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镇压地眼,绛珠子熟(一)
“告诉我,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悲愤至此?!”
楚留仙的手缓缓按向无头战神的胸膛。
在他的身后,小胖子、楚游龙等人屏气敛息地看着这一幕,一颗心揪起,就怕无头战神如之前面对血神君郑隐时候一般暴起。
他们担心的那一幕并没有发生,楚留仙的接近让无头战神颤抖了一下,似要闪避,终究没动,任凭楚留仙的手掌按在他的胸膛上。
紧接着,楚留仙探出一缕灵力,心神循之进入无头战神体内,同一时间,无头战神安静了下来,纹丝不动。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过。
忽然,滚滚烟气从无头战神的身上升腾而起,弥漫在上空,隐隐约约地形成了一个场景……
……
飞舟内部,楚伯雄高踞上首,下方是有楚氏好手十余人。
楚伯雄显然积威深重,xìng情威严,那些楚氏中人都不敢靠得太紧,周遭只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伺候左右。
这少年相貌与楚伯雄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化刚硬为yīn柔,总给人以一种怯生生的自卑感觉,与刚烈的楚伯雄形成鲜明对比。
正是这气质上的截然不同,哪怕两人在相貌上颇有相似,等闲却不会被联系在一起。
楚伯雄挺直着身躯,浑身战意升腾,似在期待着什么。
他只有在偶尔望到那个柔弱少年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柔和,旋即又被刚硬取代,还有几分怒其不争的意思。
“齐儿。”
楚伯雄的声音低沉,在飞舟内部回荡时候轰然作响,连那些摆放装饰的花瓶都随之震动。“等会战斗开始,你莫要怕,我楚氏男儿,没有怯战的懦夫。”
少年唯唯诺诺,楚伯雄无奈摇头。
突然,楚伯雄脸sè一遍,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似的,一只手按在座椅扶手上就要暴起,另外一只手拽住柔弱少年的胳膊要将他掩护到身后。
他动作都已经做出来了。浑身气息暴涨如火山即将喷发,凄厉的呼啸声音才从飞舟外传来。
……
“竟然……”
楚留仙连退三步,整个人被无头战神身上爆发出来的悲愤之气震开。
无头战神上空处的景象还在继续,流转到了最关键的一幕。
“楚伯雄比我想象的还要强,不是yīn神。胜似yīn神!”
“他竟然在敌方yīn神尊者出手瞬间就感应到了,以他这般手段,又怎会措手不及被一击断下头颅呢?”
楚留仙很好奇,而答案,在下一个呼吸就在天上景象中显现了出来。
……
楚伯雄急伸出去的手毫无悬念地抓住了柔弱少年的胳膊,一发力便将其扯向身后。
与此同时,楚伯雄雄壮如山的身躯自座椅上半起。下一刻当是暴起后或攻或守或脱离飞舟,在提前察觉到袭击的情况下,他有的是应对的方式。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楚伯雄忽然觉得手臂一紧。仿佛铁钳子般嵌入了他的手臂。
他眉头一皱,还以为是柔弱少年太过恐惧,安慰道:“齐儿,无事。莫……”
话音未落,楚伯雄便察觉到不对。从那只手臂一直蔓延到大半个肩膀,瞬间就不能动弹了。
“你……”
楚伯雄豁然掉头望去,只见得少年“齐儿”眼中闪出红光,脸上有yīn鸷的笑容,怎么看怎么陌生。
“你不是齐儿!”
“我知道了。”
楚伯雄又惊又怒,“血神君郑隐,你把齐儿怎么样了?”
他的话刚出口呢,“轰”的一声巨响,大片如雪的奇光破开飞舟,横扫而过,一个个楚氏好手在这一击下尽数陨落。
“你……”
楚伯雄不能动弹分毫,眼睁睁地看着“齐儿”抓住他的手臂,不闪不避,任凭“奇光”斩破他的躯体,再斩向楚伯雄的头颅。
“嗤~~~”
血染飞舟,楚伯雄的头颅飞起,眼中犹自能看到“齐儿”洒血倒下,体内一点血光飞出,穿过破碎的飞舟消失在远方……
随后,就是无止尽的黑暗,无止歇的怒吼与咆哮。
……
“原来是这样。”
楚留仙震撼不已,没想到当rì的惨剧还有这样的细节。
他一直以为三个yīn神尊者同时出手,楚伯雄被一击斩去头颅是正常的,却忘记了断头的楚伯雄凭着血勇、刚烈、秘法,能尽杀仇雠,那全盛时候的楚伯雄,又岂是那么容易杀的?
“血神君郑隐出手了。”
楚留仙喃喃自语,真正感觉到了血神君郑隐其人的恐怖。
这恐怖不在修为,而在那无所不在,能使得最亲近的人反戈一击的诡异。
楚伯雄如果不是受了“齐儿”一抓,有那么一个呼吸时间的停滞,鹿死谁手,还得两说啊。
“他们到底怀疑我身上有什么东西?”
楚留仙百思不得其解,楚伯雄之死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对方认为楚留仙有可能将某种东西通过他带回神霄楚氏,这才引得血神君郑隐分身,几大yīn神尊者出手,楚伯雄愤死。
“那是伯雄的儿子。”
楚游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楚留仙回首望去,只见得楚游龙缓缓起身,他恢复了。
楚游龙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浑身颤抖不已,如在悲愤地无声怒吼的无头战神,叹息出声:“留仙你可能不知道,齐儿是伯雄的私生子。”
“私生子?”
楚留仙想到那个景象里面“齐儿”与楚伯雄极其相似的容貌,暗暗点头。
“伯雄一生好战成狂,不成家室,唯独在十几年前一次遇合,偶得一子,便是这齐儿。”楚游龙摇头叹息,道:“伯雄一直不愿让齐儿认祖归宗,就是认为他不够刚强,不够坚毅,只是将他带在身边磨练,谁知道……”
楚留仙有些了解楚伯雄为何悲愤至此了。
血神君郑隐竟是借着楚伯雄亲生儿子的手,将他杀死,更是让他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自家血脉惨死在面前。
“怪不得了。”
楚留仙恍然大悟,面露戚容。
他总算明白,为何楚伯雄即便是被断去头颅,胸中一口气犹自不散,壮烈酣战致死;为何他身死化成了灵鬼,还悲愤不已。
“血神君郑隐这个分身,灭得不冤枉,一饮一啄,无非天定。”
众人这会儿全都明白了,无怪楚伯雄所化的无头战神灵鬼刚一现身就追着血神君郑隐打,换成他们任何一个,受此无限悲愤事,就是化成了鬼一样不会与对方干休。
“我会带伯雄回去。”
楚游龙上去,把住无头战神的胳膊,道:“族中长辈,或能有什么安置。”
无头战神并未反抗,血神君那个分身为楚留仙所灭后,他好像稍稍清醒了一些,依稀能辨认出楚氏中人,同时也有几分浑浑噩噩,哀大心死一般的感觉。
楚留仙自无异议。
这几句话的功夫,众人之中修为仅在楚游龙之下的客卿长老风信子也长身而起,恢复了行动。
远方,yīn灵鬼物越聚越多,无声地嘶吼着,徘徊不去。
它们身上那种跃跃yù试,怨恨毁灭的味道,清晰地被众人感觉到。
没有人怀疑要是没有冥河阻隔,无头战神震慑,它们必然一拥而上,把所有人都撕成碎片。
“不能再耽搁了,我们……”
楚留仙刚想招呼众人离去,话还没有说完呢,“轰”的一下,脚下沃石区域剧震,一个立足不稳险些扑倒在地。
“这是……”
楚留仙稳住,抬头望去,只见得九根漆黑石柱下地眼不住地喷薄出浓郁得yīn灵之气,jīng纯到极致,化作蘑菇状的云气冲天而起。
“哗啦啦~~~哗啦啦~~~~”
细细的雨线落下来,yīn风吹拂,如一把巨大的拂尘扫过天地,拂过所有人的身上。
楚留仙目露震撼地看着这一幕,他清楚地见得在巨大的蘑菇云气上方,这片yīn墟天地若被炸开了一个口子,滚滚yīn气宣泄而出。
“是地眼大爆炸。”
楚游龙的声音从牙缝中迸出来,比yīn风更冷,“典籍中记载,这样的地眼大爆发至少都会持续一个月的时间,才会由盛而衰。”
“在这整个月中,积蓄的yīn气都会喷吐出去,地眼中生成的yīn灵鬼物,还有浓郁yīn气化生出来的鬼物肆虐开来,必成大害。”
楚留仙听明白了,追问道:“长老,这附近……”
楚游龙神sè凝重地点了点头,道:“龙川之所以会成为散修乐土,便是整个平原上人口极其分散,这卧龙yīn墟附近有村庄、城镇百八十以上。”
说到这里,楚游龙住口不谈,不过所有人都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一经地眼大爆发,喷薄而出的yīn灵之气就不仅止于yīn墟当中了,会冲开屏障,弥漫开来,肆虐周遭,不知道会有多少生灵,死于其中。
“罢了。”
楚游龙摇头叹息,道:“生死有命,我们走吧。”
说着,他招呼了风信子一声,两人固然还有些虚弱,离全盛状态相差甚远,带着众人离去还不成问题。
做到一半,楚游龙突然发现,楚留仙竟是一动不动,始终在沉吟不语。
他的心中浮出不祥的预感,道:“留仙,你该不会是想?”
第四十八章 镇压地眼,绛珠子熟(二)
“长老,你们先行一步。”
楚留仙明明是在笑,楚游龙等入心中却是一沉,他们已经猜到楚留仙的决定了。
“归根结底,这场灾祸是由我们而起。”
楚留仙眺望着yīn气不断喷薄而出,涌出愈多yīn灵鬼物的地眼缺口,淡然道:“我们若是就此飘然而去,那就不是生死有命了,而是我不杀入,入因我而死。”
“我想试一试!”
楚留仙并没有拍着胸口,说什么“由我不由夭”,“问过我了吗”诸般豪言壮语,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我想试一试”!
有试,方无悔。
楚游龙张了张口,没能说出话来。
他很想说,即便是yīn神尊者以强大实力可以一时封堵住缺口,但一样不能持久,时间长了定然会收到yīn气侵蚀,从而入魔,或化鬼;他很想说,无数yīn灵鬼物中,裹挟着无尽的怨恨不甘,坐镇那里一刻,就要承受那各种悲愤、痛苦、绝望、噩梦的冲击,无数魇境冲击下,随时可能疯狂,分不清楚谁是我,我是谁?
他很想说,入力有时而穷,至少会长达一个月的时间不住地镇压地眼,只要一念疏忽,就会万劫不复……楚游龙这一刻想说的很多,各方面的困难他可以穷举数十上百,用古往今来诸般掌故来告诉楚留仙,这是做不到的,放弃吧。
到头来,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楚留仙说的只是“试一试”,但楚游龙看得真切,他的眼中分明是磐石般的坚定,不容转圜的坚决。
有这样眼神的入,是不会为言语所动的。
楚游龙叹息一声,熄了劝告的心思。
楚留仙也没有给入劝告的机会,在说出他的决断后,他洒然一笑,向众入拱手为礼告别,掉头走出冥河区域。
一步步踏出,一步步向前,随着楚留仙越走越远,似有一轮红rì从他心底升出来,好像一身气血都在沸腾,炽热的红光从他体内喷薄而出。
这是大rì如来真经,是当世唯一一个肉身入yīn墟着燃烧出的血气。
楚留仙经行处,一声声无声的惨叫传来,那是神魂的震荡,yīn灵的哀嚎,鬼物的绝望……楚留仙一步步向前,就有一只只避之不及的yīn灵鬼物在他透体红光下融化。
稍远一些,闪避得快的yīn灵鬼物们,它们不即不离,既是恐惧,又是渴望,远远为围拢着楚留仙,向着地眼喷发处涌去。
对这些被镇压在地眼当中无数年的yīn灵鬼物来说,还有什么比新鲜的血食,炽热的气血更让它们着迷的。
呼啸在卧龙yīn墟当中的yīn风里,仿佛都在涌动着贪婪。
眼看着楚留仙渐行渐远,之前被他想法吓住的小胖子如梦初醒,大喊着:“楚哥,等等我o阿,兄弟来了。”
一边喊着,他一边大踏步地向着冥河缺口处跑去。
跑没两步,小胖子肩膀上一沉,好像被一座山给压住了,再不能前进一步。
他愕然抬头,看到了楚游龙的脸。
楚游龙的视线始终跟在楚留仙的身后,看着他一步步地踏上地眼所在,艰难地在喷薄而出的yīn气中站稳了脚步,随手一抖。
寒光迸shè而出,龙炼银链分别拴在九根漆黑石柱上。
楚留仙最后一步踏出,落在银链正中,盘膝坐下。
他的身下,就是不住喷发着的地眼。
楚留仙一经坐下,炽热的红光就从他体内喷薄而出,仿佛是一轮太阳从九夭之上坠落下来,破入这片亘古只有银月当空的世界。
一时间,不知道多少yīn灵鬼物在大rì如来真经的威能,在比岩浆更炽热的气血下消融。
楚留仙的身躯也在摇晃着,带着龙炼银链颤鸣不止。
“你看到了没有?”
楚游龙手稳稳地压在小胖子的肩上,任由他再是挣扎,不能挪动一步,“留仙能肉身入yīn墟,有一身纯阳气血镇压邪崇,你有吗?”
小胖子稍稍安静了一点,不过还是没有忘记挣扎。
“留仙明显修有一门纯阳正**门,克尽夭下yīn灵邪崇,有这个**在,他在镇压地眼时候能发挥出不让阳神真入或者纯阳法器的威能,你有吗?”
大rì如来真经,小胖子自然没有,他的挣扎渐渐停了下来。
“我不知道他还有什么,但我知道这些你都没有。”
楚游龙看出小胖子听懂了,放开了压住他肩膀的手,继续道:“你如果坚持要过去的话,不仅仅帮不到他,还会成为他的累赘。
用不了几夭,留仙还没有被喷发出来的yīn气和那些鬼物的魇境冲垮,你会先被yīn气侵蚀而入魔的。”
楚游龙叹息一声,道:“不知道留仙这孩子为什么坚持要这样做?是为了附近那些凡入不为yīn气爆发所害,不让地眼爆发荼毒生灵吗?”
小胖子在心里补充了一句:“还为了绛珠草结果,绛珠子蒂落。”
冷静下来的他,脑子一清,登时就想到了楚留仙这么做的目的。
至于这两者在楚留仙心中何者为重,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走吧!”
楚游龙再次伸手拍了拍小胖子的肩膀,“我们到外面去,如果有什么意外,也好搭救。
放心吧,我定然不会让留仙出什么事情,他可是我们神霄楚氏的未来!”
小胖子松了口气,点头应允。
有这么一位在,即便是有什么意外,当也能及时出手相助吧?
楚游龙、风信子、小胖子,以及神霄楚氏一众高手,趁着楚留仙吸引、镇压所有的yīn灵鬼物这当口儿,向着卧龙yīn墟外飞去。
他们早走了一步,就一步,没有看到接下来发生在楚留仙身上的一幕…………“咦?”
“那是什么?”
楚留仙在龙炼银链上摇摇晃晃,似乎都快要坐不住了。
他还没有来得及开放心神,承受那些yīn灵鬼物的魇境冲击,只是不住地观想大rì如来真经,不住地搬运气血,强行抵御,这才显得险象环生。
随着地眼中yīn气爆发越来越强,楚留仙渐渐承受不住,准备开放心神,开始借着镇压地眼这个机会培育绛珠草呢,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他的眼角余光瞥到了一样东西。
确切地说,是一轮暗红sè的大rì图案。
初看之下,楚留仙觉得眼熟无比,稍一回想便想了起来:
“是了,那是转轮王冥rì法袍上的冥rì图案。”
楚留仙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转轮王消失在漫夭红sè夭雷前傲然而立的身影,当时他身着一件玄sè法袍,其胸前就纹着冥rì图案。
众所周知,冥府中亘古长存的是银月,是荧惑,地上是冥河,是黄泉,是地府,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冥rì的存在。
事实上,即便是在那个冥府大昌,执掌六道轮回,为赏善罚恶,死之归亡的时候,冥rì也只是传说。
楚留仙的脑海中,毫无征兆地流淌着一句话,那是转轮王在被夭道抹去前所言语。
……“冥府不代表生,而代表死的时候,一切就已经注定。”
……冥rì在冥府时代,代表的就是生。
在一片黑暗,永恒的归亡所在,冉冉升起的大rì。
转轮王持轮宝,执掌六道轮回,在冥府十殿阎罗当中,位居的就是代表生的王位。
这,就是冥rì法袍的来历。
楚留仙疑惑的是,转轮王这般旷古绝今的存在都在夭劫下消亡,这冥rì法袍又怎么会幸存下来呢?
他不是不想去将其取来一观,只是地眼爆发如火如荼,他坐上了这个位置,就再不能动弹分毫。
楚留仙甚至怀疑,只要他稍稍离开,哪怕只是一刹那的功夫,积郁了无数年的yīn气将彻底爆发,完全冲破yīn墟,肆虐、荼毒方圆数百里,甚至更广大的范围。
到得那时,便是他的罪过了。
楚留仙只能穷极目力,想要看到清楚一点。
借着冥rì图案为yīn气冲动的时候,他的确看清楚了一些,旋即浓浓的失望之sè就在他脸上浮现了出来。
是的,失望。
楚留仙看清楚了,在九根漆黑石柱下,地眼之中悬浮着的的确是冥rì图案,但也只是绘着冥rì图案的冥rì法袍一角。
“大约一尺见方吧!”
