收刀而导致刀刃剧烈拍打着空气的声音。
盘坐在地的青年微微抬起眼皮，望向距离自己头皮只差寸毫的刀刃。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眸子中，充溢的是无尽疲惫，好似看到了生死之间的那片虚无，眼中的世界没了色彩，只剩下灰白。
在生死之间的反反复复挣扎，实在太累了，没有人能够体会到那种时刻处于死亡边缘的感觉，简直生不如死。
“退下吧……”
良久之后，吴莫邪竟是对着四具侍神兵傀下了一个命令。
更为诡异的是，四具兵傀居然顺从地停下动作，来到吴莫邪面前一字排开，单膝跪下，整齐划一。
人参娃娃揉着自己发红的脖颈，愕然地看着眼前一幕，随后他忽然意识到什么，飞到下方，从乱石之中找到了章芋，双手覆上其身，输入生源治疗。
不一会儿，章芋勉强能够站立起来。
两人来到吴莫邪身旁后，人参娃娃带着警惕地目光扫视了下后，迟疑问道：“石鱼？”
吴莫邪虚弱地笑了笑：“如果我是石鱼你还能站在这里说话？”
听闻，人参娃娃可谓大喜，立马振奋了不少，急道：“那石鱼呢？他死了？为什么现在你还能控制这些恐怖玩意儿？！”
“他还没死。”吴莫邪摇摇头。
人参娃娃面色一白，情绪当即紧张起来。
“那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失去尊魂晶后，他已经没有了跟月族魂脉抵抗的资本，所以在我吐出多余能量的时候，他耗尽青色光点里最后一点魂力，再次召唤来葬神海内的侍神兵傀，想要杀死我。”
“侍神兵傀？好难听的名字。”人参娃娃不屑道。
吴莫邪无奈一笑，继而道：“可他失算了，我在最后一刻终于孕成了土属相。”
“但你怎么得到这群傀儡的控制权的？就算你孕成了属相，也不该……”
这群侍神兵傀隶属石鱼，也只听令于石鱼一人，那侍神兵傀按理来说不会因为吴莫邪孕成属相而停手。
而以吴莫邪的修为以及本身的虚弱，根本不会有丝毫在兵傀刀下存活的机会。
对于此事，吴莫邪摇摇头，神情显得十分迷茫，他轻声道：“我也不知道，奇怪的是，我在孕成属相的那一刻，就像是得到了某种承继，就如同眼前的四具兵傀，我拥有了掌握他们的能力。”
他低下头，把手掌翻来覆去，骤然凝神道：“随后石鱼便陷入了某种沉睡之中，在这里。”
吴莫邪随即指了指自己的天灵，顿了顿道：“和上一次沉睡不同，这次石鱼把自己藏在青色光点内，而青色光点，也变成了一个类似于火山石一样的东西。我尝试着用魂力去攻击它，发现它实在太坚硬了，感觉这世界上最硬的魂钢也没有它坚固，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打破他。”
听于至此，人参娃娃也陷入了沉默，良久，他才不确定地开口道：“你所说的那个火山石，应该就是神格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事了
祭灵师七境，第六境地尊已是大部分人认知的最大限度，
因为整个东南域内，修为最高者也不过万刹盟的几个老祖。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人们所了解到的天帝境，不过是源于各种版本的典籍记载。
早在远古，巅峰强者林立的时期，寥寥的几个天帝境中，又有着极少一部分，被人们赋予了一个极其尊崇的称谓“神”。
没错，就是神。
并不是所有的天帝境强者皆能被称为神，想要成为神，一个东西必不可少。
神格。
那是一种连文字图像都无法去描绘的物质，就好若是上天赐予，只有拥有了神格，才有资格被称之为神，也才能做到神之所能，人类所不能。
书上记载中的种种神迹，像是经过了千百倍的渲染和夸大，让人很难去相信一个祭灵师能够做到这些事情，这也是为何吴莫邪质疑神的真实存在性。
什么移山倒海，什么划江成陆，什么颠倒白昼。
什么散布神辉照耀世人，如真如其所述，为何世上还有着诸多苦难。
如果神存在，那神在哪里，神既然无所不能坚不可摧，他们为何会销声匿迹，不再存于大陆。
这是吴莫邪一直以来的困惑，而现在，虽然这些困惑还没解开，但由于石鱼的出现，他开始相信书中所描述的“神”，因为石鱼所做到的，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
吴莫邪仔细地感受着天灵中停滞的晶状体，发现除了出奇的坚硬外，这个所谓的神格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没有想象中的散透出令人窒息的气息，就像一个死物。
