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逼迫
再说冷凝雪。她自幼开始,身体素质就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
她不喜欢舞刀舞枪,所以很少修炼。当然,她也没时间修炼。因为这些年来,她老是为着冷家的商业东奔西跑。
现在的她,不过是锻体二重天罢了,凝气遥遥不期。甚至,若不是两年前一次偶然的意外,让她受了刺激,现在的她,有没有锻体二重天的实力,都是个问题。
反观李含春,自小便好胜争强,对打打杀杀感兴趣,努力修行。
虽是女子之身,然而十岁之时,李含春已将她的体魄锻炼到锻体四重天的地步。
十三岁之时,李含春步入锻体六重天,一个常人眼中的极致体魄。也是这年,李含春检测出灵脉,被西梁城某个强势宗门收入门墙,得到重点培养,从此突飞猛进,一发不可收拾。
三年过去,现在的李含春,早已今非昔比。不但凝气成功,一举跨入筑基期,就连她的体魄,也被各种资源,生生推上了锻体七重天。
冷凝雪与她之间,差距实在是太大了。此时,当她拖住冷凝雪下巴之后,冷凝雪摇头,想要挣脱她的玉手,又哪里挣脱得掉?
李含春哂笑,看着冷凝雪,姿态高高在上,目带讥讽,语气幽幽,道:“冷凝雪,你错了。你以为还是从前吗?现在的你,对我而说,不过是只山里的野鸡罢了,有什么资格让我寻你麻烦?”
话语刚落,她一把将冷凝雪的下巴放下,傲然转身,向酒桌走去。
现在的她,确实没将冷凝雪放在眼里。打从她拜入修仙宗门之后,冷凝雪与她之间,已不是同一个层面上的人。
若不是小时候她被冷凝雪压得太惨,惨到她现在还有心理阴影,若不是冷凝雪的某些天赋,特别是琴艺天赋,即便现在都让她嫉妒,她甚至懒得找冷凝雪的晦气。
无人知道,李含春小时候并不喜欢打打杀杀。她也喜欢琴棋书画,想过当个文静、温柔淑婉、能够相夫教子的女人。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方面,她的天赋都很不错,特别是琴艺天赋,堪称惊艳。
然而冷凝雪,着实算是上天的宠儿,不但容貌比她艳丽,各方面,都比她优秀。就连她最擅长的琴艺,也被冷凝雪压得死死的。
只要她与冷凝雪站在一起,所有人都只看到冷凝雪的光芒,而将她忽视。
冷凝雪便如那天上的明星,而她,只不过是地上的灰土。冷凝雪便如那亮丽的天鹅,而她,只不过是天鹅脚下的丑小鸭。
慢慢的,嫉妒,终于彻底地将她的心头占据。她愤然地将琴棋书画抛开,改成了习武修行。
她庆幸这个选择,不然她也不会被修仙宗门挖掘,有了如今的实力以及地位,高人一等,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
然而,小时候的经历,终究成了她的心结,历历在目,每每想起,都让她怨恨。
这些年来,她在宗门除了修行之外,也经常抚琴。她的琴艺有了长足的进步,受无数人欢喜,被冠之以“琴绝”的称号。
李含春欢喜之余,回忆起来却发现,她的琴艺,依然比不上冷凝雪。琴绝之名,名不副实,以致于她对冷凝雪更是嫉妒。
凭什么?凭什么她经过三年的努力,依然比不过一个三年前的冷凝雪?凭什么除了修行之外,冷凝雪各个方面都比她优秀?
难道老天,就是如此不公吗?
她越想越嫉妒,越想越愤懑。
她加入修仙宗门之后,与冷凝雪之间,本该不是同一世界的人,至少她自己是这样认为。但她终究咽不下这口气。
哼!
冷凝雪不是琴艺超绝吗?
行!
那她就逼后者在大庭广众之下抚琴一曲,再好好羞辱一番,出一口恶气。她要让后者知道,琴棋书画天赋再高、才艺再好又如何,在她面前,终究什么都不是。
是的,她出现在这里,根本不是巧合,纯粹为了出气而来。冷凝雪出现在这里,也不是巧合,一切都是她的设计。
自然,以她如今的身份,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她亲力亲为。只需一个暗示,一个眼神,便有无数人为她办得妥妥帖帖,极尽讨好。
一如此时,她想找冷凝雪麻烦,却自恃身份,不屑于亲自出手。她往回走,装出一副高高在上,浑然不将冷凝雪放在眼里的姿态。其实,暗地里,她早已向杜子腾示意。
杜子腾心领神会,却同样不屑于亲自出手,转而向旁边那群权贵子弟暗示。于是乎,便有人站了出来,而且不止一个。
“没错!冷凝雪,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含春仙子相提并论?”
“冷凝雪,你可想清楚了,真的不赔酒、不上台抚琴一曲吗?”
“你信不信,我们一句话,就能让冷家在平阳郡的所有产业瘫痪,寸步难行?甚至,我们想要冷家家破人亡,都不是什么难事?”最后那人冷声威胁。
此言一出,冷凝雪娇躯震颤。
她倒是不怕冷家家破人亡。冷家能成为剑海镇的四大势力之一,自然有其过人的手段以及一些不为人知的底牌。这些人的能量虽大,但也仅限于平阳郡,是触及不到剑海镇的。不然冷家早已灭亡了,又如何能屹立到现在?
但话说回来,这群人在平阳郡的能量确实很大,若联合起来,一心一意为难冷家,的确可以让冷家在平阳郡寸步难行,产业瘫痪,多年的努力,一朝回到原点。
这才是冷凝雪娇躯震颤的原因。
要知道,冷家,可是她父亲用自己的双手,一点一滴打拼出来的。她又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父亲的心血在她手里葬送?
冷凝雪陷入了犹豫。也就在此时,杜子腾终于开口:“冷凝雪,上去吧,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语气平静,话语中的内容,却成了压垮冷凝雪意志的最后一根稻草。
冷凝雪再次一颤。
如果说,前面那些人的威胁,她还可以忽略不理,那杜子腾的话语,她却必须重视。
不说平阳郡守杜晔的实力深不可测,单说平阳郡守府的能量,就远不是那些人可比的。杜子腾身为平阳郡守杜晔的独子,深得杜晔的宠溺,若一心为难冷家,还真可能让冷家家破人亡。
冷凝雪知道,这一切,定然离不开李含春的授意。连郡守的独子都出面了,看来,后者是铁了心,要她在大庭广众出丑了。
她看向李含春,却见后者端着酒杯,动作优雅地品酒。见她看过来时,李含春还扬了扬酒杯,对她做了一个敬酒的动作。
冷凝雪却在李含春的动作中,看到了浓浓的嘲讽。李含春讥诮的眼神,得意的神情,嘴角掀起的弧度,也出卖了自己。
或者说,李含春根本就没想过掩饰。
她本就是为出气、为羞辱冷凝雪而来,冷凝雪越愤怒、越无助、越委屈,她就越开心,越快意,又何须掩饰?
......
第四十七章 认命
“罢了。”冷凝雪心头一叹。
不就是上台抚琴一曲吗?不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羞辱吗?她接着便是。
这一切,也算得上她自找的。只希望李含春能在羞辱完她之后,放过冷家一次,让冷家的基业得以保存,让她父亲的心血不至于毁于旦夕之间。
应该说,打从李含春拜入修仙宗门之后,她对今日的种种遭遇,是有心里准备的。
她太了解李含春了。了解到甚至连李含春的父母,也未必能比得上她。
她和李含春曾经是闺蜜,无所不谈,最终却因李含春的嫉妒,才反目成仇。
以李含春的心性,攀上枝头之后,能放过她才怪呢。她只是没想到,这一切,竟来得如此之迟。李含春,竟能沉得住气,忍受了三年才找上门来。
但终究还是来了。
念及此,冷凝雪终于开口:“好,我上台!”
话音刚落,对面,很多人嗤笑,神情讥讽,奚落声接连响起。
“这就对了嘛。左右都得上台,又何必挣扎?”
“谷少,你这话就错了。冷小姐那可不叫挣扎,她台上抚琴,是为大家喝酒助兴呢。”
“威少,你这话也错了。冷小姐抚琴,可不单单是为了大家喝酒助兴。”
“没错。冷小姐琴艺远近闻名,这现场来了那么多人,可都是仰慕她而来呢。冷小姐若不上台抚琴一曲,可不是扫了大家的兴致吗?”
......
嘲讽一句句传来,冷凝雪面无表情,堪称麻木。反正她已经认命,那这些人的嘲讽又算什么?不过是为她一会上台被羞辱提前做个预演罢了。
她深深地看着李含春,终于决然转身,一步步向舞台走去。对其他人,包括杜子腾在内,她则是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没想到,她这种姿态,竟又将平阳郡一干权贵子弟激怒。
“站住!”有人呵斥。
“冷凝雪,你忘了我们之前说过什么吗?抚琴之前,你先自罚三杯再说!”另一人冷声开口。
紧接着,便有下人拦在冷凝雪的路上,端着斟满烈酒的酒杯,举到冷凝雪面前。
他们神情冷峻,死死地盯着冷凝雪,大有冷凝雪不自罚酒,便强行把酒灌进冷凝雪嘴里的态势。
这一切,自然都落在了萧齐天的眼里。
萧齐天面色一冷,目露寒光。
他生平最见不得仗势欺人的人,这些人,竟然如此逼迫一个女孩子?
过了!
更何况,他欠着冷家很大的人情,而冷凝雪是冷家的千金,那他就更不能不管了。
至于如何管的问题,如果说他先前还犹豫,还毫无头绪,那当这些人让冷凝雪上台抚琴之时,他便有了答案。
抚琴吗?嘿!萧齐天心头冷笑。待会,他定然会给这些人一个惊喜。
其实,又何止萧齐天觉得过了,就连这现场看热闹的人群,也觉得杜子腾等人的做法有些过分。只是杜子腾等人的身份摆在那里,这现场又哪有人敢站出来,为冷凝雪出头?
冷凝雪也没想过别人为她出头。
她已经认命,也不想连累他人。她连上台被羞辱的准备都做好了,又岂会在乎几杯酒?
她再次深深地看了眼李含春,蓦地接过酒杯,将酒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她的动作极快,眨眼间,三杯烈酒下肚。火辣辣的腥味涌上咽喉,让她直想作呕,却又被她强行咽了下去。
她的俏脸酡红,踉踉跄跄地向前走。至于先前拦在她路上的某些权贵子弟的下人,则早已为她让开了道路。
这一幕,让萧齐天眼神更冷。
终于,冷凝雪踏上了舞台,一步三摇晃,径直来到舞台中央,抚摸上了早已摆放在那里的名琴。
是的,琴是名琴,名震平阳。
此琴乃平阳郡守杜晔偶然所得,古韵浓郁,琴底刻着“冬雷”二字是为琴名。
冬雷琴,通体金褐色,古杉为面,桐木为底,紫檀岳山,红檀冠角,琴轸、雁足皆由上等的金玉制作,流水断纹,雕刻精良。
其龙池左右皆刻有隶书,字迹圆润,行文之间,却彰显着一股大气磅礴。
左端铭:其音浑而壮,其韵势冬雷。
右端铭:上可动诸天,下可镇幽府。
刹那间,冷凝雪浑身一震,暗道一声:“好琴。”她对冬雷琴闻名已久,然而近距离观看,近距离接触,这还是第一次。
她试着波动了一下琴弦。一瞬间,一股洪亮的琴声响彻当场,音色雄浑,韵若奔雷,振聋发聩。
三杯烈酒下肚,冷凝雪早已头晕目眩,接近醉酒的边缘。然而却在这琴声响起的瞬间,顿觉神清气爽,酒意竟去了大半。
金海楼人满为患,闹闹哄哄,却在这琴声响起的片刻,陷入了宁静。所有人皆心神恍惚,却不自觉地呼出了一口浊气,心头宁静,豁然开朗,恍若被万千天露洗净心灵。
刹那间,众人浑身一震,终于回过神来,却皆难以置信地看着冷凝雪。确确的说,是看着冷凝雪手边的冬雷琴。
“怎么可能?”很多人震惊。
即便是萧齐天,也心头震动,暗道一声:“厉害!”这琴,如他所料不错,定然是一件了不得的宝贝。他对帮冷凝雪出头,更有把握了。
唯一担心的......
萧齐天看着金海楼二楼的方向,眉头轻皱。
与此同时,冷凝雪目露欣喜。如果说,先前她先前上台抚琴只是被逼无奈,还带着点心不甘情不愿,那么现在,她却觉得,如若能用此琴抚上一曲,便是被羞辱,也是值得的。
她迫不及待地端坐下来,将冬雷琴放在膝上,十指纤纤,拨动琴弦,动作高雅。刹那间,一曲“雪山春拂”随着她的指尖流动而出,清晰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那旋律优美,音韵悠扬,高低沉浮,抑扬顿挫。高时雄浑,如龙吟震世;低时清婉,如鸾啼之音。只一瞬间,所有人都醉了,仿佛置身瑶池凤阙,忘了身在何处。
恍惚中,他们仿佛置身万丈高山之巅,白雪皑皑,四季如冬。再一瞬间,春风拂面,春阳普照,茫茫雪山终究慢慢融化,汇成潺潺的溪流,随着山势曲折流淌,错落有致,奏响动听的歌曲。
这种琴曲,真是太美妙了。飘然入耳,让所有人皆心头宁静,尘襟清爽。
他们早已将尘世间的所有一切忘怀,那什么艰难苦恨,伤心的、不愉快的事情,皆在这一刻被他们抛诸脑后。
就萧齐天也被冷凝雪的琴曲吸引。
他是知道冷凝雪琴曲技艺之高的,这一刻却也听得如痴如醉。
蓦地,萧齐天一愣,转动目光,往金海楼二楼楼栏的方向看去。因为他先前感觉到的那两股气息,动了。正缓步向大厅上方的楼栏走来。估计,也被冷凝雪的琴声惊动了呢。
片刻之后,萧齐天终于看到了那两股气息的主人,却是浑身一震:“是他!”