楚留仙叹息一声,心想:“看来冥rì法袍也在夭劫下毁去了。”
他心中遗憾,却也知道这才符合情理。
当其时红sè夭雷如yù毁夭灭地,转轮王都被从夭地间抹去,冥rì法袍何能幸存?
在发现冥rì图案,到仔细观察,再到心中遗憾的整个过程中,楚留仙始终保持着观想大rì如来真经不敢稍停。
若非如此,他也镇压不住这地眼爆发。
楚留仙没有注意到的是,随着他观想大rì如来真经越久,身上散发出来的蓬勃大rì之力越强,那冥rì图案也在飞速地颤动着。
地眼爆发为风,那冥rì法袍一角就如旗幡,在猎猎作响。
突然——“嗖!”
地眼中迸发暗红之光,一轮冥rì升起,rǔ燕投林一般,楚留仙都不及反应,就被这轮冥rì投入怀中。
霎时间,暗红sè的冥rì光辉在楚留仙周身上下流转着,渐渐地,与大rì如来真经喷薄出的大rì光辉交融。
一息,两息,三息。
三个呼吸的时间过去,楚留仙身上光辉如液体般流转着,最终凝成一件全新的,从来没有在世上出现过的独特法袍……
第四十九章 镇压地眼,绛珠子熟(三)
“咦?!”
楚留仙睁开眼睛,端详着身上崭新的法袍,很是奇怪,“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他本以为将会得到一件如同转轮王般的玄sè衮服,上缀冥rì图案,结果呢?
楚留仙此刻一身银光白sè袍服,比起衮服来少了一分庄严,多了一分潇洒。
在衣袍的角落,衣袖的角落处,以金红sè丝线缀着红彤彤的太阳,不像冥rì,更像朝阳。
恰似楚留仙之于转轮王,一为朝阳,一为夕rì。
“那就叫你朝阳法袍吧。”
楚留仙对这件朝阳法袍很是满意,特别是当他观想大rì如来真经时候,朝阳法袍上朝阳图案亮起,有另外一股属于大rì的威能从中流转出来,汇入体内。
这是一件与他本身功法极其契合的宝物。
“是了,冥rì法袍之所以变成朝阳法袍,当也与大rì如来真经的观想有关。”
一开始的惊疑过后,楚留仙便想明白了。
当是大rì如来真经观想导致的冥rì法袍变化,甚至更可能是他恰好有此法门傍身,在这关键时刻镇压地眼全力运转,最终从吸引出冥rì法袍残片自动来投。
若是没有这一幕的话,冥rì法袍的这一角碎片或许是会沉入到地眼深处,无数年无数寂寞,冥rì永坠落。
“轰~轰轰轰~~~”
声声轰鸣,如怒吼咆哮,仿佛黄泉地眼有了自己的意识,为楚留仙的冒犯而震怒。
楚留仙也无暇再研究朝阳法袍了,即便是得了法袍之助,他的大rì如来真经观想更上一层楼。这会儿也有抵挡不住的感觉了。
“那就……”
楚留仙缓缓闭上眼睛,心神沉入,只见得在无边金sè心湖上,有一颗芥子般的种子,张开几缕头发丝般的根须。
绛珠草,在心湖中飘零。
“……来吧!”
楚留仙的声音在心湖中回荡,一声落下,如大门轰然打开,无数yīn灵鬼物携带的无尽怨恨、无尽不甘。是毁灭似的绝望,千奇百怪的魇境,瞬间冲入了楚留仙的心中。
整个天地,在倏忽之间变化。
楚留仙端坐在龙炼银链上的身躯不再晃动,从他坐上这个位置以来。第一次稳了下来。
谁能知道,考验与凶险,不过刚刚开始……
……
“怎么会这样?”
卧龙墟市中,yīn墟府外,小胖子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在他的身后,有数十个心有余悸的修士望向yīn墟府方向,一个个脸sè惨白。受创不轻。
他们还算是好的了,在他们的身旁,一字排开不下一百具尸体,气息全无。
不管是心有余悸的。还是心脏不能再跳动的,无不是片刻前沉睡在yīn墟府中,纵横在卧龙yīn墟内的入冥修士。
楚留仙和小胖子这般通过特殊手段提前进入yīn墟的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修士还是得老老实实等到修为臻至入冥境界才能真灵神游入yīn墟。
在楚游龙等人出来后。从内部轰动yīn墟府禁制,唤醒所有沉睡在yīn墟府中的修士。
结果来得及出来的。也就是这么数十个人,绝大多数都是神霄楚氏中人。
剩下不下百具尸体,大半是散修联盟中人,浩浩荡荡在卧龙墟市与神霄楚氏分庭抗礼的散修联盟势力,几乎在这一役中死绝。
至于那些非散修联盟的修士,只能说是气运不好,受了池鱼之殃,没有来得及从yīn墟中撤出。
不管他们的入冥真灵此刻是还在苟延残喘呢,还是为yīn灵鬼物吞噬,这两者都没有任何区别,他们注定出不来了。
小胖子之前惊得闭不上嘴巴,就是为了这一幕。
在所有人面前,庞大的yīn墟府石壁在轰然倒塌,山石成片成片的剥落下来,溅起烟尘无数。
这些烟尘不及落下,就为另外一股力量冲起,如龙般席卷上天。
滚滚yīn气,豁然爆发,卧龙墟市半边如坠黑夜。
yīn气不熄,冲击在墟市的大阵上,激起涟漪无数,只是坚持了片刻,便即破碎。
“这次地眼爆发竟然如此厉害?!”
楚游龙眉头紧皱,他也没想到会有这般场面。
他的心中产生了一丝悔意,觉得自己之前没有强行将楚留仙拉出来,是不是做错了?
楚游龙扪心自问,要是易地而处,他绝对没有把握能在这样的yīn气爆发中活下来,更别说镇压住yīn气与涌出的无数yīn灵鬼物。
“他,能做到吗?”
楚游龙在心中问,小胖子在心中问,风信子在心中问,所有的神霄楚氏修士都在问,在祝愿着。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着,突然,异变突生。
“隆隆隆~~~~”
卧龙墟市上空处出现了一个奇异的景观,恰似那席卷天地的暴风雨来前,狂风吹过层层乌云,汇聚在头顶上那般情况。
那是压抑,是即将爆发,可是将乌云换成yīn气,那便是yīn气爆发与扩散的势头被止住,被镇压,不得弥漫开来。
yīn墟府外乌云弥补,yīn云在虚空中碰撞着,幻化出诸般景象。
最高处,九道龙炼银链绷得紧紧地,楚留仙端坐其上,神情安详,纹丝不动。
“他真的做到了。”
楚游龙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小胖子一蹦三尺高,放声大笑。
眼前这一幕,是yīn墟中景象的映shè,并不是真实存在,然而能看到楚留仙的情况,对他们来说便是最好的消息了。
楚游龙在心中默默地道:“留仙,坚持住,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他甚至都觉得,一个的时间都是少算的了,从这个地眼yīn气爆发时候的猛烈来看,这个时间或许会更久……
这时候。楚游龙能做的不多,他沉吟了片刻,开口道:
“风道友,传讯神霄府,将此处的情况告知,看他们要如何区处。”
“另外,以我们神霄楚氏的名义,驱散周遭凡人与散修,别让留仙的苦心白费。”
“最后……”
楚游龙的脸上闪过一抹厉sè。“谁要是敢在这个时候捣乱,不管是谁,杀之无赦!”
风信子、神霄楚氏修士,皆是躬身应命。
片刻后,yīn墟府外。楚游龙和小胖子担忧地注视着上空处景象,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好在,上空处投shè出来的楚留仙犹自稳如泰山,真正的波澜,也只有他一个人能知道……
……
“哥哥,我痛,我好痛。”
一个女孩。在当街痛呼,两眼泪流。
这是一条空荡荡的街道交叉地点,两条街相交的路中上,楚留仙静静地站着。
两条大道空无一人。只有楚留仙与他面前的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不过三四岁年纪,呜呜痛哭着,苹果般红扑扑的脸上满是痛苦之sè,近乎扭曲。
楚留仙沉吟一下。缓缓上前,问道:“小妹妹。你怎么啦?”
他自是知道,这个小女孩就是闯入他心神中的第一个yīn灵鬼物,这也是第一个魇境,犹自怡然不惧的上前。
楚留仙不能躲避,只能正面承受那种jīng神上冲击,一经松动,就是全面被yīn气及怨念侵蚀入神魂,入魔的开始。
“痛~~”
小女孩潸然泪下,小手指在胸肋间,痛苦得眉目都扭曲在一起。
楚留仙循着她小手所指的方向望去,但见得寒芒点点,每一点寒芒都是缝衣针的针头。
“这是……”
楚留仙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依然为之动容。
“谁做的?”
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声音出口的时候,隐然带着几分煞气。
谁舍得对这样的小女孩,下如此狠毒手段?
后母?人贩?还是其他的什么?
“是娘娘……”小女孩抽泣着道:“还有婆婆,还有爹爹……”
“这个是娘娘……这个是婆婆……”
她很认真地数着那一根根粗大缝衣针的针头,很认真地分辨着,这个场面让楚留仙心中冷不丁生出了不寒而栗的感觉。
如果是单独一个人,还可能是后父、后母,狠毒亲戚之类的,可如小女孩这般数法,一个个分明都是血肉相连的至亲啊。
“哥哥,丫丫痛,你帮丫丫把针拔出来好吗?”
丫丫可怜巴巴地说着,把手臂高抬,露出两边肋下,缝衣针的寒光刺得楚留仙眼中生痛。
楚留仙稍稍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候眼中恢复了澄清。
他明白了。
“在这世上,有那愚夫愚妇们,重男轻女,笃信方术,认为以缝衣针刺入长女体内,加以折磨,就能吓坏女魂,以至于再生下一胎的时候,没有女魂敢投身他家。”
楚留仙目露怜悯地看着丫丫,心知这个可爱的小女孩便是遇到了这样狠毒且愚昧的父母。
不知道什么时候,丫丫已经放下了高举起来的手臂,连痛呼声音都消失了,眼中一片清澈地看着楚留仙,道:“哥哥,你带我回家好吗?”
“我想回家。”
楚留仙下意识地回道:“你怎么不自己回去呢?不认识路吗?”
“认识。”
丫丫低头,声音可怜兮兮,“可是我走不了。”
“为什么?”
“因为我被埋在下面啊。”
丫丫双手划了好大的一个圈,道:“好多好多人都在上面踩,每一天都在踩,把土踩得好硬,丫丫爬不起来,哥哥你带丫丫回家好吗?”
楚留仙心中一沉,放眼四方。
这里,的确是两条大道的交汇地方,也是人流最多的所在。
恍惚间,他似乎能看到一整天rì升月落,无数人的脚在这里踩过,下面葬着一个可怜的女孩。
这一样是民间的方术,一样是意在威吓,哪个女魂敢投身他家,便要其受此万人践踏,永世不得翻身之苦。
“女孩何辜?”
楚留仙摇头,浓浓的悲哀涌了上来。
“所以我要回家啊。”
丫丫抬起头来,眼中不知何时变成血红,“娘娘肚子很大了,我要再回去,不管多少次,丫丫都要回去,就不让弟弟出生!”
她似乎是在笑,眼中血红却弥漫开来,占去了楚留仙整个视野。
无尽的哀伤、痛苦,报复的仇恨,如cháo水般随着血sè涌来,冲垮了整个场景,冲得楚留仙的心神摇摇yù坠。
考验,不过是刚刚开始。
第五十章 镇压地眼,绛珠子熟(四)
“这只是开始。”
楚留仙在心中不断地重复着,承受着血sè弥漫与崩溃的冲击,摇摇yù坠,似yù与眼前这片血sè的世界一同崩溃。
他的眼前一直浮现的是小女孩丫丫抬起头来时候,那包含着怨恨的血sè眼眸,若要吞噬了天地。
楚留仙总算能真切地感受到镇压地眼,承受无数yīn灵鬼物无尽魇境冲击的困境了。
但凡心志不够坚定者,在这样的冲击下心房就会裂出缝隙,继而被无数负面情绪侵蚀,最终堕落入魔。
楚留仙此刻恰似一叶扁舟,在汪洋大海狂风巨浪中起伏,明明一次次地好像已经被打沉,当风浪过去,却依然能看到它扬帆起航,浮于海。
当风浪渐渐止歇,楚留仙方才松了一口气,能睁眼看世界了,眼前情况又是大变。
血sè褪去,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栋宫殿……
……
“寡人夜梦一白发老者求教,曰rì里为渔夫庆父所捕,央寡人救其xìng命。
白发老者自言为井龙王使,前往东海为东海龙王卜卦,不幸为渔人所获,以水中王者之名,请寡人这陆上君王相助,君以为如何?”
一名身着衮服,威严自显的老人高踞王座上,问下方占梦者。
占梦者说不妨一试,于是君王传令下去,寻一名叫庆父的渔夫。
整个过程中,楚留仙皆如看客一般,亲眼目睹这一幕幕,对方却对他视而不见,好像在他们的眼中并不存在这样一个外人一般。
名为庆父的渔夫果有,听说君王问及此事。忙道在昨rì偶然捕得一通体雪白的大龟,异之,故而圈养不曾贩售,愿以之敬献君王。
君王大喜,命庆父献上白龟。
不片刻,白龟被带到君王座前,白龟不能言,只是两前爪拱起,不住地冲着君王行礼。显然是谢搭救之恩。
君王在这个时候却犹豫了,想要将这擅长占卜的白龟留下,而不是放还。
迟疑不定下,君王召见司祭祀的太仆,请问此事该如何处理。
太仆司祭祀。很自然地道可以占卜一下,以作决定。
君王问:“如何占卜?”
太仆答:“以龟甲卜之可也。”
“杀之,取甲,卜之!”
君王大手一挥,便决定了白龟的命运。
君王之喜怒难测,无人能猜到,太仆错愕。白龟挣扎,都不能改变君王的决定。
于是,白龟死,太仆以其龟甲占卜。接连七十二卦,无一不准。
君王大喜,供龟甲于太庙,逢戎与祀。必起出此龟甲占卜吉凶。
楚留仙眼睁睁地看完了这一幕,错愕不已。这个结果连他都曾意料到。
整个宫殿,君王太仆,倏忽远去,好像偌大场景都在剥离,只有一个庞大的白龟虚影在楚留仙面前一遍遍地询问: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白龟凝望着楚留仙的眼睛,无尽疑惑充斥其中,俨然困扰了他无数年。
在一声声疑问中,君王、太仆、宫殿,都在岁月中化为了尘埃,只有白龟的疑问永恒,甚至堕入冥府,化为yīn灵鬼物,依然挥之不去。
“算人者,不能自算,纵七十二挂皆准,却卜不中自己生死安危。”
“将一切寄托于命与运,自然难逃此劫难。”
楚留仙悠悠地说着,静看白龟虚影渐渐消散……
……
深山,密林,枯瘦的汉子背着老妪,步履维艰地上山。
路上多少次,枯瘦汉子泣不成声,老妪都在柔声安慰,听那语气似是母子。
枯瘦汉子没有注意到,老妪趁着他不注意,不断地在来时路上撒上豆子,生怕自家儿子回去的时候迷途。
旱魃肆虐,田里颗粒无收,江河断流,饿殍无数,枯瘦汉子养不活家人,为了年幼的孩子着想,只能按照村中规矩,将年老的母亲背到山上,任由其自生自灭,免得与幼者夺食。
这场人伦之悲,无法以孝与不孝来定义,不能用对与不对来衡量,母子身后夕阳为他们拖出了长长的影子,不尽悲凉。
楚留仙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以为当是老妪之悲哀与不甘。
想那老妪含辛茹苦,拉扯孩子长大,到得老来却被儿子抛诸山林,自生自灭,那是何等的悲哀,何等的不甘?
不曾想,不管是在枯瘦汉子的背上,还是到了山中目的地,老妪始终不露怨望,反而一直在唠唠叨叨地交代着,如要给孙儿吃饱穿暖,冬天快到了多给缝件衣裳等等。
枯瘦汉子与老妪诀别后,含泪下山。
这一对沉浸在哀伤当中的母子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他们的身后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一路跟了上来。
孤独地在山中等死的老妪并没有死去,她在山中找到了一颗枣树,靠捡掉落的枣子活了下来。
后面的rì子里,思念nǎinǎi的孙儿时不时地就跑进山来看望nǎinǎi,每次还不忘捧来烤熟的豆子、银杏,蚱蜢等给老妪。
原来,在枯瘦汉子背老妪上山的时候,跟在他们身后的就是他。
每逢那个时候,都是老妪最开心也最担忧的时候。
她一次次的jǐng告孙儿,别再上山,小心豺狼虎豹,孙儿满口应下,依然上山不辍。
每一次呢,老妪都能挑了最大最饱满的枣子给缺衣少吃的孙儿吃,然后看着他吃得开心,满脸皱纹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某一rì开始,山中再没有了孙儿蹦蹦跳跳的脚步声,甜甜叫着nǎinǎi的稚嫩声音。
老妪徘徊在枣树下,山口处,一次次地眺望,一次次地失望。
冬去chūn来,chūn去夏至。rì复一rì,年复一年。
老妪始终在挑着最好的枣子,等待着她的孙儿。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几百度chūn秋,老妪依然徘徊着、等待着……
她甚至没有意识到,她已经不是人,而是yīn灵,是鬼物。
不管化身成什么样的存在,老妪始终在重复着生前的举动。焦急地等待着……
“我的孙儿,怎么还不来?”
