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2.空间裂缝
“你打算去哪里?”程隅问道。
姬无策抬头,目瞪口呆的看着程隅:“你难道要撇下我?”
这是什么眼神,好似她要做一件多么泯灭人性的决定,程隅道:“你我本就不同路,你既已经安全,就继续历练。”
“可是西极这么危险,我若再遇到魔修那可如何是好?你就忍心看着我落入魔爪?”姬无策皱着脸说着,神情可怜的如同一只流星兔。
这招可是他从他爹那里学来的,他爹说了,但凡女修都抵挡不住小灵兽般楚楚可怜的眼神。
他爹在他娘那里也是屡试不爽。
只是他遇到的是程隅,本来就对那些小灵兽不感兴趣,道:“你既然选择西极历练,就一定早就做了准备。那时候都不怕,如今你这借口怕是不管用。”
姬无策却没有想到他第一次在女修面前出招,就已失败而告终,当下急道:“我觉得跟着你历练,才能体验到更多。”
“原来你是打算跟着我去看戏的?”程隅摊手,又幽幽的道:“我现在要去的方向会途径彩石岭,亡崖谷,还有暗蜮魔渊。你就趁着这段时间想想在哪里下去。若是没有想到,等到了暗蜮魔渊,我可就让你体会一下什么是西极第一大魔渊了。”
闻言,姬无策咽了下口水:“还,还有别的选择么?”
“有。”程隅点头。
姬无策惊喜:“哦?是什么?”
“就是把你送回方才那些魔修的手中。打哪里来回哪里去。”程隅笑的一脸和气。
姬无策眼一翻,再次生无可恋的倒在飞舟上,有气无力的道:“看来我爹说的没错,越是长得漂亮的东西就越有毒。”
程隅只是暗笑,这个小子真是越来越讨喜了。也正是因为这样,程隅才不能让他再跟着自己去修罗殿。
此行吉凶难料!
每经过一个地方,程隅都询问姬无策,可这小子总有千万个理由拒绝下落。眼见着快到暗蜮魔渊上空了,程隅当下来到姬无策身边,道:“就在这里下吧,若是真到了暗蜮魔渊,我可就是把你往火坑了扔了。”
“可这里又有何分别?”姬无策眼神幽怨。
程隅已是不耐,这底下她可是用神识探得清楚:“这里没有危险,你不走,就别怪我把你扔下去。”
见程隅态度坚决,姬无策自知再反抗也是无用,只好道:“那你总得留一张传音符给我吧,要是我遇到了危险,还能向你求救。”
“好,不过我可不保证我能赶得过来,你还是自己多加注意!”程隅取出两张传音符递给姬无策,就下落飞舟,让他就此离开。
看着底下一脸幽怨的姬无策越来越远,程隅只笑着挥挥手。
飞舟一晃而过,程隅转身,也如奕一般盘腿打坐。
还未凝神入体,一道传音符‘嗖’的来到飞舟里,程隅接过,不禁无奈,这是她方才刚送出去的。
“救命啊!快,这里有摩修,好多好多摩修……”姬无策惊恐的声音传来。
“这小子也真是,她方才可是查看过了,方圆十里之内不要说摩修,就算魔物都没有。”将传音符随意的丢开,继续打坐。
却不想又一道传音符急速窜入飞舟,里面传来姬无策走了音的喊叫:“救命……”
程隅蹙眉,这一道兴许是玩笑,可是连发两道是将她留下的所有传音符都用上了。程隅当下调转飞舟,急速向姬无策所在的地方驰骋。
方才他的呼救声很是急促,情况看起来很是紧急。
她离开不过半刻时间,现在更是全力赶回,只不过片刻就回到了姬无策放下姬无策的地方。
程隅将飞舟降落,用神识环顾四周,在一处略高的荒地上发现了姬无策。
当下出了飞舟,闪身急忙来到他身边:“姬无策……”
这个小子,不是好好的么?
“嘘。”姬无策抬手连忙对着程隅做出禁声的动作,随后快速将程隅拉了下来,指着西南方向的天际,用口型道:‘你看那里!’
程隅举目望去,发现原本万里无云的天地,诡异的出现一道裂缝。再仔细凝神望去,发现那里的光影有些重重叠叠的凌乱之感。
空间裂缝!
“我方才见到一群魔修进去了。”姬无策小声道。
“一群魔修?那你怎么没被发现?”程隅狐疑道。他这个距离,只要稍稍留神,就会被发现。
姬无策取出一张隐身符:“我是谁?怎么能没有一些保命的法宝。”
也是,程隅觉得自己真是白担心,怎么说他也是玄演宫宫主唯一的儿子,什么护身法宝应该都是层出不穷。
像是察觉到程隅的想法,姬无策连忙解释道:“我可不是骗你,方才那片魔修都是凭空出现的,差一点我都被发现了,这才给你发的传音符。”
“这里出现魔修很是正常,你既然躲过了,远远离去就是。”程隅转头望了一眼隐没的飞舟。
她可是在赶时间。
“要是寻常,我也就不说了,可我看到了一个魔女和你长得一样。”姬无策比划了两下,指着程隅道:“要不是你现在出现在这里,我还以为你抛下我,就是要混入魔修阵营呢。”
一样的魔女,除了古潇还能是谁?
想到古潇,程隅就觉得此事会不会跟佑藏有关系?
正待程隅准备前往一探究竟时,那处裂缝上方的虚空中出现一团冰雾,冰雾中有一个修士,身姿笔挺,寒气在他脚下卷成一道漩涡,甚是瞩目。
顾长廉!程隅下意识想到这位长老。
她在看那边的时候,那边一道视线也落在了程隅身上,一顿而过,随之就见那人连带着冰雾没入了那道缝隙。
“我要进去看看,你好好在这里呆着。”程隅对姬无策道。
“那怎么行?要是里面有什么宝贝,我岂不是连见到的机会都没有。”姬无策连忙跟了上来。
想到姬无策自有很多保命法宝,程隅对他就放松了许多,不再阻拦。
给沉浸在打坐中的奕留了一道传音符,程隅和姬无策相继踏入裂缝。
893.虚空星辰
踏入裂缝中,光影斑驳闪动,再入眼的就是一片浩渺的星空。满天星斗,或明或暗,美轮美奂。
“哇!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们莫不是被传送到了天外。”姬无策也仰头望着灿烂星辰,不自觉的绕了一圈。
身后的裂缝出口在他们进来的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程隅警惕的打量这四周,发现不管是之前的顾长廉还是姬无策看到的一群修士魔修,都不在这里。
“并非传送。”因为她方才进入并没有感受到传送阵的波动。
凝神片刻,程隅蹙眉,她以为他们是进入了某种幻境,可事实上她又能清晰的感受到这些星辰中蕴含的庞大力量。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难不成这里是就是虚空?”程隅呢喃。
虽然以他们的元婴境界,常常瞬移时会撕开虚空,如此利用空间之力,瞬息到了想到的地方。凭着他们的修为,所能到达的距离也不一而足。可是他们并不能在虚空中久留。
且她所见的虚空是黑暗的,并不似眼前。
姬无策当下盘腿坐地,取出玄武甲,双手紧握上下摇晃起来。
程隅一边环顾四周,一边道:“你测什么?”
“自然测吉凶啊,要是这行大凶,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再前行的好。”姬无策随口说着,就已经倒出了铜币,下一刻就听他急呼一声:“谁!”
程隅低头,连忙问道:“出了何事?”
“我的无量铜钱不见了!”姬无策急忙起身找了一圈,又打量自己的身上:“奇怪了,方才一甩出来,就不见了。你快帮我看看,这无量铜钱可是我爹传给我的镇宫之宝!”
闻言,程隅也是一惊:“镇宫之宝?你们玄演宫的宝贝还真是出人意料。”
想到姬无策每一次都是很随意的甩在地上,不禁感叹这家伙真是心大。
姬无策急的额间冒汗,程隅却是凝神望着地面。
这里的地面和外面的一样,只不过是一片近似灰色的土壤。因为此处离暗蜮魔渊太近,是以连土质也受了很大的影响。
程隅取出行云杖,对着地面击打出了一道佛力,只见佛力没入地面,发出‘呲呲’的响声,一缕缕魔气散发了出来。
随之这些魔气褪去之后,在原来的地方就长出了一根乌黑色的藤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芽,缠绕。
“这是什么鬼东西!”姬无策惊诧不已。
随之双眼一亮道:“我的无量铜钱!”伸手就要往黑色藤植中央的空隙中去取被串在其中的无量铜钱。
程隅用行云杖快速隔开了姬无策的手,道:“这些是魔植排行榜前五的罂靥刹。一旦沾染灵气就会释放剧毒,闻者饶是元婴也可能一命休矣。”
闻言,姬无策连忙咽了下口水,一阵后怕:“既然是魔植,不若你用佛力将它灭了?”