但吴莫邪并不敢掉以轻心，因为这个看似毫无威胁的神格，里面还藏匿着石鱼的灵魂。
两者之间从一开始就是敌对，再加上自己还强行炼化了石鱼的尊魂晶，这样一来便更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有这么个后患在你体内，你打算怎么办？”人参娃娃抱着手臂问道。
“神格这种东西，不是我这个级别的祭灵师能够去撼动的，现在能捡回一条命已经很不错了。”吴莫邪抹去嘴角的一口血，叹了口气道：“到时候，见招拆招吧……”
人参娃娃微微颔首，望着天上还未消散的雾海，轻声说道：“这葬深海附近的祭灵师家族，乃至大半个东南域，应该都已经炸开锅了。”
“嗯。”
吴莫邪结出一个法印，开始引导着体内的魂力运转而起，呼吸也逐渐变得悠长起来。
“我还需要几个时辰的时间来巩固土属相，等身体恢复一些，我们便上路。”
“侍神四兵傀，替我护法！”
话落，四道魁梧如山的身影纷纷起身，身上的红黄甲胄在晨曦的照耀下泛着冷光，显出威慑十足。而吴莫邪的双目，也再次转而轻合。
“卧槽，挺威风啊！”人参娃娃眉头一挑，咋舌道。
他飘到其中一具兵傀之前，在确认这个实力恐怖的家伙不会对自己动手后，才凑得更近了些，仔细打量着兵傀那犹如铁水浇铸的面庞，片甲上的道道刻纹，还有刀刃上一杠杠岁月的痕迹。
“想当年苏黎那家伙也没这配置啊，这一具傀儡能当四只月妖王，啧啧……本以为臭小子是死期将至，却没想到居然还捡了天大的便宜。”人参娃娃摸了摸小巴，正欲抒发下自己的唏嘘感叹之际，却侧头发现唯一能当听众的章芋，不负疲倦早已睡去。
见此，人参娃娃不由没趣地摇摇头，盘坐于半空，静候着白日的升起。
一只漆黑圆全的瓢虫攀上叶瓣，迎着穹顶的骄阳，瓢翅闪闪发亮。
不觉间已临近全新一天的正午，僻静戈壁上的三人依旧停留，伴随着他们的，只有一地的狼藉景象。
人参娃娃虚立于空中，瞟了眼旁边旱土上已然凝干的血迹。
那些前来追杀的禹族人尸体，已经被章芋聚在一起埋在土中，土堆上还地竖起了一根枯枝，算作一个简陋的坟墓。
纵使从未见过无头尸体，血腥至极的场面甚至让章芋有些晕厥，但她依然忍住恶心之感，将尸体拖走。
只因章芋是禹族人，她从未忘过这点。
终于，待吴莫邪再次抬眼之时，他的气息已经平稳许多，精神也振作不少。
“尊魂晶的能量被你散去一大半，能突破到混元境七层，不错了。”人参娃娃挑了挑眉。
吴莫邪摸了摸自己光秃的脑袋，点点头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怎么样，这次感受到月族魂脉的瓶颈了吗？”人参娃娃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轻轻一愣后，吴莫邪摇头道：“土属相成形后，体内的魂脉便陷入了沉寂，不再暴动。”
“不过还是小心为好，时刻注意到月族魂脉对你身体的排斥，否则一旦暴动，没人能救你了。”
吴莫邪咧嘴一笑：“嘿嘿，放心，没到我死的时候，阎王爷都不肯收我。”
人参娃娃轻哼一声，倒是有些赞同道：“我看也是，你小子就是个打不死的小强，若换做其他人来，早死了不知道多少次。”
忍着身体的酸麻，吴莫邪撑着起身，转头望向不远处靠坐着石块而睡的章芋。
耀眼的阳光照在少女脸庞，她却浑然不觉，只是额头渗出了几粒细汗。
面对吴莫邪的走来，章芋肩膀上的金丝雀用头蹭了蹭少女的脸，与灵妖心灵相通的她这才醒来。
“莫邪哥！”章芋轻呼一声，显得有些惊讶。
“辛苦你了。”吴莫邪微怀愧疚说道。
“你没事就好。”章芋也站起身，倒是没有一份娇弱模样。
这时，人参娃娃突然飞来，站于吴莫邪的肩头之上，淡淡道：“有人来了。”
“几个人？”吴莫邪眉头轻蹙。
“十几个初始混元境的祭灵师，不怎么碍事，而且他们还躲得远远的。”人参娃娃轻哼笑道。
“昨天如此大的阵势，想来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事实也如此，若是不知情者，对于昨日夜晚的能量雾海，更多的，是骇然之意。凡人出于本能，只会认为是某个大能在此，而一旦他们的举动惹怒了大能，等待他们的只有魂飞湮灭。
“本参爷倒不担心这些人，只是由于昨日的能量雾海，不说整个大陆，东南域的各大家族肯定会陆续派人前来，早走为妙。”
吴莫邪点点头，从魂戒中拿出一件补过的白袍，拍了拍身上的泥垢，拉起兜帽遮住自己光溜的脑袋。
“走吧，我还有一个地方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