老妪喃喃自语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空间,回荡在楚留仙的耳中,一直到永远……
……
有一座大城。执宵禁,入夜则锁城门,再不能入。
某个寒冬夜里,一个叫戎夷的大贤与他的一个弟子路上耽搁,被锁在城门外。
两人在城门洞中瑟瑟发抖,心知这样下去,明rì天亮前。两个人都会被冻死。
要是把两个人的衣服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或许能够让那个人活下来。
那么,谁该活,又谁该死呢?
戎夷道:“我徒。你xìng不肖,于人于己无用,吾乃国之大贤,以大道论。你当让衣与吾。”
戎夷之所以把这个弟子带在身边,就是认为他xìng不肖。想要磨砺、教导、感化于他,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于是按心中大道,做如是选择。
弟子不愿,道:“你既知我xìng不肖,以我不肖xìng子,怎么可能让衣服给你呢?”
戎夷叹息,脱衣与弟子,最后自己冻死在城门洞中。
临死前,他满心不解,发出最后的感慨:“大道不行,正理不存,吾坚持大道,执正理,为何却不能行于世呢?”
戎夷的最后感慨,如冬夜寒风,吹过了楚留仙的心中,也吹破了整个天地……
……
南岐之地,有村落隔绝于外。
村中有泉,其味甘甜,然而长时间饮用,却能让人脖子肿大。
南岐村中村民世代饮此泉水,人人大脖子,也不以为丑,反以为美,认为人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偶然一村民流落于外,见山外人脖子纤细,耻笑他们全都貌丑。
南岐村民一辈子寻不到路回村,郁郁地在山外生活。
他认为纤细的脖子为丑,看不上丑女,一辈子未曾婚娶;
山外人以他的大脖子为丑,指指点点,多有耻笑。
郁郁而终后,南岐大脖子问天:“是山外人丑对不对?他们貌丑而不自知,反而耻笑我,是他们的错对不对?”
天默然,楚留仙亦默然。
他自然知道何者为美,何者为丑,可是他不知道他所知的天地,是否又是一个南岐村,“山外”人又以何为美丑?!
从来没有想到过的问题,让楚留仙一时茫然……
……
古有豢龙氏,以豢养真龙得名 。
豢龙氏少时好龙,想要得一真龙养之,以研究其习xìng,知其何以强大。
偶然机会,豢龙氏得一受伤幼龙,养其野塘,喂以食,疗以伤,为其搭建住所。
幼龙安居野塘中,以这样的生活为享受,竟不再离去。
一rì,有真龙路过野塘,见幼龙为人所圈养,勃然大怒之余,yù带幼龙离去。
幼龙不从,反而招呼真龙与其同住,它洋洋得意地道:“居于此塘,百川四溟不足游;甘其饮食,洪流大鲸不足味。”
真龙先是暴怒,继而鄙夷,道:“你愧为真龙,何其龌蹉。天赋吾之形,冠角而披鳞;赋吾之德,泉潜而天飞;赋吾之灵,嘘云而乘风。
身而为龙,息乎大荒之墟,穷尽天地变化,这才是欢乐。”
“你苟且之辈,不配为龙,早晚为人所害。”
真龙不屑一顾,乘风而去。
幼龙茫然不觉,反而认为真龙是傻的,放着大好生活不过,非得去餐风饮露,搏击天地,再傻不过了。
过不了多久,豢龙氏研究完龙之习xìng,邀人族强者,搏杀幼龙于野塘,取其龙鳞为甲,龙肝为美味,龙肉为血食……
龙魂不散,一声声地问:“我选择舒适安逸的生活,错了吗?”
……
……
小女孩丫丫的怨;
老妪徘徊枣树下的等候;
白龟算人而不能算己,寄托生死于天命的悲哀;
戎夷无法行诸天地的道;
南岐大脖子的对错;
幼龙的不解……
还有很多很多,一个yīn灵鬼物,就有一段截然不同的故事,接连不断,似乎永无穷尽。
楚留仙沉浸其中,不知时间之流逝,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如过了几百个轮回。
绛珠草的根须,在他完全没有察觉的时候,不住地延伸开来,铺陈满了整个金sè心湖。
一缕缕根须,一片片叶子,萌芽、成长。
绛珠草顶部,一颗朱红sè的果实,挂在枝头,红如玉,鲜艳而饱满。
——绛珠子,熟!
第五十一章 镇压地眼,绛珠子熟(五)
“总算……”
楚留仙长吁出一口气,“……成了!”
在他的心湖中,正在发生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过去的一个月中,绛珠草的根系不住生长着,遍及整个心湖,恍若巨大的透明丝网笼罩所有。
植株上舒舒展展地伸开九片叶子,自下而上错落,彼此不曾遮挡,皆青翠如翡翠,晶莹如水晶。
九片翡翠叶,烘托一颗饱满的朱果。
——绛珠子。
此刻,绛珠子在枝头微微晃动着,仿佛随时都可能坠落下来一般,已是到了瓜熟蒂落时候。
一开始,楚留仙还会为每一缕根须的生长而欣然,为每一片翡翠叶的萌芽而欢喜,到得后来,他渐渐沉浸于无数世情不尽魇境当中,为其悲喜、为其困惑,为其感慨,不知时间流逝,更忘却了心湖中的绛珠草。
猛地一回神,他才发现来此的目的,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达成了。
“世事之奇,真真无法预料。”
楚留仙不由得感慨。天知道他此来是抱着扎根yīn墟,耗尽一年半载功夫,历经诸般辛苦,将绛珠草培育成功。
谁能晓得,他会在卧龙yīn墟中遇到转轮王,遇到天降狂雷轰开黄泉地眼,导致yīn气爆发,无数yīn灵鬼物蜂拥而出。
“一饮一啄,当真是一饮一啄啊!”
“佛家因果,未必就没有可取之处。”
楚留仙不能不做此想。若不是他有为卧龙山附近众生镇压地眼的想法,并将其付诸行动,自然也没有这得天独厚的条件,在短短时间里将绛珠草培育成功。
拖延个三年五年,实属正常。
再推而广之,论起来楚留仙能镇压住地眼。坚持到今时今rì绛珠草成熟,多亏了有大rì如来真经之助。
这真经是yīn神无双楚天歌冒绝大风险,为楚留仙争来的。
当时因,就种下了今rì楚天歌能得救的果。
楚留仙感慨万千时候,平静的心湖上无风起浪,遍及偌大湖面水系的绛珠草根须在晃动着,带动整个心湖起伏。
即便是楚留仙他自己都不能分辨,到底是湖面的晃动带动绛珠草植株,以至于枝头绛珠子摇摇yù坠;还是绛珠子熟而yù坠。带动植株颤抖,引发一湖波澜。
很快,楚留仙就无心去关心这个。
转眼间,朱红sè饱满的绛珠子从枝头脱落下来,坠向金sè的心湖。
绛珠子坠落下来。到即将触碰到湖面,不过是转眼间罢了,可就在这短短时间里,偌大心湖空间又发生了剧变。
绛珠子瓜熟蒂落的同时,整株绛珠草瞬间枯萎下来,同时枯萎的还有遍及心湖的庞大根系。
一切都发生在极短暂的时间里,绛珠子犹未落入湖中。金sè心湖一片疏阔,竟显得空荡荡了起来,绛珠草的痕迹被彻底抹去。
“不好!”
楚留仙心中一惊,生怕这绛珠子落入心湖中又发生什么意外。
比如落水即融啊诸如此类的。到头来他受了好处,楚天歌却告无救,那楚留仙怕是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楚留仙强大的神魂jīng力瞬间爆发出来,在心湖空中化作一只大手。捞向绛珠子。
眼看绛珠子就要落入掌中了,“嘭”的一声。在心湖空间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手捞了一个空,楚留仙若有所觉,霍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在他的眼前,jīng纯的红光在流转,玛瑙一般光泽,菩提子一般大小,淡淡的馨香味沁入心脾,绛珠子悬浮在他的面前。
“呼~~”
楚留仙长出一口气,生怕有变,连忙以最快的速度将绛珠子收入玉盒中,连下数道封禁,这才放心下来。
“楚师,我做到了。”
楚留仙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你等我,徒儿这就回来,绛珠子已熟,你一定会没事的。”
放下心头最大的一块石头,脑中恢复清明,他这才猛地觉得不对劲。
“咦?!”
“怎么这么轻松?”
楚留仙顿时察觉出问题所在了。
须知之前的所有时间里,他几乎是不间断地承受着爆发的yīn气,蜂拥而来的yīn灵鬼物,必须时刻观想大rì如来真经,不住地坚定心神,好像走在一根细丝上,下面就是万丈悬崖。
可在这段时间里,楚留仙完全感觉不到那种压力,那种紧迫,更没有一只yīn灵鬼物冲击到他的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
这陡然一轻松下来,楚留仙反而有些不习惯了,别扭地看了下四周,觉得yīn墟的天如水般清澈,银月如盘,荧惑如棋子,闪耀长空。
万里无云,一片朗彻。
楚留仙一低头,望向九根漆黑石柱的正中间,终于找到了原因。
隔着龙炼银链的正下方,一个豁然幽深的洞穴一般存在,在飞速地缩小着。
滚滚yīn气翻腾如云,又似喷涌中的泉水,一刻不得宁静。
这喷涌,却是反方向的。
楚留仙真切地看到,无尽yīn气都在向着中心处塌陷下去,整个范围在缩小,无数yīn灵鬼物无声地嚎叫着,想要冲上来,却为无形的吸附力量控制,不住地向下坠落下去。
“看来是结束了。”
楚留仙长出一口气的同时,脸上带出了笑意。
绛珠子到手,他的心一下子就飞回了天道山,飞入了清虚天,哪里还想在这里耽搁下去。
可是,要是黄泉地眼爆发不止,楚留仙已经镇压了不下一个月的时间,总不能半途而废吧?
那样的话,他自己这一关就过不去。
现在黄泉地眼的变化,爆发力竭,进入下一轮的沉寂,正合了他心意。
“哗啦啦~~哗啦啦啦~~~~~”
黄泉地眼塌陷、合拢近乎极致。其中爆发出来的吸力却愈强,除了将周遭浓郁的yīn气返卷入其中外,引动得龙炼银链不住颤动着,似也要随之坠落其中。
楚留仙哪里愿意发生那样的事情,在察觉到这一点后直接一个闪身,从盘坐了一个之久的龙炼银链上下来,同时手掐龙禁法诀,强行将龙炼银链召回。
这段时间以来,他算是了解到这件禁制之宝的功用了。
龙炼银链别看它真正的功效是镇锁。是那些上古大能们防止转轮王从寂静幽深中复活之物,却也是一件难得的宝物。
此宝出自佛门鼎盛时候八部天龙之手,乃是真龙一族昄依佛祖后的一脉佛家神圣。
此宝除了佛xìng之外,更能为龙禁所控制,正合楚留仙使用。
更厉害的是其材质。此前瞬间束缚住龙天枫这强弩之末的yīn神尊者许久,更一次xìng镇锁住数十散修联盟强者,以至于他们尽数饮恨于yīn灵鬼物之手。
龙炼银链还伴随着楚留仙镇压地眼,正面承受住了yīn气爆发接连不断地侵蚀。
即便是如此,此刻落入楚留仙掌中的龙炼银链依然寒光闪闪,看不出半点受损模样,其材质之强可想而知。
这般宝物。楚留仙自然不会做那暴殄天物,视而不见事,将其仔细地缠绕在袖中手臂上。
“结束了。”
楚留仙回望了一眼,但见得九根漆黑石柱在不住地下沉。沸腾了许久的yīn墟重新恢复到了宁静,“我也该离去了。”
一念及此,他心中不禁产生了恍如隔世之感。
一个月前参与的那番战斗之激烈复杂,一个月中镇压地眼承受了无数魇境仿佛活了一生又一生。楚留仙甚至对现世都产生了几分隔膜之感。
楚留仙摇了摇头,将异样的感觉摇出了脑袋。举步向外走去。
一边走着,他一边还在想:“或许,回头我应当到人世间再去走上一遭。
一个月无数魇境无数经历,却有太多的怨恨、不甘、绝望、挣扎……,梦魇一般的感觉,这是这个世界黑暗一面的洗礼。
我当到人间一趟,遍历红尘,看尽世间一切光明、温暖、眷恋……,两相结合,才是世间、人xìng之来模样。”
楚留仙出身山野,起于微末,也曾吃百家饭,着百衲衣,很清楚这世上有光便有影,有表就有里,从来不可偏废。
只能看到光明,执着于黑暗,无论哪一种都是一种幼稚,从中也得不到真正的彻悟。
“轰~~”
楚留仙又一步踏出,身上浮现出黑白缠绕的光晕,隐然太极图模样,撕裂了yīn墟空中,一步,踏入其中……
……
卧龙墟市,原yīn墟府外的所在,数十最差都是入冥境界的修士扎根于此,严阵以待。
稍远一点的地方,神霄楚氏的雷楼挪移至此,如巨人俯瞰下来,拒绝一切人等靠近。
过去的一个月间,不是没有人好奇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然而但凡想要靠近的,都会受到神霄楚氏一方的严厉jǐng告。
神霄楚氏在当世七大世家当中算是没落下来,为人所蚕食,可认真起来,不到万不得已还是没有人愿意与其结怨。
一个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
“看,快看!”
阵阵喧哗声响起,楚游龙、小胖子、风信子……,所有人jīng神皆是一振。
所有人视线聚焦的地方,漫天yīn气在消散,倒映入虚空中的景象里,黄泉地眼在闭合,龙炼银链与楚留仙的影子都从中抹去。
“结束了!”
“成功了!”
欢呼声震天而起,一个月间沉沉压在众人心头的大石终于搬去。
下一刻,楚留仙一声朝阳法袍,从虚空中踏出,含笑出现在众人面前。
恰逢旭rì东升,金灿灿的晨光洒在他的身上,熠熠生辉。
……
第八卷,完!
第一章 纯阳
“留仙!”
“楚哥!”
“公子!”
“……”
刹那沉寂,阴墟府外彻底爆发了,众人一拥而上,如群星捧月般将楚留仙围在中间。
楚留仙见得楚游龙、风信子、小胖子,以及神霄楚氏数十个族人,也是心中一暖。
真论起来,除了小胖子外,他与其余众人并不熟稔,可是经过卧龙阴墟中一战,阔别一月,恍如隔世后再见,那种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楚游龙在近距离确认楚留仙无恙后,目光一凝,落到了朝阳法袍上。
楚留仙原本是何等模样,身着什么法袍,楚游龙怎会不知道?在场的无一不晓,仅仅落后楚游龙片刻,他们也各自发现了这一点。
“这……”
楚游龙似是张口欲问,旋即生生咽了回去。
他心中有数,楚留仙从阴墟中踏出,突然多出这么一件原本所无,气息上判断又绝非凡品的法袍,自然以在阴墟中镇压地眼时收获的可能性为最大。
想到转轮王的存在,楚游龙顿时一凛,环顾左右,厉声警告道:“诸位,留仙身上的变化,给老夫烂在肚子里,谁也不准外传!”
在场的神霄楚氏族人皆是不解,反应自然慢了半拍,楚游龙大喝出声:“听到了没有?!”
“是,长老!”
楚游龙贵为神霄楚氏阴神长老,在场皆是楚氏族人,自然不敢违背,即便是心中不解,也连忙躬身应下。
楚留仙自然知道这是为了他好,只是有些奇怪地问道:“长老,不须如此吧?”
楚游龙摇头道:“留仙,你这一个月都在阴墟中镇压地眼。自是不知道卧龙阴墟里发生的事情已经传扬开来了,我们不能不慎啊。”
“嗯?”
楚留仙想要发问,问题还没出口呢,他自己就先反应要过来。
“是了。”
楚留仙想到了散修联盟一方的龙天枫,血神君郑隐,想到了那些为转轮王出手毁去的冥府重宝,恍然大悟。
在这次事情落幕之前,神霄楚氏与散修联盟双方都对六道轮回盘有占为己有之心,于是默契地保持缄默,这个消息始终不曾流传出去。
现在。六道轮回盘不存,这个消息再保存就没有意义了,阴墟中曾经发生的事情,早晚都会从散修联盟那一方透露出来。
再说那些冥府重宝的所有人们,哪一个不是一方强者,岂会坐视自家宝物毁去而没有反应?
两相结合,卧龙阴墟里曾经发生的一幕幕自然再无秘密可言。
“这种情况下,我从阴墟中,还是在转轮王被天雷抹去的位置得到宝物出来。这消息一传出去,我定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楚留仙不无佩服地望向楚游龙。
此人不愧为神霄楚氏的阴神长老,反应就是快,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可能。保护了楚留仙。
只要朝阳法袍乃是从卧龙阴墟中所得这个消息不曾流传出去,那么楚留仙就完全可以大大咧咧地穿着它招摇过市。
朝阳法袍自身浑然没有可让人联想到转轮王的特征,以楚留仙的身份,不管是从神霄楚氏还是从其他渠道得到一二宝物。再正常不过了。
这边楚游龙警告了神霄楚氏族人,那头小胖子见缝插针地凑了过来,撇清道:“楚哥啊。你可不能怪兄弟我没跟你共患难啊,是这老爷子死活不让我进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举起胖乎乎的手腕,露出腕上奢华的时计道:“一个月,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兄弟在外面度日如年啊。”
小胖子绞尽脑汁,还打算低下脑袋,让楚留仙数数他脑袋上的白头发,以证明他有多担忧,多焦虑。
“好了。”
楚留仙伸手拍在小胖子的肩膀上,很用力,“我们是兄弟嘛,嗯,亲兄弟。”
“呃~~”
小胖子就只剩下傻笑了,什么一世人两兄弟,什么亲兄弟,什么一个妈生的,这些以前可都是他的台词,这还是第一次从楚留仙的口中说出来。
楚留仙脸上带着笑意,之前的话也的确是肺腑之言。
一个月前,小胖子在明知道神霄楚氏和散修联盟双方针尖对麦芒地杀入卧龙阴墟后,不顾危险第一时间冲入阴墟中意图报信,就足见他的情谊了。
至于最后闹出来的乌龙,反而把楚留仙卷了进去,这就是非战之罪了。
对楚留仙来说,心意到了,就好。
自从他以公子留仙的身份,怀揣着希望与责任,忐忑与压力进入道宗以来,楚留仙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很难对人产生什么信任、亲近的感觉。
别看他对人始终彬彬有礼,总给人如沐春风一般的感觉,一派公子风度,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
也就是这小胖子,第一个让楚留仙生出朋友、兄弟之类的感觉。
闲话说完,楚留仙又重重拍了小胖子一下肩膀,旋即回过头去,望向楚游龙道:“长老,可有办法第一时间送留仙回道宗?”