程隅点头,正欲出手,却一顿。
“怎么了?”姬无策不解。
“看来,还多亏了你这三枚无量铜钱,让我们找到了入口所在。”说着程隅凝佛力为刃,快速的射向了传者三枚无量铜钱的一条罂靥刹的枝蔓。
眨眼之间,被砍断的罂靥刹就落在地上,化作一缕魔气散去。
姬无策一下摄回三枚铜钱,却是担心上面还沾染毒气,快速将其收进了玄武甲。
失而复得的姬无策满心欢喜,不住的对程隅道谢。
程隅却并未停手,一道道细小的佛力刃从罂靥刹中央斩入。直到露出中央的一个似环形凸起。
“这入口处倒是设的精妙,考验的就是修士的细心和耐心。”程隅道。
“这都是考验?不是挺简单的么?”姬无策这回快速伸手插入罂靥刹中,拉住环形凸起使劲一拔。
‘咔嚓’一声,罂靥刹边上一沉,出现一个不大的四方形,一条阶梯直延向下。
“你看,多简单……”话音未落,原来环形下方就射出一只箭矢,速度惊人,让身边的程隅只来得及一脚踹在了姬无策的膝窝。
姬无策腿一软,那箭矢便险险的擦过他的头皮而过。
就见姬无策双眼骤然大睁,身子倒仰的同时,见到那箭矢回转,化作一只漆黑的魔蛇,吐着猩红的杏子,慢镜头般的张大嘴巴咬向他的鼻子。
说时迟,那时快,程隅一道佛力急射魔蛇的同时,一脚再次踹了过去。
佛力射中那条不知名的魔蛇,在空中化作一团魔气散去。
而姬无策却一头滚落阶梯。只听‘咕噜、咕噜’滚动伴着惨叫声,几下没入黑暗中不见了身影。
程隅扶额,她可真不是故意的,当下也闪身下了阶梯。
在程隅入了阶梯之后,这外面的罂靥刹和被拉扯出来的环形,又缩回了地面,阶梯入口也随之消失不见。
星辰如昼,方才这些还只是在天空高高悬挂,可此刻,就让她仿佛置身于星辰之间。触手便能碰到散发着淡淡柔光的硕大星辰。
程隅脚下无物,让她仿佛凌空而立,却能凭着感觉一步步踩着实地。
而这感觉也不是凭空得来,却是看着姬无策止也止不住的滚落下去,划出一道环形的轨迹。
直到他落在一颗巨大的星辰之上,才算结束。
姬无策在程隅也走上星辰的时候,眼中的晕眩才算停止:“你这一脚,可让我知道何为‘滚’了。”
“我早说过这需要耐心和细心,这回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程隅将他扶了起来,强忍着笑意:“还好。”
姬无策一张嘴,就发出‘嘶’的一声痛呼,连忙凝出水镜,就见他此刻的脸上到处磕的都是青紫,肿的如一颗猪头,当下哀嚎:“什么叫还好……呜……”
“嘘。”程隅已是捂住了他的嘴。
姬无策面色涨红,这女修看着和和气气,怎么一出手重的就险些让他背过气去,当下快速的眨着眼睛,示意他不会说话了。
程隅放开他,来到这颗星辰的边缘处,借着紧挨着的另外一颗星辰的遮挡,望向远处聚集在一颗以半颗硕大星辰为平台的魔修们。
他们一个个均是盘腿而坐,中央处坐着一个古潇,面目肃然的说着什么。
894.三千芒元
程隅放开神识,却发现神识一下子就被吸到了身边的星辰之上,根本无法前进。
这些星辰好似有着一股神秘的力量。
收回神识,她只能近身前往,之前她还担心她和姬无策这么大的动静,那些魔修定然早就发现了,可眼下却觉得她们一路都被众多星辰遮挡,魔修们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既然程隅的神识无法扩展出来,那么魔修们定然也不例外。对姬无策道:“一会我会去那边查探一番。你若是无意,就留在这里等着。若是想去,就到那蔚蓝色星辰边上回合。”
说着已是往自己身上贴了一道隐身符,飞跃而去。
为了保险起见,又给自己打了一道隐息符,越是靠近,程隅看的越是清晰。
这平台上除了古潇之外,还有三个元婴魔修,分别是两个初期还有一个后期。
程隅谨慎前行,只要这里并没有穹汕,她对能神不知鬼不觉靠近还是很有把握的。
来到那颗和姬无策说好的蔚蓝色星辰身边时,程隅不过用了十几息。
“魔使,佑藏尊者真的如此吩咐?”一个长得很是周正的魔修的声音传来,他正对着程隅的方向,却是在古潇的右后方,是以程隅能清楚的看到他眼中的质疑,望着古潇后背的眼神还有一丝不屑。
这个魔修也是修为在元后的那位。
被他称作魔使的是古潇,让程隅很是惊奇却又不意外。
古潇双眼微敛,杀意一闪而过,低喝道:“怎么?无首魔君听不懂本使的话!”言语之间的冷意尽显。
不能肆意放出神识探查,是以程隅并不清楚此刻说话的人,究竟是当初见过的黑衣古潇还是原来的古潇。
才不过数日不见,她之前两种分明的神态举止好似一点点融合了。
虽然,古潇说过就算是黑衣也是潜在的她,可是程隅并不觉得这是件好事。
因为古潇此刻的感觉让程隅越发觉得她有魔修的脾性了。
那元后魔修眼神一暗,却是立即掩去,笑着道:“魔使说笑了,我们是亲眼见魔尊派遣您过来的,怎么会怀疑。只不过不知道尊者为何要如此行事。”
“这不是你们该知道的,你们要做的只是在三日之内拿下修罗殿!”古潇扬声道:“听清楚了没有!”
闻言,在场的魔修一个激灵,当下附和:“属下明白!”
什么?他们要攻打修罗殿?
这些魔修的衣袍底下分明也是鬼面獠牙。修罗殿的标志性门派服饰。
程隅摩挲下巴,有两种可能,要么这些魔修是修罗殿的叛徒,被佑藏收买,想要趁此混入修罗殿,来个里应外合。
而另一种可能就是他们有意装扮成修罗殿弟子,在外可以混淆视听。
不管是哪一种,看起来,修罗殿这次都成了佑藏的目标。
难不成他们知道了凌弑天的计划?
“魔,魔使!属下还有要事要禀。”一个金丹修士拱手道。
“说!”
“合欢殿的卿姬在彩石谷发现了这个,说是魔使吩咐一定要带到的。”说着取出一个锦盒递上。
闻言,古潇眼中一亮,连忙将其摄到了自己手中,立即打开。
却在见到里面的东西时,面色骤然一变,反手将锦盒甩在了地上,怒道:“滚,你们都给我滚!”
见古潇发了火,在场的几十个魔修连忙退下。却不敢走远,俱都飞身至另外一颗星辰上等候。
程隅看到从锦盒中滚落出来的是一朵紫色苜蓿灵花,只不过花骨朵被一条狭长的冰凌穿透。
这,该不会是顾长廉干的吧?
下一刻,程隅就见苜蓿灵花飘了起来,一下子消失不见。
古潇先是一怔,而后猛然掐诀,于此同时,一道落雷骤然砸落下来。
“啊!”
一声惨叫,姬无策摔了出来。虽然避过了落雷,却是结结实实的撞在了台子上。
“是你!”
古潇看到姬无策双眼一眯,带着一丝邪气。
“你,你认识我?”姬无策起身,回忆自己在何时见过这位。他只不过认识程隅罢了。
古潇已是闪身到了姬无策的身边,幽雷灵剑凌空一抬,架在了姬无策的脖子上:“在涅槃石!”
“什么?你去探查了未来之事!”姬无策惊愕出声。
这涅槃石传说中是上古神兽凤凰浴火之时留下的一滴精血,集万年灵气为一身,传说中能勘破时间、空间之距,知生死,晓未来。他之所以知道就是因为这涅槃石就是他们玄演宫的宝贝。
“你怎么会有涅槃石!”姬无策又道。
“哼,你们玄演宫如何得用涅槃石,你难道会不知道?”古潇道。
“你真用了三千年芒元为代价?换一次涅槃重启?”姬无策像看疯子看待古潇,元婴的芒元也不过区区几千年,她如此若是不能在余下有限的芒元之中进阶化神,就是死路一条!
“你说什么!”一声清冷的声音传来,两人面前出现一团冰雾,从冰雾中夺步而出的赫然是顾长廉!
看到顾长廉的古潇惊得连连后退,手中的幽雷灵剑一松,落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口中呢喃:“师,师尊!”
“来者何人!”不远处的元后魔修当下大喝,就要飞身前来,却被古潇制止:“都给我待在那里,谁要是敢过来,别怪本使对他不客气!”
闻言,那魔修甩袖转身。
顾长廉看了一眼古潇之后,却是对姬无策道:“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姬无策被顾长廉身上的寒气冲击到,他一个金丹如何能忍受,当下缩着脑袋,搓着臂膀,道:“自,自然是真的。玄演宫中有一块涅槃石,这可不是秘密,开启一次能让人看到她想看到的未来一件事。只不过这代价就是三千芒元。金丹修士才不过三千芒元,自是用不起。而有资格用的也只有元婴之上的修士。不过这千百年来,也没有哪个傻子,呃,哪个修士愿用三千芒元去寻一个答案!”
“榆儿!”顾长廉低喝一声,神色不变,却让程隅都感觉他的痛心疾首。
895.万劫不复
“师尊,你可想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古潇露出孩童般的微笑,完全没有在意顾长廉的脸色沉的可怕。
“榆儿,为师说过的话你难道不记得么?”顾长廉道。
“自然记得,师尊说过你一心大道,心中并无儿女私情。这些徒儿不敢相忘。”古潇仰望顾长廉,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爱慕:“可是师尊,徒儿从不敢奢望师尊能够和徒儿一样心思。只不过想长长久久伴随师尊身侧。”
闻言,程隅暗自轻叹,情爱果然是最折磨人的,饶是古潇这样的女修,都没能逃得过。
“你既知为师,你还寻何答案,这三千芒元一去,你还剩多少时日!”顾长廉上下打量着古潇,眼中满是不赞同。
古潇避着顾长廉这样的眼光,如今她成了魔修,师尊定然是失望之极。
“师尊,徒儿无悔于此。用三千芒元,我看到了你待我的好,那样的日子,是徒儿这辈子最渴望的。”古潇面上泛着喜悦,一闪而逝,只因她看到了小心退到一边的姬无策,目光一下子阴沉起来:“可是这一切都被他破坏了!”
话音一落,古潇手中的幽雷灵剑猛然向姬无策刺了过来。
眼见着灵剑直刺脑门,姬无策完全来不及反应,瞳孔微缩,惊骇交加。
‘铛’的一声,程隅的行云杖和幽雷灵剑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剐蹭声。
两人皆施了全力,一股强劲的冲击使得程隅和古潇两相退开。
随之两人中央竖起一道厚厚的冰墙。顾长廉阻挡在两人之间。
“榆儿!”
“你,你没事吧!”姬无策连忙跑到程隅身边,虚惊一场的拍了拍胸脯。
程隅摇头:“无碍。”
“又是你!”古潇透过冰层,盯着程隅。
“巧了,这也是我想说的话。”程隅道。
“你这个女魔,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我?”缓过了劲来的姬无策,许是因着程隅在身侧,指着古潇破口大骂。
这也是程隅和顾长廉此刻想知道的。
“为何?就是因为你的一句话,断了我与师尊的情分!此仇你让我如何不报!”古潇怒不可竭。
“你这个疯子,我都不认识你们……”姬无策目瞪口呆,却被程隅打断:“她说的是在涅槃石上看到的景象。你未来说的话。”
姬无策用手指着自己,张了张嘴,一脸被震撼到无语的样子:“你简直是丧心病狂,谁知道我之后会说什么?这样你就想杀我,你还有没有天理!”
程隅却觉得古潇和顾长廉的未来发生了不容乐观的事情,是以她才会将这一切都归于姬无策的一语成箴。也许她以为抹杀了讲出那句话的姬无策,她和顾长廉就不会发生那些事情。
“榆儿,你看看自己现在成了什么样子!”顾长廉上前扣住古潇的手腕:“跟为师回去!”
古潇猛然挣扎起来:“不,师尊,我现在还不能跟你回去!我现在这个样子,如何跟你回去!”
“榆儿,师尊会帮你压制体内魔性……”
“不!师尊,你现在是不是对徒儿失望到极点了?徒儿没有听师尊的话,可是师尊,徒儿也不想如此。我是天魔!徒儿是天魔……”古潇呜咽,情绪有些失控。
闻言,程隅和顾长廉皆为之一震。
古潇怎么会是天魔!
那她成什么了,程隅出声道:“你怎么是天魔!”
古潇猛然转头看向她的方向:“呵,如你所愿,我现在也是个妖孽。我娘要是见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一定气的从地府里爬出来!”
程隅闻言却也是轻笑:“你是不是天魔与我何干?我早就说过,这妖孽谁都有可能是!”
“你……”古潇猛然扑了过来,幽雷灵剑猛然刺入冰墙,却只没入一般就再也动弹不得。而这尖剑赫然停在了程隅面前。
程隅面色不变:“古潇,你也不必每次见到我都摆出这副面孔。如你所说,你在筑基时就已经知道了你身上的魔性。这么多年来,你并不是看不惯我,而是看不惯你自己!一个即将成为天魔的自己。”
“你知道什么!”古潇锐利的道:“你身具天魔体,为何你可以不成为天魔。而我,从筑基就已经在阻止这一切,到了现在却依然逃不过天道的捉弄!凭什么!”
“榆儿,就算你是天魔又有何惧?殿青候不会因为古善是天魔而离弃她,你以为师尊就会?”顾长廉清清冷冷的话,却让古潇满脸惊喜,转身:“师尊,你没有看不起徒儿?”