萧齐天心头终于大定。
也就在此时,伴随着冷凝雪一声惨叫传来,优美的琴声戛然而止。
......
第四十八章 迷茫
再说李含春,她本就是为羞辱冷凝雪而来,又怎可能眼睁睁地让冷凝雪弹完一曲,大出风头?
冷凝雪的琴艺确实高超,高超到她虽然不甘,却只能自愧不如,高超到不久之前她还陷入了冷凝雪的琴曲意境当中,差点忘记了来这里的本来目的。
然而片刻之后,她蓦地惊醒。
她扫向四周,所及之处,尽是双目紧闭,满脸陶醉的人群。
李含春目中闪过**裸的嫉妒,暗骂道:“这****,三年不见,琴艺倒是越来越高超了。”
不过,那才有意思不是吗?琴艺再高又如何?在她面前,依然什么都不是。
她冷笑,将旁边的杜子腾唤醒。杜子腾会意,向身后的侍卫暗示。
于是乎,一枚卵石般大小的铁块飞向舞台,正中冷凝雪手背。于是乎,冷凝雪便发出了一声惨叫,美妙的琴声猝然停止。
这声惨叫,也正是萧齐天在金海楼外所闻。萧齐天一惊,三步化作两步,快速挤向台前。
这声惨叫,也让人群惊醒。
平阳郡的权贵子弟中,谷少与威少则早已挺身而出,一人端着酒,一人执着长鞭,在人群惊醒之前,在萧齐天开始挤向台前之时,便踏上了舞台,来到冷凝雪面前。
他们嘴角都挂着邪笑。
那威少突然沉下脸,冷声威胁:“冷凝雪,让你抚琴助兴,你抚到半途,为何突然中断?是耍我们玩吗?你信不信,今日我们就让冷家,彻底滚出平阳?”
“快给我继续!”他喝道,蓦地一鞭抽向冷凝雪,出手狠辣,毫无怜香惜玉之心。
其实,怪就怪冷凝雪人前的装扮太过中性,将她倾世的容颜遮掩。
而威少身为平阳郡的权贵子弟,勾一勾手,便有无数趋炎附势的美女送上门来。又哪里会对此时的冷凝雪产生感觉?
刹那间,冷凝雪又是一声惨叫。
萧齐天大惊,目露急迫,亦闪过寒可彻骨的冷意。他终于使出了流星步,步若流星,快速奔向台前。他的身后,人群则被他撞得东倒西歪,但他已管不了那么多。
舞台上,冷凝雪疼得双目发酸。
她的左边俏脸上,出现一道长长的鞭痕,血肉模糊,触目惊心。她不想哭,因为哭也没用,但她眼泪却抑不住。
然而片刻之后,她终究还是用她坚强的意志将眼泪止住了。她一把将脸上的泪痕拭去,深吸口气,强忍住疼痛,又将双手放在琴弦之上。
她心里明白,琴依然要弹。除非李含春喊停,不然这场羞辱,都将一直持续下去。
一瞬间,琴声再起。
只不过,此时冷凝雪的右手疼得颤抖,浑然使不出力道,又哪里可以用来弹琴?
那琴声,已不见先前的惊艳,毫无灵气,颤颤巍巍,低沉地近似哭泣。
“停停停!”那谷少叫道。
“冷凝雪,不是传闻,你的琴艺无双吗?就这点水平?让你弹琴是为了喝酒助兴,但现在,我连先前喝的酒都要吐出来了。”他嘲讽。
“这杯酒,你让我怎么喝?送你。”他质问,蓦地将手中的酒,泼向冷凝雪。
哗啦!那酒水泼在冷凝雪头上,又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滴落下来,将冷凝雪浑身沾湿,也让她看起来狼狈之极。
即便如此,那威少却还不愿放过冷凝雪。
他质问:“冷凝雪,你弹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奔丧吗?还是说,你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那我不得不佩服你的勇气。”
话音刚落,他冷笑一声,刹那间,又抬起长鞭,抽向冷凝雪。
冷凝雪再次发出一声惨叫。
她的右脸上,同样出现一道鞭痕,同样血肉模糊。左脸和右脸相衬,竟让一向容颜靓丽的她,看起来有些吓人,形如魔鬼。
但凡女子,最在意的便是容貌,冷凝雪自也不例外。所以,她怕了,她怕脸上留下伤痕,那会让她生不如死。
她捂着双脸,神色凄苦,眼泪泛滥,不由自主地流出。她的手背之上,却也有一个肿黑的伤痕,黑血溢出,触目惊心。
她的脚下,是一个铁块,卵石大小,正是导致她手背伤痕的罪魁祸首。
也就在此时,萧齐天终于挤到台前,见到的,便是这么一个画面。刹那间,萧齐天心头大恨,胸口被滔天的怒火占据。
然而,他震怒又如何?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快到他终究来不及阻止。
萧齐天好生自责。
若不是他顾这顾那,非要出去易容。若不是他自以为是,以为对面群人,不会那么快为难冷凝雪。若他第一时间站出来。
那么,这一切,绝不会发生。
但这只是如果。现实却是,冷凝雪凄苦的神情,血肉模糊的俏脸,手背上那个欧黑的伤痕,都深深地映照在萧齐天脑海之上,如一柄尖刀,捅在萧齐天心头,让他痛苦得近乎痉挛。
尔后,萧齐天终于爆发出滔天的杀气。
他寒着脸,便要踏上舞台。
危险临近,舞台上的威少和谷少却不自知,还想羞辱继续冷凝雪。也正在此时,酒桌上的李含春终于喊停:“够了。”
她看着冷凝雪,目光中带着轻蔑,带着高高在上,道:“冷凝雪,这回明白了吗?你在我面前,什么都不是。我想让你生就生,想让你死就死,想让你颜面扫地就颜面扫地。”
“琴艺?”
“呵呵!”她哂笑,神情讥诮。
“你的琴艺确实不错,但又如何?能用来杀人吗?能飞天入地吗?能让你容颜不朽吗?”
“不,你不行。不久之后,你只能衰老枯死,化作地上的一杯黄土。而我呢?”
“我只要再修行一段岁月,就能飞天入地,踏上漫漫仙途,容颜永驻。”
“我将成为人上之人,一言出,判决无数人的命运,反手间决定无数人的生死。那其中便有你一个。你的琴艺再好,在我面前,终究只是个蝼蚁。”
“琴艺?哈哈!那不过是个笑话罢了。”李含春讥诮,摇了摇头,终于不再多言,站起身往外走去。
她的身后,一群权贵子弟同样站起,面带嘲讽,嬉笑着,簇拥着她离开。
这段羞辱,让李含春很满意,算是狠狠出了一口恶气。从此,冷凝雪将不再放在她眼里,因为她们,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那一句句羞辱,着实将冷凝雪打击得体无完肤。然而,冷凝雪却只有沉默。
她看着李含春的背影。
那背影,是如此的高傲,,一如那人间的公主,又如那天上的仙女。
那背影,夹在一群权贵子弟当中,是如此的刺目,如此的耀眼,一如那鹤立鸡群。
冷凝雪目中闪过痛苦,亦闪过迷茫:“琴艺,真的一无是处吗?”
......
第四十九章 登场
“冷凝雪,算你走运。既然李仙子发话,今日便饶你一次。好自为之!”谷少和威少同时冷哼,便要走下舞台,随李含春他们离去。
恰在此时,一声冷笑徒然响起:“好自为之?该好自为之的是你们!”
围观群众一愣,往舞台上望去。李含春等人的脚步骤然停下,同样往舞台上看去。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位白衣少年,大众脸,目中带着冷意,拦在谷少和威少的面前。
这一刻,谷少和威少简直毛骨悚然。只感觉一股浓郁的寒意扑面而来,冰冷、彻骨,让他们心惊肉跳,呼吸几欲一窒。
那少年身上的气势并不惊人,然而不知为何,谷少和威少却感觉到一股凶煞的气息压迫而来,让他们头皮发麻,仿佛面对的是一头洪荒猛兽,已然对他们张开了血腥大口。
“你是谁?”他们心头凛然,全神戒备。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如此欺负一个弱女子,不觉得羞耻吗?欺负完之后,就想这么离开,哪有那么便宜?”萧齐天冷声开口。
是的,这少年,正是易容过后的萧齐天。
他冷笑一声,目光转向李含春等人:“还有你们,很得意是吗?”
“仗势欺人,欺凌弱小,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让你们很有成就感是吧?那么,我也让你们尝尝痛苦的味道如何?”
“哼!”他冷哼一声,强势道:“今日,没有我允许,谁也别想离开。不信,你们可以试试?”
此言一出,李含春身旁的权贵子弟嗤笑。
与谷少和威少不同的是,他们离萧齐天很远,并没有感觉到萧齐天身上的气势。萧齐天的实力却让他们一目了然。
这只是个锻体期的少年,却威胁他们不让他们离开,不是很好笑吗?要知道,他们当中,凝气高阶的强者可不在少数。
“大言不惭!”有人呵斥。
“小子,你想找死就直说,我们可以成全你。”有人冷笑。
“我看他不是找死,是年纪轻轻想学人家英雄救美呢!”有人揶揄。
“噗!冷凝雪那种毁容的男人婆也能算美人吗?”有人嗤笑。
“怎么不算呢?兴许人家就好这一口。不对,人家那叫情人眼里出西施。”有人嘲讽。
“没错。你看看他们,啧啧啧,一个面饼脸,一个男人婆,简直绝配好吧?”有人附和。
李含春摇了摇头,也没将萧齐天放在眼里。这种人她见多了。没有实力也妄想帮别人出头?哼!下场只有死路一条罢了。
不自量力!
萧齐天冷笑,他自然不会将那群权贵子弟的嘲讽放在心上。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冷凝雪闻得那些话语之后,本就低迷的目光却更加暗淡下来。
是啊!
她已经成了一位丑八怪。
一向容貌靓丽的她,竟成了一位丑八怪,这是何等残酷的事情?而她一向引以为豪的琴艺,现在看来,竟是一无是处?
“哈哈!”
冷凝雪忽然自嘲一笑,状若疯狂,这一刻,竟想到了了却余生。
如果她能够修行还好,因为传闻,只要成为大神通者,就能改变容貌。
那自然很难,但至少存在着一份念想,不是吗?
偏偏,她却没有灵脉?
没有灵脉,便不能修行。不能修行,意味着她的容颜,永远不可能恢复。即便脸上的伤口愈合结疤,继而脱落,也会留下两道长长的痕迹,如同丑八怪一样吓人。
那她,还活着这个世上做什么?每天看着自己魔鬼般的面庞,生不如死吗?
更重要的是,她还敢去见他吗?这才是最让她痛苦的事情。
冷凝雪的状态,全然落到了萧齐天眼里,让后者眼神大冷。
“闭嘴!”萧齐天对着那群权贵子弟呵斥。
他转向冷凝雪道:“无需多想,你脸上的伤口,我有一百种方法帮你治愈,让你容颜依旧,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冷凝雪闻言,双目骤然一亮。
那群权贵子弟,却早已出离愤怒。他们在平阳郡向来横行霸道,说一不二,谁人见了他们都是奉承巴结,担惊受怕,又何曾受过呵斥?
“大胆!”有人呵斥。
“小子,看来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来人,给我拿下他!先撕烂他的嘴巴,再打断他的双腿,我要让他爬着滚出平阳郡!”有人冷声下令。
刹那间,数位侍卫走出。
他们面色冷峻,向萧齐天围拢而来。他们龙行虎步,一看就知道有不错的修为在身。其中,竟连筑基期的强者都有。
“撕烂我的嘴?”萧齐天冷笑,摇了摇头,转身向冷凝雪走去,竟似全然没将那些人放在眼里。
他与冷凝雪之间,隔着谷少和威少。
他迎面走来,一瞬间,谷少和威少如临大敌,竟不由自主地为他让开了一个道路,也让他径直来到冷凝雪面前。
这一幕,落在那群权贵子弟眼里,让他们一愣。尔后,便是大怒,一声声冷喝声接连响起。
“谷少和威少,你们搞什么?”
“你们好歹是凝气七重天的强者,一个锻体期的废物,也能把你们吓成这样,不觉得丢人吗?还是说,你想让我们羞与你们为伍吗?”
“没错!”
“谷少和威少,你们简直丢尽了我们的颜面!还不快上去,将那小子拿下?”
......
一声声质问传来,谷少和威少却是有苦说不出。
不久之前,他们也发现了萧齐天只是锻体期实力这个事实。紧接着,羞愧、愤怒、屈辱便齐齐涌上他们的心头,让他们直想将萧齐天拿下,狠狠羞辱。
然而他们还没付诸行动,萧齐天便已转身向他们走来。一瞬间,之前的感觉再次降临在他们身上,让他们如临大敌。
那少年自始至终都没正眼瞧过他们,只是余光便让他们颤栗,一如那天神的目光,让他们兴不起半分反抗的念头。
“怎么可能?”他们心头大叫。他们让开道路,完全是不由自主的行为。
这让他们心头悚然。好在那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只在萧齐天经过他们的刹那,便完全消失。
这却又让他们疑惑。
错觉吗?