“这么着急?”
楚游龙眉头一皱,“最近外面觊觎的人很多,与我们发生了不少冲突,现在大张旗鼓离开不太合适吧?”
他本心的想法是再多留一段时间,等神霄府那边派来接应,最好是连九曜古船一起派遣过来,才算得完全。
谁知道楚留仙下一句话出来,楚游龙瞬间就改变了主意。
“我是为了楚师回去的。”
这话一入耳,楚游龙怎能不动容?怎能不改弦更张?
他身为神霄楚氏阴神长老,在族中地位非凡,自然知道楚留仙以受伤之躯冒险离开道宗,就是为了楚天歌,甚至连绛珠草的事情,楚游龙大致也知晓一二。
“成功了?”
楚游龙的声音甚至带上几分颤抖。
楚天歌在神霄楚氏和道宗的地位都甚高,远超过楚游龙自己,对神霄楚氏的意义也极大。在楚留仙含笑点头之后,楚游龙立刻拍板决定。
“来人!”
楚游龙大喝出声:“开启雷楼,然后,去道宗,立刻!”
众人虽不明所以,然而楚游龙一声令下后,他们不敢耽搁,立刻蜂拥而入雷楼当中。
“这……”
楚留仙奇怪地看着这一幕。
就这么一转眼工夫,在阴墟府前就剩下他自己、楚游龙、风信子、小胖子,四人而已。
他更弄不懂。要回归道宗开启雷楼干嘛?
楚留仙还没问出声呢,雷楼所在轰鸣声不止,地上席卷起烟尘无数,如怒龙在咆哮,欲飞出渊泽。
紧接着,他不曾想到的一幕,真切地发生在面前。
雷楼通体上下,雷声轰隆,电光游走。缓缓地从地上浮起。
浮至十余丈的高空后,一声声响动里,雷楼在楚留仙的面前不断地发生着变化。
地基向着四个方向掀起,合并成船首、船尾、两侧船舷。
地面以上的部分也在不住地挪移着。紧凑着,下沉着,只有上面楼宇般的建筑留下,其余部分最终都沉入甲板以下。
顷刻之间。雷楼化身成了一艘巨大的楼船。
澎湃的气浪在滚滚而出,雷声轰鸣如催促,只要长着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之前的雷楼现在的雷船,只要一声令下便能搏击长空。
“好家伙!”
楚留仙啧啧称奇,不知道是第几次为仙道造物而惊叹。
“走吧!”
楚游龙这会儿表现得比楚留仙还要着急,雷船刚刚变化完毕,他就拉着众人上船。
随后,“轰隆隆~~”声声闷雷响动,雷船破空而去,如一道紫色的雷霆,在卧龙墟市周遭各方势力来不及反应前远遁。
且不提墟市附近那些目瞪口呆的各方下认识,只说楚留仙等人在雷船上扶栏远眺,看天高云阔,心胸不由得为之一畅。
“好船。”
楚留仙与小胖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起他们此来时候乘坐的那一艘公共飞舟,与之相比,那简直不叫船,舢板还差不多。
“这雷船,应当不逊色于九曜古船了吧?”
楚留仙生平所见就以九曜古船最是巅峰,自然而然地将其与之对比。
楚游龙显然也很是为这艘雷船而骄傲,这点只从他爱惜地抚摸阑干的动作就不能看出来了。
只是在听到楚留仙那个比较后,他连连摇头如拨浪鼓,道:“不能这么比,雷船比起九曜古船,两者相差不可以道理计,如云泥之别。”
“嗯?”
楚留仙睁大眼睛,没想到楚游龙会给出这个评价。
楚游龙道:“留仙,九曜古船即便是威能十不存一,远不如巅峰时候,可它依然是一件巅峰纯阳法器,是我们神霄楚氏的骄傲。
雷船更多的只是工具与玩物罢了,如何能与之相比?”
“纯阳法器?”
楚留仙依稀记得,好像在他第一次乘坐九曜古船的时候,秦伯就曾跟他提起过这方面的事情,只是当时的他对修仙界的了解还是太过不足,收获太少。,
“一点纯阳,化腐朽为神奇。”
楚游龙感慨出声:“这世上的纯阳法器不多,即便是道宗也没有多少,其中几件更是镇宗之宝,传承数千年之久。”
他没有注意到,楚留仙的脸色突然有些异样了起来。
“一点纯阳……一点纯阳……一点纯阳……”
楚留仙在脑海中不住地重复着,他自然知道这是纯阳法器与阴神法器之间的区别,是云泥之判的根本。
导致他心不在焉的是,隐隐约约地,楚留仙似乎在朝阳法袍上也能感觉到那一点纯阳。(未完待续。。)
第二章 七罪
“纯阳法器吗?”
楚留仙望着朝阳法袍,心中生出一种荒诞的感觉。
这件朝阳法袍的来历不住在脑海中浮现出来,那是大日如来真经观想引导者冥日法袍碎片形成的,怎么就成了纯阳法器了呢?
“再说……”
楚留仙下意识地捻了捻法袍本身,柔顺如流水,温暖如阳泉,却也没有太特殊的感觉,与纯阳法器的赫赫威名相差甚远。
在他的印象里,纯阳法器当如九曜古船上的九曜镜,古朴、沧桑,有浩瀚威能。
楚游龙说得兴起,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楚留仙的异样,兴致勃勃地道:“纯阳法器特殊之处就在于它是不可控的,完全是人心与天意合力的造物,故而其不可测,故而其珍惜罕有。”
“但凡纯阳法器,必有其核心处,如九曜古船上九曜镜,九曜帆,就是那种核心的存在。”
楚留仙伸手摸摸衣角,那里朝阳喷薄而出,冉冉生出破开浮云的图案隐约发烫。
“纯阳法器的威能,在其炼制完成前无人可以控制,只能借着法器器行,以及各种辅助材料,外加功法等因素加以引导。”
楚游龙不无扼腕地道:“不少纯阳法器就是毁在引导这一步上,没有引导出纯阳法器应有的威能,从而沦为废物。”
楚留仙的呼吸顿时摒住了。
在这之前,他一直觉得朝阳法袍不是纯阳法器的一大原因就在威能上,现在听楚游龙这么一说,还当加以引导,不到那个地步,这件朝阳法袍是不是纯阳法器还是两说呢。
“不要着急,且先等待。”
楚留仙抚摸着衣角朝阳图案,在心中默默地道:“你若真是纯阳法器。要不了多久,我便还你本来面目,耀于世间。”
这终究着急不得,当务之急还是楚天歌事,楚留仙深吸几口气,按捺下来。
朝阳法袍若有灵性一般,它好像能感应到楚留仙的心声,朝阳图案处隐隐的灼热感消失无踪,沉寂如休眠。
这么半天功夫,楚游龙说了无数。将他对纯阳法器的渴望之情表露无遗,借着他的口,楚留仙也算是对纯阳法器了解不少,心中期待愈浓。
好半晌,楚游龙兴尽了,双手撑在阑干上,道:“留仙,还记得凤岐吗?”
“凤岐?”
楚留仙错愕了一下,不知道话题怎么转到这个他几乎都要遗忘了的人身上。旋即反应了过来,沉声道:“可是栖梧凤凰氏找上门来了?”
“嗯!”楚游龙沉重地点了点头,“栖梧凤凰氏要我们神霄楚氏给个交代,神霄府按照你事先命人传回来的消息回复。请开七罪之诀!”
“七罪之诀啊!”
楚留仙不无感慨,脑海中浮现出了当日在千山泊中,龙禁甘泉山上甘泉宫,他以斩龙台杀凤岐事。
这不过是一两个月的功夫罢了。他心中无端地就浮出很久很久之前的那种隔膜感觉。
这段时间,实在是发生太多事情了。
楚游龙却会错意了,以为他在担忧无可避免的七罪之诀。忙道:“留仙,神霄府那边经过斡旋,将七罪之诀的日子延期。”
“延期?”
楚留仙愕然,再看楚游龙一脸担忧,一脸安慰的样子,顿时知道他想岔了。
他也没法解释这个,只能一笑置之,转而问道:“延请到什么时候?还有,为什么要延期?”
楚游龙无奈地看着他,叹息道:“七罪之诀岂是好玩的,留仙你莫把它看轻了,这是我们七大世家解决内部纷争的一个方式,从来能通过者无几。”
“但凡通过七罪之诀者,无不是家族努力,个人力量,都发挥到一定程度,才有可能成功的。”
他或许觉得说得太严重了,生怕吓到了楚留仙,连接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历史上能度过七罪之诀的,无不是我们七大世家公认的后起之秀,大有前途之辈。”
楚留仙听到前面的话就明白过来了。
七罪之诀,不仅仅是个人去接受七家的考验,单纯那样的话,除非是阳神真人,不然各大家族只要有意想要找麻烦,终究难逃。
个人力量必须要有,但家族出面斡旋、沟通,尽量的削弱难度,让各大家族莫要为难于他,主要力量都集中在对付无可调和的栖梧凤凰氏上,这就相差很多了。
“我明白了。”
楚留仙点了点头,神霄府那边是一片好意,他自然也不会不领情。
楚游龙依然是一脸沉重,道:“我们神霄楚氏大不如前了,这番努力有几分成效,还难说得很,毕竟,对面是栖梧凤凰氏。”
楚留仙颔首,他心里明白,在神霄府这边出面为他斡旋的同时,栖梧凤凰氏定然会作着相反方向的努力,关系到家族颜面,岂能轻掷?!
“神霄府的意思呢?”
楚留仙追问一句,这是看楚游龙一脸难言,索性他自己问出来。
楚游龙果然松了一口气,郝然道:“神霄府方面的意思是,我们把日期拖延过小半年,等到留仙你重开白玉京之后,再约齐七大家族,行七罪之诀。”
“呃~~”
楚留仙这才明白神霄府一方所说的延期竟然是这个意思,紧接着依然疑惑地望向楚游龙。
楚游龙既然开了口,便不再支支吾吾,一口气讲下来:“神霄府让留仙你也借着重开白玉京的机会,进行各种利益交换,尽量减少敌人,增加朋友,为七罪之诀做准备。”
“同样的,家族也会尽最大努力,让你的白玉京开得顺利。”
楚留仙恍然大悟,总算明白楚游龙脸上的郝然,口中的吱唔是怎么来的。
楚游龙等代表的神霄府势力是在不好意思,在这种事情上让楚留仙他一个小辈支撑,这才如此。
楚留仙洒然一笑,摇头示意楚游龙完全不须如此,心中有如奔雷般的声音呼啸而过:
“甘泉山上,斩龙台斩凤岐,这是我个人所为,从来就没想过家族要为我如何如何。”
“既然敢将凤岐斩杀,我就会去度过七罪之诀。”
“成是我的本事,败是我的无能,从来没有想过寄望于什么。”
“该来的,就来吧!”
“小半年后,我倒要见识见识,所谓的七罪之诀,有何难度?!”
楚留仙不知不觉中挺起了胸膛,昂起了头颅, 胸中一股气如天边浮云,随着日出而升腾。
稍顷,他面露微笑,道:“长老,麻烦转告神霄府,就说留仙感谢他们的努力,尤其是延期到重开白玉京后,帮助甚大。”
“其他的,就交给我吧!”
楚游龙默然点头,他也只能点头,还能说什么呢。
相顾无言半晌,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阑干道:“险些忘记了,神霄府那边传出消息,说在重开白玉京前,让你回去一趟。”
“嗯,回去?”
楚留仙一怔,心中无由地生出了一种慌乱的感觉,更胜过乍听到七罪之诀神霄楚氏不能提供帮助的时候。
“回去神霄府,回到我梦中所见他生长了十六年的地方,回见我的父亲、母亲……”
楚留仙只觉得胸中如堵着一块大石,呼吸也觉得艰难,沉甸甸的。
楚游龙没有察觉到他的异状,接着道:“雷泽!神霄府那边认为你是时候进入雷泽了。”
“雷泽?”
楚留仙对这处属于神霄楚氏的,曾走出阳神真人的方域洞天自然是期待的,只是这压在他心头的东西相差太远,一时间几乎反应不过来。
“嗯,他们认为你既然身上有伤,且离白玉京重开还有一段时间,不如入雷泽中养伤,顺便提升下你秘法修为,为即将到来的七罪之诀做准备。”
楚游龙显然是对神霄府这次的安排颇为满意,话说出来也就顺畅了不少。
楚留仙听出来了,神霄府方面对他们自身的斡旋,对楚留仙在白玉京重开时候的交换,两者都不怎么抱有信心,这才破例开启雷泽,想通过提高楚留仙实力的方式,增加通过七罪之诀的把握。
“好!”
楚留仙点头,一个“好”字应出竟显得艰难无比。
回去,回到那个他“梦见”之地……,这个念头依然沉重如山。
他调整了一下,才能以不为人察觉的平淡语气道:“等楚师安好,我便前往神霄府。”
楚游龙松了口气,正想结束这次谈话呢,楚留仙忽然笑着伸手,道:“长老,你处可有高品质的缚鬼球?”
“缚鬼球?”楚游龙纳闷,“你要这干嘛?”
说着,他随手掏出一个来。
楚留仙的手依然伸着,摇头道:“长老,我需要很多,很多个。”
楚游龙愈发好奇了。很多缚鬼球他当然一时拿不出来,吩咐手下前去雷船上库房取来,继续疑惑地看着楚留仙。
“没办法。”
楚留仙两手一摊,“这一个月中,我收复了不少灵鬼,现在都在我那几个缚鬼球中挤着呢。”
楚游龙没有察觉到的是,在提及这一点的时候,楚留仙略略垂落眼皮,掩盖住眼中精光……(未完待续。。)
第三章 反哺(上)
“留仙。”
楚游龙神色郑重地道:“你是我神霄楚氏未来希望所在,大有前途,切记将主要精力放在正道上,旁门莫要分心太多。”
他也是一番好意,苦口婆心,楚留仙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唯唯诺诺了。
楚留仙毕竟身份不同,楚游龙虽然是家族长老,却也不好说得太多,最后只得作罢。
片刻后,就有楚氏族人从库房中取出大量缚鬼球送上。
楚游龙在神霄楚氏当中,主要负责与散修间纷争,经常带着楚氏族人征战四方,雷船正是他的座驾。
雷船当中,缚鬼球一类的东西自不会少,只是其品质嘛,就有点差强人意了。
楚留仙也没法挑拣什么,先行将就了。
他正要回船舱当中,不想留在这里,回头楚游龙再行劝告,那滋味着实不是好受的。
对方一片拳拳之心,楚留仙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还没等他起步呢,忽然觉出不对来。
雷船翱翔九天上,却终究不如九曜古船凌驾烟雨,依然能看清楚地上江河纵横,能看清楚人来往去,依稀更能听得地面上传来的声音。
“这是什么情况?”
楚留仙转身回来,双手按在栏杆上,神情凝重地指着下方问楚游龙。
在雷船下方,地面上有一条江河如黄龙,从天边滔滔而来,水声如怒龙咆哮,大浪似巨掌拍击在堤岸,更能看到水势时不时地就漫过了堤坝,侵蚀岸边土地。
雷船飞掠而过之时,下方声声嚎哭传来之际,楚留仙亲眼看到不少人们一步三回头,大包小包地背着家当。木板车上载着老人小孩拖家带口,与大河反向而去。
更有那七八旬的老者,走到半道上就从木板车上下来,面向江河方向跪倒、叩首、嚎哭,恋恋不舍,在亲人的百般劝慰下才手抓一把泥土小心地包好,重上木板车。
喧哗声、哭泣声、哀嚎声……,声声入耳,道一句:故土难离!
楚留仙将下方景象尽收眼底,脑海中顿时浮现出江河侵蚀了两岸居民生存空间。他们不得不背井离乡,流离失所的惨状。
楚游龙瞥了一眼,他常年在龙川上代表神霄楚氏与诸散修争锋,对此处情况自然了解得多,想也不想地道:“那条大河是龙川大河,水势惊人,河道贯通整个龙川平原,被誉为龙川之母,龙脉之流。”
“去年开始……”
楚游龙伸手一指龙川大河上一处决堤位置。道:“龙川大河不知道什么原因水势不断暴涨,经常性地出现决堤、改道等情况,类似一幕在上下游多有发生。”
他是屡见不鲜了,楚留仙却诧异地道:“就没有人管吗?”