“榆儿,这修仙界你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成为何人!”顾长廉道。
古潇沉默,望着顾长廉久久不语。
“你说你们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完全听不明白你们说的话?”姬无策笑声在程隅耳边道。
程隅没有说话,她也很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只不过古潇既然让她回程家族地,就一定不会亲口告诉她始末。
“榆儿,跟为师回去。”顾长廉再次道。
闻言,古潇嘴角泛起笑意:“师尊,你觉得我真的还回得去么,你可知我在涅槃石上看到什么?”
“榆儿,那一切都没有发生,你还有机会改变。”
古潇的目光依旧看着顾长廉,脑袋却缓缓摇动,脚下一步步上前:“师尊,天道不可违!我的命运早就注定!万……劫……不……复!”
话音一落,古潇猛然飞身向魔修那处,大喝一声:“拦着他们!”
“是!”无首魔君和那群魔修得令,当下飞身而来。
“啊,他们来了。”姬无策连忙躲到了程隅的身后。
顾长廉追着古潇,却被无首魔君和另一个元婴魔修拦下,出手之间,魔气和冰凌已经在空中冲击。随着他们的身形游走,幻化出一道道残影。
而其余一个元婴魔修带着一众金丹魔修奔着程隅的方向行来。
程隅取出行云杖迎上,行云杖上散发着古朴的佛力气息,已是让那群魔修如临大敌。
金芒一闪,一道冲天佛力急射那魔修面门,程隅的身形也如快到了极致,游走在那群金丹魔修之间如游蛇而过。下一刻就见那群金丹魔修全部凌空立于原地,保持着前进的动作,一动不动。身上都贴着程隅的高阶定身符。
“姬无策,这些就交给你了。”程隅话毕,就专心对战眼前的元婴修士。
896.一卦千石
姬无策见到那些金丹魔修全部都无法动弹,当下乐得几步上前,照着程隅之前踢他的方式,将他们一个个踢下了这颗星辰,一个个魔修瞪大的双眼,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下,撞击的四散而去。
而这边,程隅对上一个元婴初期的魔修,稳稳占了上风,再者佛力本就对魔修有克制之力。气氛冷凝让那魔修绷紧了弦,施展着最大的攻击。
程隅无意与之拖延,当下施展大衍金刚术,金色巨掌带着一股恐怖的威势袭去,分毫不差的击在那魔修胸口,顿时将其远远击飞出去,撞碎了一颗不大的星辰上。
这就是一个境界的差距!
只是就在此时,程隅感觉心口突然间像是被一颗大石压着,让她又种窒息的感觉。
这?
程隅猛然向左侧的一颗星辰上望去,就在她施展佛力的时候,这星辰之上的神秘力量就立即汇聚了过来,压迫着她。
那魔修艰难的从废墟中爬起,硬着头皮再次冲杀上来,一只三旋魔骨刃势如破竹击向程隅面门。
让程隅奇怪的是这魔修好似没有受到这些影响。
程隅猛然一伸手,只听得‘嘭’的一声,就将其牢牢握在手中。
这一幕惊得那魔修眼中露出惊恐之意,连忙转身遁去。
程隅将手中的三旋魔骨刃一甩,飞旋而过,正中那魔修后心。那元婴魔修身子猛然一顿,随之笔直的坠落下去,发出一连串的哀嚎声。
越过几颗星辰之后,那魔修的身影被彻底掩去。
程隅却不再顾他是死是活,而是望向上空,就见顾长廉也已速战速决,晶莹剔透的冰凌随着他的玄冰功法,迅速刺穿那两个魔修,漫天的冰雾从冰凌中散发出来,紧紧包裹两魔。
没等两人惨叫,就已经彻底被冰封在两块巨大的冰块之中。
这一幕,让程隅震惊!这就是顾长廉的战力!
方才那一瞬,若是她在魔修的位置上,她该如何闪躲?程隅不禁思索。
让她想起殿青候曾说过,这顾长廉就是以其战力扬名天楚的。
只是就这么一耽搁,这哪里还有古潇的身影?
顾长廉朝着程隅微微点头,当下向着古潇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程隅转身,见姬无策又在推演他的玄武甲,上前喊道:“走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好,好。”姬无策一边应着,一边收起了玄武甲:“完了,完了,这魔女怕是跟我没完没了了,我算到再过不久我就会与她再见面!”
“那多好的,也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祸从口出’。”程隅随口一说,就向着来路离去。
“什么祸从口出,我现在可是什么都没有说!”姬无策觉得甚是无辜。
“左右说那话的也是你,你不过是替未来的你承受了,说来也是不冤。”程隅飞身而起。
姬无策连忙追了上去:“你不同情也就算了,还如此幸灾乐祸,我这都是遇到什么人了啊……”
星辰诡异,程隅在离去之前深深看了一眼此处,她总觉得这个地方的存在,并非寻常。
只是眼下她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并不能在此久留。不过程隅有种预感,这个地方她还会再来。
出了这样的事情之后,程隅离开空间裂缝之后,没有把姬无策再丢在这里,而是带着他一起乘飞舟向着修罗殿行去。
虽然之前那些元婴魔修死伤过半,金丹魔修也暂时都无法动弹,可是只要古潇已经离去,那么攻打修罗殿这个计划就必然会执行下去。
程隅此刻的心情很是沉重。
唯一值得欣喜的是奕竟然在打坐中突破了境界。奕的纯灵体本就有千年根基,又经过多年在幽冥界的修炼,如今的修为更为凝实,以程隅的神识也只能判断的出他大致在元婴中后期的修为。
奕在吸收这西极的幽冥之气,程隅将她和姬无策周遭设了护阵,以免那些幽冥之气入体。
有惊无险的飞越过了暗蜮魔渊的上空,程隅再次寻得了上次找到修罗殿的地方。
而程隅的飞舟一出现,穹汕就现身在她面前,鹰眼一转:“你这是要招来西极冥修不成?”
程隅和姬无策飞离飞舟,望着飞舟上空盘旋着其实汹涌的幽冥之气,道:“思虑不周,还望穹汕魔君见谅。”
随之程隅将之前所见的消息告知,道:“还请穹汕魔君且去防备一二,我要在此处护法。”
闻言,穹汕面部肌肉微动,望着程隅的目光中甚是威严,只不过少了些许冷漠,无言,只是一点头,闪身回了修罗殿。
既然消息传到了,程隅便放松了许多,她虽不知道古潇会集结多少魔修攻打修罗殿,可是想来修罗殿自有它的底蕴,在提前知道的情况下,该有应对的本事。
“这魔修长得太渗人了。”姬无策嘟囔一声,随后对程隅道:“你这朋友进阶怎就不知挑个好去处,这里可是西极。”
“他本就是冥修,西极对他来说可比南境好多了。”至少这里的幽冥之气浓郁很多。
姬无策一噎:“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看这上空,天际阴沉,幽冥之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至此,笼罩的此地暗无天日。就如那方才那魔修所说,这要不了多久就能引来一大片的冥修!”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程隅指着一边的灌木丛:“你还是找个地方藏好,一会要是打起来,我可顾不上你。”
“你这人,怎么就这么不会变通?”姬无策一脸嫌弃的摇摇头,突然从储物袋中扯出一张大旗。
这面大旗黑底黄边,穿在一根长杆上。
“你这又是哪一出?”程隅举目。
就见姬无策得意的一扬大旗,旗子飞扬,上面的几个大字也映入程隅的眼帘!
‘玄演神卦,一卦千石!’
程隅目瞪口呆:“你该不会要在这里摆摊算卦吧?”
897.识时务者
姬无策一脸你答对了的神情,很快就在离那飞舟不远的空地上摆好架势。
“姬无策,你可知这里来的都是什么修士?”程隅依旧守在飞舟的附近,将储物袋中能弄得上的护阵都一一摆上。
“不就是冥修或是西极魔么?你放心好了,这面旗帜可是我玄演宫的标志,多少人巴着我们玄演宫算上一卦都不得机会,这次算是便宜他们了。但凡有点见识的就知道该如何选择?”姬无策老神在在的等候着。
程隅却摇头,这小子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诚然,一般情况下,修士定然会选择放弃眼前这实力雄厚的进阶对手,去他那里算上难得的一卦。
可是程隅在幽冥界和修罗殿都生活过一段时日,清楚魔修大多生性豪放,且自负,不会轻易相信这些玄演之言。
冥修就更不用说了,本身多数就已是经历过生死之界,如今又何须他人断生死。
万籁俱寂,只有越发浓郁的幽冥之气,压得整个天际暗如墨底。
片刻之后,如之前所料,程隅神识之内出现一道道身影。
只不过碍于程隅在这里散发出来的元婴中期气息,不少低阶修士连忙闪身退去,生怕迟了就会遭到程隅的攻击。
剩下的一些身影小心的从低矮的灌木丛中缓缓靠近。
离得近了,程隅更是将他们看了个清楚。左侧几个皆是元婴期的冥僵,中央那两个神行尤为明捷的男女,脸色很是苍白,看他们身上的法衣,程隅认出了那是浮尘殿的冥修。
而右侧零散的站着几个修士,却都是西极的魔修。程隅虽不认识他们,可是看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也知道那都不是好相与的。
程隅在打量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在望着程隅。
惊艳与程隅的面容也惊叹于程隅的修为,还有她手中执着的行云杖。
久久沉默,众修都在暗自思量该如何行事。
“玄演神卦,一卦千石!”
姬无策的突然出声,惊得灌木丛中的冥修猛然飞身而起,神情戒备的望了过来。
冥修们的举动也使得姬无策吓了一大跳:“各位,各位,别动手,有话好好好说!我可是玄演宫的神算,你们也知道若是寻常找玄演宫算上一卦,那千石可都是上品灵石。而今日,只要你们放下手中屠刀,我就免费为你们算上一卦,如何?”
闻言,程隅转头望向姬无策,没有想到他这算卦,打的是这个主意。
听到玄演宫三个字,那处的不少修士双眼皆大亮。这玄演宫可是天楚十三大顶级修仙门派中最为神秘的门派,饶是他们也不免好奇。
姬无策得意的冲着程隅挑眉,再次喊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们可看清楚了,在那边护法的可是元中佛修,你们一个个可都不是她的对手,何苦要自找苦吃……”
“你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冒充什么玄演宫的修士。难道都把我们当傻子么?”一个遮掩在黑袍里的冥修暴喝一声,残影一闪就来到姬无策面前,将他举了起来。
“哎,哎,别动手!”姬无策快速的看了一眼他抓着自己腰际的手,急喊道:“你前半生,庸庸碌碌。如今寻爱不得,我说的可对!”
闻言,那冥修猛然一震,虽是短短两句话,可完全说中了他的情况,最关键的是寻爱不得,他可不就是在找寻失踪数百年的双修道侣?
那冥修当下就把姬无策放了下来,扣着他的肩膀,暗回座位。一个储物袋丢在姬无策的面前:“说,如何才能找到她!”
姬无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随之又变回之前的状态,笑着道:“你别急,我要推演一下……”
看着好几个元婴修士围聚过去,程隅还真是不知如何说才好了,看来这不管是魔修、冥修还是人修,只要是心中有所顾忌的,都还是会愿意相信玄演之术。
只是剩下的那些,却不是姬无策能够打动的了。
程隅将行云杖横在面前,扬声道:“今日不管你们是何人,来了多少,都只有一句话:要想动手,就看你们的本事!”