自然不是错觉。此时的萧齐天,除了丹田还没修复之外,伤势已经痊愈。
他的境界虽没恢复,但他的目光,却已然带有剑道尊主的威严。
那威严,在末法时代能威慑天下。在这里,碍于他的实力,却只能对云门境以下的修士造成威慑。
但也足够了不是吗?
谷少和威少只是凝气期的修士,在他的目光之下,又哪能兴起反抗的念头?
然而,谷少和威少对萧齐天的情况并不了解,所以他们宁愿相信那是错觉。
他们心存侥幸,也可以说他们在那群权贵子弟的言语之下恼羞成怒,失去了理智。他们对视一眼,猛一咬牙,齐齐向萧齐天扑来。
那些侍卫,也在此时登上了舞台。
他们从四面八方将萧齐天重重包围,就这样冷笑着扑了上去。
刹那间,寒风凛冽,将萧齐天淹没。
然而,萧齐天却笑了。
......
第五十章 木灵精华
春日里,萧齐天的笑却冷得如飘雪的寒冬。
冷凝雪目中闪过担忧,急迫道:“你快走!”
她早已心如死灰,又岂愿看到别人为她出头,白白送死?反正,李含春等人对她的羞辱已经结束了,不是吗?
萧齐天摇头:“没事的,把琴给我。”
他的语气温和,温和得让冷凝雪如沐春风。他的面相普通,然而不知为何,冷凝雪竟觉得面前的少年有些夺目,如太阳般耀眼。
冷凝雪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中的琴交到他手里。
一瞬间,萧齐天形象大变,白衣飘飘,满头黑发无风自动,一股无匹的气势绽放而出,锋锐迫人。
那冬雷琴,从落到萧齐天手里的刹那,似乎有了生命,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好琴!”萧齐天心道。
他双手抚摸着琴身,动作柔和,低语道:“伙伴,今日就让我们一起为琴道正名如何?让世人知道,琴道,同样是三千大道之一,谁也不能忽视。”
话音刚落,冬雷琴轻颤,似乎跃跃欲试。
“铮!”
蓦地,冬雷琴自鸣。萧齐天根本没波动琴弦,冬雷琴却发出琴声。那琴声,沉闷尖锐,如若雷声,又似剑鸣,刹那间,响彻当场。
“不好!”谷少和威少一惊,立时飞退。
“那小子有古怪,速度将他拿下。”那些侍卫同样一惊,但他们却采取了与谷少、威少完全不同的动作。
之前,他们还懒懒散散,浑然不将萧齐天放在眼里。但现在,他们终于意识到他们的错误。他们终于将萧齐天重视起来。
他们面色凝重,霎时间向萧齐天扑了上去。
不但如此,很多人还抽出了随身武器。那刀剑,夹在拳脚之中,闪着寒光,带着森然的杀意,是如此的摄人心魄。
其实,若按正常情况,一个锻体期的萧齐天,根本不需要那么多人来擒拿。
只不过此地的平阳郡权贵子弟不少,出于攀比心理,谁也不甘落于人后,皆派出了侍卫。于是乎,便造成了十数人围攻萧齐天的景象。拳脚刀剑,乱象纷呈,群魔乱舞。
对此,萧齐天却只有冷笑。
他连身都不转,只是看着冷凝雪,神色认真:“你的琴艺天赋无以伦比,但你对琴艺的认知还不够,这世人对琴艺的认知也不够。”
“仔细看清楚了,这才是真正的琴艺。”他盘膝坐下,将冬雷琴摆放在腿上,动作从容,不急不缓。
他将十指搭在弦上,兀自开口:“琴,可以让人修身养性,忘却忧愁烦恼,戾气烟消,趋于平和。”话音刚落,他的十指拨动琴弦,动作优雅。
刹那间,“铮铮铮”琴声响起,悠扬悦耳,跌宕起伏,高时戛玉鸣球,珠落玉盘;低时如流水叮咚,如鸣佩玉。
余音绕梁,不绝于缕。美妙程度比之冷凝雪没受伤之前所弹奏出来的曲子竟也不逞多让。
冷凝雪愣住了。
舞台之下,李含春一干人等以及现场的所有观众也愣住了。
舞台之上,那些侍卫以及谷少、威少二人同样愣住了。他们目光呆滞,之前的满腔杀气早已不见了踪影。
恍惚中,他们似乎置身世外桃源之中,满园桃花绽放,花香鸟语,灵鹤飞舞。
太美了!
刹那间,他们却像是回到了婴儿时,回到了别离许久的母亲怀抱。
那怀抱温暖,伟大,让人心安,只要他们不嫌弃,永远都是他们的港湾。
母亲哄着他们入睡的声音犹萦在耳,母亲呵护他们的画面浮现脑海。他们双眼缓缓地闭合,陷入了安详状态,早已忘记了身在何处,又哪里还记得此行的目的?
蓦地,萧齐天的话语再次响起:“琴道,亦可用来救人,可用来疗伤,只要懂得运用,容颜永驻,又算什么难事?”
他的手法焕然一变。刹那间,冬雷琴发出一股柔和的绿光,琴声响起,轻柔婉转,锦瑟和鸣,竟像一曲生命之歌。
虚空中,风起云涌,天地灵气骤然活跃,急速转动,蓦地垂落下一道道绿色的灵气,芳香迷人,将冷凝雪笼罩。确确地说,是将冷凝雪脸上以及手上的伤痕笼罩。
可以看到,冷凝雪脸部和手背上皆一片绿光,晶莹剔透,芳香扑鼻。
“这是?”众人疑惑。
“木灵精华!这是木灵精华!”李含春震惊,难以置信地看着萧齐天。要知道,木灵精华,可是代表生之极致啊。
天地有五行,金木水火土。
天地灵气同样有五行,对应的便是金、木、水、火、土五种灵气。其中,金主攻,木主生,水主变,火主烈,土主防。
五行灵气之间相生相克,相辅相成。木灵气便是生命属性灵气,生气惊人,可用来疗伤,有种种不可思议之妙用。
木灵精华则是木灵气浓郁到一定程度后凝结成的本源精华,代表着生之极致,
传闻,无论受到多大的伤害,只要不致命,在木灵精华下都能救活。
当木灵精华浓郁到一定程度之时,残肢断体重生、生死人活白骨亦不在话下。
当然,木灵精华如此精妙,自然很难出现。除非能遇到一处只存在木灵气的宝地,除非那处宝地的木灵气浓郁到极致,方可凝结木灵精华。
而想要在五行混杂的天地灵气中提纯木灵精华,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至少,李含春便从来没有见过。
她身后的宗门典籍中,也从来没有记载过。
但现在,她的认知中不可能的事情,却活生生地发生在眼前,你叫她如何不震惊?
当然,她也不敢确定那一定是木灵精华,但她从那绿色的灵气中,感觉到了磅礴的生命精气,像极了书中描述的木灵精华。这才有如此猜测。
其实,又何止李含春震惊,就连萧齐天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他本意是想以琴韵沟通天地,在天地灵气中分出木灵气,用来为冷凝雪疗伤,没想到,却意外凝结成了木灵精华?
这让他疑惑。略一沉思,却有明白了过来。看来,他手中的冬雷琴,真是一件了不得的宝物,比他想象中还要珍贵。
......
第五十一章 琴艺,是个笑话?
萧齐天自然不会像李含春那么无知。从天地灵气中凝结木灵精华,又岂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只不过需要的条件极为苛刻罢了,非大神通者很难做到。
然而现在,他只是借助冬雷琴沟通天地,借助琴韵从繁杂的天地灵气中抽离木灵气,却意外凝结成了木灵精华,虽只有小许,但也足够惊人了。
而他现在不过是个丹田破碎的废物,能凝结木灵精华定然是冬雷琴的功劳。岂不侧面证明了,冬雷琴是了不得的宝物吗?
“伙伴,你也寂寞了吗?”萧齐天低语。回应他的,则是冬雷琴一阵轻颤。
“好吧。今日,就算违背我做人的原则,我也要将你带走。你确实不该在这里埋没。”萧齐天低声又道。回应他的,则是冬雷琴一阵低鸣,似欢呼,又似喜极而泣。
也就在此时,虚空中的异象终于消失,笼罩在冷凝雪身上的木灵精华也跟着消散。
众人抬眼,往冷凝雪看去。刹那间,所有人齐齐一震,皆倒吸了口凉气。只见此时的冷凝雪,面部、手背皆光滑如玉,又哪有半点伤口以及伤口愈合后留下的痕迹?
“不可能!”很多人大叫。
就连冷凝雪自己也心神恍惚,难以置信。
“就这样好了吗?”冷凝雪看着自己洁白如玉的手背,又摸摸自己光洁无暇的俏脸,依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恍惚如梦。
也算无心,她的这个动作,竟将她一向用来遮掩俏容的伪装去掉了。
刹那间,所有人再次倒吸了口凉气。
他们震撼了!
此时的冷凝雪,终于现出了她的真颜。杏脸桃腮,朱唇皓齿,眉黛弯弯,目如双月,手如柔荑十指纤,肤如凝脂媚妖娆。
太惊艳了!
这种容貌,已经足以堪称沉鱼落雁,祸国殃民,比之月上嫦娥也不逞多让。亏先前的他们,还一直以为冷凝雪是个男人婆呢!
一瞬间,那群权贵子弟齐齐闪过淫光。杜子腾则看看李含春,又看看冷凝雪,忽然发现,原来他目中一直以为仙女般的李含春,在冷凝雪面前,不过是个笑话。
众人的反应、杜子腾的目光,完全落在李含春眼里,让李含春心头大骂:“这婊砸,勾搭男人的本事倒是一流。”
除了琴艺之外,冷凝雪的容貌,同样是她最为嫉妒的一样。先前,威少之所以毁掉冷凝雪的脸蛋,便是出于她的授意。
她本以为,冷凝雪再也不可能恢复了,会变成丑八怪一个。没想到,还没到片刻,一个完好无损的冷凝雪却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冷凝雪依然端庄、秀丽,由于受到木灵精华洗礼,惊艳程度甚至比之前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这让李含春目中闪过**裸的嫉妒。
那嫉妒又化作深深的怨恨。
那怨恨则将她的理智湮灭。
原本,当萧齐天凝结出木灵精华之时,她还对萧齐天有过忌惮,对萧齐天的身份有过猜测,还想过息事宁人。但现在,这一切早已被她抛诸脑后。
“你们在发什么愣?还不快将他拿下?”她对着舞台上那些侍卫吼道。
这声大吼,终于将舞台上那些侍卫唤醒,也让他们心头凛然:“小心一点,那小子会妖法。”先前,他们竟无缘无故地陷入了幻境当中,无法自拔。
这声大吼,也让冷凝雪回过神来,往萧齐天看去,却见后者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汗珠。刹那间,冷凝雪便是一惊:“你没事吧。”
萧齐天摇头。
也就在此时,那些侍卫再次扑了上来,冷光闪烁,杀气袭人,却多了股小心翼翼。
“小心!”冷凝雪提醒。
萧齐天却古井无波,待那些刀剑拳脚即将落到他身上之时,他才有了动作。
他将十指搭在弦上,或者说,他的十指从来没有离开过琴弦,郎朗开口:“琴,不单只是乐器,也可是是一种武器。古来御琴飞升者,比比都是,一个区区的飞天入地又算什么?”
话音刚落,琴声再响,宏大、庄严、肃穆,荡气回肠,恍若一曲飞升礼记。
虚空中,风云再起波澜,异象纷呈,霞光缭绕,如云兴起,如雪飘飞。天地灵气汹涌,骤然向萧齐天二人降临而下。
须臾间,所有人皆张大了嘴巴,尔后,齐齐倒吸口凉气,眼神之中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
只见那漫天灵气降临到萧齐天二人身上之后,刹那间沉浮在他们脚下,化作两朵祥云,将二人托起,最后停滞在半空。
祥云上,萧齐天二人衣袖飘飘,无风自动,姿态潇洒,如若仙人。
这叫众人如何不震惊?
“不可能!”
李含春大叫,难以置信。要知道,凝立虚空,那可是大神通者的手段啊。那小子明明是个锻体期的废物,怎么可能做到?
那些侍卫皆是一呆。
冷凝雪,同样有一种梦幻般的感觉。
她看着萧齐天,后者的面相本该普通,在这一刻看起来却是如此夺目。仿佛天上的太阳,在后者面前,也失去了往日的光芒。
“原来琴道,也如此厉害吗?”她暗忖,眼神越来越亮,先前黑暗迷茫的心头似在这一刻敞开了一扇大门,光明出现。
然而,今天,萧齐天注定要颠覆冷凝雪对琴艺的认知,也将颠覆这现场众人对琴艺的认知。
“琴艺,不能杀人?”萧齐天摇了摇头,再次开口:“琴道,本身就是仙途大道之一。琴道大成者,手中有琴,便能纵横天下。琴一响,风云变色,声震万里河山。琴一响,开山裂地,翻江倒海皆不在话下,更何况只是杀人?”
“铮铮狰!”