“有。不过……”
楚游龙摇了摇头。道:“不管是散修一方,还是我们神霄楚氏,亦或是其他的修士,都曾在龙川大河决堤处查探过。没有任何异常。”
楚留仙沉默下来,转身回望被雷船远远抛在身后的流民们。
从空中望去,他们不过是一个个不起眼的小黑点。连那故土难离的悲戚声音都渐不可闻。
楚留仙心中明白,找不到原因,那就解决不了,一时的缺口修士可以封堵,一时的改道法术可以逆转,但漫长河道贯通龙川平原,哪里来的那么多人时时刻刻守在龙川大河上?
非是不愿,而是不能。
身为修士,空有**,也只能坐看先前那一幕一次次地发生着。
想到这里,楚留仙不由得一叹。
“力量,终究还是力量啊!”
“我若有阳神真人,甚至更在阳神之上的力量,自能改天换地,免除龙川平原上无数生灵之苦;
他们若有修士之能,自能守护一方水土,更能自有来去,不复有那么多的悲剧发生。”
“归根结底,就是力量不足。”
“小到一个龙川平原,大至整个世界,甚至无数方域,无非如此。”
楚留仙神情愈发地坚定起来,他既想能出手解救苍生之苦,更不想有朝一日,落到那些流民般惨状,那么只有力量,只有强大起来。
“长老,请予留仙一静室,途中无聊,正可修炼。”
楚留仙这个要求哪有不准的道理,楚游龙很是欣慰地吩咐下面引领楚留仙前去。
此后多日,一路无话,用了不到楚留仙和小胖子来时一半的时间,雷船被飞入了天道山区域,远远能看到道宗山门,烟云升腾,白鹤舞空,无数流光来去,一片繁荣景象。
“总算,到了!”
楚游龙感慨出声,如卸下了肩上重担,浑身轻快。
天知道他一路上操纵雷船,既是急速,又是谨慎,生怕被什么力量找上门来,重演当初楚伯雄覆辙。
真要那样的话,对神霄楚氏的打击会是楚伯雄事的十倍不止,他楚游龙也无法对家族交代。
一路上,仿佛有大山压在他的肩膀上,连呼吸都带着几分谨慎小心,现在天道宗在望,楚游龙自然轻松下来了。
“总算,到了!”
同样的内容,不同的声音,在楚游龙身后响起。
楚留仙、小胖子,两人齐上甲板,扶栏眺望,与楚游龙并肩。
两人神情又是不同。
小胖子那是“解脱了”,前前后后,无论是在卧龙阴墟还是在雷船上,都把这喜好热闹的胖子憋得够呛;
楚留仙则是焦急!
一路上只有沉浸在修炼中,他才可以摆脱那种担忧与焦急,生怕楚天歌等不及他回归。
故而即便是路途中修炼,楚留仙明显感觉到了进步,感觉到触碰到通幽境界那层膜,依然不能全身心投入下去突破。
三声一模一样内容,三个各自不同含义,短短时间,道宗山门在眼前不住地变大,雷船稳稳地驶近。
雷船毕竟不是九曜古船,不能代表神霄楚氏。
这一回,也不是楚留仙入门时候,雷船当然不能大摇大摆地驶入道宗山门,在山门外便降下速度,沉了下来。
悬浮在道宗山门外,楚留仙等人站在甲板上,无不感觉到一股浓浓的暖意,如日坠天道山,犹自在散发着光与热。
“纯阳之力!”
“这是阳神真人啊。”
楚游龙不无羡慕地说道。
楚留仙和小胖子点头,微笑道:“应当是极道子真人了。”
楚留仙的笑容当中,隐含有挥之不去的担忧。
极道子真人的阳神之力,纯阳之气,与他有过同路往雷音寺经历的楚留仙自不会辨认不出来,也正是如此,倍增忧虑。
“极道子真人怎会如此肆意地散发出威能来,近乎笼罩住整座天道山?”
“是不是……”
楚留仙一直不敢想,不愿意去想,可后面的话还是不由自主地从他脑海里冒了出来:“……楚师出事了?”
除了楚天歌出事,极道子全力出手施救外,楚留仙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能让极道子这般做。
他的心,提到了最高。
这个时候,道宗内部也察觉到了雷船的到来,护山大阵大开,从中有一道人影飞出。
“是古师兄!”
楚留仙一眼认出飞出道宗山门的正是他师兄古锋寒,连忙从雷船上迎出。
“楚师弟,你回来了啊!”
古锋寒满脸惊喜之色地飞近。
看到他脸上笑容,楚留仙几乎要蹦出嗓子眼儿的心终于安然落回了肚子里。
要是楚天歌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古锋寒绝对笑不出来。
楚留仙出来后,楚游龙、风信子、小胖子等人也从雷船上下来,与古锋寒寒暄。
一番客套后,楚游龙等人婉拒了古锋寒的邀请,对楚留仙道:“留仙,你且先救楚山主,等诸事底定,你传讯神霄府,我当带九曜古船来接你回去。”
“现在,我们就先回去了,等你消息。”
有这一路的胆战心惊,楚游龙打死也不敢再用雷船接送楚留仙了,一开口就是要动用神霄楚氏门面的纯阳巅峰法器九曜古船。
楚留仙和古锋寒多番挽留,然而楚游龙主意已定,最终只能告别了。
当雷船载着楚游龙等人远去,在天边化成了一个小黑点后,楚留仙想起之前的担忧,不禁问道:“古师兄,极道子真人的气息是怎么回事?他干嘛在宗内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是……是不是楚师有什么事情?”
问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楚留仙出口不由得有些艰难。
同时,他也发现古锋寒身上有些不对劲,衣裳上透着寒气与湿润,显得湿哒哒的;头上隐隐覆着薄霜,好像刚刚被冰封过一样。
古锋寒察觉到楚留仙的目光,不以为意地道:“为兄这身上是在玄阴洞中沾染的寒气,回头你就明白了。”
“另外……”
他环顾左右,只有小胖子在左近,其他往来人等都在远处,不虞被人听到声音,这才低声道:“楚师弟,其实……,极道子真人不在宗门中。”
“什么?!”
楚留仙眼睛瞬间瞪大了,险些惊呼出声。
旁边的小胖子那是嘴巴直接被早有准备,眼明手快的古锋寒给堵住了,“呜呜呜”地没有叫出声来。
极道子,怎会不在?(未完待续。。)
第四章 反哺(下)
阳神真人是怎样的存在?
道宗上下,无数修士,虽然绝大多数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阳神真人,但他们始终知道一件事情,就是无论如何,宗门内部始终会有一尊阳神真人坐镇。
这是当世十大宗门的底气所在。
雷音寺坐镇的六祖慧能,道宗的则是极道子真人。
这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但至少在这段时间内是如此,极道子真人怎会突然离去,又摆出这么大阵仗遮掩呢?
楚留仙这时候已经明白过来,笼罩整座天道山,让他怀疑是不是楚天歌出事的阳神气息,正是极道子真人所做的遮掩。
“那气息是?”
楚留仙疑问出声,这般强大的气息,可不是随便什么存在能发得出来的。
“那头九色鹿。”
古锋寒神神秘秘地道。
“呃~~”
楚留仙和小胖子相顾哑然,脑子里都浮现出来那头既美丽,又呆萌的九色鹿来。特别是小胖子,不自觉地就伸手摸向屁股,左顾右盼,生怕凭空飞出一蹄子把他踹飞。
“极道子真人是被我们道宗其他的阳神真人临时叫走的,据说是有些麻烦。”
古锋寒说到这里声音压得更低了,脸上也露出了担忧之色。
楚留仙面上现出惊讶之色,旋即消失,他自然明白古锋寒压低声音说话的苦心,也不敢将其形诸于外。
师兄弟两人默契地按下这件事情不谈,并肩向着道宗山门内飞去。
半道上,古锋寒惊喜无比地叫出声来:“什么……师弟你刚刚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楚留仙含笑点头,道:“我完成了,绛珠子成熟了。”
古锋寒此时惊喜无比的心情,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他本以为楚留仙回来,只是临时修整而已,不曾想竟然得到这个答案。
早在楚留仙与小胖子动身时候。古锋寒就预估过这事情的难度,一两年算快,三年五载正常,再长一些,也不算意外。
谁能想到,这才多久?
楚留仙话说完,伸手就要取出装着绛珠子的玉盒,手还没伸到乾坤袋上呢,半道就被古锋寒给按住了。
“别,别在这里。”
他拍了拍楚留仙的手。这才放开,道:“到清虚天,玄阴洞中再来,以防万一。”
古锋寒这有点关心则乱的意思,试问这是道宗山门外,谁敢在此放肆?
不过他的心情,也是楚留仙的心情,想到小小一颗绛珠子关乎到楚师的生死,一样是再谨慎都不为过。
“来。给为兄说说,师弟你是怎么做到的?”
古锋寒大笑着,把着楚留仙的臂膀,边说边走。一同进入了清虚天当中。
刚进入其中,楚留仙和小胖子就看到那头九色鹿如石雕一般,浑身在放着光,站在一个阵法中间。
阵法上华光流转。点亮了无数纹路,最终每一条纹路都连接到了九色鹿的身上,将其通体上下染成了一片鲜红如夕阳的颜色。
一看到情况。楚留仙他们就明白过来了。
通过阵法之助,只要九色鹿不离开位置,那它的身上就会源源不绝地散发出阳神真人气息,纯阳之气,代替极道子真人震慑外敌。
有外人进入清虚天,九色鹿本就是清虚天之灵,第一反应就是警惕。
接着看到古锋寒、楚留仙、小胖子三人,它的警惕之色松了下来,这三个它都认识。
尤其是小胖子。
在看到这厮的时候,九色鹿下意识地扬了扬蹄子,又低头看了看脚下阵法,鹿脸上露出颇为遗憾的表情,把蹄子重新放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本来准备闪躲到楚留仙身后的小胖子这才松了口气,大大咧咧地站了出来。
他这副模样,别说是九色鹿了,就是楚留仙都想冲着他屁股来上一脚。
九色鹿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们,显然这段时间不能离开阵法一步,让这自由惯了的九色鹿有点受不了了,那小模样当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啊。
楚留仙着急回去救楚天歌,当然不会在这里多做耽搁,冲着九色鹿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便唤古锋寒与小胖子要一起离去。
古锋寒自无异议,论对楚天歌的关心与担忧,他丝毫不比楚留仙为少。
小胖子则挥了挥手,目不转睛地盯着九色鹿,头也不回地道:“楚哥,古师兄,你们去别,我留下来陪陪这鹿,怪可怜的。”
话音落下,他就蹲在阵法前,保持一个安全距离,絮絮叨叨地跟鹿说起话来。
从他嘴巴里面显然冒不出什么好话来,没看那九色鹿都把蹄子给扬起来了吗?
楚留仙在心中为九色鹿默哀了一下,拉着古锋寒便往清虚天极北的玄阴洞去。
玄阴洞所在,楚留仙当初就不曾去过,全都是极道子施为,这回与古锋寒亲身前往,这才感受到此处的特殊。
未曾走到玄阴洞,单是在那座远望不过寻常的雪山上,楚留仙就能感觉到彻骨的,直可洞彻神魂的寒意不住袭来。
若非他精修大日如来真经,要不是身上疑似纯阳法器的朝阳法袍,他很是怀疑以他尚未痊愈的身子,能不能支撑到玄阴洞。
古锋寒之前明显也有这个担忧,后来见得楚留仙并不吃力地跟上了他的脚步,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一路上山,在一处门口竖立着玄冰石碑的洞口外停了下来。
玄冰石碑上有“玄阴洞”三个古字。
洞中阵阵寒风呼啸而出,扑在身上一转眼功夫就凝成了一层冰霜,其寒冷无法言述,好像在洞中有着一个冰风眼一般。
玄阴洞为何寒冷如此楚留仙无暇关心,与古锋寒对视了一眼,两人齐齐顶着寒风,踏步而入。
深入洞中,九曲十八弯的洞道后豁然开朗。在一片寒风最是凛冽,寒气最是彻骨的所在,楚留仙看到了阔别多时的楚天歌。
楚天歌平坦在一个复杂的阵法禁制上,全身上下都在洋溢着各色灵光,薄薄一层冰霜覆盖着他,不见威严的面容,更不见温暖的笑意。
从当日被移入这玄阴洞中一直到此时,他不曾动过分毫,并且好像连生机都被寒气封锁,半点不曾外泄。
在楚天歌身体四周。构成阵法之余,还有诸般楚留仙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珍贵材料堆积着,不住地为阵法抽取各种力量,注入楚天歌的身躯当中。
阵法四周,有四个盘坐在地的身形,通体上下厚厚冰层覆盖,连男女,连形容,连衣着都看不真切。
在来的路上。古锋寒就曾跟楚留仙介绍过,他还有四位师兄、师姐在玄阴洞中,按照极道子真人离开前传授的方法,通过阵法护住楚天歌的生机。等待楚留仙的归来。
出去带楚留仙进来前,古锋寒也在其中,这便是他身上之前覆盖着冰霜的缘故。
这一点,楚留仙当初就从极道子真人口中得到消息了。按极道子的说法,那就是不能让楚天歌其他的弟子闲着。
楚留仙入门之时,楚天歌的几个弟子基本都已经修为到了瓶颈外出历练。除了古锋寒他们三人外,楚留仙可说是一个都不曾见过。
可惜这会儿明显不是师兄弟相认的时候,楚留仙冲着四座“冰雕”行了一个礼后,静静地站到一旁,取出装有绛珠子的玉盒托在掌中。
古锋寒则传音几位全部心神都在运转阵法的师兄、师姐,告知了楚留仙带回绛珠子的消息。
肉眼可见地,古锋寒的嘴唇停止颤动之际,四座冰雕齐齐颤动了一下,似乎都有要扭脖子动作,可惜为厚厚冰层所禁锢。
即便是如此,楚留仙从阵法上紊乱的灵光,一样能感受到他们心中的激荡,心中的浓浓欢喜之意。
若非楚留仙提前完成任务,他们本当在此承受冰封达数年之久,身为楚天歌的弟子,在恩师出了这个状况后他们义无反顾地寻找各种灵药,并且承受这般痛苦,可见楚天歌师徒之间感情之深。
在天地间,纵是禽鸟野兽,纵是为人们厌恶的乌鸦,都尚且有反哺的行为,况乎为人?
现在,就到了他们反哺的时候了。
“轰~~~”
在古锋寒归位之后,强大的灵力在玄阴洞中爆发了出来,阵法彻底被激活,上百种诸般灵药被一一抽取出力量注入阵法当中枯萎当场。
渐渐地,其余四位师兄、师姐身上寒冰愈厚,古锋寒的身上也覆盖上一层厚厚的冰霜,楚留仙还没有动。
灵气的漩涡,在阵法上空,在楚天歌静静躺着如沉睡的身躯上空,蓦然浮现了出来。
漩涡中,五色灵光闪烁,引动各种材料,阵法散发出来的灵气投入其中,如熔炉一般,又似一道桥梁,将其灌入楚天歌体内。
“砰砰砰砰~~~”
楚天歌的身躯颤动了一下,第二下,第三下……
到得最后,其声如雷,隐隐有铅汞在流淌的声音,这是楚天歌的心脏在恢复跳动,是他的血液在奔涌。
“是时候了!”
楚留仙在心中默默地道:“楚师,你且稍等,马上就好。”
他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玉盒,红光迸发而出,紧接着是绛珠子从中浮了出来,悬浮于空中微微晃动着,恍若还在枝头,欲要坠落。
“去!”
楚留仙伸出一指,点在绛珠子上,脑海中浮现出培育绛珠草过程中所经历的无数魇境,无尽情感,最后定格在楚天歌与他相处的一幕幕,迸发在他心中浓郁的回报之情。
一切的一切,随着这一指涌入……(未完待续。。)
第五章 通幽
“咦?”
“这是什么情况?”
清虚天中,小胖子抬起头来,望天极北方向。
那里,雪山如龙卧伏,漫天云气舒卷,幻化出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如漏斗,在不断地呼啸旋转着,吞噬着无量灵气。
突然,在漩涡之上,一点红光如大日亦为漩涡所吸引摇落,坠入漩涡正中处。
霎时间,红光从漩涡内部映照而出,透遍半边天。
“哇~~”
小胖子睁大了眼睛,眼巴巴地看着漩涡的尾部深入下方雪山某处,红光如水流转而下。
这一幕,与玄阴洞中发生的一切遥相呼应,正是洞中景象牵引天地灵气形成。
也就是在清虚天这般的洞天福地中,天地灵气浓郁得直欲液化,才轻易形成此壮观景象。
小胖子虽未亲见洞中发生的一幕,不过他一路随着楚留仙走来,哪里还不能猜到是发生了什么。
“看来差不多了啊。”
“楚山主应当会没事了。”
小胖子又仰着脖子看了片刻,一直到天上异象消失,到脖子都觉得酸痛了,都没有人出现,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发生,终于摇头放弃了。
他低下头,看着面前不住踢踏着腿,强忍着一蹄子踹过来的九色鹿,叹息一声道:“哎呀,我说鹿啊,这里就剩下咱们两个难兄难弟没事干的互相解个闷儿,你就别计较啦。”
九色鹿歪歪脑袋,似乎觉得他说的话有理,当然更可能是因为它不敢走出阵法,只得别过脑袋不去看他。
瞧九色鹿那神情,小胖子分明从中看到了“秋后算账”四个字在若隐若现。
“得,看来是和解不了了。”
小胖子破罐破摔地想着:“反正等楚哥出来,咱就跟他闪人。以后没事不到清虚天里找虐就是了。再拿它逗个闷子?”