“哼,早就想领教遂阳古善的佛力!”站在中间,面容姣好的女冥修冷喝一声。
认得出她来,并无意外。这佛修一事在西极的影响比其他三地更甚,只因佛力对他们有克制之力。
程隅凝出一朵寂灭金莲,将其飘荡与那女冥修身前。
寂灭金莲上散发着恐怖的寂灭真火气息,还有佛力的净化之力,离得近了,就让那些修士不由自主的戒备了起来。
“你们与我无冤无仇,若是就此离去,我自不会对你们如何。可若是执意于此,就别怪我不客气!”程隅下了最后通牒。
话音一落,当下有两个魔修闪身离去。
识时务者为俊杰!
而剩下的却是不由分说的冲了上来,程隅唰的一下飞身而起,一道大衍金刚术立即击打而去,巨大的金掌来袭,逼的那四五个元婴分散躲避。
“你们还要不要脸,竟然五个人打一个女修!”姬无策冲着那处就是一阵臭骂。
“小子,劝你别多管闲事,还不快给我算!”他身前的一个冥修当下就把姬无策按了回去。
轰的一声,程隅一拳击在那女冥修身上,将其俯冲撞击在地面,飞溅起一堆焦黑的碎石。
“哎哟!”
姬无策被一颗碎石击中的脑袋,疼的直叫唤,当下对他面前的冥修道:“我这正给你算这卦呢?那女冥修非是来破坏,她是不是不想你好啊。”
闻言,面前的冥修面色一沉:“这臭娘们。敢扰了本爷爷的好事,还真是欠收拾!”说着返身就冲到了那女冥修身侧,就与她打的个昏天暗地。
姬无策目瞪口呆,这些冥修的头脑还真是简单。
“下一位。”姬无策一边招呼着面前的冥修,一边盘算着如何将他引到战火里去。
攻打程隅的修士还剩四个,初时,这些修士各怀鬼胎,是以程隅看准时机就各个击破。
只不过不到片刻,他们就学乖了,竟然不由分说的联起手来。
898.内忧外患
可就在这时,飞舟上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威压,汇聚在上空的幽冥之气如飓风一般旋转入了飞舟,眨眼间就被里面的奕吸收的一干二净。
只听得‘扑通’、‘扑通’几声,在场的冥修皆不由自主的叩拜了下来。就连正在和程隅交手的其中三个冥修也不例外。
剩下一个魔修见势不对,连忙撕裂虚空遁走。
姬无策一溜烟来到程隅身边:“这怎么回事,你那飞舟上的冥修到底是什么来头?”
来头?程隅打量着面前这些冥修满脸的虔诚,突然想到奕在幽冥界曾受了传承,也许是这这个有关。
天际突然一朵黑云急速驰来,就见一个身穿厚重铠甲的冥修现身出此,一见到他的面容,程隅就拱手道:“夏老祖,是你来了。”
“如今你已是元婴修士,不必如何称呼与我。”夏老祖瓮声瓮气的说道。
“如此称呼,不为修为,而是因为夏露姗。”程隅道。
闻言,夏老祖默然,飞身来到程隅面前:“还多谢你为冥少主护法。”随之冷然瞥向叩拜的那些冥修:“你们胆子倒是不小,竟敢打未来冥帝的主意!”
闻言,那群冥修苍白的脸色就更是变得惨白:“我们不知这里竟是幽冥界那位。否则借我们十个胆子,我们也不敢来此动手。”
此地冷风阵阵,刮得众修都抬不起头来。
“趁冥少主还没有看到你们,还不快滚,否则,你们此生就休想再入幽冥界!”夏老祖冷喝一声。
闻言,所有冥修做鸟兽散。不想成为高阶冥修的不是好冥修,而成为高阶冥修自然要前往幽冥界,只有那里才有足够他们修炼的浓郁幽冥之气。
夏老祖自然代替了程隅的位置,尽心职守的为奕护法。
奕这突如起来强大的威压,不禁为夏老祖指了明路,还将凌弑天也引了出来。
“果然是他!”凌弑天来到程隅身边,眺望着那处飞舟。
“你准备的如何?”程隅却是问道。
凌弑天嘴角一勾:“区区天楚魔修,想阻吾大道,简直是痴心妄想。”
“可别说大话了,修罗殿的魔修说到底也都是天楚的魔修,到时候要是被合力攻破了门派,那可不是闹着玩的。”程隅瞥了凌弑天一眼,又挖苦道:“要真是那样,你就打消了之前那些念头吧。”
闻言,凌弑天不怒反笑:“就让你见识见识如今修罗殿的厉害!”
见凌弑天如此胸有成竹的架势,程隅也不禁有信心了许多。
若想成功将魔族隐患解除,这个盟友也必定要有胆有识才好。
姬无策来到一边低矮的灌木丛中,低头快速的掐着手诀,不多时就呢喃道:“糟了,我爹怎么找来了。”说着返身来到程隅身边:“快,你快告诉他,让我去修罗殿躲躲。”
见程隅不为所动,当下坦白道:“我爹就在附近,要是他看到我,准得让我回玄演宫。我这可是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程隅莞尔:“你爹既是玄演宫宫主,自然能测算到你的吉凶,若是你此行大凶之昭,你现在让我助你躲起来,岂不是让我好心办了坏事。若你无事,你爹有何须阻拦与你?”
姬无策闻言,双眼猛然大亮,欣喜道:“你说的太对了,我怎么没想到。要是我没什么事,我爹就没有理由非让我回去了。”
程隅转头,望向远方,这个时候她和凌弑天一样,都关注着那些魔修会在何时攻打过来。
威压过后,飞舟里的气息也渐渐收敛。程隅知道奕已经彻底稳固了境界,不由得嘴角浮起笑意。
灌木丛那处风呼呼的作响,姬无策连忙闪身没入其中,不多时就传来模糊不清的谈话声。看来是玄演宫的宫主来了。
“少主,他们来了!”
穹汕突然出现在凌弑天身侧。
凌弑天眼神微眯,全身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召集门派弟子,按计划行事!”
“是!”穹汕再次消失在此地。
时间一闪而逝,远远的就见一片黑压压的魔修大军快速压境而来。
“你们自去避避。”凌弑天看了一眼程隅。
闻言,程隅摊摊手:“你不用管我们,难得这里有一场魔修大战,我怎么能错过?”说着示意凌弑天该干嘛干嘛,就向着飞舟行去。
夏老祖也已经看到了那些魔修:“该来的终是来了。”
他这话意有所指,程隅道:“夏老祖,这是何意?”
“这些年,自从两位魔界尊者现身于此,这些西极魔早已是蠢蠢欲动,不断的排除异己,扩张本派势力。初时,不过是些零散小派。如今就连这顶级门派也未能幸免。”夏老祖道。
原来,这些年西极也早已是内忧外患了么?
“啊隅!”
飞舟内传来奕的声音,程隅和夏老祖当即飞入其中。
修为有所进益的奕神采奕奕,气质也变得越发的倾城。程隅抬手拍拍奕的肩膀道:“真怀疑你是不是从小就吃了焕颜果,怎么好看怎么长。”
“啊隅,你亦如此。”奕道。
闻言,程隅咧嘴,那她也算是拐外抹角的夸了自己。
飞舟之外的西极魔已经和修罗殿的魔修动起手来了。震耳欲聋的厮杀声和来此鬼面幡中阴魂恐怖的叫声,都充斥着整个天际。
“外面发生何事?”奕连忙出了飞舟。
入眼的是一片魔气肆虐。
程隅凌空站在飞舟上,举目望着眼前的一切。她不是第一次置身于战场之间,可每一次都让她神情很是不佳。哪怕眼前的是魔修互相残杀。
修罗殿这些年,因着凌弑天这位魔界少主,隐隐的在西极魔心目中有了更高的地位。而合欢殿的很多做派就连魔修也甚是不齿,是以威望并不高。如此也就只有嗜血殿能与之分庭抗礼。
眼前不管是红珠泣血的嗜血殿、日月相辉的合欢殿,还是夹杂着鬼面狼牙的修罗殿叛徒。凌弑天都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
千百年来,修罗殿被人围攻还是头一次,从修罗殿中冲出来的弟子们发出强烈的战意,前仆后继的冲入战场。
899.正邪善恶
要说在这之前,修罗殿的弟子们被来势汹汹的攻击着给震慑到,一是应对不及以至于死伤惨重的话。那么现在在凌弑天的指挥下,他们都已定下了心神,与周围的同门配合紧密了起来,渐渐了占据了上风。
程隅望向凌弑天,见其从容的举止,默然的神情,还有缜密的调度和布局,都让程隅觉得他真的适合做一个统帅者。
对于这一点,那边的几个元婴魔修也已经注意到了,皆不约而同的向凌弑天攻来。
不见凌弑天有任何行动,那穹汕就早已迎了上去。
穹汕在西极声名在外,使得他们如临大敌。
这厢,修罗殿集齐了三千金丹弟子作为前锋,已经在魔鼓和号角声中冲破了敌军的护阵防守,全速冲入他们之间,彼此厮杀的更为激烈。
金丹魔修开辟的空中战场,魔气术法的碰撞,也不断波及到下方的低阶魔修们。自然也有一些不顾及身份的金丹魔修专门向着低阶魔修动手,这场混战瞬间变得白热化起来。
程隅却在人群中寻找古潇的身影,这场大战皆因佑藏而起,古潇明明不想成为魔修,为何所作所为皆是听命与佑藏?她担心的是古潇被佑藏掌控而不自知。
可不知是因为之前顾长廉的出现,还是古潇已经知道这消息走漏,无法打修罗殿一个措手不及,才没有现身于此。
‘咚、咚、咚咚!’魔鼓喧天。
程隅渐渐的觉得修罗殿的魔鼓击打的有驰有缓,却原来有音攻术法蕴含在其中。让来袭的魔修变得浑浑噩噩。
对于修罗殿的弟子们来说,这音攻却仿佛如有神助,让人亢奋不已,进攻的士气大涨。
这难道就是凌弑天的成竹在胸的原因,不过不得不说,这一点效果显著,那些嗜血殿的魔修们在修罗殿弟子面前,就像一个三岁稚儿与一个身强体壮的成年修士在搏斗。
随着那方魔修的渐渐倒下,少了人数的优势,这场战争便没了悬念。
嗜血殿一个元婴魔修眼神凶恶的望着凌弑天,如恶狼一般:“你区区一个魔族废弃的少主,有什么资格来我们天楚作威作福!”
闻言,凌弑天背在身后的双拳一紧,对他来说,废弃这两个字绝对是他的逆鳞。
一股子寒意从那魔修身上顺着后脑而上,只觉得浑身入了冰窖一般彻骨冰寒,不禁摇头,怎么可能?凌弑天不过和他同阶,如何让他有这么强烈的危机感。
这一闪而逝的惧怕让这魔修恼羞成怒,爆喝一声:“杀!都给我杀!”