琴声再起。这一次,琴声不再柔和,不再悠扬,甚至,就连旋律都没,只是急促,如狂风暴雨,带着冰冷的杀意。
一股莫名的气韵荡漾而开,虚空中,天地灵气突然狂暴,刹那间化作一柄柄长剑,带着无匹的气息,带着绝世的锋芒,带着刺耳的轰鸣,对准舞台上的一干侍卫激射而来,如同千军万马冲锋。
那一干侍卫心头悚然。他们手中皆提着武器,却兴不起半分反抗的念头。他们想避开,却发现那些长剑早已将他们锁定,避无可避。他们想逃离,脚下却如同被钉了钉子,动弹不得。
“不!”眼看那些天地灵气所化的长剑在他们瞳孔中越来越大,他们大叫,惊骇绝望。
也就在他们绝望中,那些长剑从他们的身上一穿而过,却似长了眼睛般,皆避过了他们的要害。
他们鲜血喷洒,触目惊心,却没有死。
他们庆幸,却又比死了还难受。
因为他们,都废了。他们的丹田已在刚才,被那些灵气长剑废掉,无一幸免。
这一幕,简直骇人心魄。
谷少和威少则早已吓傻了,脸色发白,身体颤抖,霎时间瘫软于地。
也就在此时,萧齐天二人从空中降落。
萧齐天看着舞台上那躺在地上的一干侍卫,冷声道:“空有一身修为,却不思寻侠仗义,反而助纣为虐,本该留你们不得,但我这次饶你们一命。望你们好自为之!”
“琴艺,是个笑话?”他又看向冷凝雪,摇了摇头:“说这句话的人,才是最大的笑话!井底之蛙,无知,可笑!”
......
第五十二章 杜家军
“你....你找死!”李含春大怒。
打从她加入修仙宗门之后,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拱月般的存在,可从来没被别人说过一句,更别提当面骂她可笑,井底之蛙。
“别以为仗着把破琴就能为所欲为。你信不信,我要弄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李含春冷声道,俏脸冰寒。
“为所欲为?哈哈!”萧齐天大笑,“好一个为所欲为!我且问你们。”
“当你们联合起来欺压一个弱女子的时候,是谁为所欲为?”
“当你们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一个弱女子的时候,是谁为所欲为?”
“当你们残忍地将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容颜毁掉之时,是谁为所欲为?”
“回答我!”他喝问道,掷地有声。
李含春闻言张了张嘴,却只有沉默。冷凝雪的美目则是蒙上了一层水雾。她很坚强,这一刻为何却觉得如此委屈?
“哼!”萧齐天冷哼,“至于你说弄死我要比捏死一只蚂蚁容易?我还真不信。有什么能耐你可以放马过来,我接着。”
“但今日......”
他冷笑,看着李含春等人,眸光平静,语气却带着森然,道:“你们若不给一个交代,这事绝不算完,谁也别想离开!”
“大言不惭!”有数位权贵子弟同时呵斥。萧齐天眸光一转,看向那几人,一瞬间,那几位权贵子弟吓了一跳,噤若寒蝉。
“废物!”萧齐天摇头,话语很轻,却羞得那几人耳面通红。
他眸光一冷,霍地转身向谷少与威少二人走去。此二人,先前在琴音化剑下,并没有出现任何伤痕,除了被吓趴下之外,完好无损。
自然,那是他有意为之。他要单独留下这二人,为冷凝雪讨一个公道。
他的脚步轻缓,却如一道重锤,敲打在谷少和威少的心头之上,给后者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他的面相普通,外表柔弱,没有一丝强者气息。甚至,他的脸色还有些发白,形如病夫。然而,谷少和威少却感觉到一股股凶煞的气息从他的身上压迫而来,比魔窟鬼蜮来得还要可怕。
“别过来!”谷少与威少同时大叫。
恐惧在蔓延。这一刻,谷少和威少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们本来被吓得瘫软,此时竟不知又何来了力气,连滚带爬地往后退。
然而,退得了吗?萧齐天冷笑,向前逼去,右手忽动拨动琴弦。
刹那间,琴声响,声震四野。虚空中,忽然形成了四柄灵气飞剑,寒芒吐露,凌空飞舞,散发着阵阵逼人的气势。
谷少和威少大惊。
便在此时,一声大喝突然传来:“够了!”
那喝声来自杜子腾。
他看着萧齐天,没有畏惧,反而神色傲然:“小子,我不管你来自哪里,但你现在最好给我停下来,否则后果自负!”
谷少和威少闻言大松口气。他们相信杜子腾的威势,或者说相信杜子腾身后的杜家威势。在平阳郡,杜家就是天,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号令一出,谁敢不从?
然而,他们高兴得太早了。
萧齐天,又岂会为杜子腾言语所动?他眸光一冷,手法大变。
刹那间,琴声变得急促,恍若进攻的号角吹响。虚空中,那凌空飞舞的灵气剑霎时一顿,转逝间调整方向,对准谷少与威少呼啸而来,锋锐凌厉,仿佛可以刺破诸天。
谷少和威少大骇,这一刻,简直头皮发麻。从那四柄飞剑之上,他们真真确确地闻到了死亡的味道,仿佛地狱之门,已向他们开启。
杜子腾见状,面色大冷,感觉威严遭到了挑衅,喝道:“我让你停下,没听明白吗?”
他的语气阴冷,杀机四溢。
一瞬间,在其旁边的权贵子弟皆感觉浑身一寒。就连李含春也感觉到一股凶煞的气势扑面而来,霸道却带着血腥。这让李含春皱起了眉头,所有所思地看着杜子腾。
萧齐天冷笑。
也就在此时,那四柄飞剑终于在谷少和威少二人的瞳孔中骤然扩大。
谷少和威少绝望了。
“不!”
“饶命!”
“杜少,救我们!”
他们惊恐,他们大叫,他们再次被吓得瘫软于地,下体黄白之物不由自主流出。
那四柄飞剑从他们身上一穿而过,刹那间,他们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然而,他们却没有死。
那飞剑只是在他们左右脸上各刻下一道长长的伤痕,鲜血喷洒,触目惊心。
脸上传来的疼痛让他们难受不已,却也庆幸非凡。他们心有余悸,还有些不敢相信。
他们,竟然活下来了?
恍惚中,萧齐天的声音再次响起:“辱人者人恒辱之,一切都是你们咎由自取。这一次,就当给你们一个教训,好自为之。”
“闭嘴!”杜子腾呵斥。
他看着萧齐天,目光已经冷得足以刺骨:“小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平阳郡撒野,真当我不敢杀你吗?还是说,你以为仗着我杜家随手丢弃的一个宝器破琴,就天下无敌了?那我不得不说,你这想法当真可笑!”
宝器?
萧齐天一愣。
自打他拿到冬雷琴之后,他便知道,冬雷琴是件了不得的宝物,至少是灵器级别,位列上品。然而,在杜子腾等人眼里,冬雷琴,居然只是宝器?
这才是真正的可笑!
他终于明白,冬雷琴为何寂寞,为何会明珠蒙尘了。或许,真正懂琴的人还是太少了。这更加坚定了萧齐天带走冬雷琴的决心。
念及此,萧齐天摇了摇头,平静道:“别废话了,我说过,今天你们所有人都要给她一个交代。”
“好好好!”杜子腾大怒,拍了拍手。一瞬间,金海楼之内,突然出现数名大汉,皆身披甲胄,散发着摄人的气息。
“杜家军!”很多人惊呼。
要知道,这杜家军可了不得。每一个都经过严格挑选,没有过人的实力,没有筑基期以上的修为,别想被选上。
其实,杜家军原本并不叫杜家军,而应该叫郡卫军,乃是汉唐军部所设,专门负责守护平阳郡的安全。
只是平阳郡守杜晔在平阳郡的威势实在是太大了,堪称一手遮天。
所有想要加入郡卫军的人,都要经过杜晔的亲自把持。于是乎,慢慢的,郡卫军便成了郡守府的私家军,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慢慢的,郡卫军有了一个新的称号:杜家军。
看来,杜子腾真是生气了。杜家军既然出来,那少年危矣。
......
第五十三章 军人的天职
这世上,若论危险,军人绝对是最可怕的一类。
他们纪律严明,只知服从命令。
他们修的都是杀身技,出手必将见血,杀伐果断,冷酷得如同机器。
他们皆经过残酷的训练,极为擅长配合,同境界之间,十人便可敌外面的百人。
这不,当十数位杜家军向萧齐天逼迫而来之时,一股压抑的气息弥漫,一股恐怖的气势荡漾而开,凶猛,惨烈,有如狂风暴雨即将来临。
很多人心惊。
杜家军就是杜家军,光是气势就如此可怕,若是动起手来谁人能挡?
冷凝雪目中闪过担忧,对萧齐天道:“你快走吧。我相信你能杀出去的。”
“走?这时候想走,不觉得晚了吗?”杜子腾冷笑,面带讥讽。
“自以为是。”萧齐天摇头,根本不将杜子腾的话语放在眼里。
“我是能杀出去,那你呢?”他对冷凝雪问道。
“别管我....”
“别管你,然后让他们把怒气发泄到你身上,让他们再羞辱你一次,再把你的容貌毁掉吗?”萧齐天将冷凝雪打断。
“这....”冷凝雪迟疑。
“小子,你那担心纯属多余。那么美的一个小美女,我呵护还来不及,怎么舍得羞辱,将她容貌毁去?”杜子腾嬉笑道。
他目露淫光,又看着冷凝雪,威胁道:“冷凝雪,我给你个机会,跟我或者陪我睡几晚,我就放他离去。不然我敢保证,今日,这小子绝不可能活着离开。我说到做到。”
冷凝雪一惊,目露迟疑。
她讨厌杜子腾这个人。每每看着后者那暴发户的面孔、刻意表现出来得优雅都觉得恶心。但这并不妨碍她对杜家的重视。
杜晔是平阳郡的郡守,杜家便是平阳郡最有权势的家族,威能遮天。
在平阳郡,杜家若想让一个人死,那这个人绝对很难幸免。而杜子腾身为杜晔的独子,深受杜晔的宠爱,他的意思,往往就代表着杜晔的意思,也代表着杜家的意思。
现在,杜子腾威胁她,她若不从,杜子腾便将萧齐天杀死。然而萧齐天为她出头而来,她又怎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萧齐天死去?
这才是冷凝雪迟疑的原因。
寻思间,却见萧齐天对她笑了笑。前者面色平静,处处透露着从容。
冷凝雪一愣。
“相信我,没事的。”萧齐天摇头,转向看向杜子腾一干人,朗声道:“今天我定会为你讨一个公道,谁来了也没用!”他的话语掷地有声,自信滔滔,让人动容。至少冷凝雪便被其感染,在这一刻竟将心头的担忧压下。
“好大的口气!”杜子腾冷笑。
也就在此时,一干杜家军终于将萧齐天重重围住,寒风烈烈,可怕的杀气弥漫。
这是一群真正见过鲜血的军人。
他们剿过匪,杀过蛮兽。他们的身上,便自动带着一股血腥之气。
那血腥之气却碍于他们的修为原因,还做不到收敛自如,散发出来,便变成了可怕的杀气。
那杀气有利也有弊。利时可助他们对敌,震慑他人的心神。弊时则因太过浓郁控制不住,反而摧毁自己的神经,使自己陷入癫狂,成了可怕的杀戮机器。
此时,杜家军的情况明显还好。他们的杀气虽不能做到收放自如,却还处在能控制的状态,能将他人震慑。
萧齐天却没有被震慑。他看着一干逐渐围上来的杜家军,眼神有些冷,大声质问:“你们还算军人吗?”
此言一出,那一干杜家军皆是一愣。很多人面面相觑,目露迟疑。
“自然是军人。”不过,也有人立即开口,此人看起来有些威严,像是这群杜家军的首领。
“那军人的天职是什么?”萧齐天问道。
“服从命令,令必行,禁必止。”那人道。
“服从谁的命令?”
“上级命令。”
“上级命令也包括这纨绔的命令吗?这纨绔是你们的上级?”萧齐天指着杜子腾问道。那人张了张口,无言以对。
“还有呢?军人的天职还有什么?”萧齐天又道。
“保家卫国,庇护人民。”
“那你们做到了吗?”
“这.....”
“答不出来了吗?嘿!”萧齐天冷笑,“你们早就忘记了参军时的初衷,你们已经彻底沦为纨绔的爪牙,不但没有保护人民,反而助纣为虐。那你们还算什么狗屁军人?”
此言一出,对面一群杜家军沉默。
杜子腾一惊,尔后大怒,大骂道:“一群饭桶!我让你们出来,可不是听你们废话的。还不快上,给我将他拿下?”
“哼!什么狗屁军人天职,能当饭吃吗?别忘了,当初若不是我杜家收留你们,你们早就饿死了。也别忘了,你们,还有家人!”他冷哼一声,话语中透露着浓浓的威胁之意。
“你!”一群杜家军大怒。
军人的天职原本就被他们视为最高荣耀,到杜子腾嘴里却成了狗屁?
这些年来他们为杜家做牛做马,违背本心的事都做了很多,没想到,杜子腾还威胁他们?
真是岂有此理!
“你什么你?”杜子腾冷笑,“我数到三,你们若还不动手,后果自负!”他根本不给时间那群杜家军考虑,就开启了数数。
“一!”
“二!”
他的声音冷酷无情,如一道千钧重锤,狠狠地向一干杜家军敲了过来,将后者防线摧毁。一干杜家军目露挣扎,有愤怒,也有痛苦,最后却只能化作深深地无奈。
“对不住了。”
那杜家军首领道,带着一干杜家军,霎时间对准萧齐天扑杀而来。一出手便是最大杀招,只因杜子腾面前,他们不敢留手。
他们皆是筑基期强者,体内真气生生不息。他们的杀招,自然也带着澎湃的真气。
一时间,拳脚交加,劲气震荡,刀枪剑戟,寒光摄人,璀璨的杀机绽放。
对此,萧齐天唯有冷笑:“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因为你们对不起的,是你们自己的本心。也因为,你们不可能对我造成伤害。”
“也别指望我会对你们留情。我不管你们有什么苦衷,你们既然向我出手,甘愿当那纨绔的爪牙,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哼!”他冷哼一声,“出于对军人的尊重,这一曲便送给你们,望你们好自为之。”话落,蓦地端坐下来,将冬雷琴摆在膝上,十指搭弦,面色郑重。
刹那间,一曲注定让世人铭记的琴声在金海楼回荡,经久不绝。
......