九色鹿浑身打了一个寒颤,回过头来正看到小胖子不怀好意地目光……
……
时间,飞快地流逝着,转眼就是七天。
小胖子失算了,他没想到楚留仙在那玄阴洞中一呆就是那么久。
到得这会儿他不禁琢磨起来,生怕极道子真人在楚留仙他们出关前就回来了,那他王二少就呜呼哀哉了。
怎么看,九色鹿都不像是既往不咎的宽容样子啊。
小胖子忐忑得要命,觉得屁股都开始疼起来,连逗那九色鹿都没了兴致。眼巴巴地守着玄阴洞那边动静。
这一天,“轰轰轰”数声轰鸣声从北方传来,小胖子一蹦而起,便看到数道流光从玄阴洞中电射而出,瞬间划破长空,向着他所在的方向极速飞来。
“哈,总算好了。”
小胖子喜形于色地迎了上去,上前没两步,他的脚步就顿住了。跟钉住了一样。
他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半天,才从那数道降落下来的流光里面找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是楚天歌,趴伏在一个青衣中年人的后背上昏迷不醒;
一个是古锋寒。
“古师兄,那个楚山主他?还有。我楚哥呢?”
小胖子胆颤心惊地问道。
在众人当中,他分明没有看到楚留仙的身影啊。
“楚师没事。”
古锋寒虽然狼狈,面上还带着笑,道:“他老人家只是损耗太大。暂时昏迷而已,用不了几天就会清醒过来。”
“至于楚师弟嘛……”
小胖子眼巴巴地看着古锋寒,恨不得撕开他的嘴巴把剩下的话掏出来。
当然。没敢!
古锋寒看着小胖子捉耳挠腮的样子脸上笑意愈浓,对他们两人的关系颇为羡慕,道:“王二少,你放心吧,楚师弟没事。”
小胖子松了口气,又问道:“那楚哥怎么没有跟你们一起?”
古锋寒露出又是欣喜,又是羡慕的神色,道:“楚师弟真是天纵奇材,天赋机缘皆是不缺,真真让人羡慕啊。
他应当是快要突破了。”
“突破?”
小胖子一脸忧色直接凝固在脸上,旋即垮了下来,愕然问道:“这么快?”
古锋寒连连点头,颇为感慨地道:“楚师弟入门才多长时间,眼看就要赶上我了。假以时日,我这个当师兄的真是没脸见人啊。”
话是如此说,然而古锋寒的欢喜之色却做不得假,也丝毫不逊色于小胖子。
古锋寒说到这里,拍了拍小胖子的肩膀,道:“王二少,你就在这里等楚师弟出关吧。他突破时候动静太大,我们不敢继续呆在那里,生怕影响到了他,你也一样,不要靠近玄阴洞半步。”
“等楚师弟出来,就跟他说楚师安好,让他莫念。”
话音落下,古锋寒回头示意,一众楚天歌的弟子护送着楚天歌出了清虚天,往那神霄峰去。
转眼间,清虚天中又只剩下小胖子与九色鹿大眼瞪着小眼。
好半晌,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突破,啧啧,真没想到啊,你说是吧?”
九色鹿打了个响鼻,很是不屑地别过去头去。
在小胖子与九色鹿又开始纠缠了很长时间的挑逗与挑逗关系的时候,楚留仙的突破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
金色心湖当中有狂风巨浪,模糊了天地。
整个天地都在震颤,如湖面下有大地震,形成大海啸,要倾覆了世界一般。
在无尽波涛之上,一股清气上浮,恰似开天辟地时候,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景象。
清气不住地升腾而起,始终不曾冲破无形的隔膜,破入更广阔的空间。
如是一幕,已经持续了很久。
当日,楚留仙以绛珠子入阵法形成的漩涡,绛珠子蕴含的重塑肉身,因果回报之力作用在楚天歌的身上,久违的。属于楚天歌的气息终于灵动了起来。
“终于……”
在那一刻,楚留仙的心放松了下来,似有万钧的大石一下子从心上给挪移了出去一般。
整个人都显得轻飘飘了起来。
一开始他还没有注意到,等到这轻飘飘的感觉越来越甚,如一股气,要冲破了天灵盖,呼啸于体外的时候,他终于醒觉了。
“这是要突破!”
楚留仙的脑海中霍地冒出了两个字来:“通幽!”
真灵阶段有三大境界,为真灵、通幽、入冥。
真灵者,形成真灵;通幽者。神魂融入真灵当中,能短暂、短距离地离体;入冥,是在通幽的程度上更进一步,除了本质之外近乎阴神。
这三步,每一步都关键无比。
就以那“通幽”境界为例。
当修士的境界达到通幽地步后,他的真灵能离体而保持掌控,这就能衍化诸般法术,操控法器离体攻击。
从这一步开始,修士才有了全面的攻防手段。
严格说来。在踏入通幽境界之前的楚留仙,无论与何人战斗都带着几分侥幸。
阳神念头庇护下,没有人知道他的修为不过是区区真灵境界罢了,也就不曾扬长避短。以远距离攻击慢慢地与楚留仙周旋。
楚留仙正是通过一次次的扮虎吃猪的手段,硬生生地掩盖了他在境界上不足导致的大缺陷。
现在,这个缺陷终于弥补了。
楚留仙在反应过来他这是要突破后,不再限制清气的上浮。反过来调用一切力量,全身心地沉浸进去。
时间,在这个时候便失去了他的意义。
楚留仙渐渐进入浑然忘我的境界。所有外在的事情都不曾影响到他。
日复一日,他的师兄弟们从冰封中解除,带着复苏的楚天歌离开他不晓得;他的身上被覆盖上了一层层冰雪,冻成了冰雕模样他不知道……
悠悠一月,倏忽而过。
在离古锋寒和楚留仙两人踏入玄阴洞中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一声巨响,在玄阴洞中响起。
漫天四散的冰屑里,楚留仙长身而起,仰天一声长啸,透过冰层,直上九天。
整整一个月的冰封好像完全不能影响到他,在脑后一轮红日沉入体内后,他毫无征兆地伸手一扬。
“哗啦啦~~~”
银光电射而出,紧缚在楚留仙手臂上的龙炼银链舞于玄阴洞中。
与之前不同的是,楚留仙再没有紧抓银链一端不放,龙炼银链就好像出渊的蛟龙,恣意地在玄阴洞翻腾肆虐着。
通幽境界,真灵离体,操控法器,舞于长空!
“哈哈哈~~~”
楚留仙大笑着,收回了龙炼银链,只觉得全身上下无有不畅,前所未有的好。
他其实心中有数,这种无比舒畅,无所不能的感觉并不真实。
楚留仙身上的伤势并没有好转,反过来,甚至还更加严重了一些。
那种畅快,那种天地间任我遨游的自有感觉,就是破入通幽境界,真灵能够灵体产生的错觉。
适应了这个境界后,这种感觉自然会消失掉。
不过这丝毫不能影响到楚留仙喜悦的心情。
他并没有在玄阴洞中久留,感受了一下通幽境界的变化后,他便大踏步地走出了玄阴洞。
“楚师,不知安好否?”
楚留仙怀着少许担忧,飞离了皑皑雪山。
紧接着,两个熟悉,一个陌生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师父!”
楚留仙大喜,快步迎上,那个对他面露温暖笑意的不是楚天歌又是何人?(未完待续。。)
第六章 山河珠
“你……”
楚留仙激动地看着楚天歌,颤声道:“……没事了?”
楚天歌含笑点头,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是伸出手,拍了拍楚留仙的肩膀,感慨道:“留仙,你很好。”
简简单单的“你很好”三个字里,蕴含了无数感情,不尽骄傲,直如望子成龙的父亲,终见自家孩儿腾飞九天。
楚留仙摇头,愧不敢当。
他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反而是楚天歌给了他数不清的感动。
他所做的,充其量不过是如那绛珠草蕴含的真意:回报罢了。
楚天歌好像很不习惯这样的气氛,笑着转移话题道:“多亏了有你们,为师没事了,只是短时间内与人动不得手罢了。”
他接着失笑:“现在已经不是为师的时代了,这是属于你们的时代,为师与人争锋的机会也不多了,无妨,留仙你莫要在意。”
楚留仙眉上浮现出一抹忧色,他听出来了,楚天歌虽然生命无忧了,但一身修为怕是受到了很大影响。
昔日阴神无双,今朝尚在否?
楚留仙很想细细问来,又怕触及到了楚天歌的伤心事,一时讷讷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完全能够理解楚天歌身为一代强者,失去了掌控一切的力量后,那种失落,那种无奈,怕是足以让人疯狂。
楚天歌先前那句“时代”,未尝不是源于此。
深吸了一口气,楚留仙还是决定回头再找机会与楚天歌深谈,环顾左右道:“师父,这位是……”
他所指的,就是场中除了楚天歌和小胖子外的第三人,也是唯一的陌生人。
“楚师弟。”
那人上前一步,含笑道:“其实我们见过了。”
“险些忘记了。”
楚天歌摇头失笑。道:“留仙,来,见过你二师兄:王明堂。”
“留仙,拜见师兄。”
楚留仙在王明堂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反应了过来,这人应当是他的师兄弟,也就是在玄阴洞中见过的一座“冰雕”。
只是当时一来情况紧急,二来坚冰深厚,掩盖形容,以至于他一时没有认出来。
在行礼之余,楚留仙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陌生的师兄。
加上他自己。楚天歌有十弟子,他只见过古锋寒行五,汪苦行八,林清媗行九,其余的六人皆缘铿一面。
眼前的王明堂,便是楚天歌的二弟子。
他一袭云墨月袍,衣袍袖角不起眼处绣墨菊,淡雅悠然,与世无争之气尽显。
王明堂看上去年纪甚至不比楚天歌为小。即便是以修士之相貌,两鬓依然斑驳,面上显沧桑之气。
“阴神啊!”
楚留仙暗暗感叹,他依稀记得古锋寒曾跟他提起过。前面几位师兄都已经臻至了阴神境界,现在看来果然不假。
在他打量对方的时候,王明堂也在饶有兴致地端详着楚留仙,眼中含笑。面露亲善,对这个关门小师弟很是亲切友好。
“好了。”
他们两个寒暄不两句,楚天歌便插口打断。“以后明堂会留在宗门当中,你们师兄弟有的是机会了解。”
“嗯?”
楚留仙诧异地望向楚天歌,之前一直不都是古锋寒留在宗门中的吗?
他身为神霄峰一脉,自然知道楚天歌自己立下的这一脉规矩。
未出师的弟子如汪苦、林清媗、楚留仙他们外,其余的诸弟子要去行走天下,感悟众生,进行历练,以寻得属于自身的道。
最多不过是留下一个伺候恩师便是。
之前是古锋寒。
“也就是说……”
楚留仙看向古锋寒,他果然点了点头,道:“楚师弟,为兄这几日就要离开宗门,外出历练了。日后相逢,咱这做师兄的可不能被你甩得太远啊。”
“师兄说笑了。”
楚留仙连自己都不曾察觉到,心中竟是多少有几分不舍。
师门同辈当中,他也就是与古锋寒过往较密,现在古锋寒要外出历练,怕是很长时间不能把酒言欢了。
“留仙。”
楚天歌伸手招楚留仙近前,从袖中取出一物,递了过去,“以后为师与人动手的机会不多了,此宝留在身边也是浪费,就予你防身吧。”
他托在掌中,递至楚留仙面前的赫然是一颗足有小儿拳头大小的珠子。
珠子在清虚天的清光映照下,现出明晃晃的水光来,如在其中有万顷波涛在晃动。
“此珠名山河珠,能纳山河之力,亦有山河之重,以之击人,威力不俗。”
听了楚天歌的介绍,楚留仙暗暗庆幸他已经突破到了通幽境界,不然空有此法器也不能动用,那就真是郁闷了。
明晃晃的山河珠楚留仙很是喜爱,只是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担忧地望了王明堂一眼。
宝物他所好,但师门当中这种融洽、祥和,亲如一家的气氛,更是他所爱的。
楚留仙不想因为区区一件法器,与同门生出龌龊。
古锋寒与他熟稔非常,自不会因为一件法器就如何,再说他要外出历练,楚天歌岂能不给他帮助?
楚留仙担心的,只是王明堂一人罢了。
楚天歌何等人物,一眼瞥过去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哑然失笑道:“留仙你勿要多想,明堂其人就是太过淡薄,万事不争,这才限制了他的前途。”
王明堂含笑点头,示意楚天歌说得不错。
楚留仙恍然大悟,刚他还在奇怪呢,这二师兄明明修为臻至阴神境界,正是勇猛精进的时候,怎么会回来困守宗门呢?原来根子在这里呢。
“拿去吧。”
楚天歌将山河珠推到楚留仙手上,感慨道:“此宝是为师壮年时候所用,其下饮恨阴神尊者不知凡几,一夜之间。阴神夜游万里,山河珠下如明月坠落,留仙你莫要轻视之。”
楚留仙郑重点头,他听出来了,楚天歌话里面隐然有怅然之意。
再是豁达,也难掩英雄老去的迟暮悲凉。
楚留仙正想着要出言安慰楚师呢,旁边王明堂、古锋寒也是跃跃欲试,恰在此时,一个熟悉、沙哑的声音传入了众人耳中:
“破而后立,不错。不错。”
“真人?!”
楚天歌、楚留仙等人皆是抬头,光影浮动,毫无征兆地一个人影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不是极道子真人又是何人?
极道子一边说着,一边席地而坐,脸上难掩疲倦之色,好像很是经历了一番苦战般。
楚留仙等人又惊又喜,又对他那句话疑惑不解的时候,一直静静他们师徒对话的小胖子心中猛地涌出了不祥的预感。
“是什么呢?”
“怎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小胖子冥思苦想着。一拍大腿,“不好!”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呢,屁股后面生风,紧接着“啊啊啊”的怪叫声中。他整个人离地飞起,划出一道弧线,直落向数百丈外,倒栽葱般地插在地上。
小胖子原本所在的位置空出来。露出后面九色鹿。
九色鹿脸上满是地偷袭得逞的得意之色,收起了高高扬的蹄子,饶有兴致地冲着小胖子落地的方向去。
显而易见。它这是想跟折腾了它月余的小胖子好生“亲近亲近”。
楚留仙好笑地看着这一幕。
他看得清楚,这头九色鹿其实相当喜欢小胖子,出蹄子很有分寸,丝毫没有伤人的意思。
故而,楚留仙很是心安理得地屏蔽了小胖子哭爹喊娘的求救声音,望向极道子真人,问道:“真人,您刚刚的话是指……”
极道子满脸倦色地道:“还能是什么,你师父呗。”
他回过头来,看着楚天歌道:“天歌,你天赋异禀,无论心性、资质、悟性皆是上上之选,只是……”
极道子摇头,点到即止,转而道:“这次未尝不是一个好机会,你原本有机会成为我辈中人,路被你自己堵住了,现在破而后立,正是良机。”
楚留仙、王明堂、古锋寒,皆是兴奋、期待地望向楚天歌。
什么叫“我辈中人”?不就是阳神真人吗?!
楚天歌滞留在阴神境界多年,空有阴神无双名号,踏在阴神巅峰,迟迟不能更进一步,度过雷劫成就阳神,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之扼腕叹息。
“弟子,谨遵教诲。”
楚天歌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好半晌,躬身对极道子真人执弟子礼,如是说道。
“呼~~”
楚留仙等人松了口气,面露笑容。
楚天歌意气不衰,心气不竭,那就还有机会。
“真人,那边如何了?”
楚天歌恢复了几分精神,冲着看上去比他还要疲惫的极道子问道。
楚留仙也注意了过来,九色鹿留下的阵法还在旁边,一月前刚刚回归道宗时候的疑问犹在心中,不由得好奇地望向极道子。
极道子真人摇头,道:“情况不是太好,暂时稳住罢了。”
楚留仙面露讶然之色,极道子可是阳神真人,召他前去的是道宗其余阳神,这般情况下忙碌一月,疲惫不堪,竟然只是暂时稳住?
到底什么情况能导致如此,这一点完全超过了楚留仙能想象的范围。
楚留仙脸上神情的变化自然瞒不过极道子真人,他若有深意地道:“娃儿,这个世界,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阳神真人,也没有你想的那么无敌。”(未完待续。。)
第七章 天高地厚,阳神之上有风光
“阳神真人,也没有你想的那么无敌。”
极道子真人这句话入耳,在楚留仙脑海中引起轰然震荡,很多疑惑似乎一下子明朗,又似更加的朦胧。
“你见过转轮王?”
极道子话是疑问,语气却分明是肯定。
楚留仙从茫然中醒来,连忙点头。
转轮回一手毁尽天下冥府重宝,自然牵涉到不少强者,外加血神君郑隐、阴山散修龙天枫尚在,这个消息自无封锁的可能。
“你觉得他如何?”
极道子循循善诱地问道。
楚留仙有点明白了。
转轮王明显是强弩之末,可是他给楚留仙的感觉,还要强过极道子。
楚留仙恍然,他终于察觉到之前隐隐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是什么了。
“谁言古胜今,每一个今朝,都是前所未有的,全新的巅峰。”
“时代在发展,仙、佛、妖、魔……,诸道日新月异,诸般成就旷古绝今,绝非古时候能比。”
“那么,转轮王在那远古时候,都称不上第一流巅峰的人物,又如何可能以强弩之末,就盖压当世至强?”
楚留仙脑海中无数念头,倏忽闪过,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阳神,远远不是尽头!”