“众弟子听令!杀同阶一魔赏万石,越级斩杀,上品魔器一件!”一个弟子将凌弑天的指示传遍整个战场上空,让修罗殿的弟子们一阵叫嚣。
程隅见识过修罗殿弟子的演武场,魔修弟子最是好战,也是在战斗中提升自己的境界,本就因外敌来袭恼怒不已,如今见还有丰厚的战利品可以拿,一下子就激起了他们的捍勇劲道。
程隅看着这情势的一边倒,若说之前那是双方的战争,那么现在的情况倒像是修罗殿弟子单方面的屠杀,不禁蹙眉。
而就在这时,布满魔气的上空突然之间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撕成了两半,露出了一片清亮。
于此同时,一道强盛的金光照射下来,直直的落在的战场的最中央。
这熟悉而又精纯的力量,让程隅猛然抬头望去。
果然,云净一袭金色袈裟,衣袂翻飞的随着这道金光落与战场之间,扬手就是一道巨大的佛力屏障,横在了站场中央,将其隔绝成两半。
程隅当下飞身出去,几息落在了云净的身前:“云净!”
对于许久不见的云净,程隅自然是满脸欣喜,可在场的恐怕也只有她一人是如此心情。其余的魔修感受到这道佛力屏障带来的极其不适的威压,统统面色惧变,如临大敌。
也因为云净的到来,这场大战一时间被迫停止。
云净淡淡的看了程隅一眼,出声道:“此地杀怨冲天,有如修罗。”
程隅环顾四周,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杀!给我杀!”完全杀红了眼的嗜血殿魔修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佛修大能,叫嚣着直冲佛力屏障。
‘砰!’的一声,这魔修撞上了佛力屏障,顿时被净化的魔气四散,眨眼间便消散与眼前。
千万次道听途说,不如一次的眼见为实。
佛力竟然如此可怕!这一幕也如一盆冷水一下子浇灭了在场魔修们的战火。
“好你个修罗殿,简直是我们西极的耻辱,竟然和佛修勾结在一起!”嗜血殿一个元婴魔修大喊出声。
凌弑天望了程隅一眼:“我说过,无需你动手,我就能将他们杀个一干二净!”
程隅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说,凌弑天是以为云净是她请来相助的,可事实上,她方才只是起了阻止的念头,却什么也还没做。
“程隅,你既是佛修,怎可放任这眼前的杀戮?”云净的声音无波无澜,却让程隅感觉到他的失望。
程隅想到了上古仙魔大战时候的云净,哪怕只有一人之力,也毫不畏惧,阻止两族的大战,今日亦是如此。
“可是云净,这天下之大,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被阻止。”程隅侧身两步,指着佛力屏障仍不死心的魔修还有这边修罗殿不断叫嚣着的弟子,道:“今日是他们,明日就有可能是其他门派。他们或是为仇,或是谋利,这杀戮在天楚从未停止过。”
“若今日是遂阳与其他门派相斗,你可会如此?”云净又道。
闻言,程隅一窒,的确,若是遂阳派,她说什么也不会让这场战争继续。或许是在一开始就将它湮灭在萌芽里。
“可那不一样,遂阳有我如家……”程隅顿住,她如此说的意思何尝不是指这些魔修跟她非亲非故,她为何要阻拦?
“对我来说,天楚和天净禅没有分别。”云净道。
程隅默然,云净的意思她明白,在他眼中或许没有正邪之分,有的只是善恶之分。
900.各行其善
“云净,修士本就是逆天而行,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争斗不止,杀戮何止?”程隅并不觉得今日作为这场战争的看客,有何过错。
“这些魔修前来袭击,是为佑藏的命令,也为这数百年来的宿怨。而修罗殿反击相杀,也是捍卫他们自己的门派。云净,今日你就算阻的了一时,又何以阻他们一世?”
闻言,云净眼中微闪,若有所思。
“我出天净禅,为的就是阻止世间杀戮。”云净呢喃,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不论如何,今日只要我在此,就不容许此战发生。”
“云净……”
“我说你们还有完没完,我们这里可是西极,不是你们两个佛修争长论短的地方。”对面的一个魔修不耐的喊道。
“嗜血殿的是吧?你难道还看不清情势?今日你们这些早已是溃不成军,云净阻止了你们,也是救你们一命,聪明的就赶紧离开此地!”程隅扬声道。
闻言,那魔修气的满脸通红:“我们嗜血殿没有一个是贪生怕死的,今日要么是修罗殿从西极除名,要么就是战死在这,威震四方!”
还真是有血性,就这一点,程隅觉得是她见识过的许多正道修士比不上的。
程隅轻笑:“人都死了,你还想扬名?真是可笑。恐怕今日死在这里的,连是谁都不会有人知道。”
闻言,那魔修脸色一变:“就算如此,本君也要修罗殿来陪葬!”
程隅隔着佛力屏障望向凌弑天,道:“你说你们到底是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让人家如此念念不忘。”
“嗜血殿和修罗殿并无仇怨。”凌弑天道。
“放屁!”嗜血殿那魔修暴喝一声:“我与无首魔君太清楚你们修罗殿这帮子阴损家伙的所作所为了。处处与我们嗜血殿为难?不管是彩石谷还是暗蜮魔渊,你们修罗殿都想分一杯羹!”
“吾竟不知彩石谷和暗蜮魔渊是你们嗜血殿的地盘?”凌弑天不愿多言,对云净道:“知你是佛修大能,可吾却不惧,你还是休要阻拦为好?”
“这话,小友你不是第一个说。”云净干脆盘腿坐地,口中默念法诀,一个个金色符文出现,盘踞在此地上空,开始不断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随着佛力符的扩散,两方阵营的魔修皆连连后退,因为这其中蕴含的古朴力量,让他们这些魔修很是惧怕。
看来,无论如何,今日的大战是无法继续了。
嗜血殿的魔修气的牙痒痒:“修罗殿,你们给我听着,从今日起,嗜血殿与你们不共戴天!日后本魔君看到你们修罗殿的,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两个,直到杀光你们为止!”
“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穹汕冷然道。
“我们走!”嗜血殿的那群魔修化作魔云散去,见此,合欢殿和其余想趁乱占得占得便宜的魔修见大势已去,皆四散离去。
凌弑天扬手,穹汕得令,立即带着修罗殿的弟子开始清理战场。
程隅来到云净身边道:“他们已经走了。”
云净停止了念诀,收起了佛力屏障,起身与程隅对立而站。
“程隅,佛修到了元婴期,本该有所顿悟。”云净越过程隅,望向远处的奕,还有战场处的凌弑天:“你既能与他们坦然处之,就并非是那等对魔修、冥修有偏见之人。”
“我自己都是个魔,我如何对他们有偏见。”程隅并没有说自己原来不属于此地,是以对这里的人修、魔修、妖修还是冥修都没有很强的分界感,在她心中他们都是天楚的修士,都是她来到这里之后遇见的。
有何不同?
“只是,云净,你今日的确阻止了这场杀戮,对这一点来说,我不否认你做的是正确的,因为不管是他们即便是魔修,可是性命也仅仅只有一条。在这里,人命可以如草芥,也可如珍宝。”程隅正色道:“可是,你阻止的了战争,却无法阻止仇怨。他们心生恨意,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平息的。”
“这便需要你去渡化。”云净取出了七彩禅杖,指着上面的七彩玲珑宝塔:“这便是人事七情,不止有情爱,也有仇怨。只有将其一一渡化,才得大道。”
闻言,程隅内心震撼,在这一刻之前,她觉得云净有些太过迂腐,这世间的仇怨何其多,遇上的遇不上的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哪里是他们能够制止的了的。
再则,她是修士,她也会趋利避害,这场大战是魔修之间的斗争,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想过要参与进来。
可只有真正见到了战场的残酷,她才会心生阻止之心。可她却明白,历来的战场就是如此残酷的,比起眼前这几个门派之间的斗争,她真正想阻止的却是魔族和天楚之间的斗争。
也许这就是她现在和云净的区别。
她能冷眼看着魔修的斗争,而云净却不想看到这世间有任何的杀戮。
“云净,天净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程隅突然问道,她实在好奇,若是天净禅,是否是一个没有争斗,各行其善的地方。
提到天净禅,云净眼中明显有一丝的动容:“那里有我师尊和各位大能师长。他们都是得道佛修,从前我师尊就说过我有不解的就去询问他们,便能迎刃而解。”
“哦?那你都问了什么?”程隅道。
云净摇头:“什么都没有,那时候的我还不曾遇到难解的困惑。可是如今,我却向去问问。他们常说的随心而为,到底是如何随心?”
闻言,程隅有一丝的怅然,如何能够做到随心?
不过转念一想,程隅道:“云净,至少你做到了。”
云净淡淡摇头:“没人能够做到。”
“云净,你方才想到制止这场战争,哪怕是所有的魔修想要制止,哪怕是我没有站在你的立场。可你依旧秉承着自己的心意做到了。”程隅收敛眼睑,反观她自己,如今倒有些畏缩不前了。
她是佛修,却被至于魔修和人修之间,她如何能够随心?
901.修罗殿主
没有人能够解答她的这些迷惘,除了程隅自己……
七彩禅杖散发出的柔和金光,使得程隅不由自主的伸手触摸,入手间便有一股温暖而舒适的感觉沁入心田。
顿时消去心中烦闷。
“云净,你又找到舍利碎片了?”程隅察觉到这股力量比之以往来的更盛。
云净颔首:“如今只差一块……”语顿。
只因灌木丛那处有人走近。
见来人是姬无策,程隅向他身后的方向眺望:“怎么,你爹答应让你继续在历练了?”
“你不用看了,我爹已经走了,我就是用你那套说辞成功说服了他。”姬无策笑着道:“不过他留了句话给你。”
“哦?你等等。”程隅制止,随后思量,玄演宫宫主的话应该有什么昭示吧?