第五十四章 十面埋伏
金海楼内,琴声铮铮铮响起,刚柔并济,震人心弦。刹那间,一股恢弘豪迈却不失悲壮苍凉的气势扑面而来,令众人精神齐齐一震,仿佛置身大漠之上,扬鞭策马,纵横沙场。
那群杜家军的感觉更甚。他们原本扑向萧齐天,拳脚刀剑,杀机弥漫,却在这琴声响起的瞬间,齐齐一震,霎时间呆立当场。
恍惚中,他们仿佛回到了他们开始参军时的画面,他们仰天长啸,许下尽忠报国的誓言;他们怒声大吼,许下御寇杀敌、开疆扩土的凌云壮志。那一幕,是如此的热血,让人振奋。
刹那间,画面一转,他们却似乎回到了那个悲壮的历史年代:外族侵略,狼烟四起,热血男儿戎装上阵,旌旗飘飘战鼓扬,铁马西风黄沙卷,干戈光耀九重天。
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乡。战不休,铁蹄过处,守土扩疆不破楼兰誓不还。
那一段岁月,是如此的惊心动魄,苍凉悲壮,兵荒马乱,波澜壮阔。那时候的将士,是如此的可歌可泣,抛洒热血,何惜百死报家国;壮志凌云,忠义之心昭日月。
他们醉了。
这首曲子让他们听醉了,心潮澎湃。
恍惚中,他们似乎融入了那个年代,融入了那段历史,青草黄,尘飞扬。
敌人长刀所向,同胞血溅沙场,战士埋骨他乡,是何等的惨烈?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手足伙伴一个个地死去,又是何等的悲愤?
他们恨欲狂,血泪满眶,巴不得啃食敌人的肉,痛饮敌人的血。
然而,他们却也因为害怕,拳脚刀剑,并不敢杀向敌人,反而当了逃兵。
恍惚中,那一战他们败了。因为他们的懦弱叛逃,害得己方败了。
敌人铁蹄过处,人民惨遭蹂躏,水深火热,生灵涂炭。他们苟且偷生,算是活了过来,却每天遭受良心的谴责。
战友临死前看向他们那失望的目光,人民被屠戮时的残忍画面,常常浮现在他们的脑海里,如一把尖刀刺在他们的心头,让他们痛苦得近乎痉挛。
终于,他们不堪忍受。
他们的拳脚刀剑,昔日不敢杀向敌人,却在某一天,被他们用来砍向自己。
刹那间,他们却发出一声惨叫,倒飞而起,鲜血狂喷,触目惊心。
那惨叫却来自现实。
他们也终于回归现实,却在霎时间发出一声更加撕心裂肺般的惨叫。
“不!”
原来,他们在幻境中羞愧交加,因为自责而自绝的行为,在现实中竟也真实发生。只不过现实里他们并不是自绝,也没拿着武器,只是用手掌,狠辣地拍向自己的丹田?
他们落地之后,并没有死,却心如死灰,比死了还要难受。
毫无疑问,他们的丹田,废了!
也意味着,他们整个人,废了!
那么,成为废物的他们,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用?这叫他们如何不绝望?
他们的惨叫也终于将这现场众人从琴曲意境中拉回了现实。众人一愣,循声望去,刹那间齐齐倒吸口凉气,心惊之余却又不明所以。
他们只感觉萧齐天的琴曲气势恢宏,波澜壮阔,豪迈的气息、悲壮的旋律恍若一曲沙场战歌,让人振奋,让人怒血沸腾,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却没想到,这琴曲会对那群杜家军造成如此大的杀伤力?
这是何故?
他们自是不知,萧齐天的这首琴曲有专门的作用对象,对他们作用不大,但对那群杜家军而言,却无异于一副烈性毒药。
因为这是一首杀人诛心的曲子。这首曲子有一个铁血丹心的名字,名为:精忠报国。
便如萧齐天所说,眼前的这群杜家军,已不再是军人。他们已经彻底沦为私人军队,沦为纨绔的爪牙,伤天害理,坏事做得不少。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忘记了军人的荣誉以及使命。只是迫于现实,出于无奈,或者出于自责,他们选择性遗忘罢了。
这首精忠报国,却将隐藏在他们心底的荣辱和使命披露出来,并无限地扩大。再对比他们现实的行为,便能会让他们陷入深深的自责。
这才是他们自残的原因。
萧齐天看着那群杜家军,平静道:“按照我的初衷,你们不可能活命。但念在你们还没有完全泯灭军人天性的份上,就饶你们一次,好自为之。”
话音刚落,掌声突兀地响起。
李含春开口:“好一首杀人诛心的琴曲!”她的话语看似赞扬,语气却冰冷之极。
“但我想知道,若不是军人,你又能拿之奈何?”她冷笑,话落,刹那间,金海楼之内,突然出现十数道人影,皆身穿道袍,气势惊人,向萧齐天走来,竟都是筑基后期的强者。
“看来你们是没完没了了?”萧齐天眼神一冷,目光从李含春一干人身上一一扫光,“那么,别说我没给你们机会,还有没有?都出来吧,我一次性解决,省得浪费大家时间。”
此言一出,立马有人嗤笑。
“噗!小子,少吹大气了!”
“你可知你面前的是谁?那可是李仙子的宗门强者,是专门为李仙子护道的。还一次性解决?啧啧,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没错!小子,你今日绝不可能活着离开,但这也是你自找的,谁叫你多管闲事?”
......
就连那十数位筑基后期的强者也不以为然,他们冷笑,看着萧齐天,目光平静,却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萧齐天摇头:“看来,你们是完全把我的话当玩笑了。也好,我还有正事要办,就这样吧。”话落,琴声再响。一股莫名的波动随之荡然。
一瞬间,那十数位筑起后期强者的笑容徒然凝固。李含春等人嘲讽的眼神刹那呆滞,在此刻无不陷入了迷茫。现场看热闹的群众则皆张大了嘴巴,看到了一副他们永生难忘的画面。
天地寂静,黑暗来临。
鼓声响起,李含春等人像是置身于一片战场之中,两军对峙,排兵点将,紧张而压抑。
忽然,一道金光飞过。
这一刻,金鼓声大震,马蹄声传来,兵刃相击声响起,呐喊声交织,隐隐约约,李含春等人包括那数十位筑基期强者,竟像是陷入了一场波澜壮阔的惨烈战争之中。
“杀杀杀!”
喊杀声不断,战鼓雷鸣,两军冲锋,殊死搏斗,刀光剑影,不时有鲜血喷出,不时有人倒下,烽火狼烟,血染大地。
突然,那道金光分化千万,分散而开,对着李含春等人激射飞来。
这一刻,惨叫声绵绵。
李含春等人惊骇的发现,己方军队几欲全军覆没。他们落荒而逃,追兵穷追不舍。不消片刻,他们被围困在一座大营之中,背靠大河。
楚歌突兀响起,凄惨动人。
李含春等人竟被勾起了思乡情绪,斗志全无,军心涣散,纷纷落荒而逃。
金光再次杀来,李含春等人再次死伤惨重。追兵将至,不久之后,李含春等人被困在了一片荒山之中,四周人影绰绰,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萧杀之意轰然笼罩。
伏兵重重,四面楚歌,水泄不通,还怎么突围?这一刻,李含春等人简直绝望。
......
第五十五章 来自云门境强者的杀机
再说现场看热闹的人群,当萧齐天琴声响起之时,他们便陷入了一种紧张压抑的气氛当中,恍若战争即将来临。
恍惚中,他们仿佛看到了两军对垒,战旗飘飘,铁骑步兵浩浩荡荡、气吞山河。紧接着,两军皆有大帅登上站台,调兵遣将,有将士身穿甲胄,手持剑戟排兵布阵。
刹那间,众人一愣。因为他们眼前发生了让他们难以理解的一幕。
只见李含春一干人、包括那群权贵子弟的侍卫以及那十数位筑基后期的强者在内,竟无意识地分成两个阵营,成对峙状态。
他们疑惑。也就在此时,琴声一变,由低沉变得高昂,跌宕起伏,惊心动魄。
隐约间,众人似乎听到了擂鼓声响,喊杀声大震,战马嘶鸣,刀枪剑戟交割。须臾,他们倒吸了口凉气,见到了一副永生难忘的画面。
却见李含春一干人,突然相互厮杀起来。片刻之前的酒肉朋友,此时竟仿佛结了生死大仇一般,让他们双目通红,出手狠辣。只一瞬间,惨叫声便连成一片,不时有人飞起,不时有人倒下。
那琴声似乎能将他们心神控制,有意将他们分成强弱不均等的两个阵营。然而当弱的一方人员减少之时,强的一方立马有人补充过来,却又对强弱双方的形势造不成影响。
于是,弱的一方人员一直在减少。强的一方人员却也同样在减少。
喊杀声不断,交战依然继续。琴声却再次一变,变得急促。恍惚中,整片天地似乎暗了下来,彤云密布,电闪雷鸣,片刻之间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雨声浩荡,白茫茫一片,淹没苍穹,掩盖四野。细看之下,那哪里是什么大雨,分明是一道道天地灵气所化的飞剑,绝世犀利,对准交战双方人马无差别地激射而来。
霎时间,惨叫声连成一片。
围观群众骇然地发现,李含春一干人等之前浩浩荡荡,最起码在五十人之上,此时能站立的竟已不足二十人,血流了一地。
就连那十数位筑基后期强者,也倒下了数位。
而李含春等人的神色,皆一片恐慌。他们狼狈逃窜,却似乎陷入了迷宫之中,逃来逃去,竟一直在原地转圈。
待他们好不容易停下来之时,琴声又变,有些苍凉,如若一曲思乡之歌。一瞬间,围观群众发现,李含春等人脸上皆闪过凄然的神色,斗志全无,再次原地逃窜。
也在此时,虚空中再次下起了灵气剑雨,李含春等再次倒下了数人,神色惶惶。到了最后,李含春等竟出现了绝望神色。
这让围观群众震惊,骇然地看着舞台上那抚琴地萧齐天。
此曲,厉害!
他们虽不知李含春等人在琴曲中到底经历了什么,但能让李含春等人出现如此神色,想来那些经历,定然很恐怖。
不得不说,他们猜对了。
李含春等人此时早已完全进入了萧齐天琴曲的意境当中。此曲名为十面埋伏,李含春等人也以为自己陷入了十面埋伏。
他们仿佛置身荒山,夜幕笼罩四野,四周风声鹤唳,萧杀之意无处不在。神秘而紧张的气氛轰然降临,伏兵重重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突围无望,逃生无门,眼看只能埋骨荒山,李含春等人又怎能不绝望?
然而,这可不算完。
或者说,十面埋伏可还没完,还有最后一段,也是最致命的一段。
刹那间,琴声再变,变得急促,却凄凄切切,悲壮哀绝,恍若一曲慷慨悲歌。
围观人群闻声,无不潸然泪下。
李含春等人同样泪流满面,神色凄然。
恍惚中,他们冲出了重围,却又再次陷入了重围。更要命地是,此时,他们身周竟已空无一人,昔时的战友早已不知去了哪里,只剩自己孤零零一个,面对着数不尽的敌人。
金光再次激射而来,如同一把死神地镰刀,无情地想要收割他们的生命。
他们惨笑,尔后闪过决然地神色。
“想杀我?下辈子吧!”
他们怒吼,摆出一副胜利者地姿态,却蓦地抬起双手,想要自绝。
这一幕,让围观群众骇然。
当然,李含春等人自绝的行为,在围观群众眼里,其实不过是自废丹田。但也足以让众人惊悚了。
“醒醒,那是幻境!”
突然,一声大喝传来,如醍醐灌顶,又如一盘冷水泼在李含春等人的头上,让李含春等人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终于清醒过来。
然而此时,无数的灵气飞剑,已然铺天盖地而下,眨眼间,离李含春等人已不足两丈之地。
死亡的威胁轰然笼罩。这一刻,李含春等人简直头皮发麻,陷入了无限的惊恐。
“你敢!”大喝声再次响起,带着震怒,以及冰冷的杀意。电光石火之间,李含春和杜子腾身前,各出现一道人影,惊人的气势绽放,还未出手,竟激起了道道强风。
他们面色凝重,对视一眼,各出一掌,劲气激荡。刹那间,天地灵气云集而来,进入他们的体内,再透过他们的大掌汹涌而出。
这是御气透体。此二人,竟是云门境强者,让萧齐天目光一凝,转而冷笑。
那两道掌力得天地灵气加持,气势更加惊人,蓦地融合,化作一个遮天大手虚影,向漫天飞射而来的灵气飞剑迎了上去。
“铿铿铿!”
“滋滋滋!”
掌力虚影与灵气飞剑碰撞,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让人震惊。眨眼间,那掌力虚影便被灵气飞剑射得千苍百孔,暗淡了许多。然而,却也有无数地灵气飞剑,在与掌力虚影碰撞之下,轰然破碎,重新化作天地灵气消散于无形。
待掌力虚影完全消散之时,那漫天灵气飞剑也不见了踪影。
天空恢复了清明。骤然间,金海楼内,却刮起了道道寒风,冷得让人刺骨。
那寒风却是一股化作实质地杀意。那杀意则来自杜子腾和李含春身前的两道人影。
他们不敢想象,若他们来得晚一些,会发生什么。李含春和杜子腾若是死了,那等后果,想想都让他们心有余悸。
那余悸则在刹那间化作滔天的怒火。他们看着萧齐天,目光阴厉,喝道:“小子,你找死!”喝声如雷,震动天地。
话落,他们虎跃而出,眨眼间变来到萧齐天身前两丈之地,弯指成爪向萧齐天抓来。真气彭拜,无匹的气息绽放。
璀璨的杀机轰然将萧齐天笼罩,无匹的气机将他锁定,让他避无可避。然而,他的面上依然云淡风轻,目光古井无波。
最后,他还笑了。
......