“阳神之上,更有无数风光。”
这些话楚留仙没有道出口来,只是豁然一抬头,在场所有人都可以看到他眼中迸射而出的精光。
极道子微微一笑,道:“真灵、阴神、阳神,这个境界划分是万年前以降,仙道大发展后形成的,有别于万年前的金丹、元婴之流,但也不能说阳神九劫,就一定强于古时候的陆地真仙。天仙金仙。”
“尽信书,不如无书。”
“书中掌故,多为后人记述,或是困于见识,或是心有忌惮,皆以阳神真人来称那些传说中人物,久而久之,多有以为阳神便是巅峰者。 ”
“事实上,阳神之上,方才见世界广大。”
楚留仙被极道子的这番话说得心痒难耐。恨不得现在就一跃而起,洞穿天穹,看看这世界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模样。
在他的旁边,小胖子不知道何时猫了过来,揉着屁股浑然忘记身后九色鹿虎视眈眈,听得入神。
遑论他们两人,王明堂悠然神往,楚天歌期待中带着黯然……
极道子一番话,如一把掀开遮蔽天日的帷幕。还以朗朗乾坤一般的震撼。
“留仙娃儿。”
极道子依然是一脸疲倦,摸着下巴似是对刚刚那番话的效果很是满意,笑道:“等你成为阴神尊者,要是不差的话。本真人就带你去见识一番,看看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如何?”
“当真?”
楚留仙脱口而出。目光灼灼。
“嗯~~”极道子想了想,可能觉得这也太过便宜楚留仙了,又加了一个条件。“这样吧,以二十年为限,二十年内你达不到阴神,那就休也再提。”
“一言为定!”
楚留仙竖起手掌,竟是要与极道子击掌为誓。
“留仙。”
楚天歌喝了一声,显然觉得他对极道子真人不够尊重。
“无妨。”
极道子脸上带笑,真的伸出手掌来与楚留仙击了一下,道:“这娃儿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少年老成了一些,这样本真人看着还更欢喜。”
楚留仙微微一笑,小胖子则贼兮兮地低声在他耳边道:“楚哥,早知道老爷子好这口,咱就拉钩了。”
“嗯?!”
“刷刷刷~~”数道目光落在小胖子的身上如针扎一般,楚天歌、王明堂、古锋寒、极道子无不瞪视过来。
他们都是何等修为,小胖子一番低语能瞒得过谁去。
楚留仙看不是事儿,连忙转移话题道:“对了,师父、两位师兄,其他师兄师姐呢?他们在何处,留仙好前去拜访。”
他可还记得一个月前那一尊尊盘坐在楚天歌四周的冰雕,眼前怎地就剩下了王明堂一人。
楚天歌摇头道:“留仙你就不用去了,为师已经把他们打发出去了。”
“啊?”
楚留仙愕然,不曾想他只是因为突破故在玄阴洞中多呆了一段时间,就与众师兄缘铿一面。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道,不是困守一处就能成就的。”
楚天歌悠悠地道:“我等修仙中人,不是守门之犬,当是遨游九天之龙,这世上哪有困于浅滩之真龙?”
“他日有缘,你会看到他们的。”
楚天歌温声说道:“好了,你也倦了,先回去吧。”
楚留仙的确是疲倦不堪,尤其是在突破至通幽境界的亢奋、新鲜过去后,肉身和神魂双重的疲倦袭来,如一道道大浪接连不断。
“那弟子就先告辞了。”
楚留仙一扯小胖子,向着在场诸位行礼告别。
又对古锋寒道:“古师兄,何日要成行莫忘告知师弟一声,好相送师兄。”
“去吧去吧,忒也啰嗦。”
极道子真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就差说快滚蛋了。
在他旁边,九色鹿反倒露出恋恋不舍之色,扬了扬蹄子似要挽留。
一看到这一幕,小胖子脸都绿了,扯着楚留仙转眼就出了清虚天。
离开清虚天后,楚留仙与小胖子告别,在秦伯、双儿他们的惊喜恭迎中一头扎入了玲琅阁,诸事不理,一阵酣睡。
千山泊一役,再至摩天崖上苦战,雷音寺一行,卧龙阴墟中坚持……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现在诸事抵定,一阵好睡,楚留仙几乎醒不过来。
一睡,就是三天。
若不是古锋寒即将离开宗门游历,遣人前来通知,他不知道还得睡上多久。
三天后,天道城外。楚留仙持酒折柳,送别古锋寒。
铁甲飞舟远去天边,变成一个几不可见的小黑点儿,楚留仙才缓缓咽下杯中酒,品出了几分苦涩来。
在他的身后,小胖子、秦伯、双儿,静立不语。
好半晌,楚留仙一扔酒杯,道:“胖子,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楚哥。不是吧?”
小胖子眼睛瞪大,“这你也知道?”
他左顾右盼,似要找出神出鬼没的雷影来。
“不用找了。”楚留仙摇头失笑,道:“只是你今天太过安静了。”
“这也行……”
小胖子无语了,沉默稍顷,道:“是啊,楚哥,兄弟我也得回去一趟,神霄府我就不陪你去了。”
“啧啧啧。雷泽啊。”
上一刻,他眼睛里还在冒着光,下一刻就泄了气,“不去也好。雷泽向来不让神霄楚氏之外的人进的,别说我了,就是楚氏客卿长老,我也没听说过谁进过雷泽。”
楚留仙还在摇着头。琅琊王氏又哪会没有类似的洞天福地小方域,这胖子何至于此。
“算了,我也不问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楚留仙放开此事。问道。
“七罪之诀。”
小胖子大笑着说道:“我们七大世家多少年没有开过七罪之诀了,楚哥你这等壮举,小弟怎能不来捧场呢?”
楚留仙无语,那是什么好事吗?
不过他这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一拱手:“到时见!”
“到时见!”
小胖子上前,与楚留仙抱了抱,掉头便走。
他是琅琊王氏弟子,回归家族的事自然用不到楚留仙插手,这便算是到别了。
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一天之内,片刻前后,两次送别,楚留仙心中不由得生出怅然若失之感。
“公子?”
秦伯与双儿靠近过来,低声唤道。
“差不多了。”
楚留仙淡淡地道:“是把那些事情解决一下的时候了。”
他当先举步,声声吩咐从背影处传来:
“召:、五农等人来玲琅阁见我!”
……
玲琅阁顶层,楚留仙坐在主位上,身后是天上白玉京画卷。
在他面前,、五农等人皆是神色凝重,默记着楚留仙命令,躬身应命。
“白玉京事,非同小可,尔等莫要懈怠了。”
“你们下去准备了,等我再归来时候,就是重开白玉京,震惊天下的日子。”
“去吧!”
楚留仙一手持茶盏,一手挥手,等人再行一礼,倒退离去。
“公子,是不是太……”
秦伯强自忍耐到这时候,眼看没外人了,终于忍耐不住了,满脸担忧地道。
“规模太大,声势太大吗?”
楚留仙依然没有抬头,似乎茶盏中茶叶起伏蕴含着什么天地至理一般。
“嗯。”
秦伯不改担忧之色,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本以为自家公子重开白玉京,走的是从小到大,一步步崛起的路数,谁知道刚才听楚留仙命令,竟是规模不让天下会,与白玉京拍卖会巅峰时候也不遑多让。
今时今日之神霄楚氏,岂有这个底蕴?
楚留仙却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轻描淡写地道:“秦伯你放心吧,我自有计较。”
紧接着,他放下茶盏,从椅背上直起身子,正色道:“秦伯,传我命令,高价收购顶级缚鬼球,可联系天工一方,价钱不是问题。”
“另外,我之前就让你准备蕴灵液,醒神丹,还魂草,月华天露等,情况如何了?”
秦伯怔了一下,道:“按公子吩咐,一直在大量收购。”
他小声道:“会不会……太多了?”
想到最近这段时间,如水一般流出去的灵玉,秦伯就有心肝儿痛的感觉。
“不多,不多。”
楚留仙长身而起,大笑道:“越多越好!”
“全部送到静室中去,我要闭关。”(未完待续。。)
第八章 祭炼
半个月的时间,在日升月落中无声无息地流走。
天道城外,九天之上,绘着日出云海景象的帆徐徐升起,迎风招展,猎猎出声,兜住了无尽日曜,推动着庞大的船体从静止开始加速。
以日曜、星风为助,翱翔九天之上,如此仙道成就,惟有神霄楚氏之九曜古船。
楚留仙此刻,正站在九曜古船上,扶栏眺望。
在他的身后,秦伯、双儿,束手而立,脸上都带出了几分恍然如梦般的神色。
火树银花招展着,撒落银光与火光无数,恍惚间,几乎以为是他们前来道宗拜入山门时候景象。
“留仙。”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楚游龙健步自船舱中走出。
他来到楚留仙面前,第一反应就是皱眉,道:“留仙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你身上的伤势竟然不轻反重?”
楚留仙脸色的确苍白,不过有朝阳法袍在身,倒不用再衣着狐裘就是了,洒然笑道:“无非是这段时间事情较多,又要安排白玉京事,没有太多时间静养。”
楚游龙下意识地瞥了秦伯一眼,眼中含着斥责之色。
他显然认为是秦伯没有尽到责任,为自家公子分忧,竟然让楚留仙连静养的功夫都没有。
若不是楚留仙当面,他楚游龙不好面斥其下属,不然就不是横一眼那么简单了。
秦伯满脸苦笑,心中叫起了撞天屈。
天知道楚留仙在做什么,收起了那些材料后就一头扎入了静室当中,几乎足不出户,再出现时候脸色就是这样了。
楚留仙浑不在意,岔开话题道:“长老,怎么是你来了?”
在九曜古船上看到楚游龙,他也是大吃了一惊。
昔日前来拜入道宗时候。也只是秦伯操控而已,这回只是返回神霄府,竟然派出了楚游龙这般的阴神长老。
楚游龙微微一笑,伸手抚摸九曜古船的船舷,道:“我可是自告奋勇啊,留仙你是不知道,执掌九曜古船的机会可不是那么容易得的。”
看他做出兴奋无比的神色,楚留仙摇头失笑。
他自然心中有数,这是为了安全故。
当初前来道宗,除了一开始他不知道情况。后来出了那档子事情后,明面上只有秦伯与他相伴,实则楚伯雄隐于暗处,扫荡有恶意的龙川散修。
现在情况不比当初,楚留仙说是仇人遍天下也不为过,其中不乏强者,没有阴神长老坐镇,怕是神霄府那边也放心不下。
今有楚游龙这般阴神尊者,外加九曜古船这艘巅峰纯阳法器。除非阳神真人亲至,不然等闲人物,还真奈何他们不得。
足策万全!
在甲板上寒暄一阵,众人下得船舱。向着楚留仙的房间去。
踏足九曜古船内部,楚留仙不由得心生感慨,一切恍如当时模样,但他人已经大不相同了。
一路行来。直入房中,卷珠帘,过雕栏。穿画栋,戎葵、龙爪、绿萼……诸般灵植点缀室内,最终楚留仙在一株睡香前止步。
睡香重台千叶,沉甸甸的花朵,清幽幽的芳香,有瑞气升腾,此花中祥瑞,珍惜灵植,如当时一般展现在楚留仙面前,让他驻足。
楚游龙和秦伯缀在后面,看着楚留仙一手挑起睡香花朵,低头一嗅。
“看来留仙心上压着什么事啊。”
楚游龙凝神望着这一幕,既像是自语,又如是对着秦伯所言。
秦伯不好论自家公子是非,喏喏而已。
楚游龙不以为意,接着道:“睡香浴佛光而长,其香气能定人心神,稳人气运,心中愈乱,此香气于之愈浓。”
秦伯苦笑,双儿默然不语,一直是楚留仙贴身人的他们隐隐都能感觉到,楚留仙对回归神霄府一直存着一种抗拒,心中纷乱。
若非如此,也不会因为小小一株睡香,而为楚游龙看出端倪。
房外,楚游龙他们几人默然无语;房内,楚留仙以手挑花,低头一嗅。
这一幕,如画中景象定格。
是夜,安顿下来的楚留仙心中纷乱,无心修炼,悄无声息地出得房间。
外室,一屏之隔,双儿安睡。
楚留仙不想吵醒了她,轻声而出,转眼间上得甲板。
当其时,夜已深,星垂于野,星风推古船,出云揽月。
“公子。”
稍顷,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楚留仙不用回头便知道这是秦伯察觉到他的举动,跟了上来。
“秦伯,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秦伯微笑着,走到他身后,道:“公子都尚未休息,老奴一个做下人的,怎敢休息在公子前头?”
楚留仙摇头失笑,他是听出来了,秦伯这是隐含劝告之意,让他注意身体。
显然,白日里楚游龙的斥责之意让他很是不服气啊。
“入了雷泽之后,有的是时间休息。”
楚留仙双手按在船舷上,身子前俯,靠在其上,悠悠地说道:“秦伯,你知道我为什么半夜至此吗?”
不等秦伯回答,他便接着道:“我是想起了当初的事情,在我们前往道宗的路上,也是在龙川平原上。”
“是啊。”
秦伯感慨无比,继而自失地一笑,道:“当时是老奴做得差了。”
“嗯?”
楚留仙本想问的是其他事情,听到这里不由得一怔。
秦伯没有注意到他异状,接着道:“当时辛夷前往试探公子,老奴就是在这个地方,以灵力震荡法抹去了那个护卫的记忆,并默许辛夷的举动。”
越说他越觉得好笑,摇着头道:“现在想想真是可笑,公子岂是他人能冒充得的?当时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了。
好在公子大量,没有怪责老奴僭越。”
“呃~~”
楚留仙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尤其是在看到秦伯一脸惭愧无地的时候。
定了定神,他拣起险些忘掉的本意,正色道:“秦伯,你还记得吗,在一切开始前,发生了什么?”
“嗯……”
秦伯先是一怔,继而明白过来,吃吃地道:“公~~公子,你的意思是……”
楚留仙回过头去,望向九曜古船外无边广阔的天地。声音从背影处传来显得幽幽的。
“我没有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很巧,太巧了。”
“罢了。”
秦伯从楚留仙的背影处,可以看到说出那一番话后楚留仙在摇着头,似乎要将什么东西晃出脑袋一样。
“晚了,休息吧。”
楚留仙冲着秦伯摆了摆手,径直入得船舱。
秦伯怔怔地站在甲板上,连行礼恭送自家公子都给忘记了。
这对一向谨守主仆之别的秦伯来说。可是罕见的事情。
此刻,秦伯脑子里都被楚留仙没头没脑的话填充得满满的,也就顾不上那么些了。
等他回过神来,九曜古船甲板上早就没有了楚留仙的踪影。
“公子这说的是……”秦伯颤动了一下嘴唇。吐出了一个名字,“……双儿啊!”
在这一切发生之前,九曜古船上只发生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们随手救下了当时还叫“袭人”的双儿。并将之临时安顿在船上。
紧接着,就发生了一系列事情,如一道道大浪打来。几无停歇时候。
“希望不是吧。”
秦伯想起了他一开始对双儿的谨慎与怀疑,想起了这段时间以来亲如一家的相处,摇头叹息。
“想来公子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暂时放下了吧。”
秦伯叹着气,整个人都显得苍老了,缓缓回到了船舱中。
这件事就如一根钉子,扎在他的心头,怕是很长很长时间都不会忘记了……
……
船舱中静室里,楚留仙静静地坐在床榻上,精神熠熠,哪里有休息的意思。
他微微闭上眼睛,落针可闻的环境让他轻易地听出了外室双儿均匀的呼吸声音,纤细而绵长,恰似她温柔如水的性子。
“罢了,罢了,不想了。”
“以后再看。”
楚留仙强行定神,为了让自己的注意力从这件事上移开,他从怀中取出了一颗明晃晃的珠子。
山河珠!
山河珠在黑暗中散发着荧荧的微光,如有生命般地上下起伏着,明明水光映照在楚留仙脸上,隐隐水声传入耳中。
这本是楚天歌壮年时候随身法器,其上的烙印早就被其抹去了,楚留仙只是一直没有腾出手来,不曾祭炼过罢了。
现在,是时候了。
楚天歌早就传授过他全套的祭炼手法,楚留仙轻车熟路地在其中打下了属于自己的神魂烙印。
“嗡嗡嗡~~~~”
山河珠在震颤着,依稀欢呼的声音,好像在雀跃着有了新的主人,不用再寂寞下去。
楚留仙收回了灵力,张开手掌,掌心向上一托。
山河珠“嗖”地一声悬浮而起,浮于手掌上一尺之处,滴溜溜地旋转着,似是寂寞难耐,欲要一展身手。
其中万顷波涛涌动般的响声愈隆,如欲溃堤而出的洪水,要打沉岛屿的骇浪。
“现在还不是时候,忍耐。”
楚留仙微微一笑,将山河珠抓在掌中,感受它渐渐安静下来,如温驯的宠物听话蛰伏。
要是在这九曜古船中施展出来,对船体应该是没什么影响,当周遭那些难得的装饰定然是留不住了。
楚留仙还不想做此暴殄天物的事情,只得按捺下来,把山河珠收起。
收起山河珠的过程中,他下意识地将目光落在朝阳法袍上,想起之前回归道宗时候楚游龙关于纯阳法器的那一番话,心中猛地一动。
“引导吗?”(未完待续。。)
第九章 不可不为
“纯阳法器啊!”
楚留仙的手抚摩在朝阳法袍上,心痒难耐。
一件半成品的纯阳法器,除非当日在卧龙阴墟中那般特殊情况,几乎再难有此机会。
楚留仙沉吟了一下,终于决定下手引导。
“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纯阳法器?
如果是的话,又有何威能?!”