不过事情不管好坏,也不由着他的一句话,权当借鉴,程隅道:“你说吧。”
姬无策扬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圈,随之正色道:“真亦假时假亦真,无为有处有还无。”
“真亦假时假亦真,无为有处有还无?什么意思?”程隅没想到是这么句模棱两可的话。其实她倒是挺讨厌这些修为高深前辈的讲话方式,说的话总是这样让人捉摸不透,让听者的心如抓肝挠肺一般的难受。
姬无策摊手:“这句话既然是告诉你的,那自然只有你才会懂。”
程隅思索着这句话,一时没有头绪。
姬无策说着已是凑到云净的身边:“哇,能在天楚见到佛修大能,真真是件稀罕的事。大师,我叫姬无策,我听说佛修能有知回轮之法,可是真的……”
姬无策自来熟,现在拉着云净便是一番铺天盖地的问询。
令程隅意外的是,云净对这小子的絮絮叨叨并没有反感,反而很认真的回答着他的每一句话,虽然很多姬无策压根就听不懂,可不妨碍两人的话题有序的进行下去。
程隅有些感慨,一直以来,大多见到云净的修士都觉得他是清冷的,可事实上是遇到他的修士从来都是带着不对等的情绪,或是敌视,说是瞻仰,很少有人能如朋友一般和云净对话。
就如现在,云净有问必答,实则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回禀少主!战场已清!修罗弟子共陨五百一十三名弟子。”穹汕来到凌弑天身边。
凌弑天环视周遭,战场上已经没有了尸体和残迹。除了血染的战场变得更为深沉了之外,再无半点痕迹能看出之前这里经过了一场大战。
“将他们送入修罗殿英灵冢!”凌弑天沉声道。
英灵冢里藏着修罗殿中历代陨落的高阶魔修,就连之后元神寂灭的厉魔都葬身那处,只因厉魔为修罗殿做出了不少的功勋。如今,这些弟子们英勇奋战,足以入那英灵冢以让后辈祭奠。
“是!”穹汕很能明白凌弑天的心情。
从他们来到这天楚,入此修罗殿,这些弟子就是凌弑天亲自培养的,付出的心血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突然,一股强大的魔气从北面透出,引得程隅和凌弑天等人纷纷向那处望去。
那个方向是修罗殿所在。
“莫非……”穹汕与凌弑天对视一眼,纷纷闪身冲向修罗殿。
“云净,我们也去看看。”
现在凌弑天作为她的盟友,修罗殿的事情她就比以往更关切。
凌弑天也并没有阻拦,几人快速进了修罗殿。
入眼的一幕让程隅惊愕不已,一双巨大的肉球滚动在演武场的上空,无数鲜红的血管如一根根触角一般延展出来。
一感觉到有修士入内,这触角就急射他们而来,却被站在最前面的穹汕手起刀落,割的七零八落。
落地的血管鲜血四溅,竟还如一条条蛆虫一样不断蠕动。
“呕,修罗殿里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紧随而来的姬无策忍不出到一边大吐特吐。
程隅因着之前在金羽门之内就见过这些东西,是以现在还能平静视之,她的视线缓缓绕到这个大肉球的顶端,就在那里传来了一股很强大的魔息。
“老东西,佐藏可是死了?”凌弑天仰天问道。
“啊,啊!”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传来,却正是佐藏了,光用听的,就知道他现在生不如死。
“你们找死!要活命……的放了我!”佐藏艰难的叫嚣着。
“哼,死到临头了,还嘴硬。”肉球之内又传来了修罗殿主的声音。
程隅望着底下的血管开始不断的收缩,干枯,就知道他们这秘密维持了许久的大计就要成功了。
“他在里面多久了?”程隅问道。
凌弑天侧首看了程隅一眼,却知道她问的是谁:“九百多年。每隔五十年,他能出来十天半月,且离不得修罗殿魔气的供养。”
“那这么说来,他并非真正的修罗殿殿主,也不是凌凤的亲爹?还有合音夫人……”程隅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不错,当年吾从魔界来,被当时的修罗殿殿主得知消息,是他用自己的性命引了这血蚕禁术,用全身魔气延续霍慑的性命!”凌弑天说着取出两块玉牌,其中一块黯淡无光,而另一块逐渐变得光芒四射。
不用说,这其中一块是原来修罗殿殿主的,而另外一块就是肉球之中霍慑的。
“他为何要助你?”程隅不解,那个修罗殿殿主可以说已经是天楚十三大顶级门派的翘楚,若为权势,想以此让随凌弑天前往魔族,那就更不会舍得豁出去性命。
而为利,当时的凌弑天可谓是一无所有。
或者说他本也如魔界那些魔修一样,对魔界贵族魔修有着与生俱来的敬意?
种种可能在程隅脑海中一闪而过,却没有想到凌弑天道:“他想让吾和他女儿成为双修道侣。”
什么!
“就这样简单?”简单到程隅觉得不可思议。
凌弑天颔首:“当日遇见吾时,年少的凌凤也在。”
闻言,程隅略一思索:“是凌凤对你一见钟情!才让修罗殿殿主起了这等心思。”
一见钟情,凌凤倒是有可能,从她一心一意想要占据凌弑天的心思可以看出,也因此,程隅那时凭空出现在凌弑天身边的女修,自然成为了凌凤的眼中钉,肉中刺。
902.霍慑重临
“可是想让你和她成为双修道侣,还有千万种可能,为何偏偏选择这样极端的。”程隅不知要说修罗殿殿主的父爱太过伟大,竟能偿女儿夙愿舍下一条性命;还是要说就是因为他这样的过度溺爱,才让后来的凌凤变得无法无天,也做出了那么多变态的事情。
“那时,他也唯有如此。”凌弑天道。
也是,站在修罗殿殿主的立场,那时是凌弑天最势单力薄的时候,若是无法逼迫凌弑天答应,那么就只能利诱。
“你答应了?”话毕,程隅掩嘴,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不然这眼前的血蚕是如何来的,他们又如何能够入主修罗殿。
好似知道程隅此刻的想法,凌弑天道:“吾就算虎落平阳也不至于被犬欺。吾只是答应他,只要吾活着,就不会让凌凤死!”
他虽然能纡尊降贵在天楚修罗殿这么多年,却仍然有他不可触碰的底线。
程隅点点头,这点倒是和凌弑天平素的作风不谋而合,从初见他时,就觉得他有贵族与生俱来的傲气。认识久了,也知道他是魔界少主,自有他的秉持,或者说是尊严。
也难怪当初不管凌凤做了那么多变态的事情,到最后凌弑天也没有杀她,而是将她永远关在了禁地。
可也算是让凌凤活着吧?
程隅觉得要是死去的修罗殿殿主知道了,估计要悔得肠子都青了。
此时整个血蚕肉球膨胀的可怕,几乎占据了整个演武场的上空。穹汕早就告诫修罗殿弟子撤离此地,是以眼下这里只有他们几人。
佐藏的惨叫声愈渐小去,程隅敛眉,佐藏他该死!他欠了莫之衍还有那位化神前辈一条性命,早该死在北渊雪域了。
就在这时,一道视线落在程隅身上,程隅下意识回头,就见云净神色深沉的看着她。
方才的想法,云净是知道了吧。
程隅没有回避这眼神,而是凝视云净,就是想要告诉他就算这次佐藏没死,她也要亲手要了他性命的。
云净敛下眼睑,让程隅看不清其中神色。
‘砰’
整个血蚕轰然炸裂开来,漫天的魔气夹杂着猩红的血液飞溅出来。一直默默在程隅身侧的奕猛然一伸手,一个巨大的屏障隔绝在程隅面前,如一柄大伞,挡去了瓢泼的血液。
不止是程隅这边,云净、凌弑天和穹汕都将自己隔绝在了屏障之内。
只除了……
“啊!”姬无策嚎叫一声,像入了油锅一般炸毛起来,猩红的血液从他头上身上,顺着流淌下去。更多的是牢牢的黏在了他身上。
看不清姬无策此刻是什么神情,但是程隅觉得他定然是惊怒交加。
就见姬无策一边忍受不了这血腥味呕吐着,一边快速取出水灵符,一遍遍将血液冲刷下去。
天知道他自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爹,娘,我想回宫,姬无策内流满面。
程隅当下凝起水柱,不断的冲在姬无策身上。
“别以为你这么做,我就会原谅你。你们真是太过分了,早知道这鬼东西要爆,为何不提醒我!”姬无策怒气冲冲的搓着身上的血渍。
这里没人提前知道血蚕会爆,他们只不过在危机来临时条件反射这样做了。
不过程隅并没有说这话,否则还在金丹的姬无策恐怕真的会炸毛。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皆望向从血蚕中走出来的男人。
程隅以为,这世间只有简连倾最适合白衣,衣魅翩翩,君子如竹,挺拔不曲。而眼前从血色中走来的男子,却让程隅觉得他着的这身白衣如一朵白莲,圣洁而清雅,有出污泥而不染之感。
他的面容三十上下,清俊整洁,一举一动皆很是儒雅,下巴上留着一小撮短须,更是为他增色不少。
他就是霍慑?真的确定是个魔修,可在他身上为何感觉不到半点魔气。
在程隅打量霍慑的时候,他已经走近前来,单膝跪在凌弑天面前,拱手道:“多谢弑天不弃。”
“老东西,从前你都不跪吾,现在亦不必如此。”凌弑天伸手将他扶了起来,顺便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几下。
虽然凌弑天依旧肃着脸,可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的欣喜。
霍慑接着和穹汕互击一拳,双拳重重触碰,随之就是两人的畅快大笑。
现在的样子,倒是有了点做魔修的爽快。程隅暗赞。
也许是程隅打量的目光太过直接,引得霍慑望了过来,看到程隅眼中一亮,笑着道:“怎么?少主夫人看到我很意外?”
程隅点头:“的确意外,我以为如此忠心的老东西,怎么也应该是个面有翘斑,身似伛偻的老头子。还有我不是什么少主夫人。”
当听到程隅说到老头子的时候,霍慑已经笑开了,侧首看了凌弑天一眼:“都是弑天每次老东西,老东西的称呼,才让少主夫人有此误会……”
下一刻,霍慑猛然回头:“你方才说什么?你不是少主夫人?”说着立即又望向凌弑天:“弑天,这到底怎么回事?”
程隅却没有听到凌弑天是如何解释,在凌弑天与霍慑一阵传音之后,霍慑就摇头笑道:“可惜了,原来是空欢喜一场。”随之拍了拍凌弑天的肩膀:“弑天啊,你也别气馁,反正有大把时光……”
闻言,凌弑天甩袖离去。
霍慑当下追了上去:“你别生气啊,一次的失败又有什么,我这里可有许多的法子,你且听我慢慢……”
“老东西,闭嘴!”凌弑天冷然一斥。
霍慑微笑:“你这是恼羞成怒了……”
穹汕鹰眼一转,却是意外的笑了,随之快速的召来弟子清理演武场的满目血红。
留下程隅在风中凌乱,她刚刚觉得霍慑儒雅一定是错觉吧?
希望凌弑天可别听这个狗头军师的馊主意。
不过看着凌弑天和霍慑离去的背影,还有默默收拾着残局的穹汕。程隅觉得他们三魔之间感情远远超过了下属和少主之间的忠义关系,相处起来更像是挚友兄弟。
也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他们能够一起从魔界逃生到天楚。
霍慑能为凌弑天舍弃生命来换他的生机。凌弑天也能在这千百年中不离不弃,直到霍慑通过血蚕禁术,恢复过来。
魔族,能有这样共进患难的生死之情,会不会也没有他们天楚修士想象中那样充满了杀戮和血腥?
903.就此别过
接下来的几日,修罗殿恢复的很快,演武场上也逐渐响起了魔修弟子们互搏的叫喊声。
程隅和凌弑天等人在大殿之内,商量着合作的事宜。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或许不仅仅是凌弑天和程隅各人的合作,而是天楚正道和西极魔修和合作,阻止魔界入侵天楚。
凌弑天所要做的,就是在魔界之门被彻底打开之前,阻止西极魔成为魔族在天楚的前锋。
如今众多的魔修深以为魔界之门大开之后,这天楚就要成为他们魔修的统治之地,而事实上只有凌弑天知道,他们这些西极魔,绝对会在这场大战之后,彻底屈服在魔族的统治下,或许那样的日子并不是他们想要过的。
而程隅现在要做的就是回到南境,去找那些一隐世的化神前辈们,因为事关天楚安危,很多事情不是他们这些元婴小辈们能够做主的,要是有了化神前辈们相助,想必会事半功倍。
不过在这之前,她还得先要去个地方。
一个月后;
程隅来到了东南边境。飞舟无声无息的降落在溪乡村外。
俯瞰整个溪乡村,往事萦绕心间,程隅的神识已经覆盖了整个村落,感概不过短短几十年,这里就变了一个样。
与其说这里是村落,还不如说溪乡村如今已经变成一个初具雏形的小城了。
让程隅惊讶的是,原来她所住的那间小院如今依旧还在,她之前所设的大阵完好无损,可后山已经夷为平地,也因此,那间小院成了城池的中央地带。
而乔三和冬姨的住处则被围在了一处庙宇之内,攒动的人流绕着住处,举着香火对着正门的方向念念有词。
“看他们的样子好似在祭拜。”飞舟上前不久才和程隅汇合的莫之衍说道。
程隅的神识从那处撤离,随之向后山的方向凝神,片刻,就驱使着飞舟前往。
这里已是城外,很是僻静。
出了飞舟的程隅望着眼前两座比邻相依坟墓,正是乔三和冬姨的。
举步上前,程隅取出储物袋中的灵花,分别放在两人墓前,心中道:乔叔,冬姨,隅姐儿来看你们了。
莫之衍和奕只是静立程隅身后,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程隅起身,郑重行了一礼:“走吧。”
“仙子姐姐,你等等!”