第五十六章 平阳郡守
两首琴曲下来,萧齐天内部其实早已空虚,面色微微苍白。
说到底,以他如今的状况,即便有冬雷琴相助,想沟通天地灵气,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若无冬雷琴相助,那是想都别想。
然而,当两大云门境强者含怒杀到他身前之时,他的面色依然从容,不见丝毫慌色。
然后,他笑了。他摇了摇头,哂笑道:“动手之前,你们最后先看看你们的身后,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是吗?”其中一位云门境强者冷笑,“小子,想唬我,你还嫩了点。”
他目带嘲讽,根本没将萧齐天的话语放在心上。那探出的大手不但没有收回,反而更是迅捷,劲气震荡,向萧齐天笼罩而来。
另一位云门境强者却是一惊。只因萧齐天的话语以及面色实在是太笃定了,笃定得让他心惊肉跳。他迅疾回头,刹那间心神大震。
“邓执事,住手!”他大喝,霍地转身,将之前那位云门境强者拦下。
“关夫长,你干什么?”邓执事恼怒。他的大手离萧齐天已不足三尺之地,眼看就要将萧齐天擒下,却被关林士拦了下来,自然没有好气。
其实,他们原本就不是同路人。邓执事原名邓博文,乃是李含春宗门的一位执事。关夫长原名关林士,则为郡卫军里面的百夫长。
此二人,可以说是李含春和杜子腾的护道者,是专门被派来暗中保护李含春和杜子腾安全的。
也就是说,若不是李含春和杜子腾同时遭遇危险,他们根本不会同时出现。
面对邓博文的恼怒,关林士努了努嘴,示意邓博文看向身后。
邓博文一愣,转身望去,刹那间同样心神大震。他的目光所及之处,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副副惊恐的面容,正以乞求的目光看着他。
那面容的主人,自然是李含春一干人等。
此时,李含春等人身前,皆有数柄灵气飞剑,正抵在他们的咽喉之处。那飞剑冷锋摄人,还未触及身上,就让他们遍体生寒。
李含春等人毫不怀疑,只要他们敢稍微妄动一下,等待他们的,定然是一剑穿喉的下场。
这才是他们惊恐的原因。
他们连话都不敢说一句,只能以祈求的目光看着邓博文二人。再看他们此时的模样,浑身破烂,血迹斑斑,可谓狼狈之极。李含春披头散发,早已不见了先前的妩媚。杜子腾倒是稍微好点,但也失去了往日的高傲。
“好好好!”这一幕,让邓博文怒极反笑,面色冰寒,眼底深处闪过浓浓的杀机,沉声道:“好小子,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嘿!从头到尾我一直强调,我要为她讨一个公道?”萧齐天指着冷凝雪,冷笑道。
“那么现在呢?他们都变成这样了,你的公道讨完了吗?”邓博文反问。
“没有!他们还欠一个交代。我要让他们赔酒认错,当着她的面说声对不起。”萧齐天道。
“你....小子,你真想找死吗?识相的就赶紧放开他们,不然今天,你就等着交代在这里吧。”邓博文寒声道,双目一眯,闪过如针般的眼神。
“那有什么?反正我的命也不值钱,能拉上一群权贵子弟陪葬,也是不错的,稳赚不赔。”萧齐天揶揄,不以为意。
“你....”邓博文一滞。
萧齐天的话语就像一道重锤击在他的软肋之上,让他大怒,却又无可奈何。说到底,要不是顾忌李含春等人的生命,他早就上前将萧齐天大卸八块了,又何必废话那么多?
“小子,我劝你别玩火!哼!”关林士沉声道,冷哼一声:“你自己的命可以不要,但你的家人呢?她的家人呢?也可以不要吗?别怀疑,郡守府有一万种方法能让你们家破人亡。”
“但现在...”他顿了顿,提议道:“只要你放开他们,我可以承诺让你们安然离去,事后也绝不会追究。这件事就到处为止,如何?你若不放心,我也可以让郡守府发个正式公告。”
萧齐天沉默。冷凝雪心头一动,目露担忧地看着萧齐天,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迟疑着开口:“要不,就这样算了吧?我不要紧的。”
“没事的。我说过要为你讨一个说法就一定做到,今天谁来了也没用。”萧齐天摇头。
“谁来了也没用?嘿!也包括我吗?”突然,一句悠悠的话语响起,声音虽轻,却带着凛凛的威势,清晰地传遍金海楼的每一个角落。
“是郡守大人!”很多人惊呼。
关林士和邓博文则大松了口气。杜晔既然出面,他们相信,没人能伤得了杜子腾等人。毕竟,杜子腾可是杜晔的独子。
杜子腾同样放下心来,转而却是看着萧齐天,目光阴冷,闪过森然的杀机。
就是眼前这个人,让他体会到了他出生十六年以来最黑暗的一天。
不可饶恕!
冷凝雪一惊。萧齐天却依然面无表情,目光转向金海楼二楼。
片刻间,一道人影出现,从金海楼二楼之上闪掠下来,姿态潇洒却迅如鬼魅,眨眼间便出现在杜子腾等人身前。
那是一位中年男子,四十许间,一身金色锦袍,五官俊朗,虎背熊腰,眉宇之间,自有一股霸气流转,不怒自威。不是平阳郡守杜晔又是何人?
不久之前,萧齐天在金海楼二楼之上感觉到两股强大的气息,其中一股气息的主人便是杜晔。另一股气息的主人,则是杜晔的贵宾。
是的,就是贵宾。杜晔身为平阳郡守,在平阳郡可以说一手遮天。然而,在另一人面前,他这平阳郡守的身份,可不占丝毫优势。
只因为另一人的来头,实在是太惊人了。惊人到即便是他,也不得不小心对待。
先前,他便是一直陪着那人在金海楼二楼喝酒。冷凝雪抚琴之时,他们还出现了一下,但也只是出现了一下。
他们出现只是因为好奇,好奇能弹出如此惊艳琴声的到底是何方神圣?但他们来这里,可不是饮酒作乐的,而是有要事相商。
好奇过后,他们自然又回了去。为保密,二人还去了金海楼二楼的密室之中。因而,对于离开后所发生的一切,他们二人是完全不知情的。
没想到,当二人从密室出来时,杜晔却在第一时间感觉到杜子腾等人陷入了危险。
这让他大惊。待其细细感应了一下杜子腾等人的状况之后,才松了口气。尔后则是大怒。
真是好大的胆子!
金海楼可是他的大本营,竟也有人敢来此撒野?活腻了吗?
哼!
也在此时,萧齐天的话语传来:“我说过要为你讨一个说法就一定做到,今天谁来了也没用!”
“好大的口气!”
杜晔心头冷笑,转而悠悠开口:“谁来了也没用?嘿!也包括我吗?”
他运转身法,迅如鬼魅,眨眼间便从金海楼二楼之上来到杜子腾等人身前。见到的却是杜子腾等人狼狈的模样。
这叫杜晔如何不怒?
......
第五十七章 王稀饭,你妈叫你吃饭了
“好好好!”杜晔大怒,大手甩出,第一巴掌却是扇向了关林士。
关林士在郡卫军中能位列百夫长,自然也有不小的本事,云门境初期的修为,在这平阳郡也算得上一方强者。然而与杜晔之间的实力差距,依然隔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当杜晔大手扇过来之时,他连反应时间都没有,便被杜晔扇得横空飞起,再狠狠地跌落下来。他的嘴角溢出鲜血,浑身上下被摔得形如散架,疼痛不已,却不敢有丝毫怨言。
“属下无能,让少主受苦了,求郡守大人责罚。”他翻身而起,双膝伏地,抱拳请罪道。
“没用的东西!先给我退下,一会再找你算账!”杜晔冷声骂道,挥了挥手,让关林士退到一边。
“是!”关林士应声而退。
杜晔冷笑,忽而一抬手,刹那间,狂风四起。先前那些受萧齐天琴声控制的灵气飞剑,竟在此刻集体颤抖,如若臣服般发出呜鸣,转逝间轰然破碎,重新化作天地灵气消散于无形。
“好强!不愧是郡守大人。”很多人惊呼。
就连邓博文也面色凝重地看着杜晔。这个男人,抬手间就能操控天地灵气,当真是强的可怕。就是不知与宗门的权势长老相比如何?
这一刻,李含春等人皆大松口气,还有些后怕。先前,他们是真真切切地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爹地,帮我将那两个贱男贱女拿下,我要狠狠地羞辱他们,出一口恶气。”杜子腾叫道,语气怨毒,充满了恨意。
“你也给我滚到一边去,还嫌丢人丢得不到家吗?”杜晔骂道,一巴掌将杜子腾扇到一边。
杜子腾捂着脸,有些委屈却不敢有本分愤怒。杜晔生气的时候,就连他都有些害怕。
杜晔则是转向了萧齐天,目光有些冷。
他的语气同样有些冷:“好大的胆子,竟敢来金海楼撒野!”话落,他抬脚往萧齐天走去,一步便是数丈。与此同时,一股骇人的气势从他的身上席卷而出,竟迫得虚空微微扭曲,荡起些许涟漪。
“怎么?郡守大人也要是非不分吗?”萧齐天冷声问道。
“何为是非不分?”
“你一来就断定我们撒野,这不是是非不分又是什么?在此之前,你是否该问问青红皂白,该问问你的好儿子他们到底做了什么好事?”萧齐天冷声问道。
“那我可不管。”杜晔哂笑。
“你不是说谁来了也没用吗?哼!我倒要看看你有何等本事,竟然敢出如此狂言?”他冷哼一声,蓦地抬手,一股滔天的劲气震荡而出,化作一头麟鹰虚影,仰天咆哮。
虚空之中,天地灵气骤然活跃,鲸吞牛饮般云集而来,被那麟鹰虚影吸收。
刹那间,鹰戾声响彻长空。
那麟鹰虚影得天地灵气滋补,蓦地幻化成十几丈大小,转逝间凝实。它的身上,一股骇人的气息席卷而出,气势熏天,威猛霸道,一如那上古的凶兽般,散发着阵阵逼人的煞气,摄人心魄。
“御气化形!”很多人震惊,这一刻突然腿脚发软,几欲瘫软于地。就连邓博文和关林士也不例外。他们心头凛然,猛一咬舌尖,锥心的刺痛终于让他们的身体恢复了行动能力,赶紧往后远远跃开。
杜晔冷笑,蓦地一指萧齐天:“去吧!”
话落,鹰戾声骤然高昂,震动天地。那麟鹰展翅高空,蓦地俯冲而下,两只鹰爪闪着摄人心魄的寒光,带着似可抓破万物的气势,对准萧齐天猛抓而来。
这一幕,让人惊骇。
现场看热闹的人群皆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杜子腾同样冷笑。看来杜晔还是很疼他的,嘴上让他滚一边去,此时的行为,可不正是为他出头吗?
那群权贵子弟包括李含春在内同样在冷笑,看着萧齐天,一脸嘲讽。
嘿!
某些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借助把破琴就天下无敌了?
可笑!
在他们眼里,萧齐天已经是个死人。他们不信,萧齐天一个锻体期的废物,在平阳郡守杜晔这位气海境的顶尖强者面前,还能活命。
冷凝雪目露担忧,想挡在萧齐天面前,却被萧齐天阻止。
眼看那麟鹰越来越近,那鹰爪抓来带起的劲风甚至迫得萧齐天身后的冷凝雪一阵生疼,更别提首当其冲的萧齐天。
然而,萧齐天的面色依旧平静。
他看着杜晔,眸光不卑不亢,忽然摇了摇头,哂笑道:“看来郡守大人是打算仗势欺人,蛮不讲理了?也罢,那我今天就陪郡守大人玩玩,比一比谁更蛮不讲理!”
“我说过会为她讨一个公道,谁来了也不行。郡守大人既然问我包不包括你,那我现在就肯定回答你,包括!”萧齐天冷笑,蓦地大喝:“王稀饭,看什么看,你妈叫你吃饭了!”
此言一出,众人一愣,不明所以。
杜晔面色一变,霍地抬头,看向金海楼二楼的楼栏。
再说那金海楼的二楼楼栏处,不知何时,却站着一位年轻男子,十六左右,五官俊朗,棱角分明,满头黑发无风自动,一身宽大长袍却依然掩盖不住他魁梧的身材。
他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就足以让人仰望,感觉像是面对一头上古大妖般。
当萧齐天大喝之前,他一直倚在金海楼二楼的楼柱旁,看着下方的形式发展,眼神慵懒,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邪笑。
然而,当萧齐天大喝响起之时,他嘴上的邪笑刹那凝固,慵懒的眼神霎时间不再,化作犀利如刀。与此同时,一股惊人的气势自他的身上席卷而出,骇人心魄。
“住手!”他一声大喝,自二楼之上暴掠而下,姿态潇洒却透露着霸道,如虎跃,又似鲲鹏振翅。
这一幕,让杜晔面色又是一变。
电光石火之间,他的脑海中已转过万千念头,猛一咬牙,手势隐晦的一变,操控着那麟鹰,让后者抓向萧齐天的鹰爪不但没有停下,反而更是迅捷。
那鹰爪闪着幽光,刺骨的杀意就连萧齐天也一阵生疼,寒毛倒竖。
自然,这只是萧齐天身体的本能反应。
萧齐天的眼神则依旧平静。
那平静则代表着他的信心。
那信心则来源于那自金海楼二楼之上暴掠下来的男子。
只要有那男子在,在这金海楼,哦不,在整个平阳郡乃至整个西梁大地,今日,都不可能有人可以为难他们,更别提伤他的性命?