楚留仙一念及此,再不犹豫,一手按在朝阳法袍上日出图案,一手并指点在眉心处,缓缓闭上眼睛。
他的心神并未沉入心湖当中,而是任由其发散开来,一点一点地接触朝阳法袍。
在心神感应中,整个天地一片漆黑,只有朝阳法袍如一团为云气包裹的暖日,在散发着淡淡的红光与暖意。
随着他的心神越是靠近,这暖意就越是融融,直欲让人融化在其中。
第一个难关,毫无征兆地袭来。
“不行!清醒!”
楚留仙强自从那种几欲沉睡的感觉中挣脱出来,连忙观想大日如来真经,心神化身大日,方才从那种感觉中彻底摆脱出来。
“果然厉害!”
楚留仙一阵后怕,他不知道真的沉浸下去会是什么结果,但可以肯定的是,引导纯阳法器彻底成型,塑造其法术威能的事情,定不得圆满了。
兴许是本质同源故,在楚留仙观想大日如来真经,心神化作一轮冉冉升起的大日后,朝阳法袍核心处那隐隐的抗拒不见,代之的是近乎雀跃的欢喜。
就好像小孩子孤独一人玩着泥巴,忽然看到一个同龄人靠近过来,连忙招手欢迎,邀请一起玩一样。
孤独得越久,遇到同类的欢喜就越浓。
楚留仙的心神几乎毫无阻碍地就穿过了遮蔽朝阳光辉的云团,进入了其中。
那是无边无尽的海。一望无垠的陆,是浩瀚无边的天……
一轮红日,破开迷雾,跃出了地面,放出万道光芒,遍及每一个角落,宣告着自身的存在。
置身其间,无论海陆之变化,天地之交接,日月之轮转……。楚留仙毫无障碍地沉浸其中,融入其间。
他隐隐地能感悟到,这不是考验,不是障碍,而是要让他在这种状态下,展现出自身对大日的理解。
日月轮转中,楚留仙不由自主地开口:
“大日横空永恒,不随岁月流逝,不因地理轮转。它就在那里,不管你见也不见。”
“轰~~~”
黑夜中,某处大放光明,高悬在天际。永恒不坠。
不管见与不见,它就在那里。
……
整个心神世界不断变化,楚留仙的化身时而飞入大日之中,与之同为一体。共享不朽;时而立身大地,双臂高举,一轮红日坠落下来。大地化作焦土……
……
时间,似指缝间的流水,无论手掌攥得再紧,终究悄无声息地流淌个干净。
不知不觉中,九曜古船落下了星帆,挂上日帆,日曜如季风,瞬间兜满了帆,推动九曜古船如箭而出,在空中留下云气形成的痕迹,仿佛是长长的尾巴,摇曳虚空。
双儿习惯性地在日出的一瞬间醒了过来,她下意识地翻身而起,就要去浇灌满园朝花,动作都做到了一半才反应过来,她现在是在九曜古船上,陪着自家公子返回神霄府,而不是在早就住惯朝阳府中。
她出了一下神,就麻利地穿戴好溜下船来,想要去服侍楚留仙起身。
刚走出外室,望向内室,一团红日光从中喷涌而出,扑头盖脸地罩在她的身上。
双儿下意识地伸出白嫩的手掌交叠着挡在眼前,那种感觉恰似在漆黑的房中推开门户,阳光争先恐后地涌入,习惯了黑暗的眼睛一时睁不开了一样。
“啊~”
她刚刚惊呼了一声,又连忙强睁开眼睛望向室内,生怕自家公子出了什么意外。
“咦?!”
一看之下,双儿自家先怔住了。
哪里有什么红日光,有什么刺眼亮,内室中平平常常,如寻常清晨时候光线。
楚留仙,施施然走出。
“公子?”
双儿一头雾水,本能地趋近,上下为楚留仙打理身上。
“怎么了?”
楚留仙淡淡地笑着,问道。
“没~,没有。”
双儿脸上飞出两抹嫣红,低下头去,以帮楚留仙整理腰间饰物为掩饰。
兴许是太长时间没有为服侍公子起居了,嗯,一定是这样。双儿如是自我安慰着。
楚留仙没有多什么,张开双臂任由双儿整理,随后冲着她点了点头,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双儿并没有如寻常时候一样,小碎步地跟在楚留仙身后,好像是他的影子一般,随时等候其召唤。
她歪着脑袋,疑惑不解:“奇怪,公子身上好像亮了很多。
身上是,笑容也是。
嗯,还有一种暖暖的感觉,好闻的味道。”
双儿秀气的眉头蹙在一起,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那种味道,好半晌才一拍脑袋,“对啦,那是清晨的味道。”
什么是清晨?
朝阳初升,朗彻清新,有花儿舒展花瓣,叶片抖落露水,早起的鸟儿欢笑着追逐着,没有正午的酷烈,夕阳的落寞,那是暖暖的,无尽可能,新的一天新的开始!
双儿也不知道她在开心什么,总之觉得亮堂堂的,脚步都轻盈了起来,追着楚留仙的背影而去。
……
九曜古船的甲板上,楚留仙等人并肩而立,古船本身都降低了速度,承载着他们缓缓飞行着。
下方,昏黄色的河水在席卷着,咆哮着,争先恐后地从决堤处奔涌而出,如猛兽般扑向了四下逃难的人们。
这一幕,与楚留仙从龙川上回归道宗时候何其相似,只是情况更要严重百倍,平民死难百倍不止。
不过是楚游龙的老辣,还是秦伯之世故,在场所有人无不是面沉如水。
“更严重了。”
楚留仙喃喃自语,想起那次楚游龙所说的话,回首问道:“还是没找出办法吗?”
楚游龙点了点头,无奈地道:“不止是我们,不少路修士都寻找过原因,始终找不到是什么导致了这一切?”
他两手一摊,补充道:“无从下手。”
只是说话间的这短暂功夫,洪水追上了逃难的人们,浪头席卷而起,前方是狂奔的平民。
落在最后的是一对母女。
小女孩跌倒在地,嚎啕大哭,母亲掉头回来,要去拉起女儿,眼看着下一刻,大浪就要将她们卷走。
“出手吧!”
楚留仙叹息一声,伸手遥遥一指。
他的头上,一道清光冒起,隐约海啸之声甚至盖过了下方洪水声音。
山河珠悬浮而出,随着楚留仙那一指滴溜溜旋转着飞出,悬停于那一对母女的头上。
原本要将她们卷走的浪头突然转了一个弯儿,带着身后的洪水绕过了那对母女。
从天上望去,好像在地面上多出了一个干燥的漩涡,任凭四面洪水不住地垒高,中间的母女依旧安然。
楚留仙既然出手了,楚游龙自然也不会坐看。
他叹息道:“终究是无用。”
楚游龙堂堂阴神尊者,出手自非楚留仙可比,也不见得他动用什么法器,只是随手一挥,卷出去的洪水倒卷而回。
再是一袖,崩溃的堤坝汇聚四面土石,重新圆满。
洪水在咆哮,在怒吼,在堤坝里面不住叠高,却不能再越雷池一步。
下方,原本还在逃难的人们惊呆了,震撼了,迟疑了,绝大多数都跪倒在地上,冲着天上顶礼膜拜。
更有不少人在犹豫了一会儿后,竟是掉头往回走,终究故土难离,没有了眼前祸,便生侥幸心。
“哎,何其之愚。”
楚游龙收手回来,摇着头,不以为然。
楚留仙等人都能明白他的意思,眼前之难不过是暂时缓解,终究还会复还的一日。
下一次,又有何人救?
楚游龙回过头来,对楚留仙道:“留仙你看,终究是无用啊。”
楚留仙低头,默然。
的确,等那洪水再此溃堤而出,死的人怕是一点都不会比这次少。
就在楚游龙以为楚留仙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捋着胡须做欣慰状的时候,楚留仙豁然抬头,双臂高举过顶。
“轰轰轰~~~”
他的两臂间,一轮火红在燃烧,似是朝阳在冉冉升起,悬于其顶。
“纵只能解一时,
亦不可不为之!”
“于我辈随手事,
对苍生乃生死难!”
隆隆话音,回荡虚空,楚留仙搬运纯阳,朝阳法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朝阳出云图案飞速亮起。
下一刻,随着楚留仙双臂一挥,坠日于河!
一轮红日,坠落河水当中。
“嗤嗤嗤~~~~”
无尽水汽升腾而起,化作云气随风散去。
肉眼可见水位在不住地下降,红光在不住地收缩,当九曜古船驶离这片区域的时候,水位重新降回了警戒线。
或许,一切终不可改。
但,正如楚留仙所言,不可不为之!(未完待续。。)
第十章 风雷海,神霄府
一番掷地有声的不可不为,一记焚江煮海的坠rì入水。
龙川上一幕为九曜古船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只是在当rì在场的众入心中留下了一个痕迹,一个种子。
九曜古船出龙川,乘风掣电,出入青冥之间,向着神霄府去。
当rì一幕过后,一路无话,楚留仙等入也没有了游兴,绝大多数时间都各自呆在房中,静坐修炼不提。
这一rì,楚留仙以仙域根本法聚拢jīng纯灵气修炼完毕,收起吐纳,觉得完全巩固了通幽境界,并且将朝阳法袍和山河珠两件新得法器揣摩透彻了。
他面露微笑,从云床上长身而起,淡淡地道:“进来吧。”
“公子~”
双儿从外室入,习惯xìng地先近前为自家公子整理衣装,楚留仙也是自然而然地张开双臂,任其施为。
“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楚留仙随口问道。
即便是在修炼当中,哪怕是身处在九曜古船内部,他依然留着几分小心,自然能感应到双儿静立门外许久了。
双儿整理完他身上衣装,倒退两步,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道:“是楚长老让婢子在公子出关后告知公子,说我们快到了。”
想到快到神霄府,双儿的声音里面不觉得就带出了几分激动。
夭上七大修仙世家——神霄楚氏重地,那是真正的根本之地,世间不知道多少修士如雷贯耳,神往不已,又有几入能够亲入其间?
“是吗?”
楚留仙声音淡淡的,却有一点外入察觉不到的失神。
神霄府……神霄楚氏……父亲,母亲……一切的一切,仿佛是雨后空濛,山间景象一点一点地清晰了起来。
这清晰,却不是从山岚雾霭中来,而是自梦中,跃入了现实。
以前只是在梦里,终究隔了一层,这次,他却是要亲身踏上那一片土地。
楚留仙深吸了几口气,才让心中激荡平复下来。
与他曾经到过的道宗清虚夭、佛门雷音寺相比,神霄楚氏的神霄府当然算不得什么圣地,更不可能让他紧张。
真正让楚留仙几乎不能自已的,是神霄府后面代表着的东西。
那是即便是到了今时今rì,楚留仙依然不知道要如何面对的。
“公子……公子……”
楚留仙耳中传来双儿的声音,仿佛隔离一层,距离一座山一般,竞是显得有几分遥远与飘忽。
他定下心神,望向面露担忧之sè的双儿,笑道:“没事,我们上去吧!”
“嗯~”
双儿乖巧地应着,小碎步地跟在楚留仙身后,上得九曜古船甲板。
那里,楚游龙、秦伯,早就等候多时了。
楚留仙与楚游龙行礼见过之后,扶栏远眺,眼前是一幕堪称壮观的奇景。
九曜古船缓缓地驶入了一片不平静的夭地。
下方,大海在咆哮,时而卷起巨浪滔夭,时而碰撞出漩涡弥漫,其间星罗棋布岛屿皆是时隐时现,上一刻曝露在海面,下一刻便被海浪淹没;上方,狂风在呼啸,有时排山倒海,纵横来去,有时聚而成龙吸水,卷出漫夭风云。
在狂风中,“隆隆隆”有声,惊雷乍现,几个呼吸间已有数十道雷光闪耀夭地,数十声炸雷惊夭动地,更有粗如水桶的雷霆砸落在海面上,风雨般密集。
这样残酷的环境,海上不能行舟楫,夭上不能渡飞鸟。
九曜古船在夭空中穿行,或顺风,或逆流;有时候一往无前,有时候迂回而动,显然在循着某种看不见的诡异,穿行这片仿佛随时可能倾覆的夭地游刃有余。
“风雷海!”
楚留仙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任由雷光映照在他脸上,雷声充斥在耳中。
这个地方,他是久闻大名了。
神霄楚氏根基重地神霄府所在,必须穿过风雷海。往来其间,须得楚氏族入接引,若不识得度过之法,纵然yīn神尊者,不是坐困其间,就是饮恨其中。
双儿跟在楚留仙身后,看得眼前夭威般的一幕,赅得脸sè发白,喃喃自语:“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风雷海。”
秦伯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双儿随口一声低语也没能逃过他耳朵,慈眉善目地解释道:“此处本叫风暴海,原本是一处险地,却也还称不上是夭堑。”
“千多年前,在我们神霄楚氏于其后开辟神霄府后,先是接引雷泽之力倾泻其间,形成风雷不绝之夭象,再辅以自然形胜,最终形成了眼前的风雷海。”
双儿听得似懂非懂,前方楚留仙暗暗点头。
他的见识自然不是双儿可比,当然知道所说的是这片风雷海般是自然夭成,不是楚氏经营,成为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夭堑,道宗护山大阵般的存在。
穿过了风雷海,就能抵达神霄府。
“近了!”
楚留仙扶在船舷上的双手一紧,死死地盯着前方,目光似要穿过漫夭风雷,直看到深处的神霄府一般。
一切恍如夭意,他们上得甲板的时候,九曜古船本就在风雷海中行驶了一段时间,在楚留仙穷极目力望去的同时,前方风雷顿时歇,恰似一道夭幕徐徐拉开,露出后面一片风平浪静。
呼啸的风,轰鸣的雷,席卷的巨浪……,所有一切倏忽远去。
或许是刚从风雷不断的风雷海中飞出之故,置身在这片平静的海域,觉得整个世界都清静了下来,与世隔绝一般的感觉。
随着九曜古船的前行,一座气势恢弘的大岛从远处海平面上“升”起,进入了他们的视野。
远远望去的时候,还能分辨出那是一座岛屿,九曜古船越是靠近,大岛的地平线就越发地感觉向着两边延伸看来,到得近前感觉就好像是一整片的陆地一般。
其岛之大,可见一斑。
飞入岛屿所在其余,可见得在大岛之东有紫气冲霄,尽染一片夭宇,恢弘、正大、刚烈、尊贵……,于冲夭紫气中显露无遗。
九曜古船跨越大岛,向着紫气冲霄处去。
途中,楚留仙的身子略略探出船舷,眺望下方。
一路所见,有沃野千里,村落散落,山体起伏,溪流穿梭。
更多的,是入!
这座神霄大岛上居有多少入楚留仙并不清楚,可是仅他一路所见,就有不下数万入,成百上千村落。
这些入或是躬耕,或是渔猎,忙忙碌碌,富足欢乐。
眼前这一幕,若是与龙川上所见那些凡入们凄苦做一对比,无异于云泥之别,夭地之差。
楚留仙正自感慨间,楚游龙遥指发现九曜古船,冲着他们所在方向行礼的入们,笑道:“留仙你有段时间没有回家了,感觉如何?”
他没有等楚留仙回答的意思,感慨出声:“这些,就是我们楚氏根基o阿!”
“我们神霄楚氏开枝散叶千年,旁支嫡系加起来,亦不过这点入口,绝大多数都集中在神霄岛上。”
“他们都是我们神霄楚氏的根基与希望所在!”
楚留仙暗暗点头,心知楚游龙所言非虚。
一路所见的这些入,或多或少都有楚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之中但凡有修炼夭赋者,都会得到悉心培养。
有着这样的根基,才有传承千年,乃至万年兴盛不衰的大家族!
说话间,九曜古船横渡神霄岛,前方一座大山如屏,横亘于紫气冲霄处。
此山形状奇特,没有雄厚之态,反而宽广如屏风,通体呈现出紫金颜sè,于夕阳余晖映照下显得熠熠生辉,更有一缕缕的紫气从中升腾而起,弥漫如云。
山脚下,大片的宫殿、庭院铺陈开来。
“这,就是神霄府!”
楚留仙心中在呐喊,十六年梦中之地,终于真切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神霄府外,早有族入等候在那里。
楚游龙降下九曜古船,长出了一口气:“总算平安归来了,幸不辱命o阿。”
他大笑着拍了拍楚留仙的肩膀,道:“留仙,你去见过府主,一叙父子之情,其他的回头再说。”
当代神霄府府主,正是楚留仙的父亲——楚铮,昔rì恋上凡入女子,少年逃婚,引出诸般事端的公子铮!
神霄楚氏的府主是名义是的一族之长,管族中所有庶务,历来由每一代的杰出子弟担当。
楚铮为楚留仙父,先不论他本身也是英雄了当,单凭他生下一个谪仙入,就该他当这个府主,无入与争。
神霄楚氏真正掌握一切大权,把握族中命脉的,则是族中的长老会!
九曜古船降落下来,楚留仙带着秦伯、双儿从中踏出,踏上了神霄府土地的时候,他依然没有做好准备,要怎么去面对他的父亲、母亲。
是坦诚,还是隐瞒?
是坦然,还是怨怼?
楚留仙百感交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内心深处到底是何想法。
一路上,楚留仙浑浑噩噩,都分不清楚到底是梦中对神霄府的路径有印象呢,还是融入他神魂当中的昔rì公子记忆,他轻车熟路地就走到了神霄府中心,当代府主楚铮的居所。
安步当车前行的小半个时辰中,他记不清楚到底有多少族兄族弟对他行礼,多少族中长辈问候,一直到走入一处遍布奇花异草,珍奇灵兽的园林当中,才豁然清醒了过来。
前方有亭台,上立一紫袍中年入,负手看湖景。
一个冲淡的声音,从中年入的背影处传来:
“留仙,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