一声稚嫩的喊叫声传来,程隅回身相望,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赤着脚丫快速的跑了过来。方才这小男孩就一直躲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只不过程隅并没有理会,没有想到他竟会跑出来。
“你唤我?”程隅笑着道。
小男孩长得很好看,大大的眼珠子如海域里璀璨的黑灵珠,有些黝黑的皮肤看起来很是健康。
他跑的有些气喘嘘嘘,待缓过了气来,当下就道:“你是祖屋里供奉的仙子姐姐。”
祖屋?程隅当下想到了乔叔和冬姨的住处:“那里有我的画像?”
程隅当下放开神识,一下子就掠入了那间屋子,很快就看到正堂之中放着一副画像,画像上的她很是稚嫩,和程隅当年的样子有四五分像。里面还有一个五六十岁的女子,保养的很好,看起来比寻常妇女年轻许多,当掠到她手上戴着一串用凝神果核做成的珠串时,程隅当下就呢喃道:“念隅?”
莫之衍的神识也相依而至,道:“就是当初那个小女孩么?”
程隅点点头。
“是啊,祖奶奶曾经对我说过,说那是个仙女姐姐,总有一天,她会回来这里,让我爹还有叔伯婶姨们好生守着族屋,每天都不可离了人。”小男孩仰望着程隅,又看向莫之衍和奕,视线又来回游转。
“你叫什么名字。”难怪程隅觉得他有一点点像冬姨。
“乔舒。”小男孩笑道。
“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冬姨的小孙子。”程隅伸手摸了摸乔舒的脑袋,可惜这孩子并没有灵根。可还是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块验灵石和一本引起入体的小册子,还有一块令牌。
“小舒,将这三件东西交给你念隅大姑姑。若是有人能让这块石头发亮,就可以看这本小册子,要是能将这小册子上的都练会了,就可以用这丹药。之后也可拿着令牌去一个叫遂阳派的地方。可听明白了?”程隅将三件东西和一瓶上品养元丹放了一个锦盒,打了一个诀,交给乔舒。
乔叔是懂非懂,拿过锦盒再要打开却怎么也开不了,急道:“仙子姐姐,这个怎么打不开?”
“这东西你念隅大姑姑能打开,你快去找她吧。”程隅笑着道。
乔叔得令,连忙拔腿就跑,可跑了几步连忙回头,很是不舍道:“仙子姐姐,你是不是要走了?”
程隅点头:“小舒啊,今天见到我的事情,除了今日在族屋的你大姑姑之外,谁都不能告诉哦。”
“好,小舒一定谁都不告诉,只告诉大姑姑一人!仙子姐姐,小舒长大了,也要娶像你一样漂亮的妻子。”说着冲着程隅眨眨眼,捧着锦盒一溜烟向城中跑去。
“小舒这眼光好啊,长大了一定了不得。”都说小孩子说的话都是最真实的,是以程隅笑的灿烂。
“等你过十年回来,说不定就能见到一个偏偏佳公子了。”莫之衍甩袖,回了飞舟。
奕看了程隅一眼:“啊隅,我小时候是不是也说过等我长大了,要有一个和你一样漂亮的女修作伴?”
闻言,程隅摇头,指天:“绝对没有。”
“好,那我现在说也不迟。啊隅……”
“再不走又该来人了!”飞舟上传来莫之衍的喊声。
程隅最后望了一眼两座坟墓,暗道:乔叔,冬姨,今日此举算是让你们的后人有了入道的机缘,可究竟谁能入修仙界,是福是祸,都还得看他们自己。不过希望你们不会怪我,也许能平安在这里过完一生,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片刻之后,两人上了飞舟,刚起飞,就听到下方远远的传来一个女子的喊叫声。
程隅回望,就见捧着锦盒急匆匆赶来的正是念隅,身边还有乔舒。
程隅伸手对着她们微笑摇晃,入眼的是念隅突然间喜极而泣,泪流满面的喊道:“我娘没有骗我们,你果然会回来……”
程隅感同身受,却没有再停留,念隅,乔舒,就此别过吧。
飞舟一闪而逝。
904.程家祖地
石阚城倒是和当年看起来没太大的差别,只是程家的整个格局和当年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俨然成为了城中首屈一指的家族。
程隅径直飞入了程家。
对于他们的到来,程家人诚惶诚恐。如今程家的现任族长是个三十刚出头的青年,五官端正,筑基修为。对着程隅恭敬行礼之后,道:“老祖驾临,程誉有失远迎。”
听到老祖这个称呼,程隅微微一愣,不过想到以她如今的百余岁的年纪,的确也是他老祖辈了。
只是想来他是把自己错认成古潇了。
“古潇可有什么留在了祖地?”程隅开门见山道。
闻言,程誉猛然抬起了头:“您,您是古善老祖?”别人或许不知程家那段前程往事,可作为程家族长,这些秘辛却是知道的。只是他突然想到这位老祖名唤程隅,而他的名字是程誉,是为谐音,大不敬也,不免忐忑。
不过程誉心中也是委屈,这名字在他出生之前便已经有了,他在知道程家有位‘不入谱’的老祖时,就想着要改了这名,可想着这辈子说不定也遇不到这位才一直留着,没成想今日……
程隅看到这位族长眼中闪过惧意,却不知他心中早已是千回百转。当下道:“你放心,我来此只是去你程家祖地探寻一番,不会对你们怎样。”
她还不至于对他们这些人动手。
程誉躬身:“老祖误会了。古潇老祖的确有物件放置在祖地,只不过程家有组训,祖地只可由程家人入内,外人……”说着小心的打量了程隅身后的两人。
“如此说起来,我也不算是你们程家的人。”程隅淡淡的道,从始至终,当年的程品翼和季芸就不曾认过她。只是今日不管这些前程往事如何,她都要入这祖地。
“老祖,当年的事情晚辈虽知之不详,可您是程家人这点毋庸置疑。程誉不敢相拦。只是其他,还望老祖体谅。”程誉再次躬身。
“程隅,你进去吧,我们在这里等你。”莫之衍出声道。
奕同点头。
“好。”这件事情他们就算去了也没什么用,程誉如此态度,也不必为难与他。
程誉松了一口气,他就怕这位老祖不管不顾就要入内,若真是那样,他自然是无法阻拦,只不过他这族长之位怕也是做到头了。
祖地其实不过是程家的陵墓,前面葬着程氏族人。后面那一重重恢弘大气的陵墓则是历代族长和族长夫人所葬之地。程誉一边介绍着,一边引着程隅入了族长陵园。
“古潇老祖曾有言,若是有人要来祖地,就带来此处。只道来人自会明白。”程誉道。
“好,我知道了。”程隅道。
程誉躬身一礼,随之离去。
这祖地背靠大山,环境很是清幽,程隅举目,用神识打量着那些墓碑上的刻字。只是查看了全部,也并没有发现她所认识的。
此时,后山脚下一间小木屋入了眼帘。
程隅一个闪身,就来到了门前。木屋正敞开着,正对着大门坐着一个白发老者,手中捧着一只青花瓷碗。
门前的光影一暗,他下意识的抬头,当那双布满沧桑的双眼看到程隅的时候骤然一亮。整个人猛地站了起来,手中的青花瓷碗从手中松落。
程隅一抬手,那青花瓷碗在落地之前又重新升了起来,清水一滴不洒的回到了他的手中。
眼前的人虽然老态尽显,可是程隅还是认出了他就是程品翼。程隅当初听到古潇曾说到一句她成为魔修,她娘估计能气的从地底下爬出来,就以为程品翼多半也已经……
却没想到今日还能在这里见到他。
程品翼举步蹒跚的走了两步,一顿,随之道:“是小隅啊。我以为这辈子到死也是见不到你了。”
“你想见到我?”程隅淡淡的道,随之径直举步入内,环顾这间不算宽敞的屋子。
程品翼怅然一笑:“其实这么多年,你娘一直都是自责的,她其实心里是明白的,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不去害怕你……”
“往事已矣,如今她已不在,这些事情就让她过去吧。”程隅道,心中升起一丝慰藉,为原主,到了最后,她家人终究是能记挂着她,只不过这些都来的太迟了。
“好,我不说了,不说。”程品翼呢喃,仿佛失去全身力气一般重新坐了下来。
见此,程隅心中也有些歉然,索性在他身边坐下:“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多久了?”
听闻程隅的话,程品翼猛然抬首,有些不敢置信,随之干涸的眼中突然间涌上热泪,别过眼,连忙伸手擦拭,一边道:“自从十几年前你娘,诶,那之后,我便想来这里陪着她。这些年过的也算安宁,你们几个虽然都不常回来。可是族中小辈们每天都有来看我……”
程隅坐在一边静静的听着程品翼述说着这些年的事情,偶尔与之交流,一时间倒也其乐融融。
在这之前,程隅觉得可能程品翼和季芸一样,他们之间永远有着隔阂,是无法像现在这样相处的。可是那一切执着仿佛在这一刻土崩瓦解,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切。
直到日落西斜,程品翼还意犹未决,只不过他终究是年纪大了,双眼越发沉,却舍不得闭眼。
程隅笑着道:“你好好睡一觉,我去给你准备点吃的。你放心,今日我不走。”
闻言,程品翼这才安然入睡。
程隅给莫之衍和奕发了传音符,随之就着院外煮起了灵果汤。
程品翼是用灵药延寿的,多半是程瑾睿或是古潇所为。她也就选了几样温和的灵果,对他身体有益,这也许是程隅代原主做的一些微末事情。
掌灯时分,程品翼再次醒来,出了院子就看到程隅坐在屋外,嘴角溢出了笑意:“你还在?”
程隅点头,手一挥,将桌椅摆在了屋外,动手乘好热气腾腾的灵果汤:“这是我唯一会做的了,你若不嫌弃,就吃上一些。”
程品翼有些欣喜,几步上前:“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会嫌弃……”就着程隅的左手边坐下,接过程隅递上的灵果汤,打量着碗中盛满的灵果,久久不语。
905.季芸临终
程隅也不急,静静的喝着自己的灵果汤。
片刻之后,程品翼缓缓的吃了起来,一边点头,一边感慨:“很久没人陪我吃东西了。”
“其实你若是孤单,可以从这里出去。”程隅道,说起来程品翼的儿女各个都入了仙途,却谁也没能让他一享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程品翼摇头,语重心长的道:“知道你们一个个都好好的,我便心满意足了。人生啊,谁又能全了十足的意。年轻时,我和你娘一心就想着睿儿和榆儿能够光耀门楣,这些年我们也的确是受尽了尊荣和享尽了富贵。如今老了,若还奢望让成为修士的你们能够常伴左右,那便是贪心了。”
“你能想的明白便好。”程隅觉得程品翼当了这么多年的族长,也是个明白人,程家如今在石阚城中如日中天,族中后辈有出息,他也已功成身退,只不过褪去了一身的荣耀和浮华,他便多了份岁月的沧桑。
两人静静地说了会话。
“你来此,是来拿榆儿留在这里的东西吧?”程品翼放下空碗说道。
“你可知她留了什么?”程隅并没有否认。若不是因为如此,她如何能回来这里?