因为这男子,姓王,名稀饭。有一个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的外号:你妈叫你吃饭了!
......
第五十八章 冬雷琴,我要带走
“你敢!”
王稀饭大喝,喝声如雷,蕴含着凛凛威势以及一丝寒可彻骨的杀意,直让现场众人硬生生地打了个寒颤。
现场众人皆心头凛然。
王稀饭面色大冷,身法运转,那暴掠而下的身影更是快捷。
快!
实在是太快了。
众人只觉得人影一闪,王稀饭那暴掠而下的身体已然在他们面前消失,却又在刹那之间重新出现,挡在萧齐天身前。而此时,杜晔御气化形所成的麟鹰与萧齐天之间,依然隔着一丈多的距离,但也仅仅是一丈多的距离。
一丈多的距离,对飞扑而下的麟鹰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杜晔一惊,想要收手却已来不及。
这一刻,杜晔真的很后悔。他不该莽撞,非要取舞台上那对他而言相当于蝼蚁一般的少年的性命。若是误伤了王稀饭,即便他身为平阳郡守,也难有好果子吃。
王稀饭却神色淡然。他抬头,看着空中那越来越近的麟鹰,目光平静,隐约间还带着不屑。仿佛那数丈大小的麟鹰,那闪着幽光似可撕破万物的鹰爪,全然不放在他眼里。
事实上,他也确实没放在眼里。
他冷哼一声,拳头轰出。他的拳头之上,一股浑厚的真气爆发,搅动万千风云。
刹那间,天地灵气汹涌,云集而来,幻化成一道山岳虚影。
这是御气透体,王稀饭只是云门境中期,然而那山岳虚影,却重若万钧,仿佛可以压垮万物。所过之处,空气发生爆鸣,虚空一阵扭曲,荡起阵阵涟漪,向那麟鹰撞了上去。
“轰!”
“唳”
碰撞声与鹰唳声几乎同时响起。
恍惚中,众人仿佛看到了那山岳虚影一路横推。那麟鹰节节败退,利爪被轰得折断,剧烈翻腾。最后,山岳虚影带着无坚不摧的气势,一把撞在麟鹰的腹部之上。
霎时间,凄厉的鹰唳声响彻云霄。
这一撞,麟鹰轰然破碎,化作一片血雨从空中洒落,转逝间却又消散于无形。因为那麟鹰本就不是血肉之躯,而是由天地灵气所化。那血雨自然也不是真实的血雨,洒落半途,便重新化作天地灵气,烟消云散。
这一幕,让众人震惊。
金海楼之内,突然变成了菜市场,议论声无处不在。
“好强!”
“厉害!”
“此人是谁,怎么从未见过?”
“谁知道呢?但能跟郡守大人抗衡,估计这人,也是一位了不得的强者。”
......
杜晔面色凝重。
如果说他之前是因为王稀饭的身份才看重后者,视为贵宾,那么现在,他却不得不将后者列入危险人物之一。
事实证明,这是个人杰,即便不依靠家族,也能让他平等对待,算个劲敌。
寻思间,一股冷然的气息扑面而来。杜晔霍地抬头,却见王稀饭正看着他,眼神犀利如刀,强悍如他,竟也感觉到了不小压力。
也在此时,王稀饭开口,冷声质问道:“我让你住手你没听到吗?”
杜晔心头一凛,脸上却面无表情。能坐上平阳郡守这个位置,他又岂是简单易于之辈?
他笑着回应道:“王公子这话倒是错怪本座了。貌似是本座出手在先,王公子喊停在后?而王公子出声之时,本座的招式已经发出,攻在半途,就算想收手也收不住啊。”
“是吗?”王稀饭冷哼,却是转向了萧齐天,神光湛湛,喝问道:“你到底是谁?”
“你说呢?这世上,还有谁知道你王稀饭的丑事吗?”萧齐天反问。
“这确实。但你不可能是他才对。我认识的他不可能那么弱。前阵子我还见到了他,貌似他已经踏入气海境了。”王稀饭皱眉。
“没有什么不可能!那你有没有觉得他很奇怪呢?”
“奇怪?比如?”
“比如他太傲了。比如他见到你之时,有没有给你一种陌生感?”
“能在这个年纪踏入气海境,他傲点很正常。而且,我见到他之时,也没有近距离跟他接触。所以....”王稀饭摇头,顿了一下,道:“恕我直言,我还是没能确认你的身份。”
“王稀饭,你够了!非要我把你五岁还没断奶,八岁还要别人满山坡地大喊‘你妈叫你吃饭了’来找你回去吃饭,十岁就学会偷窥.....”
此言一出,王稀饭一惊,赶紧一把捂住萧齐天的嘴,叫道:“停停停!你妹,我信你了还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是要成为无上强者的存在,威慑九州大地,笑傲八荒四海。你丫的,把这些抖出来,若是传了出去,叫我以后脸面往哪搁啊?可不被人笑死吗?”
“那也是你自找的。谁叫你不相信我?”萧齐天幸灾乐祸道。
“好吧,算我怕了你。但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而且,你的实力....”
“这个说来话长。”
“那就稍后再跟我细说。但这又是怎么回事?”
“很明显啊。一群纨绔子弟联合起来羞辱一位姑娘,逼人家喝酒又逼人家上台抚琴,抚琴还不够,还要受羞辱。最后,那位姑娘还被他们残忍的毁掉容貌。”
“然后?”
“然后你觉得呢?”
“也对。以你的性格,定然看不过眼,定然会为那姑娘出头,讨一个公道。”
“没错。谁知这一出头,什么牛怪蛇神都出来了。先是那些纨绔子弟的家卫,然后到郡卫军,再到十数位筑基后期的修道者,然后到两大云门境强者,最后,竟然连平阳郡守都出面了?啧啧啧,还真看得起我。”萧齐天一脸哂笑,啧啧称奇。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王稀饭问道。
“怎么做?嘿!”萧齐天冷笑,“本来,我只打算让那群纨绔子弟过来赔个酒,认个错,这件事就算这样过去了。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郡守大人不是喜欢蛮不讲理,喜欢恃强凌弱吗?那我也蛮不讲理一次试试。”他一指那群权贵子弟:“他们依然要过来向这位姑娘赔酒认错。然后....”
他抚摸着手中的冬雷琴:“这把琴,我要带走。”
“不可能!”杜晔大叫。先前,萧齐天和王稀饭交谈之时,杜晔便暗道不好,意识到今日一不小心踢到了铁板。他一直沉默,已经做好出点血息事宁人的准备。
然而,当萧齐天提出要带走冬雷琴之时,他依然忍不住插嘴大叫,
只因为冬雷琴,太神秘了。
这把琴虽然看起来只是宝器,却是他从一个上古遗迹中偶然所得,还摆在那遗迹中最显眼的位置。而他在那遗迹中还寻到了其他宝物。那些宝物比之只是宝器的冬雷琴,看起来可不知道珍贵了多少倍,却只摆在了一些黑暗的角落。
两相对比,冬雷琴,不可能平凡才对。
只不过,他将冬雷琴翻过来覆过去,研究了很久,却依然不知道该如何发挥出冬雷琴的威力,这才把它束之高阁。
但现在,萧齐天却一口提出要将冬雷琴带走,这无异于在杜晔身上咬下一块肉,叫杜晔如何能答应?
......
第五十九章 尾声
“嗯?”王稀饭面色一冷,转向杜晔,沉声道:“怎么?他的要求,郡守大人没听清是吗?要不要我重复一遍?还是说,郡守大人对此有意见?”
“让腾儿等人给他们赔酒认错没问题。郡守府拿出点宝物补偿他们也没问题。但想要带走冬雷琴,不可能!”杜晔斩钉截铁道。
“是吗?”王稀饭哂笑,声音徒然变冷:“那郡守大人可要给我听好了。今日,这把琴,他想带走就一定要带走。至于赔酒认错以及宝物补偿,那是一样都不能少。否则,哼!。”
“你.....”杜晔一惊,尔后双目眯起:“王大少,你这样做不好吧?”
“不不不,我觉得这样很好啊?我这不是学郡守大人的吗?郡守大人不是喜欢以势压人?”王稀饭揶揄,“别废话了!我话就搁在这里,至于怎么做,就完全取决于郡守大人自己咯。”
杜晔沉默。
沉默,自然代表着犹豫。
这让很多人震惊:那威猛少年到底是谁?竟连郡守大人也受他威胁吗?
“我想知道原因。不久之前,我们还相谈甚欢。不久之后,我们将会成为合作伙伴。那王大少为何要与我为难?”杜晔问道。
“合作伙伴?哈哈哈!”王稀饭大笑,摇了摇头,面带讥讽:“没错,若我们展开合作,我们确实算得上合作伙伴。但你可知,我和他又是什么关系?”他指着萧齐天。
“兄弟!他是我兄弟,八拜之交,情同手足!”他根本不给杜晔开口的时间,就给出了答案,“你觉得在兄弟面前,所谓的合作伙伴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王稀饭话锋一转,冷声道:“杜晔啊杜晔,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这件事若不让我满意,那我们先前所谈的一切,概不作数!”
杜晔闻言大惊。
他与王稀饭之前所谈的一切,于王家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但对他来说可是至关重要,事关他的政绩,能影响他的命运前途。
甚至,若他能藉此攀上王家这条大船,飞黄腾达都将指日可待。
他好不容易得来如此机会,怎能眼睁睁看他从手中溜走?与他的前途命运相比,一把弄不懂的冬雷琴又算得了什么?给他们便是。
寻思间,王稀饭再次开口,面色冷峻:“你应该庆幸,在此之前,他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不然,兴许整个平阳郡都将为他,陪葬!”
“陪葬”二字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惊,打心底里冒出一股凉气。
杜晔瞳孔骤然收缩。才明白,舞台上那抚琴的少年与王稀饭的关系,竟是如此之铁,铁到王稀饭连屠郡的话语都说出来了。
他知道,王稀饭并不是说笑,因为王家有这个能力。
这让他苦笑。
看来,今日若不答应那少年的要求,是真的无法善了了。
形势比人强,杜晔也只得妥协,道:“好!我答应他,这件事就到此为此。”
众人又是一惊。在他们眼里,杜晔可是平阳郡的土皇帝,一手遮天,强势得一塌糊涂,何曾见他受过威胁?没想到,现在,杜晔竟真的对那少年妥协了?
看来,那少年的来头,恐怕比想象中还要惊人。
“孽障,看什么看,都是你干的好事,还不快滚过来向人家赔罪?”不管众人如何想,杜晔再次开口,语气严厉地对杜子腾喝道。
杜子腾一惊,叫道:“爹,这怎么可以?”原本当杜晔出现之时,他还以为萧齐天二人死定了。没想到,最后却让他去向萧齐天二人赔酒认错?这种结果,叫一向高傲的杜子腾如何能够接受?
“闭嘴!”杜晔呵斥,“让你过去认错就认错,废话那么多作甚?还是说,你想让我家法伺候?”
杜子腾闻言,像是想起了什么最可怕的事情一般,身形一抖,硬生生地打了个寒颤。虽然不情愿,但他根本不敢再说半句,只得提着酒,乖乖地向萧齐天二人走去。
“你们也过去赔罪。”杜晔又对那群权贵子弟道,语气平静,却像一道命令,不容反驳。有杜子腾带头,那群权贵子弟又哪里敢有半点怨言,皆提着酒,跟上杜子腾的脚步。
杜晔则是转向了李含春:“李姑娘是飞云门的核心弟子,我自然无法命令你。但我现在给你个忠告,若不想给飞云门招惹祸端,你最好也上去向他们赔罪。有些人,是你惹不起的,也是飞云门惹不起的。当然,也是我惹不起的。”
李含春闻言娇躯一震,目中闪过戾气。
为什么?
她只想羞辱一下冷凝雪那个贱女人,为什么就那么难?
她让人将冷凝雪的容貌毁去,还没到半刻钟,立马有人帮冷凝雪恢复了容貌。她将冷凝雪的琴艺嘲讽得一无是处,立马有人用琴艺朝着她的脸上一巴掌一巴掌地甩来,将她的脸打得红肿。
她披头散发,在大庭广众之下已经丢尽了颜面。
没想到,这样还不够?
现在,竟还要她去给冷凝雪赔酒认错?
哈哈!
她本是为了羞辱冷凝雪而来,到了最后,却反而要她去给冷凝雪认错?这不是很讽刺吗?
这等结果,叫一向高傲的她、向来看不起冷凝雪的她,如何能够接受?
凭什么?
那个贱女人,凭什么让她认错?
她越想越不甘,越想越愤怒,整个脑海霎时间被滔天的怨恨所占据,理智全失。以致于她忽然间对杜晔大吼:“不,我绝不会对那个贱女人认错!”
此言一出,杜晔耸了耸肩,面无表情。
他已经好意给出忠告,某些人若是不听,那他也没办法。他总不能阻止某些人自寻死路吧?
邓博文浑身大震。因为他已经看到,萧齐天与王稀饭的脸色皆冷了下来,一股压抑的气息在后者身上弥漫而出,仿佛狂风暴雨即将来临。
这让他心头凛然。
平阳郡守已经服软,而且是毫无脾气地服软。如果这时候他还意识不到王稀饭的身份惊人,那他这几十年就活到狗腿子上了。
他忽然有些失望。
他原本对李含春,是有所期望的。
或者应该说,整个飞云门对李含春都很看重。因为李含春资质着实惊人,打从拜入飞云门之后,修为突飞猛进,短短三年便由一位凝气都没成功的小丫头变成了一位筑基中期的强者。
没想到,现在,李含春却为一自之私,为了一时的意气之争,枉置宗门于不顾,将宗门推入水火之中,随时都有可能陷入灭门的危险。
这叫邓博文如何不失望?失望之后,便是愤怒。他连师侄的称呼都不带,直呼着李含春的名字呵斥道:“李含春,你给我闭嘴!”
这声呵斥,便如一盘冷水,浇在李含春的心头之上,让李含春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终于恢复了理智:“执事,你....”
“去给他们赔酒认错,立刻,马上!”邓博文冷着一张脸将李含春打断,“如若不然,我立马回去向宗门请示,取消你核心弟子的身份,取消你在飞云门的一切特权,再将你逐出宗门,我说到做到!”
李含春大惊。
她所有的一切,所有的高傲,皆来源于飞云门。若失去了飞云门核心弟子身份,那她还剩下什么?
与之相比,她与冷凝雪之间的恩怨,又算得了什么?
她的脸面,又算得了什么?
念及此,她根本不敢有半句废话,赶紧提着酒向前,生怕落后一步邓博文便返回宗门,让她的核心弟子身份不保。
最终,杜子腾和那群权贵子弟,纵然不情不愿,纵然心中有怒,纵然头昏脑涨,却也不得不喝了很多酒认错。而李含春,也在满含怨恨与屈辱的心情下,喝下了认错酒。
这一幕,让很多人沉默。
冷凝雪则有些心神恍惚。
她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她看着萧齐天,这个在她绝望之时出现、说要为她讨公道的男人,忽然觉得,后者那普通的面庞,在此时,为何却是如此惊艳?只是,唉......
她心头一叹。
寻思间,王稀饭拍了拍手。霎时间,两道人影出现,跪在王稀饭面前,道:“少主有何吩咐?”
冷凝雪震惊的发现,那竟是王仁堂的两位掌舵人。
至于为何会震惊,因为在杜晔一手遮天的平阳郡,王仁堂是唯一一个敢不看杜晔脸色行事的店铺。而此时出现的两位王仁堂掌舵人,亦是平阳郡的巅峰强者,深不可测,几乎可以和杜晔分庭抗礼。
没想到,此二人,竟称呼王稀饭作少主。岂不是说,王稀饭便是王仁堂背后的主人?
怪不得!
在场众人看到这一幕之后,亦是心头恍然。终于明白为何连郡守大人也要受那少年威胁。
却听王稀饭道:“以后冷小姐就是我王仁堂的贵宾,冷家在平阳郡的生意,你们要多加照顾,谁敢从中作梗,就给我灭了他们,听清楚了吗?”他的话语掷地有声,亦充满了杀气。
“是,少主!”那两人道,简单直接
现场众人浑身一震,忽然有些羡慕地看着冷凝雪。
冷凝雪亦是心神震动。
可以预料,有王仁堂的照顾,冷家的生意很快就能铺满平阳郡,迎来一个爆发期,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然而,让她更震动的还在后头。
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王稀饭忽然转身,看着杜晔,强势道:“杜郡守,你也给我听好了,冷小姐以后就是我王稀饭的贵宾,冷小姐和冷小姐家人若是在平阳郡有个三长两短,我都会算到你头上。听清楚了吗?”
杜晔面色一沉:“王大少,这样不公平吧?若他们得了不治之症,在平阳郡病死了,或者招惹了仇家,不小心被仇家杀死了,也要算到我头上吗?”
“那我可不管!我还是那句话,怎么做,郡守大人自己决定。”王稀饭耸了耸肩,有些无赖道。
杜晔沉默,寻思半晌之后,终于开口:“好!王大少的话,我听清楚了。”
他忽然看向现场的所有观众,朗声道:“你们出去都给我带个话,以后在平阳郡,无论是谁,胆敢为难乃至伤害冷小姐以及冷小姐的家人,就是与本座过不去,与郡守府过不去,那就别怪本座翻脸无情!哼!”
此言一出,现在众人心神大震。
杜晔这句话语,无疑在冷凝雪等人身上加了一道附身符,而且算是平阳郡最强有力的护身符。
以后在平阳郡,谁要想找冷家的不是,就首先得问过郡守府答不答应。
冷凝雪显然也明白这一点。
她心头震动,亦有些恍惚,没想到,今日竟遇到贵人了。
“走吧!”恍惚中,那两个少年开口,带着她离开,所过之处,人人自觉为他们让开一个道路。
而随着他们离开,一场风云算是落下了帷幕。
.....
第六十章 王稀饭的愤怒
四月的平阳郡,天气瞬息万变。前一刻还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后一刻却彤云滚滚,遮蔽长空,压抑的氛围轰然笼罩。
狂风肆虐,电闪雷鸣。瓢泼的大雨,如期而至,降临在以平阳郡为中心的方圆千里之内,绵绵絮絮地下了数个小时。
雨云翻涌,变幻着一个个形象,在空中快活地绵延开来,经久不散。狂风卷动着大雨,越过千年的眷顾,越过百岁的缠绵,越过万里的河山,越过平阳的烟云,拍打在王仁堂的屋檐之上,噼里啪啦地响。
雨在下,满地残花堆积,落叶纷飞,一片萧条。雨中的王仁堂,似被遮蔽了光明,暗淡无光。刺骨的杀意忽然间绽放。
此刻,王仁堂的密室当中,两个少年相对而坐,那杀意便是来自其中一个少年。
视线拉近,却见那两个少年皆十六左右。
其中一人身形魁梧,高大如妖,俊朗的五官上处处透露着刚毅,不是王稀饭却又是谁?
另一人白衣胜雪,眉清目秀却也棱角分明,略加梳理的头发错落有致,有些单薄的身体更显高挑,不像强者,倒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油面书生,除了萧齐天还能是谁?
这自然是萧齐天的本来面貌。
此时,冷凝雪早已被王稀饭派人护送回了剑海镇。大雨绵绵絮絮地下了数个小时,萧齐天与王稀饭在王仁堂的密室当中,也断断续续地交谈了数个小时。基本上,除了穿越到末法时代八年的离奇经历无法诉说之外,对于穿越前后所发生的一切,萧齐天都详细地对王稀饭说了个遍。
王稀饭这才爆发出了杀意。
那杀意自然是因为愤怒。他冷声问道:“也就是说,现在的王鹏飞,是假的咯?”
“不,确切地说,现在的王鹏飞才是真的,以前的王鹏飞只是替身,现在这个王鹏飞的替身。”萧齐天摇头。
“我管他什么替身不替身?我认定的王鹏飞只有你,其他人都给我滚蛋!”王稀饭大声道。
“不,饭饭,现在的我,是萧齐天,王鹏飞已经成为过去式。”萧齐天强调。
“真的放下了?”
“没错!”
“可是他们那样对你你不愤怒吗?你为他们南征北战那么多年,他们却这样无情地把你一脚踹开,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王稀饭骂道。
“也不能这样说,脱离宝玄门是我自愿的。”
“自愿?”王稀饭摇头冷笑:“齐天,不是我说你,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想维护他们吗?逼你交出皇天柬,逼你将多年所得的宝物贡献出来,这能叫自愿?”
“最重要的是,他们竟然逼你自废丹田,这一点,绝对不可原谅!哼!”他冷哼一声,目中闪过杀气,“说吧,想怎么弄?哥哥我都支持你。要不我立马带人杀上宝玄门,替你讨一个公道?”
“不用了。”萧齐天摇头。
“怎么?你是在跟我客气吗?还是说,你不相信我能力?哼!区区一个宝玄门,我还不放在眼里!”王稀饭轻蔑道。
“得了吧!饭饭,别吹牛皮了。你虽是天雷宗的掌门弟子,但天雷宗与宝玄门同为十小洞天之一,不过是半斤八两罢了,你如何带人杀上宝玄门?”萧齐天奚落。
“噗!”王稀饭嗤笑,“我说齐天,你傻不傻啊?谁告诉你我只有天雷宗的掌门弟子这个身份?”
“嗯?难道你还有其他身份?”萧齐天疑惑。
“你觉得王仁堂如何?”王稀饭答非所问。
“还行,挺富有的。这是天雷宗的产业吗?”萧齐天问道。
“怎么可能?”王稀饭摇头,“你仔细想想,你也去过不少地方,有没有发现很多地方都存在王仁堂?”
“咦?你这么一说,貌似还真是。”萧齐天惊咦。
“那如果我告诉你,整个江州,只要是郡县以上,都有一个王仁堂呢?你觉得,天雷宗有这个能力?”王稀饭问道。
“......”萧齐天无语,因为这根本不需要回答。天雷宗若有这个能力,又怎可能只是十小洞天之一?
“而且,你要知道,你现在见到的王仁堂,不过是郡县级的王仁堂罢了。在其之上,还有郡城级王仁堂,副城级王仁堂,甚至主城级王仁堂。级别越高,王仁堂也就越大,里面的灵丹药材也更齐全。那你还觉得,王仁堂是天雷宗的产业吗?”王稀饭又道。
“......”
“知道王仁堂为什么叫做王仁堂吗?因为王仁堂是王氏的王仁堂。然后,所有的王仁堂里面的所有人,都得尊称我一声少主哦。你还觉得,我只有天雷宗掌门弟子这个身份吗?”王稀饭满眼戏弄地看着萧齐天。
“得得得!算我错了还不行?”萧齐天求饶道,尔后有些嗔怪地看着王稀饭:“死饭饭,你倒挺会瞒的啊?认识我那么久,居然从来没告诉过我你还有这等身份?”
“你也没问过我啊?再说了,我只是不想给你带来压力,我只是希望我们之间能保持最纯粹的兄弟情,不带丝毫功利性。”王稀饭道。
“噗!死饭饭,感情你还担心我经不住考验?”萧齐天嗤笑。
“不!不是这样的,我若不相信你,就不会跟你结拜了。这世上,有资格当我王稀饭兄弟的人可不多。”王稀饭摇头,神色却带着傲然。
“得,你就得瑟吧!”萧齐天鄙夷。
“什么叫得瑟,这是事实。”王稀饭强调,一脸得意,双目却徒然一冷:“那么现在呢?要不要我带人杀上宝玄门为你讨一个公道?他们不是抢你宝物吗?我去帮你抢回来。他们逼你自废丹田,我就将他们丹田全部废掉。如果这样你还不满意,我将整个宝玄门灭了也可以,如何?”
“哼!一个皇天柬,就将这群人的本性暴露无遗,当真可笑!”他冷哼,带着嘲讽。
“不必了。”萧齐天摇头。
“嗯?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跟我客气吗?”王稀饭有些生气。
“饭饭,这不是客气。脱离宝玄门,确实是我自愿的。把那些宝物交给他们,也是我自愿的。因为,我不想带着亏欠离开。他们毕竟救过我一命,收留了我十六年也养育了我十六年,还教我读书写字,教我修行。”萧齐天道。
“他们教你读书写字,教你修行是为了利用你,傻不傻啊你?你还亏欠他们?你也不想想,这些年来,你披着王鹏飞的外衣为他们南征北战,赢下了多少荣誉?现在,十小洞天之间的实力或许差不多,但在很多人眼中,宝玄门,几乎可以说是十小洞天之首了。”王稀饭恨铁不成钢道。
“还是不够!救命之恩大过天的。”萧齐天摇头。
“......”
“不过现在,我已经不欠他们什么了。从此之后,我走我的阳光道,他们过他们的独木桥,我和宝玄门之间,再无瓜葛。”萧齐天宣布道,转而心头一动:“对了,饭饭,说说你吧,既然你有如此身份,为何会成为天雷宗的掌门弟子?”
“这有什么?各取所需罢了。”
“嗯?”
“天雷宗想借助我王家的大势,而我也想在天雷宗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天雷诀?”
“不,天雷诀还不放在我眼里,我想要的其实是天雷宗最基础的东西。”
“嗯?难道是天雷锻体**?”萧齐天浑身一震。
“没错。”王稀饭点头,“你也知道,武道一途,锻体为先,体魄才是我们的根本。然而锻体六重天之后想提升体魄,实在是太难太辛苦了。早年,我便是娇生惯养,承受不了那种痛苦,只在锻体七重天之后便匆匆凝气。一旦凝气,便意味着体魄定型,想提升,就更难了。这些年来,随着境界的提升,体魄已成了我的一大掣肘,而且越来越明显,很多功法根本发挥不出它本来的威能。不然当年忘情峰一战,我怎么会输给你?”
“啧啧啧!手下败将就说手下败将,还找借口?说得好像体魄没有成为我的掣肘一样?貌似我的体魄只在锻体六重天,比你还不如吧?”萧齐天鄙夷。
“......”这回轮到王稀饭无语了,光顾着吹牛,却忘了这茬。
“所以你把主意打到了天雷宗的天雷锻体**头上?”
“没错。”
“有效果吗?”
“你说呢?没有效果我能安心做了天雷宗掌门弟子那么多年?”王稀饭反问,轻轻一震,一股强大的血气自他的身上席卷而出。
“嗯?锻体七重天巅峰?不错啊!”萧齐天赞道。
“那是,再过数月,我肯定能破入锻体八重天,到时候分分钟镇压你!”王稀饭得意道,转向像是想起了什么,情绪忽然低落下来,叹了口气,道:“可惜你丹田废了,不能修行了,以后就算镇压你也没乐趣了。”
话语刚落,他忽然间又爆发出了冲天般的杀气,怒声道:“不行!宝玄门那群杀千刀的兔崽子,我一定要找他们算账!你能咽得下这口气,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