不过,程隅也庆幸她回来了。有些事情到如今终该是可以彻底放下了。
“小隅,你且跟我来。”程品翼颔首,起身,缓缓向木屋内走去。
程隅紧随其后,屋内放置着许多的黑曜石,是以亮如白昼,就见程品翼径直来到屋内唯一空着的一个角落,在一堵木墙上有序的敲打了几下。
面前的木墙瞬间扭曲起来,下一刻就出现了一道木门。
“榆儿,在这里设了阵。”程品翼解释道,随之又从手腕上取下一串漆黑的珠串,这些珠子具是宁神木做成的。
程品翼敲开其中一颗宁神珠,就见里面有一根小巧的铜色钥匙缓缓升起。
到底木门之后藏了什么,古潇要如此劳师动众的设了幻阵?
随之打开的木门开启之后却发出一道白光,将程隅和程品翼没入其中。
再入眼的仍然是和之前一样的木屋,可这里的摆设却简单到只有一张木床。这里好似是一处戒指空间,就设在方才木门的另一侧。
出了木屋,入眼的只有一座孤坟,墓碑上是一长串刻字,从上至下,直到‘……季芸之墓’入眼,程隅才惊诧季芸竟然是葬在这里。
“你娘临终前终是想见见你,只可惜……”程品翼叹息一声,走近,抚着墓碑:“今日你也能瞑目了,小隅来看你了。”
程隅站在墓碑前,凝神望了片刻,随之道:“古潇为何将她葬在此处?”
说起来季芸是族长夫人,理应也葬在外面的陵墓里。
程品翼摇摇头:“当我让人用了她留下的传音符告知此事时,她和睿儿赶着回来见了你娘最后一面。只是我也不知为何,在她过世后,榆儿立即就在陵墓中设了阵法,让你娘藏于此处。”
说着,程品翼上前几步,绕到墓碑后面,蹲下身子在最下方将之前那枚钥匙按了上去。
刹那间,一只锦盒凭空出现在程隅的前方。
“这就是榆儿留给你的东西?”程品翼起身道。
程隅伸手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只是放置着一枚玉简和一枚传影符。
程隅首先将传影符打了开来,只见半空中出现了季芸的画面,一看到她,站在身侧的程品翼有些激动:“芸儿!”
画面躺在床榻上的季芸已是花甲之年的样子,靠在程品翼的怀中,脸色有些苍白,那双眼睛泛着混沌和迷离。
她的身前是程谨睿,而画面的一角出现了一席紫衣,由此可以看出这是古潇亲自刻录的画面。
只见季芸一手紧紧握着程品翼的手,上面搭着程谨睿的,而另一只手则是不断向古潇伸着手,口中却是囔着:“小隅!娘对不起你……”
闻言,程隅鼻尖一酸,这种不受控制的伤悲让程隅意识到这是原主留在她体内的最后一丝执念。
“要不是你季婉老祖和你爹拦着,恐怕你在出生时就已经被为娘亲手杀死了。而后那么多年,我想到你便是惊惧交加,恨不得立时杀了你。他们都说我疯了,可我知道我清楚的很。你身上那股可怕的气息从始至终都存在,只要你一靠近,我就会想起那日从木匣子里面从出来的一团黑雾。如鬼魅般冲入为娘的肚子里……”
画面中的季芸又变得歇斯底里。
程品翼等人好不容易将她安抚下来,就听她接着道:“为娘清楚你就是那团黑雾,可是你始终是为娘生出来的孩子,你和榆儿生的一模一样,为娘看着榆儿就会想到你。是以为娘成倍的对榆儿好,有时候觉得榆儿就是你……”
季芸说完这话,面色突然一红,已是回光返照之相。
“为娘不奢望你能够原谅我,只求你能看在为娘给了你这条性命的份上,无论如何都不要伤害他们,睿儿是你大哥,榆儿是你双生姐妹……”
季芸瞪大眼睛盯着这个方向,久久没有回神。
画面至此,消失不见。
程隅紧闭双眼,好了,她的话你也听到了,你在她心目中始终占有一席之地,只不过她受魔气侵蚀,以凡人之躯根本无法抵挡。暗自对自己说了几句,身上那股莫名的伤感就消失不见。
程隅突然感觉身子舒畅了许多,再睁眼时,神色已经恢复了清明。
对于季芸,程隅无话可说,因着当年亲眼见到紫金木匣里面的东西冲入体内,最后凭着直觉认定了那就是程隅。
程隅不免就想到了当初那团魔气其实就是天魔。
只是天魔为何会在紫金木匣,而且照理说天魔就是她,可为何到了后来,古潇也成了天魔?
难不成在肚子里呆的久了,古潇被传染了不成?
“小隅。”这时程品翼努力克制了激动的情绪,道:“你别怪她,她始终是被吓到了。”
程隅敛下眼睑。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季芸临死前所说的那些也许真的发自肺腑。不过或许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真正相信过程隅,哪怕到了最后,也是让程隅不要伤害她的儿女。
在她潜意识之中,程隅从来只是一个妖孽!
906.古潇手札
不过既然选择了放下,程隅就不再深究季芸的所作所为了。一切随风,就此忘却吧。说到底,季芸她的确是被天魔吓得入了魔障。
“小隅。”程品翼出声。
程隅转头,就见他盯着她手里的传音符:“你可不可以把它给我,我想芸儿的时候可以看看。”
“好。”程隅重新取出一块玉简,将传音符里的影像移至玉简中,随后道:“你贴在额头试试。”这玉简比传音符要留存更久。
程品翼颤着手接过,贴额,顿时满脸欣喜,渐渐的浮现的又是无尽的哀思。缓缓转身,步入木屋,背影看上去萧瑟而孤寂。
程隅收回目光,没有去打扰他,而是将神识探入剩下那枚玉简之中。
里面的内容让程隅猛然睁大了双眼。
而最开头的那句话,让程隅的心猛然一抽。
‘剑舞幽雷,察觉有人窥视,当下不动声色转身,以剑相刺,却不想入眼的是一张永生难忘的脸。只是那时那个女孩晕厥,她究竟是谁?为何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原来,古潇一直都记得她,程隅捂着心口,只觉心头快速的跳跃,脑海中浮现出记忆深处的那一幕,那个紫衣少女舞剑转身,一张精致的脸变得清晰起来。古潇的脸!
这真的不只是程隅脑海中的记忆,而是真实发生的,古潇也在那时就知道有一个和自己长一模一样的女孩存在。
她是知道程隅的存在的!
可是为何,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提及?初见她时也装作素不相识,如果是她是假装的,那未免演的也太好了。
程隅满腹疑惑,接着看了下去。
玉简上记录的是古潇入道以后的许多事迹,更多的应该说这是古潇的一本手札。
‘……魔气入体,却能引为己用,实乃匪夷所思。’
原来,在练气时,古潇就在一次外出时遇见了魔修偷袭,不小心受了引了魔气入体,原本以为她在劫难逃,却不想她还能引魔气为己用,反败为胜,击杀了魔修,也在那时,她就留心了自己的异常。
古潇察觉到自己进阶迅猛毫无阻滞,本以为是雷灵根属性之故。可没有想到她就连心魔都不曾有过。
这修仙界没有心魔的人有,却少之又少,无不是天赋异禀,心思通透之人。
可修士就算再清心淡然,进阶筑基时,难免都会出现心境漏洞,她自问还不是那等心境大成的女修。
除此之外,魔修倒是没有心魔之说!这个念头当时只是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就被摒弃,她怎么可能是魔!
是以,这个问题一直困扰她多年。
直到古潇回到程家,从季芸口中得知当年的真相,才惊觉自己或许有可能就是那股魔气。
‘如娘亲之言,那个女孩是妖孽化身,莫非她在母体受了她的魔气侵蚀……’
古潇自述,程隅的存在就是时时刻刻提醒她,自己可能是个魔物这件事。是以潜意识中,她选择忘却此事。直到在天雍秘境之外见到成为修士的程隅。这记忆的阀门才再次被打开。
从此,古潇多次前往西极寻找线索,与西极魔相处更能让她了解魔修的脾性,那个时候结识的凌弑天,让她在西极之行收益良多。
程隅恍然,原来那个时候古潇不顾那些流言蜚语,和凌弑天闯荡西极,原是为了寻找真相。
程隅的存在对于古潇来说,是提醒着她即将成为一个魔修,她的一切努力不过是在做无用功。是以古潇对程隅真的是厌恶之极。
之后便是很多程隅在门派中的事情,还有在外历练的点滴。却原来古潇竟然时刻在关注她,程隅甚是震惊。古潇记载的点点滴滴都让程隅清楚的感觉到她的矛盾。
古潇既讨厌她,却又控制不住自己不去关注程隅,可她们每一次见面又因为她的厌恶,两人总是冷嘲热讽,大打出手。
而上面写到,从顾长廉那里得知程隅不辞万里去北渊寻了那海天丝,为其续脉,她在那一刻是震撼的。只不过海天丝根本就没有用,反而证实了她们两人并无血缘关系,证实了季芸所说那魔气入体的真实存在。
她们之中,必有一人是那天魔。
在得知程隅天魔体的事情时,古潇是兴奋和欣喜的,这样就说明程隅才是那个魔物,可是她渐渐发现,不管程隅是不是天魔,她都摆脱不了日渐吸纳更多魔气的事实。
可是古潇的灵脉根本受不了魔气的侵蚀,魔气入体的每一刻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是折磨。
程隅完全能体会那些痛苦,原来不止她一个人承受着非人的折磨,古潇也是如此。
突然间,程隅生出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除了程隅之外,玉简上剩下的都是有关于顾长廉的,程隅自觉没有细看下去。
程隅收起玉简,越是了解这些往事,她心中就越是沉重。她宁可永远只是将古潇当做一个从来都看不惯自己的女修。
也比现在知道她看似清冷的外表下,实则藏着那么多的事情来的好。
程隅想到过往和古潇的每一次相处,记忆中她们还真的没有一次好好的说过话。有好几次,她们也是出手也真的是毫不留情,下了死手。
看了这些,程隅觉得自己无法再不管不顾的出手了。
古潇啊,古潇!
你还真是个霸道无耻的女修,谁愿意去了解你的过去。我们不是井水不犯河水么!程隅有些莫名的恼怒。
回望了一眼季芸的墓碑,程隅转身离去。
再次回到之前那间木屋,程隅看到程品翼手握玉简靠在一张软塌上睡着了,面容祥和安然。
程隅没有吵醒他,径直出了木屋。
古潇让她来此的目的,难道就是为了看一眼季芸临终的遗言。她这样的一个平时清冷的女修,为何要将自己的手札留在这里给她?
程隅觉得若是一向不对付的两人,其中一人莫名的掏肝掏肺,这就像是变相的示弱。她难道以为程隅看了这些之后,对古潇会改观?
不,古潇这样的人,有她的骄傲,她不会轻易的剖开内心让人观看。
可事实却又摆在眼前,让程隅一时间无法猜透古潇这么做的目的。